六

　　 早高峰過後的街道行人不是很多，交通堵塞留下的汙濁空氣也幾近消散。

　　 兩人從一個面包店走出。

　　 希塔懷中抱著一個不算很大的箱子。

　　 箱子里的東西隨著她的步伐不時發出一些清脆的碰撞聲，雖然不會有任何人注意。

　　 “艾芙琳，不要總是低著頭啃面包，好歹看一看路啊。”

　　 然而，艾芙琳直接忽略了希塔的話語，一刻不停地啃咬，比她腦袋還大的面包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這麼能吃的麼……放平時這種大列巴夠我吃兩周的……”

　　 她的小聲嘀咕引來艾芙琳的一聲不高興的輕哼。

　　 “嘛，路上反正閒著無聊，我就給你講講這個工作具體是干什麼的吧。”

　　 沒有回應，面包只剩下了三分之二。

　　 “昨天晚上我也介紹過酒吧里亂七八糟的東西了，非常明顯，你應該能看出來羅曼諾其實是搞黑市交易的。”

　　 “嗯……”

　　 心不在焉的回應。

　　 “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多少渠道，無論是各大公司的內部產品，還是亂七八糟的奇怪物件，他都可以輕易得到。”

　　 面包已消失過半。

　　 “這里頭不乏各種危險至極的東西，而我的工作就是確保這些東西能夠安全到達顧客手上。”

　　 說到這，她看了一眼懷里的箱子。

　　 “顯然，買這些玩意的人不會是善茬，買回去後更不會用來干什麼好事。這周邊凡是發生什麼離奇事件，羅曼諾絕對脫不開干系，只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還可以悠閒地坐在吧台前喝酒打游戲，而不是進監獄勞動改造。”

　　 艾芙琳正在完成最後的蠶食。

　　 “總之，算是一個高風險的工作，不過羅曼諾開的工資倒也說得過去。”

　　 吞食掉一整個大列巴後，她舔著手上的糖霜，進行收尾工作。

　　 “所以，我們現在要去送貨是吧?”

　　 終於，沒有了食物的吸引，艾芙琳開口說出了有意義的話。

　　 “嗯，是的，這回的目的地在市郊，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應該可以到達……”

　　 說到這里，不知為何，艾希提高了一些音量。

　　 “一會要穿過一片廢棄工業區，那里地形比較復雜，你一定要跟緊我，不要走丟了。”

　　 “我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艾芙琳不滿地抗議。

　　 “我覺得依照你剛剛的表現，只要有人准備一只烤火雞，就可以把你誘騙到任何地方去。”

　　 “你!……我一直跟著你就是了……”

　　 難以反駁。

　　 又步行了大概十幾分鍾，周圍的居民樓逐漸被各種管道所代替，褐紅的鐵鏽攀附其上，在陽光照射下泛著冷光。扭曲的线纜不知通向何方，偶爾傳來幾下吱嘎聲，不知是老鼠還是什麼。

　　 路上已經看不到任何行人，氣氛越來越微妙，就在此刻，艾芙琳牽住了希塔的手。

　　 行走著、繼續走著，空氣越發凝滯，兩側高大的煙囪給予人難以名狀的壓迫感。

　　 “有老鼠靠近了，三只。”

　　 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口頭交流。

　　 “最近的在哪?”

　　 “前面那根白色煙囪後面。”

　　 死一樣的寂靜，只有兩人的腳步聲。

　　 “靠近之後就按照我之前說的來。”

