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1 大都會
早秋的煙雨籠罩著龍門,整整三天也未曾停歇。移動都市基本上很少出現排水問題,不過淋雨過後變得泥濘的地面也代表著龍門短時間之內失去了快速進入航行狀態的能力。豐華倒是不擔心,如果真的遇到緊急情況,羅德島陸行艦完全能夠拋棄履帶升空。
不過這三天下來龍門與羅德島一直相安無事,如此看來龍門方面大概確實沒什麼太過復雜的動機,多半只是想找人簽一份協防合同填補一下自身短板罷了。
龍門五區外緣,檢疫口。
“各位市民與訪客請注意,受近期降水影響,龍門全域短期內將持續處於停航狀態。現在是10點整,龍門五區所有出入關口將於2小時內關閉。”
廣播中,一道沉穩平靜的女聲響起,飄揚在檢疫口冒雨排隊等候的長龍上空:
“請各位市民與訪客在入關時請積極配合檢疫工作,不要擁擠或推搡。一旦發現未經登記的感染者,請立刻通知附近的警員,謝謝配合。各位市民與訪客請注意…”
“阿嚏——噝…”
一名身穿龍門近衛局制服的佩洛警督擤著鼻子嘆了口氣:
“唉…這破雨,都下了三天了…怎麼還不停?”
“天要下雨,你有什麼辦法。”
一旁的雙馬尾警司靜靜地站在她那把透明的雨傘下。她凝視著遠處漆黑荒原上那兩艘只有航行燈依稀可見的龐大陸行艦,搖了搖頭,對負責檢疫口的同事說道:
“少說兩句吧。”
“是,陳sir。”警督站直身子,鄭重地說道。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年輕漂亮的女孩不止位置高他幾級,而且耍得一手好劍,是近衛局出了名的凶悍警司。他一個警督是決不敢在對方面前擺譜的,除非活膩了。
“陳sir,你的茶。”
另一名戴著眼鏡的年輕女性警督提著兩袋奶茶來到傘下,將其中一袋遞給陳警司。
“謝謝,阿楓。”陳警司從對方手中接過那杯已經插好吸管的暖和的奶茶,吸了一口。
江楓警督是位今年才從警校畢業的高材生,課程優異。由於是薩科塔人,其武德自然充沛到爆棚,陳曾經見過她身後背著九把形態各異的源石銃大跨步衝進火並現場的樣子,那時起就不由得高看了一眼這個平日里戴著大圓框眼鏡好像文職警督一眼的女孩。
而且阿楓總是記得她過去說過好吃的芋圓是哪幾種。
一旁穿著透明雨披的江楓望著陳低頭喝茶的模樣,笑了起來:“我做你下屬這麼久,沒天天訓我就是萬萬歲,哪敢叫你謝謝我。”
“你又冇天天犯錯,我怎麼會天天訓你?”
陳警司無奈地瞥了她一眼,繼續凝望著遠處的羅德島陸行艦。
突然,一陣引擎轟鳴聲劃破雨夜,一對明亮的前大燈隨即出現在了漆黑的雨幕中。
雪白的光柱直直地照亮地面,形成兩塊長長的橢圓形光斑。
一輛不知有沒有20米高的大型車輛很快在一陣陣轟鳴與震動間來到了檢疫口附近,行駛到不遠處的泊位上停穩。
“陳sir,是他們。”負責檢疫口的警督說道。
“我知道。”陳點了點頭,看向身後的江sir:“阿楓,我們走。”
“好。”
江楓點點頭,將身上那件透明雨披的定制款超大兜帽掛在了頭頂那圈熒光燈管一樣的光環上面,跟在打傘的陳身後走進雨中。
“阿楓,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見你打過傘?”陳回頭瞥了她一眼。
“打傘要占一只手,少一只手源石銃就打不准,所以我一般不打傘。”
江楓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除了出席葬禮的時候。”
“是在說你那把‘朗基努斯’嗎?”陳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我兩只手都用上,也不一定打得准。”
“要練的嘛,源石銃和劍一樣的。”江楓大剌剌地笑了起來:“練劍還便宜點。”
“唔。”陳抿了抿嘴:“收聲,他們來了。”
與此同時,多功能車的後艙門緩緩打開,穩穩地落在地上放穩。
豐華牽著阿米婭的手,在布柏她們的陪同下走下客艙。
羅德島的眾人外加一架懸浮醫療平台,與龍門近衛局的二人在雨夜中對視著。
“羅德島與近衛局約在10點見面,現在9點58,你們還真准時。”
雙馬尾的警司平靜地望著眼前的一眾羅德島干員們。
阿米婭和凱爾希這兩個人她還比較熟悉。
主要是牽著阿米婭這位羅德島首席執行人的那女人…穿的一身正裝看著是像模像樣,看站姿明顯也是受過軍事化訓練的,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陳長官。”
阿米婭衝對方打了個招呼,很快又注意到了對方身後的薩科塔人:
“你身後的那位是?”
