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5-5 提刀上洛
提刀上洛這個詞在古時的東國,似乎指的是帶著手下人馬進京去搞政變。
既然如此,豐華覺得自己目前為止都只看到了刀,而沒有看見提著這柄刀想來和總理大臣痛陳利害的人。
雨幕籠罩的立交橋上,豐華跳下那被阿米婭的靜電爆破術式癱瘓的最後一輛無人車,將手中剛剛從它的車體當中翻出來的中央邏輯電腦送進白之城夢境,交給自己的眷屬們,以便進行分析。
此時,阿米婭也借助著戰斗服中的懸浮系統滑行到了立交橋上。此時這座經歷了激烈戰斗的立交橋已經千瘡百孔,無人戰車與廢棄轎車的殘骸雜亂地橫陳在路面上,不少灼熱焦黑的大小彈坑還在不斷蒸發著打在上面的雨水,滋滋冒著泡。
小兔子小心翼翼地繞過地面上滾燙的彈坑,湊到豐華懷里,輕聲說道:
“其他地區的無人車,已經在11點59分准時出動了。”
“嗯。”豐華此時正閱讀著W剛剛事後補上的報告書,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看來下令提前放出這一批無人車的,是卡茲戴爾的攝政王閣下啊。”
“卡茲戴爾的…?”阿米婭抬起頭望著豐華,困惑地眨巴眨巴眼睛。
“…很蹊蹺,是不是?”豐華嘆了口氣:“既然能在攝政王的位置上坐穩,這個閣下應該不是什麼會平白無故跑來搗亂的傻子…對方目的不明朗,我們接下來要小心了。”
“他會不會,是還對羅德島有什麼企圖?”阿米婭蹙眉嘀咕道。
“還?”豐華一臉迷茫地望著小兔子。
“咦?”
阿米婭也有些困惑地望著豐華看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過來,吐了吐舌頭說道:
“對哦,豐華你失憶了…我還以為凱爾希醫生已經和你說過了呢。”
“凱爾希是告訴過我特雷西斯和他妹妹關系不太融洽,我還以為和羅德島沒關系呢。”
“怎麼會沒關系啦…”阿米婭尷尬地笑了起來,摟在豐華腰間的小手輕輕沿著豐華背上柔和的肌膚上下撫摸著:“…那時候,指揮著羅德島陸行艦的就是特蕾西婭啦。”
摟著懷中纖細的少女,用著成年身軀的豐華忽然感覺好像有點什麼濕濕的東西落在了自己懷里。
“…不好意思。”阿米婭搖了搖頭,吸了吸鼻子,眼圈稍微有點紅紅的:“我好像還是…很想念以前大家都還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嗯。”豐華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打起精神來吧,我們還有事要做。”
既然事情牽扯到過去羅德島的舊恩怨,這也已經不是她個人打抱不平的事了。
如果攝政王閣下對東國有什麼企圖,她能做的就是解除自己之前對ICI下達的禁令,讓尚理效仿拿皇如閃電般歸來一次。
“豐華…可不准做什麼出格的事哦。”阿米婭有些惴惴不安地抬起頭。
“我肯定不做。”豐華立刻信誓旦旦地說。
阿米婭鼓起腮幫子:“唔,也不准教唆別人去做。”
“也不會教唆別人去做。”
“那,好吧…”阿米婭點點頭,四下里觀察起情況來。
…只是不會阻止別人自己要去做而已。豐華暗自在心中補了一句。
然後她就看見小兔子凶巴巴地轉過身來:
“那怎麼可以——快老實交代!”
“不是,你難道就不覺得,這種動不動發動政變還闖出一大堆亂子來的家伙很爛嗎?”豐華有些哭笑不得地問道:“與其讓這種人掌權,還不如讓尚理回去當皇帝嘞!”
“啊?尚理姐姐她…原來真的當過皇帝的嗎?”阿米婭驚訝地捂著小嘴。
“不然你以為京都城是誰修出來的?”
“我還以為,那只是她喝多了吹出來的…”
小兔子尷尬地嘀咕著,想了想:
“…所以,之前東國那位很能干的皇帝,其實就是她?”
“嗯,”
“哦。”阿米婭眨了眨眼睛,隨即點點頭:“那好吧。”
“咦?你沒意見了?”
