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點12分,科布斯餐廳。
“幽靈?我還以為你們會用更好的詞來形容你們在追捕的人。”克雷布斯皺著眉頭冷哼一聲。
“19號幫派本來就不是一個習慣留下什麼印跡的幫派。在凱利幫這個松散的幫派聯盟里面它們本來就是最不起眼的幫派之一。兩年前的走私案過後更是幾乎沒了消息,除了那個已經死掉的首領一兩次酒吧吵架發展到斗毆以外是真的沒有什麼消息可言了。”藍毒的聲音傳來。“我們在全力找他們的痕跡。但這不是兩三分鍾就能完成的。”
“你們只有不到六小時,快點。”克雷布斯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隨後就將手狠狠地按在了掛斷鍵上。
丹尼爾看著深靛的手機被這麼按一下心里有些不爽,但看了看眼前深靛提示他的眼神,他還是把警告的話憋了回去。現在這個情形最不需要的就是更多刺激。
蘇格蘭場。
格勞克斯揉了揉太陽穴。“但凡德斯坦警探能搜到19幫再怠工我們都不會只有6小時來對付他們。”
藍毒無奈地笑了笑。“又能怎樣呢。阿爾比恩進駐倫敦以前蘇格蘭場就已經爛到根了。我們該慶幸還能找到個劉督察的。而且現在抱怨也沒用了。”藍毒剛說完電話又響了。
“喂?老弗蘭克?”
兩分鍾後。
老弗蘭克在格勞克斯和藍毒面前打開了飯盒,香腸和面包混合的香氣噴發出來,暫時舒緩了二人無比緊繃的神經。
“來,你們要的熱狗。說起來我應該第一次來你工作的地方,瑪格麗特。”
“喜歡嗎?”藍毒帶著笑問道。
“如果不是跟三十年前一樣帶著手銬進來我就挺喜歡的。”
“哈哈哈,謝啦。”藍毒拿出兩張20英鎊鈔票給老弗蘭克,“可惜今天我們真的在忙,不然肯定帶你走走。”
“你老是給這麼多,太多了。”老弗蘭克說道。
“不多不多。”
藍毒把老弗蘭克送出會議室門外,回到會議室後看著格勞克斯一手拿起熱狗開吃,一手在平板上繼續劃著,試圖在貝格利為她們搜尋的那些少得可憐的公眾消息和警方檔案里找出一些端倪。
“你小心點別噎著。”藍毒擔心地說道。
“現在也擔心不了……噎著了吧,”格勞克斯模糊地說道,就在這時她在平板上劃著的手指一不小心推到了平板,平板搖晃了一下,隨後倒在了桌面上。
“別心急,小格勞。太心急了反而……嗯?”藍毒說著說著看到格勞克斯的咀嚼停下了。她看見格勞克斯緩慢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呆呆看著眼前倒下的平板沒扶起來。
“……小格勞?”
“物理法則不可違背對吧,藍毒小姐?就像剛才我推到立起來的平板一樣,它必然會倒下去。”格勞克斯緩緩說道。
“你才是這個屋子里學過理工科的人,你問我?”
“對……要是風朝著我們猛吹,為啥還要頂著風航行呢?”格勞克斯恍然大悟,扶起了平板。“我們已經明知19幫不會有什麼公眾知道的消息,不會有多少別人拍下的照片。我們再挖也沒有意義。但他們加入的是凱利幫。”
“……而凱利幫肯定有人要找他們收錢,否則凱利幫必然就要把他們掃地出門甚至直接消滅。他們和凱利幫某個或者某些人會有聯系,也就意味著……”
“凱利幫一定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格勞克斯翻找著那些新聞。“之前那個死掉的首領托拜亞斯跟那些人在酒吧里打架……萬一里面有一個凱利幫的……”
“聽起來不太靠譜。”
“總好過什麼线索都沒有。而且……等等……我已經找到一個了。巧的是我們應該還認識這個人。”格勞克斯說著把平板轉過來。
“……他?不是進證人保護了?”
“沒說我們不能找他。再說了,問的也不是剃刀幫的事。”
晚上6點47分,布里克斯頓。
“你們干的不錯!”一個男子高聲喊道,“曾經他們嘲笑過你們,蔑視過你們!但你們呢,給了他們好一頓教訓!記住你們今天的斗志,我們下周再和那些小伙子們比劃比劃!來!”說著他伸出了手,面前一群身穿球衣的孩子們也伸出手疊在他的手上。“一,二,三!”
“豺狼隊萬歲!”
“好了,好了,現在你們各回各家吧。今晚踢得都很不錯,在那邊的車上有兩瓶可樂,分著喝!”男子高興地看著孩子們散開,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沒有預料到的聲音。
“1-5-5。只放了一個後衛,這個陣型非常冒險啊,‘豺狼’阿密爾先生。”格勞克斯的聲音從他後面響起。
“都是孩子,哪有這麼多講究,多碰球,踢得開心,就完了。”阿密爾轉過身來說道。“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比賽結束前我們剛好到了,但我們在公園入口遠遠就看到你在指揮他們踢足球。我還真沒想到你成了足球教練。”藍毒說道。
“算是用我自己的愛好為這些孩子做點事吧。也讓他們少點跟凱利幫扯上關系。說起來你們為啥會來?我以為剃刀幫那點破事該結束了。”阿密爾有些疑惑。
“我們不是因為剃刀幫來的。19幫。”
“那一巴掌,呵。我的確不太喜歡托拜亞斯那個人。錙銖必較。”
“他當時要給你錢嗎?”
“差不多。你們應該記得我當時是凱利幫的內部收款人之一。我負責催19幫還有一些小幫派的賬款。他們主要是跑走私的,這個我知道。”
“所以你們當時是因為他錢沒給夠起的爭執嗎?”
“是,也不是。准確來講,他希望我幫忙假裝給夠了錢。他打算給我一筆封口費,要我隱瞞一筆我意外發現的收入。”
“……那筆收入有多大?”
“我有個負責維京群島和英國本土的金融聯絡的朋友跟我說很可能有數百萬英鎊進出。我當時跟他說我要隱瞞這麼大的收入保不齊要掉腦袋,得加錢。現在想想還好後來沒答應,不然真掉腦袋了也說不定。”
“那他們原本怎麼給你錢的?”
“銀行匯款。”
“?!他們是匯款給你的?通過維京群島?”