“這是江sir,我的下屬。”陳介紹到。
“你們好。”江楓也衝她們擺了擺手。
而陳則看向了牽著阿米婭的豐華:“你身邊的那位,就是博士?”
“是的,博士她是我們的技術與軍事顧問。”
“唔。”陳點了點頭:“既然人都到齊了,就跟隨我去見——”
忽然,不遠處的檢疫區域傳來一陣騷動。
“讓我過去!為什麼要抓我?!”有人正在檢疫區域大叫著:“我們不是怪物!”
“——警司!陳警司!”負責檢疫口的警督這會兒也急吼吼地跑到了陳面前。
“發生乜事?”陳皺起眉頭。
“突然有人不服從管理,怎麼辦?”
“公事公辦。”
陳指了指正在檢疫口大鬧的幾名感染者:
“暫停入關審查,疏散人群,鬧事的全部拘押。檢疫口向前推40米,等完成復查流程過後再開放關口。”
“是。”
“阿米婭,博士,凱爾希醫生——除了與會的人以外,我需要你們其余的人手在這里協助維持秩序。”
說著,陳又回頭看向了她們:
“相信大名鼎鼎的羅德島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維持秩序啊…”凱爾希深深地看著不遠處已經疏散開了人群的近衛局警員們。
“維持秩序啊,明白。”
豐華點點頭,按住領口的無线電扳機:
“AGP10035,新高度500,換裝低致命性彈藥,准備執行對地巡查,立刻執行。”
‘AGP10035收到,正在下降。’
緊接著,她們頭頂就傳來了一陣航空引擎的轟鳴聲。
之間鉛黑的雲層中,一架側邊開有三面窗口的改裝運輸機從天而降,極平緩地降低,來到檢疫口的上空。緊接著,一道雪亮的泛光燈就照在了被警員們包圍的滋事者們之間。
‘AGP10035呼叫CP,請確認目標,完畢。’
“目標確認,聽我號令。”豐華仔細觀察著現場,一邊應答道。
說完,她看向了面前的陳警司:
“陳sir,他們准備好了。”
“低致命性,是吧?”陳從頭頂的炮艇上移開目光,瞥了豐華一眼:“讓他們動手。”
“動手——打准一點。”
‘收到,50毫米速射炮正在開火。著彈准備。’
轟——轟——轟——轟——
伴隨著陣陣響徹原野的炮擊聲,一道道淡藍色的煙塵在滋事者頭頂紛紛揚揚地炸開。在催淚氣的影響下,原本氣焰囂張的他們頓時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放棄抵抗四散開來,被守在周遭的龍門警員逮了個正著,扭送進了正在不遠處待命的轉運車。
“還不錯。”陳點點頭說道。
“著彈確認,打得好。”豐華回復到。
在空中支援的加持下,場面很快得到控制。
陳瞥了一眼重歸寂靜的檢疫口,又對豐華說道:
“所有人,跟我來——你這飛機就暫時放在這里借我們用用,可以吧?”
