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不做往往是最正確的做法,但我親身體會過那有多麼令人沮喪。
——《王冠》第二季,女王與艾登的交談
中午12點13分,藍毒家。
運貨無人機在門口放下了一個小盒子,隨後發了一條訊息便飛走了。格勞克斯從家門口拿起它,她打開後,發現里面只是裝著幾根小胡蘿卜。
“……這麼點胡蘿卜我們吃一餐都不夠吧,藍毒小姐。”格勞克斯一邊撓頭一邊朝客廳喊道。
“那也是能吃的。”正在織著圍巾的藍毒搖了搖頭。“要知道我們現在到處都買不到太多吃的東西,除了在沃爾瑪和其它美國人開的超市,那些超市又在死命漲價。買袋面粉都得2英鎊。”
“啊,這樣啊,我說為啥最近去買東西都貴了好多……”格勞克斯一邊嘟囔著一邊走進了廚房,看了看現在不過半滿的冰箱——里面過半都是些方便儲存的食品,新鮮的蔬菜肉類甚至占不到三成——嘆了口氣。
連她們幾個收入還過得去的人的冰箱都放不滿……就別提那些街友還有她們幫忙拉資助的食品銀行了。她早上才收到了幾條那些食品銀行的求助郵件,但她能回復的不超過一半。
“胡蘿卜放冰箱里吧,省著點吃。艾莉亞呢?”藍毒叫住了剛要背上書包出門的深靛。“要做個三明治當午飯嗎?”
深靛搖了搖頭。“別了,我去學校吧,好歹食堂便宜點……雖然也沒便宜多少。晚上見啦。”
“格勞呢?”
“算了吧,我待會要去一趟羅德島那邊,看看他們能不能做一份讓糧食進來的方案出來,也許他們管飯呢。你一起來嗎?”
“當然。”
同時,威斯敏斯特宮,下議院。
議長恩雅·希瓦艾什正在看著底下一片混亂的議員們彼此爭吵著,揉了揉太陽穴。哪怕是阿爾比恩把這個叫做王黨的瓜強行扭成型,國會開會的樣子還是沒什麼兩樣,無非是從保守黨和工黨吵架變成了王黨內部各個派系吵架外加內閣因為阿爾比恩的摻和更頻繁地排列組合而已。倒是坐在她右手邊這個叫菈塔托絲·布朗陶的女首相確實做得更久一點。但恩雅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能坐在那,她的派系被叫做投機派不是沒有原因的。
“議長女士,”在菈塔托絲身後幾排的一個議員激動地揮舞著手中的報紙,“我不需要《泰晤士報》來告訴我我們的議會、我們的對面坐著一個縱容手下胡作非為的惡棍!”隨後菈塔托絲一側的議員們都大聲地用“hear”應和著,最大聲的hear來自於菈塔托絲身邊的一個樣貌有些粗獷的男人,新任內政大臣,強硬派領袖,阿塔托斯·佩爾羅契。
“我看到了希瓦艾什派的議員們今天也坐在對面,那就讓我們辯論吧!整天整夜地辯論!”後座議員接著大聲地吼著,“辯論的對象就是這張報紙的指責對象,對面的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辯論的就是他那自以為是的跟歐洲人的後門外交,還有他那無法無天的手下!我們的財政大臣先生,您要麼向議長女士解釋清楚為什麼你的手下居然會襲擊阿爾比恩的運糧車隊,要麼,我們現在開始對你的不信任調查!”