“是的。這恐怕對你們沒太大幫助吧。維京群島的銀行畢竟……”
“恰恰相反,幫助大了。他們是以什麼公司或者個人的名義給你匯的款嗎?”
“威斯勒公司?我記得是這個。通過VP銀行匯款。”
“足夠了。謝謝,再見啦。”格勞克斯說完便和藍毒轉身離開了。
“貝格利,我需要威斯勒公司的所有材料,現在。”格勞克斯點了下耳機,說道。
“well……這對於一個地球上最聰明的AI也有點太困難了,”貝格利欠揍的聲音傳來,“我10秒內就查到這家公司是由倫敦的一個事務所幫忙在維京群島注冊,但更進一步就不行了——VP銀行在維京群島的系統沒辦法從倫敦攻破。所以除非你們誰打算在5個小時內從倫敦到維京群島飛個來回……”
“那倒不用,行吧,現在誰打電話給博士?”格勞克斯回到車上時問道。
“我吧。你打電話給湯普森警探,讓他等到博士給的信號就去給VP銀行打電話。”
晚上8點20分,羅德島信托,博士辦公室。
“我知道你們很急著要這些材料,抱歉我拿到這份材料的時候有點晚了,格勞克斯小姐、藍毒小姐,以及這位……”屏幕里的湯普森說著說著停下來了。
“博士,叫我博士就好。”博士一邊翻著手上的材料一邊說道。
“這份材料上還有很多……塗黑的部份?”格勞克斯的手指在平板上劃著,看著眼前的材料上一道道塗黑的痕跡心生疑惑。
“維京群島的銀行對於隱私有著近乎苛刻的要求,我想各位知道這一點。我已經盡力問了。”
“的確不能苛求太多。我猜他們沒給一份全黑的材料已經夠看我和湯普森警探的面子了。”
“准確點講是我上司跟您的面子,博士。不過回到正題,你們能從沒塗黑的部分看到,的確有數筆匯款從威斯勒公司匯出,送到了一個在倫敦的量子銀行賬戶。”
“我猜就是阿密爾收賬用的那個。”藍毒小聲說道。
“這些錢的來源是另一家銀行,瑞士來的。VP銀行堅持稱不可以告訴我是哪家瑞士銀行來的錢。但我還找到了他匯款的另外的一些去向。看起來除了給量子銀行以外,還有一個在巴克萊銀行的賬戶。那個賬戶是一個可以查到的倫敦房產中介的賬戶,桑科中介。”
格勞克斯輕笑一聲。“這個中介專門做的貧民區、工業區、港口區的不動產。”
“是。我裝作一個催債人順帶幫你們打了個電話。原來威斯勒公司在你們說的那起命案發生後數天買了一間在倫敦塔橋南部貧民區的店鋪。地址我給你們附在了那份材料的最後一頁。”
“好的,謝謝,湯普森警探。”
“這個警探有點意思啊。”通話結束後博士摸了摸下巴。“你們去一趟維京群島能掙來這麼個聯絡人也太值了。”
“他只是剛入門,指點一下能做很多事。”藍毒說道。“說回來,店鋪……有可能是借店鋪的名義在那銷贓。”
“所以,我們接下來去搜那個店鋪嗎?”格勞克斯話音剛落耳機里就傳來一個熟悉的熱情的聲音。“嗨嗨,有誰要來塔橋這邊嗎?這邊我跟某只小燕子在盯著凱利幫,不然我們來幫你們一把?”
晚上8點31分,攝政大樓酒店。
“我說了,這里5分鍾後就要關門了,女士。”一位服務生對柴爾德說道,而柴爾德並不理會,只是看著窗外。
“請開著燈就行,我們到時間了自己會離開的。不會打擾你們。我跟你們經理應該說過的。”
“可是,女士……”
“您要是覺得實在不行可以去跟您的經理說。只要他下要求我們立刻離開。”
“……我沒有意見,女士。”
“那就行,留一瓶威士忌就可以了。”
服務生離開後,莫里森帶著些笑意看著柴爾德。
“我還以為你不喝酒呢。”
“給你這個酒鬼留的,莫里森。”
“你真不喝?”
“我喜歡在牌打完之後再喝。”
“那個綁匪給的最後期限是午夜十二點吧我記得。”
“是。”
“那你只有3個半小時打完你手上的牌了,艾瑪。告訴我,你覺得,瑪格麗特那張牌有多大?”
“……足夠我相信丹尼爾他們可以在12點前平安出來。只要丹尼爾和他妹妹能拖到那個時候。”
“恕我直言,有可能這不會發生了。至少不會是你想要的方式。”
柴爾德聽了心里一驚,但她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變化。“你知道他們在追查什麼?”
“我過去八個小時也不是什麼都沒做,艾瑪。我看了一下那個倒霉父親的案宗,又托我手下打聽了一下蘇格蘭場的進度。依我理解,瑪格麗特已經碰上硬茬子了。3個半小時……”莫里森搖了搖頭。“懸。就算那樣你也相信丹尼爾可以毫發無傷從那里面出來?”
“……我相信他能。”
莫里森笑了。“這麼久了,你還是那個80年代走過來的老頑固。”
“這不是固執,莫里森。他是我的學生,就算瑪格麗特沒能趕在12點以前救他出來,那他也必須能救自己出去。”
“那要求的可不止穩住綁匪這麼簡單了。而且你當初打的賭是所有人安全離開。你覺得那種情況下還會有奇跡?”
柴爾德搖了搖頭。“奇跡?不。那是給信神或者毫無希望的人准備的。我只相信我能看見的東西。我會祈禱,但我從不隨波逐流。”
不過也許柴爾德和莫里森都沒想到的是,此刻丹尼爾正在餐廳的吧台上陪深靛忙碌著。
“店鋪?”丹尼爾一邊忙著把火腿放到面包里一邊問道。
“一家用19幫的秘密資金買下來的店鋪。你要是聞不到有啥糟糕的味道你就白干這十年了,丹尼爾。”藍毒的聲音透過深靛的手機傳來。
“我現在聞到的是火腿的味道。抱歉,但這邊大家都餓了,包括克雷布斯先生。艾莉亞的主意。”
藍毒頓時感受到了當時格勞克斯被柴爾德挾持時聽見格勞克斯說“吃得不錯”那時的無語。
“……你們好像完全不需要我們救的樣子。”
“只要你們還在努力找凶手你們完全不需要擔心我們。我們知道我們在做什麼。食物也能穩定人的心神。”
“做你該做的事就行,丹尼爾。”藍毒說完掛上了電話。
“怎樣?”格勞克斯問道。
“他和艾莉亞在做三明治。”
“……?”