“沒問題。”豐華點點頭,下令道:“AGP10032注意,維持當前航线,協助地面人員,維持秩序。注意不要誤傷,完畢。”
‘AGP10032收到,維持當前航线。’另一頭很快回復:‘龍門的條子都穿得亮閃閃的,應該不會誤傷,完畢。’
在空中盤旋的炮艇守望下,豐華帶著干員們坐上了龍門准備的專車,進入市區。
而與此同時,剛剛完成檢疫進入龍門,被炮聲嚇得心有余悸的人們之間,正站著一位年輕漂亮的薩卡茲,她留著一頭奶白色的微蜷中短發,戴著一副半框眼鏡,書卷氣十足。
“哎喲,天上怎麼突然開炮呢…”她身旁的一位老婆婆顫顫巍巍地嘆息一聲:“小姑娘,你…你都不害怕的嗎?”
年輕的薩卡茲搖了搖頭:“我一個星期前還在切爾諾伯格,早都習慣了。”
“哎呦呦,切爾諾伯格…我在新聞里看到過,可太嚇人了,你沒事吧?”
“運氣好,趁早逃出來了。”
眼鏡女孩平靜地說著,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您保重。”
“好。你也要注意身體啊,小姑娘。”
老婆婆衝她告別,隨即一個人自言自語道:
“這年頭,這麼有禮貌的年輕人不多啦…”
離開檢疫口之後,眼鏡女孩在公交車站等了幾分鍾,很快看見一輛公交車准時駛來。她在公交車司機有些異樣的目光下拖著滿身雨水投幣入座,站在了後門邊上。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全身濕透了,潔白的運動款胸衣裹著其中惹人垂涎的渾圓的柔軟,透過濡濕半透明的襯衫布料分毫畢現。過去她沒有打傘的習慣,不過現在看來,如今她或許還是打個傘比較好。
等到公交車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她的衣服總算是干了少許。她在車站旁認出她的那位酒店工作人員的熱情接待下接過了酒店的雨傘撐開,走向了站前不遠處的酒店雨廊。
雨廊上方,正立著黑色金邊字體的‘大陸酒店’四個大字。
“特蕾西婭·夏榭爾小姐?您預定的‘地’字號頂層套房已經准備完畢,請隨我來。”
說到這里,那位英俊的魯珀族大堂經理衝她露出微笑,遂嫻熟地與身後的同事換班,為戴著眼鏡的夏榭爾小姐叫來電梯,又伸手擋開電梯門,以防這些笨笨的自動機械干擾到來客的好心情。
不過在進入電梯之後,大堂經理就立刻收起了原本的小動作,正色說道:
“你來晚了,有什麼變動?”
“一點小插曲,不是什麼大事,不會影響我的計劃。”
“那就好。”對方明顯松了口氣:“我可是在明天的日程上花了不少心血,要是這次無法正常進行,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給。”
說著,他拿出一張酒店的燙金通行卡交到‘夏榭爾小姐’手中。
眼鏡少女翻看著手中的通行卡。這張大約2毫米厚的通行卡觸感溫熱,主體質地基本類似陶瓷,正面印著大陸酒店的燙金logo,而反面則印著‘特蕾西婭·夏榭爾’這個名字。
“感應式芯片卡,可以在我們的各大門店與安全屋使用。資料上說,你是第一次接觸我們的酒店系統?”