　　 艾芙琳松開緊握著希塔的手。

　　 距離煙囪越來越近，當到達某個距離時，躁動在一瞬間充斥了周圍。

　　 一顆白色的球體被希塔以一個極高的速度扔出，在撞擊到煙囪後肆意炸開。

　　 用擾動技藝偏離衝擊波，希塔直直衝向煙囪。

　　 然而艾芙琳似乎更加快速，在希塔衝過來之前，她就已經趕到。

　　 刹那間，躲在煙囪後的那個人感受到了凝聚成實體的恐怖。

　　 雙臂連同幾根肋骨瞬間被艾芙琳折斷，以一種奇異的形狀在身側搖擺。

　　 還未等大腦接收到疼痛的信號，希塔已然靠近。

　　 沒有武器，只是簡單的手刃，從臉頰一側進入，另一側穿出。

　　 整個下巴，舌頭以及一個裝滿氰化物的膠囊飛射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濺出幾朵漂亮的血花。

　　 “嗯?手感不太對。”

　　 希塔在襲擊的時候，明顯感受到了一種阻力，但是還不足以截停她的動作。

　　 “算了，一會再說，帶上人趕緊走!”

　　 察覺到同伴的遭遇，其余潛伏在周圍的人開始快速活動。

　　 然而當他們到達同伴遇襲的地方時，只剩下滿地的血跡和一團血肉。

　　 七

　　 “看起來應該走了。”

　　 希塔站在一扇窗前，觀望著四周的情況。

　　 她身後的地板上正躺著剛剛抓住的人，透過黑色長袍，隱約可以辨認出是一個女性。

　　 “咕……”

　　 失去了舌頭和下巴，她只能通過喉嚨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呻吟。

　　 創口處斷裂的血管倒是被希塔用擾動技藝很快封住，以防失血過多引起休克。

　　 艾芙琳蹲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人。

　　 確認他們沒有繼續在周圍徘徊，希塔轉過了身。

　　 “嘖嘖，看你們這個架勢，本來是准備在這里埋伏我的吧?”

　　 她低下頭，死死盯著對方。

　　 “很可惜，我對這里的熟悉程度你們無法想象。無論是解決矛盾還是處理屍體，這里可是羅曼諾最喜歡的地方，對面那個冶鐵高爐里的骨灰說不定都可以鏟出來種棵樹了。”

　　 緩緩說出這些話，希塔的語氣沒有任何波動。

　　 相反，巨大的恐懼已經吞沒了躺在地上的人，肉體上的疼痛在被摧殘的精神面前不值一提。

　　 “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我，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不要想著他們能來救你，這個房間周圍設下了擾動屏蔽，任何光线和聲音都傳不出去。”

　　 只能拖曳著扭曲的雙臂，在地面上歇斯底里地扭動。

　　 “那個……塞塔，她好像現在說不出話了。”

　　 艾芙琳給予了一個小小的提醒。

　　 “呃……那你寫……不行，你的手也斷了……”

　　 一絲尷尬彌漫在空氣當中。

　　 “這下子怎麼辦?!”

　　 雖然是抓住了一個活的，但是卻無法得到任何信息。

　　 “艾芙琳，你能不能像之前治療我那樣把她修好?……”

　　 面對這種情況，希塔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艾芙琳。

　　 “唔……惡心，只有塞塔可以，其他人絕對絕對不行!”

　　 “啊……”

　　 聽到艾芙琳的回答，希塔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頭痛。

　　 “不過如果塞塔是想知道這個人究竟知道什麼的話，倒是還有另一個辦法……”

　　 “哦?”

　　 艾芙琳的話讓希塔想起一件事情。

　　 “剛剛那種心靈感應一樣的交流是怎麼一回事？羅曼諾不會偷偷送給你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希塔突然問到。

　　 在進入這一片區域後，她和艾芙琳之間便沒有任何口頭交流。

　　 艾芙琳將她想說的話語通過某種方式直接傳遞給了她。

　　 雖然剛開始有些驚訝，但是希塔還是很快的適應了這種交流方式。

　　 借此她們得以隱秘地商量接下來的一系列計劃。

　　 “不是這樣……”

　　 艾芙琳搖了搖頭。

　　 “塞塔那時候缺失的部位是我用自己的一部分填補上的，所以才能通過這個和你說話。”

　　 聽到這里，希塔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大概明白了，那麼你就用你的辦法吧，只要能從她嘴里擠出信息，怎麼做都可以。”

　　 “嗯!”