而在科布斯餐廳里,丹尼爾把剛做好的一盤三明治擺到了單獨坐著的克雷布斯身前。
“克雷布斯先生。”
“謝謝,小子。不過你真的不會以為一盤三明治就能讓我乖乖聽話了吧。”
“我並不指望這一點,您才是手上拿著槍的那一個。但我趁著我的妹妹和別的客人想坦白我的一幢罪行。”
“罪行是?”
“我險些殺了一個人,因為他害死了我另一個妹妹還試圖對現在這位不利。”
“……這話聽著很像威脅,先生。後退。”
“不不不,這不是威脅。這個罪行險些害我丟掉了我視如生命的工作,還害我險些變成了我身邊所有親密朋友的追捕對象。不,正是因為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帶來了多致命的後果我才沒有要威脅您的意思。我手上只需要再多一條無辜者的人命我就會進去。”
“你是個警官?”
“差不多。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曾經因為我為了親人做出的極端決定險些害我失去了所有我極為重視的東西。”
“區別在於,先生,您還有其他重視您的親朋好友,而我,什麼都沒有。”
丹尼爾只是搖了搖頭。
“您說錯了,先生。您還有一個小兒子,在前妻那里。別奇怪,我什麼都知道。”
“……”克雷布斯看著眼前的三明治和新續杯的咖啡,一時說不出話。
“您想在那個兒子眼里看來是什麼?我曾經差點在我親妹妹眼前變成一個最恐怖的殺手。而據我的看法,您比我要強上千萬倍。您不需要變成那樣。”
“丹尼爾,這邊還有一些三明治要端給客人。”深靛從吧台另一端喊了一聲。
“來了~”丹尼爾輕敲了兩下吧台桌面,隨後便走向了艾莉亞,留下克雷布斯一人沉默不語。
“你剛跟他說什麼了?”深靛問道。
“我只是坦白了我做的事情。要是你今天下午的勇敢之舉對我有什麼啟示的話,有時候暴露弱點也是一種談判手段。”
“我今天下午也沒做什麼吧……”
“恰恰相反。做了件很重要的事。先不說那個了,來,先把三明治給別的客人吧。”
晚上8點51分,倫敦塔橋南邊。
藍毒的汽車停在了一間店鋪面前,看著煌和灰喉迎面走了過來。
“壞消息,店鋪里什麼都沒有。這就是一間正常的熟食店。”煌有些困惑地說道。
“沒漏看什麼嗎?也沒有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
“沒有。”灰喉搖了搖頭。“那間店鋪甚至連暗道什麼的都不存在。起碼我沒察覺什麼很奇怪的設計。店鋪老板也說沒怎麼見過幫派的人,只是從一個有點奇怪的中介手里租下了這家店,但也從來沒碰過什麼古怪的事情。”
“19幫買一間店鋪不可能只是為了方便自己買香腸而已。”格勞克斯沉思起來。“這里肯定就是19幫某個藏匿點的前哨。也許是用另一筆秘密資金買的。”
“那里呢?”藍毒指了指前面的一棟屋子。
“怎麼了嗎?”
“我剛剛至少看到了有四五個攝像頭。但那棟房子明顯從一樓的店面到三樓都沒亮燈,像是空置的。空房子裝這麼多攝像頭用來做什麼?”
“對哦,而且好像還是很高端的型號。So……”
“小格勞,你把攝像頭全都黑掉,然後我們一起過去。”藍毒說著松開了安全帶。格勞克斯在平板上快速地點了幾下,把那個房屋的安全系統調了出來。隨後個,警報器、攝像頭、紅外线探測等等都被格勞克斯逐個關閉。
“好了,備份的安全系統會在10分鍾內啟動,我們快點。”
格勞克斯和藍毒馬上下了車,隨後拿出了各自的武器,跟著煌和灰喉一路小心地摸到了那棟房子門前。煌跟身後跟著的三人打了個手勢,緊接著,一樓店面的門就被煌迫不及待地一腳踹開。
“你就不能換個方式進屋子?!”灰喉壓低聲音吼了一句。
“時間緊急哪管得了那麼多,而且格勞克斯說安全系統已經全關了。話說回來,箱子呢?你們說有一堆箱子來著?”
四個人的手電燈光交疊亮起,卻只是照亮了空空如也的店面。
“不一定就放在了這里。那樣也容易被看到,往店面里面搜。”藍毒說著指了指店鋪內側的房間。灰喉數到三,把門悄悄推開,進到了店面內部。令四人大失所望的是,連這里都是空的。
“找錯地方了,難道是二樓?”煌有些疑惑。
“也許吧,但……什麼聲音?”灰喉說著舉起了槍口。
“小燕子聽到什麼了嗎?”
“空氣流動的聲音,那個方向。有什麼東西在朝這個房間吹進空氣。”灰喉說著朝其中一面牆走了過去,隨後用手指在牆上交替著位置輕輕叩了幾下。
“右邊的聲音要空一點。”藍毒明白過來。
“對,應該是……這樣……”灰喉說著輕輕推了一下靠右邊的牆壁,發現她推的位置似乎凹了一塊下去,隨後她順著凹陷的地方往一邊拉開,只見原本應該堅固無比的牆壁居然被輕松地推到了一邊,顯示出一間密室,里面似乎還有著一陣陣的冷氣傳來,讓房間里的四人感覺溫度驟降。
“這麼冷?”藍毒哈了口氣。“這怎麼感覺比外面的街道還要涼一點?”
“說起來……我剛剛關閉這個屋子的安全系統時,發現這個房子里有個空調系統,但不知道連到哪里。也許就是這個密室了吧。”格勞克斯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
“趕快進去吧,不然我感覺我們都要在這冷死。”煌催促道。四人立刻魚貫而入。手電筒燈光在其中不斷交錯,照亮著密室里擺放著的木制板條箱。
“這就是我們看到的那些箱子了。”格勞克斯低聲說道。“有誰帶了撬棍或者什麼別的開箱子的東西嗎?”
