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里，高大的薩卡茲傭兵漸漸醒了過來。

　　 “咳…”

　　 赫德雷睜開眼睛，望著頭頂陌生而陳舊的天花板，從身後那張吱嘎作響的舊床墊上面慢慢坐了起來，四處看了看。

　　 他此時身處一間陳舊且昏暗的小房間里，唯一的一點光芒來自頭頂已經黯淡得看起來隨時可能熄滅的一只老式白熾燈泡。密集而沉重的雨點不斷打在床頭不遠處的窗玻璃上，接連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嘶…”

　　 忽然，赫德雷下意識嘴角一抽——盡管他已經將自己全身的動作都放得盡可能輕柔，卻還是無意間牽動了傷口，一時間疼得直呲牙。

　　 他摸了摸身上突突跳著發疼的地方，卻發覺它已經不知何時被人縫合包扎處理好了，甚至都已經愈合了大半…這種快到足以嚇死人的恢復速度，就算是薩卡茲當中也不常見，何況他也不記得自己過去有過類似的特質。

　　 “…醒了？”

　　 坐在門邊的伊內絲抬起頭來，原本漂亮的臉蛋此時顯得風塵仆仆，疲倦不堪。

　　 赫德雷點了點頭，指著自己頭頂上細心扎好的繃帶，露出詢問的神情。

　　 伊內絲頓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掙扎了一會兒才有些別扭地答道：

　　 “…是W，她設法把你運到了這里。”

　　 …那女人什麼時候還會處理傷口了？

　　 赫德雷摸了摸頭頂包得恰到好處的繃帶與手臂傷口上均勻的縫合釘，心中有些詫異。

　　 而在他犯迷糊的時候，伊內絲則從門旁那只木椅子上站了起來，邁著一瘸一拐的步子走到旁邊的桌前，打開了一只做工精細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煎鍋。

　　 看見她不太利索的模樣，赫德雷才發現伊內絲那雙原本潔白而附有誘惑力的大長腿上此時也多出了好幾處傷痕。

　　 只是與赫德雷身上仔細處理過的地方不同，周遭滿是血汙，只是稍微有幾道清洗過後留下的痕跡遍布其間…似乎只是隨意地清洗過之後，再用干淨繃帶草草包扎上了而已…

　　 …也難怪，這家伙要是肯讓W替她包扎，那才真是太陽打被窩里出來了。

　　 赫德雷有些無奈地如此想到。

　　 忽然，他又聞到了一股雖然不算誘人，但顯然是食物所散發出的香氣。

　　 …而且這味道還給他帶來了一股令人討厭的熟悉感…

　　 “…當然是W的煮土豆。”伊內絲帶著幾絲嘲諷的笑容說完，就一把將手中那只裝著煮土豆的溫熱煎鍋塞進了赫德雷懷里，又遞給他一只塑料小罐。

　　 已經餓得飢不擇食的赫德雷這時候也顧不上那許多，忙不迭地接過鍋子，又望著那只塑料罐困惑地問道：

　　 “這什麼？”

　　 “她說這叫蛋黃醬，可以蘸著吃。”伊內絲隨口答道：“我沒興趣。”

　　 也是。

　　 赫德雷將裝著水煮薯角的煎鍋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擰開那只罐子，一股陌生卻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隨即從中飄了出來。薩卡茲人謹慎地從鍋中拿起了一只顯然已經事先瀝干水分的薯角，蘸了些奶白色的濃稠醬料，塞進口中咀嚼起來。

　　 而倚著桌子站在一旁的伊內絲則全程饒有興致地旁觀著他吃下一根薯角，問道：

　　 “如何？”

　　 “咳…我說了你別不信…”

　　 “…差不多得了，還能爛到哪兒去？”

　　 “不，很好吃。”赫德雷嚴肅地說道。

　　 伊內絲一時間沉默了。

　　 “…什麼？”她驚詫地問道。

　　 於是赫德雷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用鹽的比例很精准，而且多半還加了些香料，掩蓋掉了土豆本身帶著的寡淡味道。此外，這個醬料的味道也不錯，奶味濃郁，也很細膩…”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以為你撒謊能瞞得過我嗎。”伊內絲狐疑地盯著他。