　　 得到了希塔的允許，艾芙琳站起身，走向穿著黑袍的女人。

　　 聽到這些話，她的精神已然崩潰。

　　 艾芙琳伸出左手，死死扼住了對方的喉嚨。

　　 黑袍女人無助地扭動著身體，雙腿不停踢踹。

　　 “好了，不要亂動，你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說著，艾芙琳伸出了右手，向下戳去。

　　 隨著指尖插入眼窩，被擠占了空間的眼球滑脫出來，懸掛在臉側。垂死的掙扎逐漸消失。

　　 “嗯……從這里應該比較好進入……”

　　 “咔咔……”

　　 隨著頭骨碎裂的清脆聲響，艾芙琳將整只手插入了她的腦袋，殷紅的血液摻雜著破碎的組織從眼窩里溢出。

　　 “啊這……”

　　 看見這一幕的艾希有些不知所措。

　　 艾芙琳將手插入後，開始在里面攪動，似乎在搜尋著什麼。另一只完好的眼球則隨著她的動作上下起伏。

　　 地上躺著的人早已經沒有任何動作，現在只能任憑擺布。

　　 “找到了!”

　　 顱內的翻動很快停止，轉而變得安靜。

　　 過了大致十幾分鍾。

　　 “呼——”

　　 艾芙琳將右手抽出，緩緩起身。

　　 腦漿與血液從的混合物她指尖滴落，指縫間還纏繞著幾根神經。

　　 她甩了甩手，抖落掉這些東西，隨後接過希塔遞來的紙巾，大致地擦拭了一下。

　　 “怎麼樣?”

　　 希塔問到。

　　 “雖然她知道的不是太多，但是的確有許多關於塞塔的信息。”

　　 聽到這里，希塔長舒一口氣，自己終於不用再處於被動的境地，起碼可以了解到對方的真正目的。

　　 “對了，通過她的記憶，你知道她身上攜帶有什麼嗎？剛剛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嗯……我想想，她的黑袍內側別著一個勛章，右手手腕上戴著一個不太尋常的手鐲，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了。”

　　 順著艾芙琳的指示，希塔找到了這兩樣東西。

　　 “這個徽章和早上看見的一模一樣，看來的確是同一伙人，至於這個東西……”

　　 她將手鐲摘下。

　　 銀色的外表同一般首飾並無差別，只是中間鑲嵌的寶石有些不一般。

　　 “是塔晶。”

　　 塔晶的出現，證明對方的來歷非同尋常。

　　 “這東西還是帶回去讓羅曼諾看看吧……”

　　 將手鐲收好，希塔站起身來。

　　 “走，先把這個屍體扔到對面冶煉爐里，然後回酒吧，到那里我們慢慢說。”

　　 “啊?難道那個爐子里真的全是骨灰和屍體?我還以為是塞塔你編出來嚇唬她的……”

　　 “呵哈哈……”

　　 被當成戲言的事實，往往更能說明事情的嚴重程度。

　　 “走吧走吧。”

　　 “那麼不送貨了麼？”

　　 艾芙琳還記得早上出門前希塔說今天的工作是運送貨物。

　　 “那個啊，是我為了引誘他們到這里來埋伏我所編的謊，今天我抱的那一箱其實是啤酒瓶。”

　　 “什麼?連我都要騙?!”

　　 得知真相的艾芙琳明顯有些生氣。

　　 “好啦好啦，真正完美的謊言是要連自己也能騙過的。回去後想要吃什麼你盡管提，就當是補償你的。”

　　 “唔姆……那就說好了!”

　　 只要提到食物，無論艾芙琳正處於多麼不開心的狀態，都可以讓她立刻興奮。

　　 “快點吧，還有許多事要做。”

　　 一束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照亮了地上已經干枯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