“不用帶。讓開。”煌說著用手肘狠狠地朝眼前一個木箱的側面狠狠砸了下去,把木箱砸出一個洞,隨後用手電筒朝著里面照,在看到照亮的東西時,煌撓了撓腦袋。
“……這是啥?”煌說著從箱子里抽出一把彎刀來。“費這麼多勁,19幫就為了運幾箱子近戰武器出來?我看里面還是些劍啥的。”
藍毒看著那把彎刀瞪大了眼睛。
“讓我看一下。”說著藍毒從煌的手中接過那把彎刀,格勞克斯也跟過來,跟藍毒一起端詳著這把刀。它長約1米,刀柄則呈現出P字的形狀、後端朝著兩側張開,留出足夠的位置給持有者握刀,刀身則極為鋒利,上面還開有一些血槽。
“怎麼了嗎?”煌問道。
“這不是一般的刀,煌。1米長、還有這種特殊的刃型,以及……這個刀柄的裝飾。這是19世紀哥薩克人會用的恰西克彎刀。但一般而言,現在能見到這種武器的場合都是博物館。東歐地區的博物館。”
“東歐”一詞一出,就如同一道閃電,打通了在場四人的大腦。
“東歐”、哥薩克人的彎刀。
只有一種可能性。
“文物?”博士有些驚訝地說道。
“我們甚至不需要開別的箱子了。那把哥薩克彎刀說明了一切。多年前烏克蘭東部的衝突中有許多文物被衝突雙方‘保護’了起來。但在戰亂地帶,‘保護’很多時候因為各種原因跟‘遺失’的意思也差不多,前提還得是它們真的是‘遺失’的。”藍毒一邊衝上車一邊對電話里的博士說道。
“那你們需要幫忙嗎?”
“喊一隊羅德島的人過來,看住這個倉庫。然後我還要所有羅德島能派的人待命。”
“明白。有啥需要告訴我。”
而在藍毒的身邊,格勞克斯也在忙著呼叫貝格利。
“對,貝格利,我們需要一份最近兩年收購了烏克蘭、俄羅斯西部地區流出文物的收藏家、藝術行和所有中介人的名單。”
“你忘了什麼吧?好像你從今天早上就開始忘了,格勞克斯探員。”貝格利有些欠揍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格勞克斯莫名手癢。
“麻煩了,歷史上最聰明的AI。”
“我聽出來你有些咬牙切齒,但沒關系,15分鍾以內,等著吧。”
晚上9點35分,蘭貝斯大廈。
這座廉價住宅樓曾遭受大火,而現在,這場大火留下的印跡有二:在它的外牆上的焦黑燒痕,在它的結構里留下的巨大的、鋪滿碎石瓦礫的中空,提醒著眾人這棟大樓是多麼脆弱、危險,但也無法阻止越來越多的人想要搬進這里——倫敦中心還能讓人有瓦遮頭的貧民窟,如果他們能忍受三天兩頭就會有幫派分子在底下碰頭或者有人開槍的話。
嗯,起碼今天的確是這個情況,暫時沒有槍聲,但底下有人碰頭。一個站在那個巨大真空的幫派分子想道。這鬼地方可真的不好上,還得背著槍專門爬一條管道才能上來——一切僅僅是為了看著底下停車場里那幾個圍著一輛小貨車的人的交易結束。
他點起一根香煙。倫敦禁煙,但這任務太無聊了,而且他在這種地方抽一根那只有無人機能給他開罰單,他想道。
後一條,他說錯了。就在數百碼外,灰喉正在透過狙擊鏡,看著他慢慢點起一根香煙。灰喉一開始只是知道會有人在上面盯梢,但這根香煙的火光徹底暴露了他的位置。
“下次記得不要抽煙。”灰喉輕聲說道,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傳出消音槍膛,只在她所在的樓頂留下一聲悶響,子彈如同一顆黯淡的流星劃過漆黑的夜空,重重地擊穿那位盯梢者的腦袋。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呼叫,便倒在地上,香煙浸在他流出的血漿之中,緩緩熄滅。
“A目標已沉默,行動。”灰喉按了一下耳機,說道。
在大樓邊上的一條巷子里,一個幫派成員迎面碰上了一個櫻色頭發的西裝女生。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那個女生就狠狠撞了他一下。他轉過身想要阻止這個沒禮貌的女人走進去,但他就在這麼做時,他發現那個女生也轉過身來,只是她沒有說一句話,然後隨著她的轉身,一拳頭往他臉上狠狠招呼。這種不講武德的偷襲方式嚇了這個凱利幫一跳,他還沒來得及躲閃便被藍毒狠狠揍了一拳。他剛剛站穩腳跟,藍毒就掏出了她的消音手槍,一個箭步上前,消音手槍頂住他的身體,隨後左手捂緊幫派分子的嘴,右手連續猛扣了幾下扳機。那人應聲倒地。在昏暗的街燈下,藍毒向著外面的一輛箱型貨車打了一個手勢,那貨車上馬上便下來了好幾個人,格勞克斯跟在煌和兩個羅德島的傭兵後面,快步跑向了藍毒。
“ok,再確認一下,狙擊手已經就位。所有人待會從這個方向突入。我們的目的是確保賣家韋塞爾和買家博奇活著被帶出那里。格勞克斯,待會用傾訴者制造點混亂。”
“明白。”
而在停車場里,那些正在交易的人絲毫不覺大難將至。
“您看看這個,瑪麗亞·普里馬琴科的原作,還有另外兩幅米哈伊爾·顧伊達的畫作。”韋塞爾滿臉堆笑地對著博奇,他的手指向他身後貨車里幾幅剛剛拆開包裝的畫作。“您的藝術行的朋友們會愛死這幾幅畫的。20萬英鎊,友情價,如何?”
博奇仔細端詳了眼前的幾幅畫作。“倒的確看著還不錯。你要我怎麼付款?”