小兔子點點頭:“嗯,尚理姐姐是好皇帝。”
“這個…可是她多半也是要搞搞政變的哎。”
“是啊,可是她是好皇帝。”阿米婭篤定地說。
“說得對。”豐華立刻動手打開了戰略決策窗口,解除了自己多年前設下的禁令。
不一會兒,尚理就在戰術通訊當中發出了心滿意足的聲音:
‘嗯哼!你肯定不會失望嗒!’
很快,尚理就將自己事先准備好的許多預案之一付諸實踐,並將與其相關的指令通過雲海戰斗數據鏈發送給了周遭的所有裝甲騎士。
正在警視廳外鏖戰的織田明夜也不例外。
在一柄風車般高速飛旋的制御軍刀自上而下擊穿了一台攜帶重型火炮的無人車之後,一只线條纖細的巨大柔性手掌從容不迫地伸了出去,握住了那長度近兩米的圓柱形劍柄,引爆了卡在無人車裝甲中的自銳結晶破甲術式,又將其抽了出來,握在手中。
此時一台原先躲在殘骸後面的無人車找到了機會准備開火,卻被從天而降的一枚爆炸成形戰斗部擊穿車頂,車內的彈藥與動力包很快爆燃起火,將炮塔送上了天。
正在直接鏈接模式下控制機體的織田明夜悠閒地衝正在機體不遠處漂浮著的幾架小型近接攻擊無人機招了招手,下令使其回到機身後的掛架上補充內置存取器內的彈藥。
與此同時,警視廳總部大樓當中,望著那具約莫20米高的人形裝甲在雨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肅清來襲無人車的景象,警務部部長市杵島依比奈的心情也格外復雜。
她不像赤冬,看見這種巨大機器人打架只要歡呼叫好過把癮就行了。雖然如今警視廳有了織田明夜這位‘熱心市民’的幫助不至於被這些無人車壓制在總部無法行動,然而事後究竟要如何向民眾解釋這天的情況,卻成了個大難題。
就在依比奈望著窗外發愁的同時,一條帶有附件的信息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17號方案…唔,原來如此。”依比奈讀著其中的內容,漸漸露出微笑。
“母上?”坐在一旁的赤冬聽到她自言自語,有些好奇地抬起頭。
“替我准備一場聽證會,事態穩定下來之後立刻召開——新线索到手了。”
“是,母上。”
與此同時,在樓外的雨幕中,織田明夜也總算解決了周遭街道上的最後一輛無人車,解除直接鏈接模式,騰出手來點開了投影界面中的來信提示。
“唔…唔唔,17號方案,原來如此。”
雙馬尾少女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隨即揉了揉頭頂上的中樞妖精:
“小瞬,17號方案的內容是啥來著?”
“結果你剛才究竟在原來如此些什麼…”
小瞬嘆了口氣:
“…就是啟用‘比叡重工’進行全國半公開化經營的方案,想起來了嗎?”
“沒有。”
“唉…我們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神社的巫女,這你還記得吧?”
“是啊是啊,每天早上還要被神官薅起來掃地,煩都煩死了。”
“你每天就只會指揮後勤妖精,根本沒動手掃過地好不好。”
“嗯嗚嗚…早起本來就很累嘛…”
“…誰讓你每天都刷論壇刷到半夜?算了…”
小瞬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如今既然有證據證明是境外勢力企圖發動軍事政變,尚理閣下她就能夠以此為契機讓我們走上台前。既然如此,巫女這層身份就不太合適了——我們需要更一個方便與當局打交道的身份才能走到台面上繼續活動。”
“原來如此,所以以後就要變成比叡重工了。”
“沒錯,事情安排妥當之後,你就會是比叡重工的第一批外勤干員。”小瞬說。
“當社畜啊…應該不用再早起掃地了吧?”雙馬尾少女又悠哉地躺在了駕駛座上。
“外勤這兩個字你是聽不懂還是沒聽到?而且社畜還需要每天早上9點准時上班。”
“嗚哇不是吧?這麼凶殘?”
“放心,多半和你沒什麼關系…不是說了你是外勤嗎?”
“哦哦…那會不會需要經常到處跑什麼的?”
“不太可能,畢竟局勢穩定下來之後,不應當還會有那麼多需要我們出面解決的事。我們的工作模式本來也很靈活…只要不漏掉什麼重要的事,平日里也不出門到處亂逛讓人知道你在摸魚的話,沒准隨便在家里做什麼都可以吧。”
“哦…誒?那不是還挺棒的嗎?!”