正在對面承受責難的銀灰只是毫無表情地看著那個被首相利用的後座議員,手里拿著一張一模一樣的報紙。而在他周圍,希瓦艾什派的議員們則不約而同地開始了嚎叫,與之對應的是首相一側的“hear”聲越發響亮。恩雅不得不狠狠用錘子敲了幾下桌子。
“維森先生還有什麼要繼續說明的嗎?”等稍微平息了一會後恩雅問道。
“我說完了,我把剩下的發言時間給少數派領袖。”
“那麼議長請少數派領袖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先生發言。”
銀灰冷靜地起身,站到了發言台前,掃視了一遍對面正緊緊盯著他的首相和內政大臣。
他們之間不和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但只是拿個後座議員當蹩腳的掩護就把他們的矛盾這麼拿到台面上?那就不能怪他不客氣了。
“議長女士,我覺得非常奇怪,也非常不理解。就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我已經下令將諾希斯先生革職查辦,他現在已經到蘇格蘭場自首了,如果按照我的理解沒錯,明晚,他就將被阿爾比恩流放到馬耳他島上了。而至於跟歐洲人的協商,我們的本意是從法國人手中購買足夠多的糧食好讓倫敦安然過冬。”銀灰慢慢說道,嚴厲的目光掃過對面的所有人,隨後又定在了菈塔托絲身上。“難道這對於大家而言還不夠嗎?嗯?或者我換個說法吧,我,根,本,不,在,乎,你們要對我啟動調查。”
菈塔托絲身後的議員們沸騰了。吼叫和謾罵聲傳遍了整個下議院。恩雅又狠狠敲了幾下桌子。
“肅靜!”恩雅大聲喝道。
“這是完全的信口開河,議長女士!”阿塔托斯幾乎是從座位上跳起來說道,菈塔托絲原本還想拉著他不要這麼做,交給後座議員,見他幾乎是一下子蹦到演講台前只好作罷。“希瓦艾什先生,那請你說明一下·,為什麼倫敦人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一粒糧食,為什麼到現在面包的價格都還是一點不見跌,這好像更能說明您和您的喀蘭貿易在囤積糧食吧!甚至為此目的聯合dedsec偷到了阿爾比恩頭上!”
“信口開河的是你吧,佩爾羅契先生。”銀灰不動聲色地說道。“要不你問問布里克斯頓區、白教堂區和攝政公園周邊的人們是哪家公司的卡車卸下的糧食?至於為什麼面包的價格不見跌,我作為一家公司能進口的糧食是很有限的。我能照顧一些區最多一兩周的用量,不可能是整個倫敦一到兩個月的用量,更不可能是整個不列顛島。這也就提到我為什麼不在乎你們今天對我所謂的啟動調查了。議長女士,佩爾羅契先生,我還在發言。允許的話,容我說明。”
阿塔托斯惡狠狠地盯著銀灰,而議長的目光只是掃過這兩個表現截然相反的人,隨後用錘子輕敲了一下桌子。
“議長請少數派領袖繼續發言。”
阿塔托斯憤憤不平地坐了回去。
“各位,就像內政大臣先生所說的那樣,倫敦的糧食危機已經刻不容緩。然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倫敦本來不缺糧食。面包、面粉、蔬菜、大米……你能想到的一切,阿爾比恩和許多供應商手上都有著充足的儲備,他們只是不肯放出來而已。這一點,不像剛才佩爾羅契先生信口開河,是有充足的證據的。看看沃爾瑪的超市貨架吧,他們只是把每塊面包都漲到了一塊半英鎊,不代表他們真的缺面包。而現在,你們居然只是議論我?”
銀灰結束時在“我”上面的重音再次讓整個下議院沸騰起來,而首相此時腦袋里嗡嗡作響。
他要干嘛……?讓阿爾比恩和其他的供應商交出糧食?!
他不知道這屆內閣就因為他一個人老是跟阿爾比恩對著干已經跟阿爾比恩和其他商人關系很緊張了?