而在暗處,格勞克斯已經舉起了她的傾訴者,就像她已經做過無數次的一樣,瞄准、調校功率、示意身邊的人摘下optic耳機,然後,三、二、一,啟動。
韋塞爾正要說“老樣子”的時候,他的耳機傳來一陣異響,隨後便是一陣幾乎要摧毀他的耳膜直通大腦的蜂鳴聲,他勉強睜開眼睛看去,他周圍的人也是一樣的情況。而原本穩定停好的車子此刻也受了影響,它們的自動駕駛系統也被傾訴者發射的脈衝所衝擊,它們的引擎啟動,隨後便是開始如分子的運動般四處碰撞,途中順便還要帶倒幾個幫派分子。
“行動,行動,快!”跟在格勞克斯身後的煌催促道。她和身邊的所有人都往前衝去,拿著手中各式的武器開火,和遠處緊握著狙擊槍的灰喉配合打穿了幾個試圖站直身體搞清狀況的暴徒的身體。
這次火力壓制和突襲進行到匪徒和dedsec的人們之間相隔不到20碼為止。在這個距離,煌收起她手中的輕機槍,衝了出去,一手拎起了還沒反應過來的韋塞爾,而其他的羅德島傭兵也一擁而上,把博奇和還活著的兩個幫派分子架了起來。數十秒後,蘭貝斯大廈只剩下撞得一片狼藉的車輛,還有幾個黑幫的殘軀。
晚上10點1分,蘇格蘭場,審訊室。
“你要知道你們這幫人要問問題可以用點更有禮貌的方式。”韋塞爾聳了聳肩。
“但你們19幫留下的材料實在太少了,我們對你們的了解非常有限。我們必須保險一點。”坐在對面的藍毒說道。“提醒一下,先生。隔壁的博奇已經全招了,甚至招了他之前跟你做過的交易。根據他的交代,你至少過給了他價值800萬英鎊的來自烏克蘭和俄羅斯的藝術珍品,足夠你把牢底坐穿,激進一些的檢察官甚至會建議把你當成最高等級的罪犯處理。但我們樂意幫你把罪名減輕一點,如果你老實對我們交代的話。”
“喂喂,你們dedsec少跟我玩這套。”
“沒在玩,韋塞爾先生,認真的。博奇的錄音我們都有。”
“所以,第一個問題,先生,這些藝術品是哪來的?”正交叉著雙手站在一邊的格勞克斯問道。
“…………”
“我給你放錄音?”格勞克斯說著拿起了一直插在衣袋里的手機,又把手機調成外放。
“我的確有在跟韋塞爾買畫,還有各種各樣別的藝術品。嘿,你們該知道,這些藝術品在約翰牛和大苹果都有多搶手啊,他居然每隔一兩周就能拿點出來……”
“停停停!我說,我說。”
“確認不聽了?後面還有更精彩的。”
“那些文物和藝術品是我們從烏克蘭東部地區一個自稱在聯合國工作過的人買的。”韋塞爾說話後格勞克斯停下了播放。“他說給聯合國的世界遺產中心幫忙轉移過在這個地區的博物館文物,但……有些烏克蘭人對於這些文物有別的想法,聯合國的人也差不多。其中一部分文物就這麼通過他們和一些聯合國的人流了出去。”
“然後19幫發現了一個可以大賺一筆的機會,就從他手里買下了文物?”
“是的,我們都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一船,通過一個建材倉庫運進來的。用木材覆蓋住,底下全是那些裝滿文物的箱子。”
“然後呢,你們那天有沒有提到過有關要干掉這個倉庫里面的一個管理員的事情?”
“……?問這個做什麼?我以為你們感興趣的是文物。”
“回答就行。”
“的確有……托拜亞斯提過。說是那個倉庫里每晚都會來一個看守的人很礙事,他要把那天看守的人干掉,至少不能讓他進倉庫,不然會把阿爾比恩叫過來壞事。”
“有沒有說過是什麼人?”
“沒說過。只說很健壯。說是……幾年前一次酒吧打斗的過程里,打倒過兩三個地下拳賽出來的壯漢。”
“啊?沒有提到別的?”
“我不知道,他那天跟我只提過這人有這麼厲害。托拜亞斯自己或許知道,但他一年前死了。也許19幫里面其他人知道也說不定。”
格勞克斯把平板放到了他面前。“我需要你所有知道的19幫成員名單。馬上。”
“小格勞。”藍毒對格勞克斯使了個眼色。格勞克斯會意,留下韋塞爾一人在審訊室里寫下一個又一個名字和化名。
“我有點懷疑就算是其他的19幫成員也不一定知道這個打架的人的身份。”在走廊上,藍毒對格勞克斯以及煌和灰喉說道。
“也許。我們總得試試,但你說得對。我們很可能會面對這麼一個情況——我們也許會抓到整個19幫,但沒有一個會對鮑勃·克雷布斯的凶案直接負責,也沒有一個知道凶手是誰。”格勞克斯說道。
“那麼,分工?”煌問道。
“煌,灰喉,幫我們聯絡所有dedsec的可用人員和羅德島,全體出動,我們要把那些幫派分子全部抓進來。我會找一些信得過的警探和我一起進行聯絡和審訊,格勞?”
“我負責找找可能的酒吧打架事件。希望能成。這或許是最後剩下的线索了。離12點只剩下兩小時不到了,各位,加快速度。”
某時間。
“不,我剛問了,金克斯不是凶手。還有別的人要帶進來?”藍毒聽著耳機里羅德島傭兵的聲音。“嗯,嗯,可以的話快點。”
“還是沒有信息?”煌在一邊問道。
“你們帶進來的金克斯和塞林都沒有更多可以知道的信息。我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藍毒探員!”臨光一邊衝進來一邊說道,薇薇安娜跟在她的身邊。“我和薇薇安娜把貝森帶進來了。”
“然後呢?”藍毒眼睛亮了一下,問道。
“他也不知道是誰害死了鮑勃。”
“該死。”藍毒幾乎是有些氣急地把筆摔在了桌上。
“要命了。格勞克斯呢?”煌問道。
“她從20分鍾前開始就把自己鎖死在了對面的會議室里面,說是找到了一條有關那場酒吧斗毆可能的线索,然後她就沒出來。”
“我們敲個門,實在不行打個電話?”
“沒用了,現在已經……”
“我知道了!”藍毒還沒說完格勞克斯就從會議室里面衝了出來。
“你知道什麼了?”