“你這死宅…”小瞬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明夜一眼,不說話了。
別人或許不清楚,不過她身為中樞妖精,看著自己的裝甲騎士明明精神充沛到能隨時隨地開著直接鏈接和人近身戰,別的時候卻總是擺出一天到晚磨磨唧唧不肯干活的樣子,每次想到都會覺得很別扭。
“…也沒有吧。”
明夜輕輕揉著小瞬裙下滑彈的小屁屁,嘀咕道:
“你看,要是不算模擬訓練里的時間,本姑娘這才18歲出頭對不對?我這種年紀難道不是應該在學校里聊天打屁喝奶茶嗎?結果卻要跑來做這種——”
“——可是,你在模擬訓練里的成績可是同期生里數一數二的。”
“那是因為,我們那時候還都是一群十二歲的小丫頭嘛,什麼都不懂——居然要輪到我們這樣的小姑娘來做這種事情,這個國家真是糟透了。”
“尚理閣下說過,選擇你們是為了保證可靠性和訓練的效果…而且,情況等到方案成功實施過後應該…就會慢慢好起來的吧。”
“嗯,這倒是。不過我說啊,人家從今往後可是要過上一天到晚開著高達到處打砸的枯燥生活了哎,你就不能想辦法安慰安慰我?”
小瞬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
“我不擅長安慰別人。”
“嗚哇,又來了…這種時候說些什麼‘我會一直陪著你’之類的話也好啊。”
“煩死了!再一天到晚摸魚小心我離家出走…”
“…你的活動范圍可是限制在我周圍一公里內的哎,瞬小姐。”
“嗚嗚嗚嗚嗚…”趴在明夜頭上的小瞬氣呼呼地鼓起了腮幫子,惡向膽邊生…
“…住手!別薅我頭發!人家本來就在掉毛了,你可別再火上澆油啦——”
“——呀吼。”獅童燈璃乖巧的臉出現在了右側平顯上彈出的通訊窗口當中。
“小燈…你也收到指示了?”明夜迅速收拾好表情,衝她打著招呼。
“是啊。”燈璃點了點頭:“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先撤退?”
“直接撤退好像有點…先停下來看看情況吧。”
“嗯。”燈璃也點了點頭,操縱著懸停在電視台頂端的機體,落在樓頂的停機坪上。
如果是以尋常金屬制成的如此大的物件直接落在用於起降直升機的停機坪,想來多半是會直接將停機坪壓垮的。不過燈璃很清楚自己座機的性能——裝甲騎士的座機都以特種以太合金制成,密度比鋁合金更小,且由於內部的靈界特質而具備超強的機械性能。
而且燈璃座機上攜帶著的大多數重型裝備都自帶懸浮系統,為了維持機體的機動性,這些懸浮系統即使是在著陸步行時也會時刻保持啟動狀態,配合機體動向提供平衡推力,不會往地面上過分施加壓力。
著陸之後,燈璃也解除了直接鏈接模式,從駕駛座上直起纖細的身子,伸了個懶腰,很是松了一口氣。
“累啦?”她的中樞妖精頂著一頭漂亮的橙紅色綣發從駕駛座後面飄了出來,衝座位上正活動著那副嬌柔而不失成熟美感的身子的少女露出微笑:“要不要喝點什麼?”
“嗯…幫我拿杯白桃烏龍來吧,稍微加點椰果。”
“好嘞。”
妖精打了個響指,一道茶杯大的湍流門在少女面前浮現,放出了一只用懸浮術式托舉著穩穩落到少女面前的杯子,略粗的奶茶吸管剛好停在了燈璃嘴邊。
“唔…”燈璃用那對粉嫩的柔唇含住吸管,深深地吸了一口。
甘甜爽口的茶水連同一顆顆球形的椰果涌進口腔,帶來冰涼的觸感。少女心滿意足地嚼著嘴中的椰果,不由得發出了一道舒爽的嘆息聲。
“…嗯,機體損傷0,通量消耗也在平均水准以下,很不錯哦。”妖精檢查著機體的各項指標記錄,滿意地點了點頭。
“謝謝…不過,好像用掉了很多彈藥,庫存沒問題嗎?”
“咱們可是遠程與支援特化的裝甲騎士來的哦。”妖精小手叉著腰,很是得意地說道:“這種烈度的戰斗,再來十場都沒問題——你只管把攔路的全炸飛,剩下的我來解決!”
“小蘇你放過我吧…”燈璃有氣無力地嘀咕道:“…再來一場,我就要先累死了。”
“哪有…當年你不是騎士學院第二名畢業的嗎?”