　　 赫德雷聳了聳肩，也不說話，只是拿起一只薯角蘸了蛋黃醬遞給伊內絲。

　　 “我就不信了…”伊內絲一咬牙，接過薯角塞進嘴里。

　　 嚼著嚼著，她的表情就漸漸地變得很精彩——首先是錯愕，隨後是震驚，緊接著就是憤怒的咬牙切齒和藏在嘴角的不甘心。

　　 然後，赫德雷就聽到了伊內絲身上傳來了一陣戲劇性的咕咕聲。

　　 房間里一下子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氣氛。

　　 趕緊來個人說點啥吧…

　　 赫德雷瞥了一眼伊內絲憤恨的眼神，忍不住在內心深處小聲祈求到。

　　 緊接著，他就聽到房門砰地一聲被人踹開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我就是想看你這副比不過又干不掉我的表情！！”

　　 W興高采烈地笑著衝進房間，湊到了飢腸轆轆的伊內絲面前，擠眉弄眼地說道：

　　 “怎麼樣呀？肚子是不是很餓？要不要人家煮土豆給你吃呀，親~愛~的~♪？”

　　 “你這混賬…！”伊內絲憤怒地盯著W和不遠處解除光學迷彩現身的偵查妖精。

　　 這混蛋為了跑來嘲笑她，居然還特地在房里布置了眼线…這一點她是真的沒有想到。

　　 坐在一旁的赫德雷這時候才總算是松了口氣——這個八尺壯漢頂著渾身脆弱的傷口，像個老爺爺一樣慢慢悠悠地躺回了床上。

　　 “…算了，不和你開玩笑了。”

　　 說著，W親昵而輕浮地摟著伊內絲性感又誘人的身軀坐在了床邊，手中一邊在伊內絲熟成的胴體上四處上下其手著，口中卻格外嚴肅地說道：

　　 “你們兩個笨蛋還真是會惹禍——現在情況有多危險，自己心里都有數吧？”

　　 赫德雷躺在床上，也看不見W在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認真地答道：“是。”

　　 “混蛋…你在對我做什麼…”伊內絲只覺得渾身酥軟，小腹深處一陣燥熱。雖然此時的她簡直想一口咬斷W的喉嚨，卻根本無力去實踐，只好咬牙切齒地用虛弱無力的聲音在W耳旁細語道。

　　 “…肋骨斷了兩根，體內還有兩枚蝕刻子彈，右大腿骨也裂了，危險得很呢。”

　　 W輕聲哼哼著說道：

　　 “誰讓你強撐著不肯讓我動你，那我不是就只好用強的了嗎。”

　　 “我…不要你管…”伊內絲的臉頰已經逐漸開始泛起紅暈，咬著嘴唇說道。

　　 “哎呀，難道你覺得，你不要我管我就會不管了？”W得意地笑了起來：“不能啊！”

　　 “你這混蛋！”

　　 “隨便你。”W的手已經隔著衣物托住了伊內絲的右乳。

　　 “…哼！”伊內絲心如死灰地閉上眼睛。此時的她渾身無力，也只能任W魚肉。

　　 而一旁一個勁望著天花板的赫德雷則在沉默半晌過後，開口問道：

　　 “我說…你有什麼辦法嗎？”

　　 “什麼什麼辦法？”W心情很好，一邊玩弄著伊內絲的火辣身體，一邊哼著歌。

　　 “怎麼說呢…”

　　 赫德雷躺在床上，想著如今自己的處境，不由得苦笑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活著出去的。”

　　 “可以啊，不過伊內絲我要拿走。”

　　 “她？為什麼？”赫德雷費解地問。

　　 “因為本小姐看上她了，要讓她做我的暖床丫頭——哎呦~”

　　 說到這里，被伊內絲綿軟無力地一口咬在脖子上的W一邊享受著伊內絲溫暖濕潤的雙唇帶來的觸感，一邊舒適地哼哼著，直到伊內絲羞紅著臉松口才停了下來，解釋道：

　　 “…好吧，看上她的成分也有，不過不是主要原因——我需要她的能力，赫德雷。”