“那場酒吧斗毆,我居然真的找到了,三年前的確有一場酒吧斗毆,有三個當時地下拳賽的大熱門選手被打進了醫院里面。”
“然後?”臨光有些疑惑。
“當時警方逮捕了一個人,還對那三個被打傷的人拍了照片。那幾張照片上面有清晰的傷痕,而那個人的照片也包含了他的指關節。而且鮑勃死亡的時候屍檢報告也留下了傷口的照片。”格勞克斯說著把平板舉了起來,上面是幾張照片。“看這個指關節和這些傷痕,都完全吻合。而且這個指關節的主人我們見過。”說完格勞克斯往上撥了一下。
阿密爾的臉出現在了所有人眼前。
“行了,接下來我們只要……你們怎麼這個表情?”格勞克斯看著眼前所有人一臉無奈的表情看著她有些奇怪。
“格勞克斯探員,你……呃……”薇薇安娜有些欲言又止。
但接下來她們聽見的聲音讓她們免除了解釋的必要。
大本鍾的鍾聲響了。整整12下。
而在攝政大樓酒店,莫里森把自己的平板轉過去給柴爾德看。
“抱歉,艾瑪,投票的時間也到了。”
在平板上,CR309提案和它的描述下方只有一個詞。
“棄權”。
凌晨0時10分,科布斯餐廳。
“你們別他媽的跟我解釋任何問題!”克雷布斯拿著霰彈槍對著深靛的手機吼道,“你們就算真的找到凶手也沒用了!已經過了12點了!”
“克雷布斯先生!那樣對你和你的家人都不會有好處的。”格勞克斯說道。“我們知道您還有一個小兒子。我們就快到了。讓我們進去餐館,我們可以再商談其他可以讓凶手受到懲罰的方法。”
“不!你們先違背了約定,那就不要怪我動手了!”說完克雷布斯掛上了電話,然後在所有人面前,拉開了霰彈槍的槍栓。
深靛有些害怕地看著仍然鎮定的丹尼爾。丹尼爾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在克雷布斯轉過身後眼神示意了一下在在餐廳尾端的一桌客人的窗邊。那里有一小塊窗簾掉了下來。
而在餐廳外,劉督察正在外面焦急地觀察著餐廳。她也留意到了那個窗簾留下的小縫。
“狙擊手,在嗎?”劉督察喊道。“看那里,能不能找到一個合理的狙擊角度?”
“我認為可以,督察。”
“那就快。”
攝政大樓酒店。
“他們要上狙擊手了。”莫里森說完喝了一口威士忌。
“……”柴爾德只是無言地看著底下的警方狙擊手開始尋找位置。
“你還對丹尼爾能出來有信心?”
“你呢?你10分鍾前就已經在最後期限投下了棄權票,為什麼還在這里看著?”
“打賭的時候你可沒說時間,再說了,我也想看看你那麼多信心的來源是哪里。”
而在樓下,趴在一輛小貨車頂上的狙擊手已經就位,對劉督察打了個手勢。劉督察點了點頭,對深靛的手機號碼發了條短信。
在餐廳里,克雷布斯一邊吼叫著一邊狠狠地踢著躺在地上的德斯坦。
“我當然知道這不是那兩個顧問的責任。我甚至知道這也不是其他人的責任!你這混蛋!是你!你害我兒子都沒有正義可言了!”克雷布斯說完又踹了一腳,客人們驚呼著開始抱緊腦袋。
就在這時深靛收到了劉督察的短信,她看了看,隨後擺到了丹尼爾面前。
“把他引到西邊倒數第二扇窗戶旁邊。狙擊手已就位,可以開槍。”
“怎麼辦……”深靛壓低聲音問道。
丹尼爾笑了。他知道深靛在想的是什麼。
他也知道,深靛在擔心什麼。
同時,克雷布斯已經舉起了槍口。
“做你覺得該做的事。我幫你。”
“呃……”深靛遲疑了一下,隨後深呼吸,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隨後深靛站起了身,大喊著“不要”然後撲了過去,正好在克雷布斯要扣下扳機的時候,她張著雙手擋在了德斯坦和克雷布斯中間。
“你在干什麼?!讓開,小女孩,這跟你沒關系!”
“不,你不能那麼做!想想你的家人,克雷布斯先生!”
“這孩子在做什麼?”狙擊手看著自己的視野里深靛的身影驚訝地說道。而劉督察看著窗戶里若隱若現的青色頭發也開始擔心起來。
“我的家人……我的家人!每個人都這麼說!但現在呢,我的兒子,他難道不值得一個正義嗎?!他也是我的家人!”
“你今天不會走過去,克雷布斯先生。你不能這麼走過去。”
“那告訴我為什麼!”
“嗯……嗯……”深靛看著眼前黑洞洞的槍口,緊張已經開始蔓延她的身體,加上剛才突然衝刺的體力消耗,她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肝髒也在隱隱作痛。
“她說得對,克雷布斯先生。”
深靛越過克雷布斯的肩膀看去,看見丹尼爾站了起來。“看你的左邊。如果你要再往前走,狙擊手可以從那里把你一槍爆頭。”
克雷布斯看向了左邊,驚訝地發現那里的窗簾已經跌落。
深靛點了點頭,把她的手機放在了吧台上,讓克雷布斯可以看到那條短信。
“無論你在想什麼……我都不能讓你往前走開這一槍……你明白了嗎……呃……”深靛喘著氣說道。
“克雷布斯先生,把武器放下吧。”丹尼爾嘆息著搖搖頭。“就算你開了這一槍,你的兒子也不會回來了,反而還會讓你背上又一個本不應由你背上的罪名。這本沒有必要,記得嗎?”
克雷布斯記得。當然記得。丹尼爾給他端上三明治時說的那些話。還有深靛跟他更早時的交流。
他嘆了口氣,看著眼前虛弱地喘著氣卻依舊堅定地阻擋著他的深靛,把手中的霰彈槍摔在了地上。
“你們救了我一命……小女孩,還有那邊那位小哥,謝謝。”
深靛見此松了口氣,但下一秒她卻幾乎癱在了一邊的吧台上。
“艾莉亞!沒事吧!”丹尼爾幾乎撲了上來,拼命搖晃著她的肩膀。
“沒事……只是,壓力很大……然後,這個店里空氣還是不太適合……嗯……能出去了嗎?”
“當然能……當然能。”丹尼爾攙扶著深靛,一步一步走出了餐廳。
凌晨0時21分,科布斯餐廳外。
“來,葡萄糖。”一位醫生拿過來一杯葡萄糖溶液,深靛接了過去,一點一點地喝完。
“沒事吧,醫生。”丹尼爾有些急切地問道。
“沒事,應該就是過去12個小時里面她精神和身體承受的壓力都比較大。你說她有舊傷的話,恐怕還要靜養。”
“我沒事的啦,丹尼爾。”深靛邊喝邊說道。
“你很勇敢,艾莉亞。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你很勇敢。”
“謝謝。”
“丹尼爾!艾莉亞!”藍毒的聲音遠遠傳來,丹尼爾轉頭看去,藍毒和格勞克斯正快步朝自己跑過來。
“艾莉亞,沒事吧?”格勞克斯衝過來扶著艾莉亞的肩膀仔細端詳著。
“嗯……我沒事。只是可能剛才舊傷復發加上有點低血糖,醫生讓我坐這里休息一下。”
“克雷布斯呢?”