“第一名可是明夜那屑女人哎…”燈璃哭笑不得地瞪了小蘇一眼:“…我這個第二名哪怕能有一點含金量…”
“哎呀,明夜她懶是懶了點,工作的時候還是很努力的…咦?”
說著,妖精忽然愣了一下,隨即回頭朝著全景投影駕駛艙側後方的視野看去:
“有人在拿閃光燈拍照哎…要不要擺個pose?”
“嗯?”
燈璃將做過隔溫的奶茶杯放在裹著黑絲的大腿之間夾住,空出雙手重新握住操縱杆,操縱機體轉身回頭看去,打量著那位精神頭十足地冒著大雨舉起手中做了防水處理的相機大拍特派的中年大叔。
透過高清投影成像,在訓練過程中將視覺錘煉得極敏銳的燈璃明顯還能看見對方口中正在呢喃自語著一些什麼,隨即打開了強化拾音陣列。
“…屌爆了!”記者大叔在興高采烈之下出口成髒,一邊迅速調整鏡頭光圈按下快門,一邊還不由得心潮澎湃地嘀咕道:“這次真他娘來對了!擺平兩個臭保安的錢算個屁啊,老子馬上就要搶到頭條啦!話說這機器人這麼大,難不成里面是有人的…?”
燈璃按下擴音器扳機,沒好氣地答道:“里面有人還真是不好意思。”
“我草!說話了!!”
記者大叔大驚失色,手一抖差點連寶貝相機都掉在地上,隨即驚慌失措地動手將相機給整個抱在了懷里,臉色蒼白地長吁一口氣:
“小妹妹,別嚇人啊…”
“…這里還很危險,你還是下去躲著的好。”
“哎,我也想來著…可是大叔我啊,已經快三個月沒找到過好材料了。”
記者大叔一時間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哭訴對象,聲淚俱下地抱怨道:
“每次天底下一出什麼事情,那幫往死里卷的家伙們就一個個跑得都比庫蘭塔還快。再這樣下去,今年的3.25就該我背了…所以大叔我拍你兩張照,別介意哈。”
燈璃回想了一下任務的接觸規則,發覺沒有任何保密要求,隨即搖搖頭說道:
“隨便你——不要靠得太近,不要跑到停機坪上面來就行。”
“哦哦…靠太近會怎麼樣嗎?”
“會被超導线圈產生的感應電場電死。”燈璃半開玩笑地嚇唬他道。
“…哇。”大叔頓時渾身一個激靈,悄咪咪地往後挪了幾步:“你放心,我就站這里。”
說完,記者大叔就又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滿身雨水地啪嗒啪嗒跑下了樓去。
矗立著人形裝甲的天台上再次歸於寂靜,一時間只有大雨嘩啦啦的聲響籠罩著燈璃。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電車在軌道上行駛產生的咻咻聲,騎士少女吸著手中的那杯白桃烏龍茶,低頭望著依舊穿梭在城市中的電車,百無聊賴地設想著其中空無一人的孤寂景象。
巧合的是,這班列車並不是空無一人。
“…真的不會出什麼問題嗎?”
空蕩蕩的車廂中,阿米婭坐在豐華的大腿上,擔憂地望著那些正從周遭林立的高樓間冉冉升起的幾團滾滾濃煙:
“不會突然斷電什麼的吧…”
‘…發電站沒有發現異常。’尚理簡潔地說道:‘而且這幫搞政變的家伙好像也沒有做好充足的夜戰准備,要是現在斷了電,他們一樣得抓瞎。’
“…沒辦法,我們在行政區附近沒有信標,也不知道那邊具體是什麼情況。”
豐華摟著懷中的阿米婭,透過大雨朦朧的車窗時刻觀察著外面的情況,一邊說道:
“坐電車過去比較隱蔽,而且也很省力。”
“嗯…”阿米婭有些惴惴不安地點點頭。
她本來就沒怎麼坐過電車,何況此時還情況特殊,心里就更加沒底了。
而豐華倒是安心得很——電車上又沒有術式阻斷,除非真有人神經病到瞄准一輛電車發動亞光速打擊,其余的危險她都可以通過帶著阿米婭一起發動戰術傳送的方式躲掉。
在一陣自己嚇自己造成的有驚無險中,阿米婭總算與豐華一同抵達了她們的目的地,距離警視廳最近的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