　　 “我想也是…看來你也卷進了不少麻煩事情里啊。”

　　 “可不是。”W只是笑了笑，沒有細說。

　　 而伊內絲則盯著昏暗的燈光在W側顏後投下的影子，小聲嘀咕道：

　　 “你…居然有愛的人了？”

　　 “嗯哼~”

　　 W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隨即用左手用力捂住伊內絲的嘴，右手則干脆地一把探進伊內絲裙下，用嫻熟的手法在懷中少女的私處肆意蹂躪了一番之後才抽了出來，舔了舔滿手粘滑的體液，說道：

　　 “…真討厭，稍微給人家留一點私人空間嘛。”

　　 “呼…呼…咕嗚…”被W折騰得渾身燥熱的伊內絲復雜地望著這個顯然正在用某種秘法為自己迅速療傷，卻又分明在享受地凌辱自己的混蛋，一時心中五味雜神說不出話來。

　　 W可不管她這個，隨即撬開伊內絲的柔唇將食指與中指探了進去，愛撫著她的舌頭，一邊衝著躺在床上目不斜視地盯著天花板的赫德雷說道：

　　 “…特雷西斯那混蛋，多半已經對你下了驅逐令——現在卡茲戴爾你肯定是回不去了，還有什麼別的去處嗎？”

　　 “我想想…去切爾諾伯格之前在薩爾貢干的那票買賣，你還記得嗎？”

　　 “你打算去投奔大族長？”W有些錯愕地問道：“你已經…做好心理准備了？”

　　 “如今已經到了這份田地，走一步看一步吧。”赫德雷苦笑起來：“不過，退一萬步講，我現在也已經算是廢了…你真能想辦法把我送去薩爾貢？”

　　 “想得美，你當然得自己去。”

　　 說著，W用空著的那只手丟給了他一只細長的小藥瓶：

　　 “遇到麻煩先來一粒，沒法真讓你的傷勢復原，但能讓你清醒過來，恢復戰斗力。我在西港區替你准備了一條船，到了船上，你這條命就能保住。”

　　 “我要找的是什麼樣的船？”

　　 “不用找，你去了就知道。”W隨口答道：“現在滾吧，把床空出來。”

　　 赫德雷此時已經吞下一粒藥丸。感受著全身上下迅速恢復過來的氣力，他跳下床鋪，重新穿好裝備，又衝W笑了笑：

　　 “…我欠你一次。”

　　 “不用不用——看，我們是雙贏啊。”說著，W得意地在伊內絲的屁股上拍了一記。

　　 “別太欺負她。”赫德雷苦笑起來：“我去了，照顧好她。”

　　 “放心吧，我可還要留著她慢慢享用。”

　　 說著，W在赫德雷身後關上房門，然後就把伊內絲推到了床上。

　　 “嗚——住手！你這混蛋…”

　　 伊內絲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床上，惡狠狠地瞪著站在床尾的W：

　　 “我不知道你是找上了什麼人，用了何種肮髒下流的手段得到的這些力量，但是——”

　　 “——但是你寧死不屈，如果我繼續欺凌你，你就要咬舌自盡？別逗了，又不是什麼古裝肥皂劇。”

　　 W冷冷地望著她。

　　 看見此時W臉上平靜而淡漠的神情，伊內絲一時間驚訝得無以復加。

　　 “我找上了一個叫做豐華的人。”W風輕雲淡地繼續說道：“在我被特雷西斯那混賬玩意扔垃圾一樣丟進奧林匹斯山里死得差不多的時候，是她收留了我，給了我人脈和技術。”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而且啊，後來還做了幾筆不錯的買賣呢，在薩爾貢干掉了好幾個販賣人口的畜生…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開槍的滋味真是不錯。”

　　 “呵…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麼？對我做出這種事情——”

　　 “——省省吧。”W煩悶地擺了擺手，隨手派出一只醫療妖精開始處理伊內絲的傷勢：“要是我一開始就露出這副面目，你們這兩個死腦筋又怎麼會信任我？雖然你的身子滋味確實不錯，但也沒那麼稀罕，我勸你少自作多情——”