“他剛剛被劉督察帶走了。劫持一整個餐廳的人,恐怕他也要蹲上好一段時間了。”
“可憐的人。”藍毒嘆息道。“我們可以的話給他送點東西吧。”
“嗯……你說送啥?”
“藥物,或許我們也讓劉督察幫忙安排一下醫生,給他做點檢查,可能好一點。丹尼爾,怎麼了嗎?”藍毒看著丹尼爾盯著警戒线外某一處有些奇怪。
“……我可能看到了個熟人,等一下。”丹尼爾正要跑過去就看見有個人拉開警戒线走了過來。他看著那個人走過來大吃一驚。
“柴爾德女士?!你怎麼在這?”
“下班了來關心一下我學生如何。畢竟你今天可是跳過了整個聽證會。”柴爾德假裝不滿地說道。
“啊……這又不是我想的……”
“當然我也聽說你今天成了個大英雄。要是新聞出去,能幫你賺兩張同情票也說不定。”
“呃……不是我,是艾莉亞。她勸住了克雷布斯。”
“丹尼爾也幫了忙。我當時在克雷布斯面前看著槍口突然間緊張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丹尼爾給我解的圍。”深靛說道。
“果然。做得不錯。”柴爾德說著滿意地拍了拍丹尼爾的肩膀,隨後看向深靛。“不過你也很厲害,小女孩。來。”她說著摘下了自己的圍巾。“送給你了。我還有好多條一樣的,你受過傷還在恢復,現在又大冬天,別凍著。”
“嗯……謝謝。”
“你喝了酒嗎,柴爾德?我記得你加班不喝酒的。”藍毒聞到了酒精味道,有些疑惑。
“沒說過我下班了不喝。我跟以前那些老同事斗過多少次酒你也該知道。”柴爾德嘴上說著,卻跟藍毒交換了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
“啊,倒也是。”藍毒心領神會地笑了笑。“那我不送了,柴爾德,我還要把艾莉亞接回去。”
“行,你們先走吧,我也得回去了。”
幾人看著柴爾德離開了警戒區,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藍毒跟丹尼爾相視一笑。
“怎麼了嗎?”深靛有些奇怪地問道。
“柴爾德撒了謊。她是個很好的撒謊專家,但她根本沒在加班。”藍毒說道。
“柴爾德女士恐怕在哪里看著我吧。看到我們平安出來喝酒慶祝了。”丹尼爾聳了聳肩。“當然也許還跟了別的人。”
數分鍾前,攝政大樓酒店。
莫里森看著安全離開的顧客們,笑著,舉著雙手面對柴爾德。
“你贏了,艾瑪。第二輪我會投贊成票的。”
“現在你該信了吧。丹尼爾已經有所改變了。”
“丹尼爾……他妹妹沒有變成他的阻礙。如果要我猜,恐怕還成為了他的助力。”莫里森看著陪在深靛身邊的丹尼爾喃喃道。“對於我們這行當,這種關系可不多見。你有考慮過嗎,艾瑪,讓那個小女孩也加入到SIRS。她跟dedsec混總還是感覺可惜了。”
“可惜,是個外國人,而且本來就有點體弱。”
“這樣。”莫里森笑了笑,隨後往柴爾德眼前的酒杯里倒了點威士忌。
“喝點吧,都下班了,丹尼爾也出來了。”
柴爾德少有地笑了,隨後也舉起杯子。“行。”
凌晨1點02分,藍毒家。
剛剛洗浴完畢的深靛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自己的那張毫發無損的臉,又摸摸身穿睡衣的自己。
沒有多受傷,哪里都沒有。過去的十幾個小時就像一場夢一樣,印在她的意識中,卻沒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但深靛知道那不是一場夢。她手機里過去十幾個小時的短信和通話記錄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可是……哎,跟丹尼爾想說的那些事始終也還是沒說。也許丹尼爾也知道了?自己不是一個永遠需要保護、永遠要站在別人後面的孩子?
“做你覺得該做的事。我幫你。”
深靛回想著這句話。也許他知道了吧。
她搖了搖頭。
還是先別想那麼多了,太晚了,還是先去睡吧。
就在她離開浴室的時候,她發現了對面工作室的燈光還在亮著。有些奇怪的她敲了敲門。
“請進。”里面是格勞克斯的聲音。
深靛推開了門,只見格勞克斯和藍毒正看著格勞克斯的桌上鋪開的一堆材料比劃著什麼。
“啊,打擾到你們了嗎?”
“沒有,你還沒睡?”藍毒反問道。
“嗯……剛剛洗完澡。馬上要去睡了。你們在看什麼呀?”深靛說著湊了過來。
“有關這次案子的所有材料。那個老父親……克雷布斯先生,我們送你回來之後又去看過他。我們還是覺得不管怎樣要想個辦法把阿密爾送進去,怎麼說也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也是補償這個父親吧。”
“可是,訴訟期都過了不是嗎?而且,真正拖累他案子的也不是你們。”
“只是我們想做而已。至於訴訟期的問題,我們還在想。順帶我們還找了一個人幫忙。他好像也因為今天的事沒睡著的樣子。”
“誰?”
深靛剛說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在門口。
“嘿,不好意思,瑪格麗特,我有點餓了,就翻了一下你的冰箱……哦,艾莉亞,你還沒睡?”丹尼爾拿著一杯酸奶走了進來。
“……幾分鍾內聽到兩次這個問題還真是催人入睡。還有,那個酸奶……我記得好像是我的西班牙酸奶。我跑了好幾家超市才找到的。”
“呃……我明天……哦不對,今天給你再買一個。嗯,總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沒睡下你這的小兩口就一個電話要我過來幫忙搞定鮑勃的凶殺案。”
“……你沒察覺有啥不對嗎?訴訟期?”