“是。”
“很方便的,不要浪費。”
“我知道。”眼鏡少女點點頭。
這時,電梯轎廂停穩,電梯門隨即打開。而大堂經理又恢復了之前親和恭敬的模樣,將眼鏡少女一路帶到了房門口,這才躬身離開。
在她才伸出手剛碰到門把手的時候,房門就立刻感應到她懷中的鑰匙卡,自動解鎖。眼鏡少女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中的陳設顯得簡約而大氣,黑檀木的牆板圍繞著胡桃木的雕花吊頂與拼花地板,地板上又分別在床下,書桌下,會客桌下與沙發茶幾下擺著米色的天鵝絨地毯。家具分明用著紅木卻也沒有太多裝飾,其中隱約能見到硬化鋼制的結構強化件。
總之無論是衣櫃,書桌,會客桌,茶幾還是沙發當中都暗藏有裝甲鋼,大約都能擋住中等口徑的源石銃子彈。
等她走進房間之後,開門時沒有任何阻力的房門又緩緩自動關上鎖好。眼睛少女走進浴室,伸手輕輕凌空點了幾下。
一陣暗淡的煙塵卷過,塔露拉原本的模樣出現在了鏡子前。
她之前的身材改動此時已經生效,身上的衣服穿著正合身。
她走進浴室,合衣衝了個澡,又略微釋放了幾分德拉克的高體溫徹底蒸干了身上殘留下來的水分,總算是感覺清爽了許多。
她換回了那副偽裝用的薩卡茲身軀,脫掉身上干爽的衣物疊好放在一旁,邁動纖長而不失肉感的潔白雙腿走回淋浴間中,又一次細細衝了個澡。
洗完澡後,塔露拉有些笨拙地拿著平生此前從未用過的吹風機吹干頭發。她看著鏡中再次陷入一片混亂的發型,無奈地嘆了口氣,重新整理起頭發來。
整理干淨自己之後,她走到沙發前,打開電視,望著其中正在播報的‘羅德島協助龍門近衛局維持秩序’的突發新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大概代表豐華和魏彥吾談攏了吧——她如是想到。
播完突發新聞,重新出現在電視熒幕中的是一則看起來還算可以的美食節目。塔露拉拿起茶幾上果盤當中還沾著水珠的新鮮苹果,咬下一口。
苹果入口的口感冰涼爽脆,顯然是剛從冰箱里取出沒多久。
果糖的甜味在她舌尖綻放,但或許是酸甜的味道激發了食欲,她變得更餓了。
塔露拉嘆了口氣,走進了套房中的廚房,拉開冰箱門。
其中赫然擺著一整只琥珀色表皮,焦香四溢的龍門烤羽獸。而且已經分門別類片好,每種肉上都細心地標著應該在旁邊的烤箱中用多少度熱多少分鍾;又或是在旁邊的微波爐當中需要如何加熱,熱上多久,才不至於太過掉價。
塔露拉默默地將其中一盤肥美的胸肉拿了出來,揭掉保鮮膜,塞進微波爐。
她又看了一眼冰箱里的京蔥,大醬,黃瓜絲和面皮,最終只是取出了黃瓜絲和面皮。
這種關頭,她不想吃任何氣味太過濃重的食物影響自己發揮。
一大盤烤肉下肚,塔露拉總算是稍微舒坦了一些。這里的食物,條件艱苦的整合運動當中自然是暫時吃不上的,她也只是借機放松一下自己緊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經。
現在想來,她覺得或許是之前她自己表現得太過緊張了,才導致豐華跑掉的。
這麼想著,她走進臥室,拿出櫥櫃中口味溫和的夜用款牙膏與牙刷,細細地刷完牙,然後就徑直爬到松軟的大床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她夢見自己在一片陽光明媚的林間空地上遇到了豐華,看見了她舒心的微笑。
在清晨的陽光照射下,她悠悠醒來,伸手抹了抹眼睛,卻摸到了淚水。
塔露拉抿起著嘴唇,搖了搖頭,試圖驅散心頭悸動的不安,卻在偶然間瞥見了床頭櫃上擺著的座機上面有一個按鈕正在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她按下按鈕,一道留言自座機揚聲器內放了出來,其大致內容基本是早餐已經備好,如果想用餐的話可以在留言結束之後按下1號鍵,不需要的話可以按下0號鍵。
塔露拉按下1號鍵,她不想浪費食物。
一位女性侍者很快就推著餐車按響了塔露拉的門鈴。
塔露拉在侍者貼心卻不卑不亢的服侍下吃完早餐。其主要內容是一只什錦煎蛋卷以及兩塊巧克力豆華夫餅,簡朴而美味,讓她想到了過去豐華給她做過的早餐。
片刻後,塔露拉戴著她那副平光的半框眼鏡與其實根本沒有實用價值的纖細款手表,坐著大陸酒店提供的加長轎車,來到了龍門警務博物館的大門口。
她在街邊的小攤上買了一份簡單的奶油可麗餅,坐在警務博物館門口的噴泉廣場上,一邊吃一邊靜靜等候自己要等的人。
塔露拉慢吞吞地吃著可麗餅,望著廣場上嬉戲著的孩童們,露出微笑——要是讓龍門近衛局知道整合運動的領袖就在這里與龍門市民和諧共處,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姐姐姐姐,你吃的是什麼呀?”一個豐蹄小女孩好奇地湊了過來。
“是可麗餅。”塔露拉簡單地答道。
“好吃嗎?”