　　 “——你覺得那個叫豐華的真能把你當寶貝供著？！”在醫療妖精的治療下恢復了幾分體力的伊內絲咬牙切齒地怒吼道：“你只是個肮髒的薩卡茲傭兵！是條在卡茲戴爾吃人的戰場上滾得渾身泥濘的母狗！”

　　 W盯著她氣得呼吸急促的模樣，只是清了清嗓子，深情地唱到：

　　 “我們都一樣~”

　　 這個不到20平米的小房間里，頓時再次充滿了尷尬。

　　 “咳。”

　　 望著伊內絲錯愕的神情，W自己干咳了一聲，微笑了一下：

　　 “其實吧，她好像不在乎來著。雖然…平日里她對我的態度就像在教訓調皮的小屁孩…但是吧，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真的很喜歡。”

　　 望著這個女人忽然自眉眼間流露出的一絲溫柔，伊內絲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

　　 “好啦，我也知道這話大概聽著很蠢…不過，我要幫上她的忙。就算過去我或許真是個實打實的瘋子…好吧現在也差不多…可是啊，她也沒嫌棄我呀。那我干嘛嫌棄我自己？”

　　 W瞥了一眼已經迅速恢復到能夠坐起身來的伊內絲，取出一盒速食飯放在床頭櫃上，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而且你說，這種人還能上哪兒找？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下個店啦。”

　　 “你…”

　　 “…我不會再錯過一次。”

　　 W凝視著窗口，平靜而堅定地說道：

　　 “這一次，我要把她緊緊攥在手里。”

　　 望著眼前已經陌生到幾乎認不出來的少女，伊內絲心頭忽然沒來由地生出一種感覺…就算接下來要與整個卡茲戴爾的軍隊為敵，這個人沒准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的。

　　 而W只是望著窗外的雨——她很清楚，某人現在就在那里，像個傻子一樣冒著炮火搭救那些總有一天沒准還是會死於非命的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這是理性的人會做出的判斷嗎？或許不是。

　　 但這種童話書里才會出現的大笨蛋，真是太他媽的美好了。

　　 “我馬上就過去。”她望著雨幕低聲呢喃道。

　　 緊接著，W一回頭就發現伊內絲正翻來覆去地琢磨著那只飯盒，又有些好笑地走過去幫她折上了通電用的飯盒一角將它熱上，一邊大肆嘲諷道：

　　 “嘖嘖嘖…多大的人了，連個盒飯都琢磨不明白…怎麼不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閉嘴！”伊內絲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瞪著她。

　　 “想讓我閉嘴？你來求我呀。”

　　 W笑嘻嘻地欣賞著伊內絲氣急敗壞的樣子，又指著自己粉嫩的雙唇說道：

　　 “或者你也能試試看能不能用強的，堵上我的嘴巴…哦等等，你好像打不過我哎。”

　　 伊內絲一時肺都快氣炸了，心中不斷提醒自己要忍耐，硬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氣。

　　 此時，赫德雷已經趁著藥效尚在的功夫迅速趕到車站，坐上了雖然由於緊急狀態法而轉為免費運行，卻也早已經變得空無一人的電車，趕往京都西港區。

　　 薩卡茲青年坐在電車座位上，瞥了一眼頭頂隨著電車搖晃而來回晃動的頂吊式把手，回頭看向城區當中傳來陣陣射擊與爆炸聲的區域，猜測著其中的情況。

　　 雖然身為職業傭兵，他難免地會去好奇戰況，但卻又已經沒有了要回去戰斗的念頭。

　　 在攝政王將他解除職務逐出薩卡茲，並派出原先潛伏在隊伍中的赦罪師來追殺他時，他認為自己作為一個薩卡茲的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對於他一個人來說，要提刀上洛去與特雷西斯痛陳利害也並不現實，因此他覺得自己目前能夠選擇的抗爭手段，似乎暫時就只有和對方比命長這樣朴實無華的辦法。

　　 這樣起碼等攝政王大人死了，他還可以搭個飛機去墳頭看望看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