“我說了,但格勞克斯說聽我的語氣就算真放我去睡覺了我也睡不著。再說了,我可以順道過來看看你今晚這一通麻煩之後睡得咋樣。”
深靛看了看眼前不消停的幾個人扶了扶額。“……好吧,除非你們真想搞什麼時光機器,我去睡了。”
“要是我們真的搞呢?”格勞克斯開玩笑地問道。
“那也等明天再說,我去睡了。晚安。”
上午9點45分,藍毒家,深靛臥室。
“艾莉亞?”丹尼爾拿著一個文件袋站在深靛的床前輕聲呼叫著。
“嗯……”深靛慵懶地應了一聲,隨後轉過身來。“你來干啥?”
“說一下跟那小兩口昨天深夜學習時間超能力的進展。”
“你會時光倒流了?”
“不准確。我會凍結時間了。這個袋子就是我的進展。”
“呃……就算你真會了我現在也不是很想看。想睡覺……”
“那就先睡吧,不過提醒一下你,還有26小時零15分鍾我的超能力就沒了,你最好快點醒。”
“那我兩小時後醒吧。那時候再來叫我。”深靛說完翻過身去接著睡了。
下午12點50分,蘇格蘭場,會議室。
會議室的桌子一邊坐了格勞克斯、藍毒、劉督察以及剛醒不久的深靛,另一邊則坐了阿密爾和他臨時找來的律師。丹尼爾則站在大屏幕前,用激光筆指著一張德國記者采訪的照片。
“這個是你,對吧,阿密爾先生。”丹尼爾指著照片後面一個人說道。“這個正臉跟您完全符合。”
“是的。”阿密爾有些困惑。“我沒搞明白,你們跟我說有一些有關19幫的新线索還要我帶上律師,結果你們要我看的是……德國的球場里面記者采訪的照片?”
“是,這就是我昨晚和我的兩位朋友的發現,半年前,在阿爾比恩開始放松邊境管制之後,你去過一趟德國。當時你在希思羅機場留下的票根、還有我從德國那里的朋友要到的你的住宿記錄都說明了這一點,你在那里逗留了36個小時,為了看你鍾愛的多特蒙德隊和利物浦隊的比賽。順帶說一句,那一場利物浦隊慘敗,挺嚇人的。”
“所以呢?”阿密爾仍然覺得奇怪。
“你聽過凍結嗎?阿密爾先生。”劉督察說道。“您身邊的這位律師或許也能給您解釋一下,是一個法律名詞。當一個案件正式進入警方的檔案時,訴訟期限的倒計時就自動開始了,但是,在一種情況下,倒計時會自動停止。”
“就是案件的嫌疑犯離開國界的時候。”格勞克斯接著說道。“當嫌疑犯離開國界,倒計時暫停直到嫌疑犯重新進入國界。這一條當初是為了防止有人利用訴訟期限的法律漏洞,犯案就往國內警方沒辦法抓到人的國外躲,躲完了再回來。當初阿爾比恩除了把訴訟期限下調到兩年,還試圖把這一條也取消掉。當然,唐寧街最後沒答應,不然原本就巨大的刑法改革爭議就會變得不可收拾了。”
“所以,先生,對於你而言,這一條還是奏效的。你離開了國境36小時,案件的訴訟期限也自動延後36小時。真正的訴訟期不是今天凌晨12點,而是明天中午的12點。而考慮到我們還找到了你的指關節的照片以及那天受害者鮑勃·克雷布斯的面部傷口照片,鐵證如山。這還有一張搜查令,”藍毒說著拿出一張搜查令,拋在已經一身冷汗的阿密爾面前。“要求你的DNA樣本以和當天屍體上留下的毛發做對照。當然我猜想這也不必要了。”
“阿密爾先生。”劉督察說著拿出一副手銬,走到了阿密爾身後,“你被捕了。別擔心,我聽說里面的人也挺喜歡足球的。你可以跟他們一塊看球。”
丹尼爾轉過頭,得意地看著深靛。深靛也帶著微笑,回過頭看著丹尼爾,偷偷豎了個大拇指。
下午4點,倫敦眼前。
陽光溫暖地照耀著這片不算大的廣場,也打在正平靜地看著書的深靛身上。就在這時,匆匆趕來的丹尼爾坐到了她的身邊。
“來,你的酸奶。幫你多買了幾盒。”
“謝謝。”
“對了,有關你昨天中午想問的事情。投票結果已經有了,我過兩周之後正式回去上班。就算我還想再跟著你保護你我也沒那個時間了,更何況,我現在覺得,沒多大必要。”
“……等等等等?!”深靛反應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的心事已經被看穿了。
“算了吧,艾莉亞,支支吾吾最瞞不住人的。”丹尼爾看著深靛吃驚的樣子笑出了聲。“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是擔心我這些天對你過度保護對於我們兩個都不太好嗎?”
“……是。對於我而言這有點把我當小孩了,對於你……我猜你知道是什麼原因。”
“我知道。說實話直到昨天之前我都還有這樣的想法。但昨天之後,我想了很多事情。起碼我知道了,你不再是一個虛弱的妹妹,而是一個碰上了麻煩之後真的可以四兩撥千斤的人。我們之間也不應當只是一個別扭的妹妹和一個一根筋的哥哥的關系了不是嗎?”丹尼爾伸出了拳頭。深靛笑著用自己的拳頭跟他的碰了碰。
“不,我們也可以是搭檔了……”
“‘搭檔不應該只是保護彼此的關系了,我們還要彼此合作,一起面對我們碰到的一切事情。’我這麼跟他說的。”在藍毒的車上深靛對藍毒說道。
“然後呢?”格勞克斯和藍毒幾乎同時問道。
“然後他說,‘是啊,就跟你和你借住那家里那小兩口一樣。’然後就說今天下午dedsec慶功派對他想換身好看點的衣服就走了。”
“衣服?”藍毒有些奇怪。“dedsec慶功又用不著什麼特別嚴肅的服裝。穿得像個正常人就行的事。”
“估計丹尼爾也只是想在他的妹妹面前耍個帥而已。”格勞克斯說道。
“說起來,藍毒,你和格勞克斯也是這麼看我的嗎?”
“什麼?”
“搭檔。我一直以為我只是給你們搭把手、回饋你們在我來倫敦這段時間里對我的照顧而已。你們也是這麼看待我的嗎?可以彼此合作的搭檔?”
藍毒和格勞克斯只是笑了笑,隨後也同樣伸出了拳頭。“你說呢?”
深靛看著兩人一樣的反應也微笑起來,伸出了自己的拳頭。
“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