“你要吃吃看嗎?”塔露拉微笑起來。
“好呀好呀——”
“——小芳!”
一旁的年輕母親見勢不對,立刻嚴厲地出聲制止:
“你不是才吃過早飯嗎?不可以對陌生人這麼任性!聽到沒有?”
“哎呀,壞了…”小朋友尷尬地笑了笑,又跑開了:“…姐姐再見。”
這時,近衛局的車沿街不緊不慢地駛來,停在了廣場前。塔露拉都美費什麼功夫就在車廂中看見了豐華那頭漆黑的長發,三兩口吃掉了手中剩下的可麗餅,走進了博物館。
與此同時,豐華正在陳sir的‘押送’下走出近衛局的車。
擺她昨天跟魏彥吾瞎套近乎所賜,在其他干員們能夠進入正常工作協防龍門的時候,她得來這里‘好好感受龍門警隊歷史’了。
在博物館門口,豐華望著陳sir在檢票口處刷警徽帶她入場的模樣,苦笑起來:
“不是吧阿sir…你也要一起進去參觀嗎?”
“這件事怪誰你自己心里有數。”陳暉潔冷冷地說道。
“我…那時候真的只是騎虎難下…”
“…呵,看見你這種人在博物館面前吃癟,倒是也別有一番風味。”陳笑著搖了搖頭:“反正我每年近衛局團建的時候都要來一次,可以給你帶帶路。”
“我,我自己逛逛就行了,不打緊,真的…”
豐華是真的打心底里不想再和這條壞脾氣的粉腸龍待在一起了。於是兩人剛一進館,她就發揮渾身解數甩開了陳sir,混進人群中溜號去也。
陳暉潔倒也不生氣,只是在入口附近的區域靜靜等候——反正這間博物館就這麼一個主出入口,你跑歸你跑,難道就住在里面不出來了不成?
“哎?陳警司?好巧,好巧。”一位生意人打扮的豐蹄突然湊了上來,衝陳露出微笑:“我是鄭國偉啊,國偉礦業的。去年多謝你幫我們抓住那群撲街…”
“啊?哦…不用,去年的詐騙案里很多人都受到牽連,我只是…”
在應付熱心市民的時候,陳突然感覺好像有張熟悉的面孔在一旁路過。只是當她回頭去看的時候,卻只看見了一道陌生的背影。
“…陳警官?”鄭先生有些困惑地望著她。
“啊,不好意思,我還以為看見了熟人…”
…幾米開外,塔露拉一言不發地聽著背後的對話,面無表情地靜靜走開。
現在,她有別的事要做。
豐華正在欣賞一尊陌生男人的青銅塑像的時候,突然發覺有人站到了自己身旁。
“只是一具無害的塑像罷了,也不知道你怎麼會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這個熟悉的聲音,聽得豐華頭皮發麻。
她強作鎮定,回頭看去。
一名身材姣好,膚白貌美的薩卡茲正站在她身邊…但若是細細去看,那頭整潔的奶白秀發與半框眼鏡下所遮蓋著的,分明就是塔露拉的臉。
“你…真是神通廣大。”豐華干巴巴地說道。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塔露拉衝她微笑起來。
那笑容意外地很溫柔,看得豐華一時間也漸漸地放松了下來。
“看了這麼久,你知道他是誰嗎?”塔露拉回過頭去,望著身旁的雕像。
“唔,下面的銘牌上頭寫著愛德華·亞特利亞斯這個名字,說他是協助魏彥吾建立了現如今龍門的一名光榮而偉大的紳士…”
“…錯了。他並不光榮,只是個因為手段過於軟弱而最終導致自己死在可恥的政治斗爭當中的失敗的野心家罷了。”塔露拉搖了搖頭:“他也不偉大,他只是我的父親。”
豐華緊緊閉著嘴巴,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插嘴說出什麼爛話來。
“我不會像他那樣軟弱,更不會接受那種可恥的失敗。”
說到這里,塔露拉轉過身來,望向豐華,眼中充滿了平靜的炙熱:
“知道為什麼嗎?”