“各位議員,我只有一個要求,”恩雅再次要求肅靜後,銀灰接著冷靜地說道,“現在,馬上,根據今天原本的議程,舉行一次投票,表決我前兩天就已經提出過的‘糧食安全法’。法案通過後,我會和內閣以及各位供應商通力合作,把糧食都一起送到倫敦人手上。這才是解決問題,各位,你們現在這樣到處找人甩鍋只會顯得你們無能而且懦弱。要我重復一遍嗎?懦夫。”
阿塔托斯老軍人的內心被懦夫這個詞狠狠刺痛,在下議院震天響的吼叫聲中他再次撲到了演講台前。
“你沒有資格這麼說我!我是……”
“我並沒有明確說是誰。”
“夠了!”恩雅狠狠敲了一下桌面。“肅靜!內政大臣與少數派領袖都立即停止講話!”
下午3點42分,羅德島信托,博士的辦公室。
恩希亞正看著博士辦公室里那台像是二十年前流傳下來的老衛星電視,里面正在播放著她的哥哥,恩希歐迪斯·希瓦艾什辯論的畫面,辯論的聲音響徹著整個房間。不過她的視线沒有集中在她哥哥身上,而是在她哥哥和坐在議長的高位上的姐姐之間不斷游弋。
“艾布納先生,你沒理解我的意思……”博士的聲音從厚重的木門外傳來,恩希亞嚇得立馬把電視的聲音調小了。
而在門外,博士和他身邊的格勞克斯與藍毒正有些嚴厲地看著被他們稱為艾布納的人。
“我要的是每天都有足夠的糧食——可能的話還要包括一定量的副食給體力勞動者——進入倫敦,並且在接下來一個月內保證這座城市不會因為阿爾比恩或者別的什麼洋基佬的公司餓肚子。三周時間過去,你給的方案連三分之一都保證不了。”
“艾莉亞和倫敦大學學院向我們推薦你的時候你答應的成果可比這好得多。”格勞克斯也有些不滿。“我們甚至把貝格利的算力都給了一部分給你了,教授。”
“但,博士,二位小姐,容我再說一句,我必須要考慮到國會的意見,還有各個進口商的意見,合法性等等問題。希瓦艾什先生的法案今天才吵得不可開交,你也看見了。”
“你只管拿出方案,教授。”藍毒的聲音里有了些怒意。“說服其他人跟我們合作——不管是和平還是不和平的方式——是我們的工作,你的工作,是不要再把你的顧慮強加到我們的想法之上。”
“我不管國會,dedsec也不會管,明白嗎?”博士的口吻更加嚴厲了。“我給了你這麼多資源,滿足一下我,我只要一份方案,五天時間,不,三天,你和對門的團隊給我一份能讓倫敦所有人不餓肚子的進口和運輸方案。”
“……是,博士,格勞克斯小姐和藍毒小姐。再會。”艾布納無奈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他和他團隊的辦公室去了。
“簡直了。”藍毒扶額。“這混蛋真是添亂的。”
“抱歉了,讓你們看見這副鬼樣。”博士一邊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邊說道,恩希亞趕忙關了電視。“啊對了,二位,介紹一下,恩希歐迪斯的妹妹,恩希亞·希瓦艾什。由恩希歐迪斯本人推薦,一周前開始實習。”
“啊,很高興見到您。艾莉亞貌似提到過,您是否跟她在一個金融項目比賽合作過?”格勞克斯伸出手去,恩希亞的手和她的握了握。
“兩個月之前的事了。是我的老師讓我跟一個數學系的學生合作,我干脆選了個名氣最大的。”恩希亞笑著說道。“有什麼比一個才來一年就嶄露頭角的留學生名氣更大的呢?”
“她的確值得很多合作的機會。她的能力很強。”格勞克斯說完卻發現恩希亞的笑貌似有些停住了,但她也沒說什麼,只是松開手後又默默回去處理自己的文件了。
“好了,談正事吧。你們那邊呢?建築工人談得怎樣?”