“你說。”
“因為你給了我這副身軀…給了我第二次機會。”
塔露拉張開雙臂,輕柔地,小心地將豐華擁入懷中:
“你還給了我雲海,教會了我真正的大是大非…豐華,可蕾,無論你現在叫什麼名字,這些都不會改變。”
“…塔露拉?”豐華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少女。
這…真的是她所知的那個游戲反派嗎?
“我有你,所以我絕不會輸。”她摟著豐華,輕聲說道。
這基本都相當於直接告白了,豐華要是連這時候都不選擇抓住機會,就只是純純地在浪費塔露拉的一片真心。
於是,她們在愛德華那座無人問津的塑像前相擁良久。
不過,塔露拉剛松開豐華的腰,就輕笑著說道:
“你早已忘了我,我看得出。所以別叫我塔露拉了,這個名字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那我叫你什麼?”
“我現在的名字叫做特蕾西婭·夏榭爾,一名維多利亞的大學生。”塔露拉輕聲說道:“我住在城西的大陸酒店,你要來找我。嗯…就叫我特蕾茜吧。”
豐華點點頭,隨即意識到塔露拉小姐沒說什麼‘你一定要來’之類的話——而是直接說‘你要來’…看來她心里根本就沒給自己留下‘不來’這個選項…
“是的。你要來找我。”塔露拉輕笑起來:“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
“我一定去!”豐華用力點頭。
開玩笑,塔露拉也不知道從哪兒搞到她的性癖的,未免也搞得太合她胃口了…不去?傻子才不去。要不是礙於對方整合運動領袖的身份,她能直接把塔露拉薅回羅德島去。
“嗯。”塔露拉微笑起來,伸手拂過她腦後的黑發:“走吧——趁那位嚴厲的警司不在的時候多放松放松。”
“…陳?你怎麼知道她在跟著我?”
“我看見你和她一起下車,但我知道你們肯定合不來。”
“原來如此…”
豐華深深呼出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是個人都看得出我們合不來,也不知道魏彥吾怎麼想的——”
“——張豐華!”
“陳…陳sir!”
豐華心虛地回過頭去,果然看見粉腸龍…不對,是美麗的陳警司急匆匆走來的模樣,尷尬地陪著笑說道:
“你怎麼來了…我說了我自己逛逛就好的…”
“省省吧,有急事——局長找你。”
陳一把將手中的無线電塞給豐華,又看向旁邊與豐華牽著手的眼鏡少女:
“這位小姐,我以前見過你嗎?”
“我剛剛在門口看見過你,陳警官。”塔露拉淡然地望著陳暉潔,平靜地開口解釋道:“我記得,那時候似乎正有人在向你道謝。你一定是位好警官。”
“…不。不敢當。”陳慢慢地從塔露拉臉上收回視线,眉頭緊蹙。
“陳sir,這個還你。”說著,豐華將無线電塞進陳暉潔懷里:“我走了。”
“再見,陳警官。”塔露拉輕飄飄地擺了擺手,就要跟著豐華一起離開。
“等等!”
陳一把抓住塔露拉的手腕,又伸手揪住豐華的後領,皺眉對塔露拉說道:
“你是個薩卡茲,卻用著維多利亞護照?”
“維多利亞的薩卡茲人不多,這我知道。”塔露拉坦然地搬出了天璇為她准備的故事:“我的祖父是名工程師,他曾經在維多利亞服役,取得了公民權,自那之後我們一家一直都居住在維多利亞。我在維多利亞出生。”
“我記得薩卡茲人是源石病易感人群,你不是感染者?”
“我不是。我在倫蒂尼姆政治經濟學院學習文學,因此接觸源石的機會一直非常少,我想或許是因為這一點吧。”在雲海數據庫中受過專業訓練的塔露拉繼續說著故事。
“那你們倆,又是怎麼認識的?”陳看了看豐華。
“剛才偶然相遇,只是一見鍾情。”塔露拉溫和地微笑起來。
…看著她的目光,陳不知為何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十分惱火。她松開塔露拉的手腕和豐華的後領,煩悶地擺了擺手:
“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