“白鐵探員說他能找到的建築無人機和建築卡車都已經就位。到時候會接著運送建築材料的名義偷偷運糧,可以提高一些運力。今晚格勞克斯和我會去看著其中三輛貨車,要是這條路线成功,我們就可以鎖定一條。”
“辛苦了,兩天後再會。”
“不用,你自己多保重,博士。”
“我知道。你們更要注意。”
博士道別之後看著恩希亞假裝撲在眼前的文件上工作的樣子,笑了出來。
“恩希亞,不用裝了,我知道你剛才碰了電視。”
“啊……”恩希亞驚訝之中摘下了眼鏡。
“電視剛才一直有很小的聲音傳出來,而且……我猜猜,”博士說著用手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果然,你老哥今早國會辯論的錄像。”
“抱歉……但我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老哥,能看到他最好的方式就是看他在國會辯論的畫面。”
博士輕笑一聲。“你下次想偷偷看,調低兩檔音量。不過最好還是別在工作時間看。你哥讓你來我這實習,那你總得干活吧。”
“我聽到了,你把那個不肯給你方案的人罵了一頓。”
“聽到就好。”
“博士……還有個事情。”
“請說?”
“你說我哥哥和姐姐……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和好?”
博士抬起了頭,只見恩希亞呆呆地看著電視里面恩雅冷眼看著恩希歐迪斯的畫面,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孩子,果然還是在意她家里的人啊……
他要怎麼說?
“很正常吧。要是國會辯論的時候你哥向著你姐或者你姐向著你哥,別的議員會對他們吐口水。”博士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看他們的樣子……就像是完全不見的陌生人一樣,而且我跟我姐吃過兩次飯,每次她都幾乎不提老哥的事……偶爾提兩句都沒好話。”
博士糾結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決定說了實話。
“……恩希亞,你姐姐……是被你哥架到議長的位置上的。”
“嗯……?可是,議長……聽著不是也不錯嗎?”
“是,決定議程,維護辯論秩序……都是她的職責,法理如此。最重要的是第一條,議程,有了議程便有了權力。但是,實際上制定議程的,可以是首相,可以是派系領袖,可以是後座議員,甚至可以是阿爾比恩,唯獨不會輪到恩雅·希瓦艾什,輪不到一個只是因為‘各方妥協’就上位、甚至連自己親哥哥為了保住自己席位都不敢支持的國會議長。你的姐姐,只是一個橡皮圖章。”
“……但我姐姐不只想做一個橡皮圖章對吧。她的能力也不只這樣。”恩希亞明白過來。
看來不止她一個人被她老哥安插到了她不想要的位置上。問題是她自己還能用老哥那套“安全”的說辭騙騙自己……姐姐呢?
“什麼都不做往往是最好的……但對於你姐姐這樣的人,什麼都不做?那樣只是消磨她的意志。她應該做黨鞭,幕後給大家處理投票的問題;她也可以坐前排,參與最前线的交鋒,可是呢?她只是坐在高位之上,一切與她無關。”
“……”恩希亞只是看著電視機里面凍結的畫面,一言不發,博士也只是把手搭上了恩希亞的肩頭。他記得銀灰找上他讓他收恩希亞作為實習生的場景。
“只是做我的秘書……?恩希歐迪斯,你妹妹一個金融高材生、又是運動好手,這有點屈才了吧。她這樣做投行,或者給人當個教練都不在話下。”
“我只是想讓她安全過完下半輩子而已,在現在的倫敦有份工作就不錯了。跟著你做秘書好歹不吃虧。”
“……不止這樣吧。是不是還想讓我看著她?”
博士記得問出來這話之後兩人之間沉寂了好一會。
“恩希歐迪斯……你還要再辜負一次你的家人?恩雅還不夠?”
“當哥哥的疏於管教,是我的責任,但你明白我有更多的事情要做,而且我也不能讓她一天到晚摻和進dedsec或者威斯敏斯特的亂事里面。你是她欽佩的師長,也是我的朋友,你能給她提供個避風港,再好不過。”
博士想到這里,再看了看眼前糾結的恩希亞嘆了口氣。
恩希歐迪斯……你到底還要犯多少次一樣的錯誤?每次都得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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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