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4-3 絲縷陽光
醒醒…
霜星靜靜地坐在結凍的泥地上,腿上已經凍得不斷刺痛,但她卻一動不動。
…醒醒!
真好聽的聲音…這是在叫誰呢?
總之不會是我。
這片大地上,已經再也沒有人在乎我了。
…葉蓮娜,是嗎?醒醒!
葉蓮娜艱難地睜開幾乎快要被眼淚凍住的雙眼,望著面前的景象。
那是一片燦爛的淡金色。
像是隨風搖動的麥田。
或是灑進房間的陽光。
望著那副美麗的景象看了許久,她才意識到那是某人長長的頭發。
那人的皮膚白皙而剔透,與她在礦場上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看起來就好像完全不懼這里的風雪傲然怒放的花朵。那水藍色的雙眸下生著一雙對稱的淚痣…是啊,那雙眼睛,她一直記在心中…它笑得彎彎的樣子,它帶著幾分惱怒的樣子…都很好看。
霜星望著可蕾將漸漸醒來的自己小心翼翼地擁入懷中的模樣,忽然發覺自己在做夢。
她從床上坐了起來,瞥了一眼投影界面一角‘01:34’的時間顯示,又一頭倒了回去。
望著安全屋的天花板,她順著夢中的思緒,回憶往昔。
那是…她剛剛被大爹他們從那座礦場救出來時的事情吧。
那時候可蕾是大爹游擊隊中罕有的女性成員,是幾乎唯一有空照料她的人…或者說,唯二願意花時間照料她的人之一,其他人都忙著用伏特加或是咖啡麻痹自己,實在是無法從他們疲憊不堪的心中,擠出一絲一毫的溫暖來養育這個孩子了。
只是大爹作為游擊隊的領袖,一直都兢兢業業地把自己忙得底兒掉,有空睡覺就算是謝天謝地,而且由於沒什麼機會洗澡,不忙的時候一樣渾身汗臭味。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在雪原上活動的游擊隊,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她一度不怎麼喜歡這個臭烘烘的爸爸,老是在他抱過來的時候用自己那雙甚至提不起一柄弩炮的瘦弱雙手把那個平日里甚至能夠靠著血肉之軀撞翻蒸汽甲胄的男人用力推開,然後屁顛屁顛逃進可蕾的懷里。
與大爹和其他人不一樣,可蕾的身上總是很干爽,還有一股她說不上名字的微香。
這樣溫暖而美好的人兒,即使是游擊隊也不願意讓她參加到戰事當中的。可蕾在隊中負責的主要是後勤統籌與物資管理的活兒,而且在這方面做得非常優秀。
霜星還記得大爹某次酒後曾經感嘆,當初就,應該讓可蕾,去首都,當個會計。
但是,可蕾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這一點,全泰拉大概也就只有霜星知道。
游擊隊的所有人都很敬重這位無論多困難都能讓他們吃上飯的女性,故而也一直將她保護得非常好…但凡事總有例外。
那是一個夏夜里,大爹正帶著人馬和源石炸彈離開據點去暗殺一位臭名昭著的貪官。但有一票四處游蕩的土匪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酒壯慫人膽,居然趁著守衛空虛一路晃進了營地里面,看見在營房里照顧‘女兒’的漂亮‘母親’,一下子起了歹意。
結果,那天營地後面多出了三十七個小土堆,里面埋著被可蕾單手捏碎脊椎的屍骨。那些歹徒都走得很安詳,死亡對他們來說,只是咔嚓一聲的事情。
那天,可蕾抱著年幼的霜星哭了很久。霜星當初完全不明白可蕾為什麼會如此難過,但等到她聽可蕾親口說起過去在卡茲戴爾指揮軍隊的往事之後她就漸漸明白了,這個女人或許是已經殺累了,不想再殺人了。
無論如何,從第一次看見可蕾的眼淚那天開始,她認真地鑽研起了源石技藝。
後來,她漸漸地能夠加入游擊隊的戰斗了,再後來,她終於並肩站在了愛國者身旁。
然後,她在整合運動遇見了那位艾拉菲亞。
那時的她漸漸成人,對方卻居然下意識將她與可蕾之間的親密關系當成了伴侶關系。霜星這才發現可蕾居然沒有絲毫衰老,依然是那副成熟,嬌嫩而美好的模樣——這也是她第一次開始懷疑可蕾的身份。
而可蕾一下就看出了她的懷疑。
很快,在那篇空無一人的林間空地中,黃金龍親自向她展示出了那對足有3米高的,宛如水晶吊燈般美麗而龐大的龍角。
那真是十分美麗的景象。
而在那名叫做阿麗娜的艾拉菲亞的影響下,可蕾開始設法幫助整合運動的感染者們,運用荒原上隨處可見的藥用植物做出了一份藥方,以緩解礦石病的症狀。
那種湯藥,霜星第一次聞到的時候忍不住直皺眉,但藥效卻毋庸置疑。
她那時剛好到了叛逆期,不再願意依賴可蕾的幫助。可蕾也同樣開始變得十分忙碌,與過去的愛國者一樣,沒有時間來管青春期那個鬧別扭的她了。
或許也正是那時起,她與可蕾變得疏遠了起來。
只是漸漸地,整合運動中出現了一種謠傳。
可蕾的湯藥,有延緩感染的作用,但只有她自己配置的才能發揮這種神奇的藥效。
她耐不住好奇,偷偷地溜進了那頂標著閒人免進的白帳篷,卻看見了臉色蒼白的可蕾撩起長袖,將自己鮮紅的血放入湯藥的一幕。
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她慌忙逃竄,找了片沒人的角落干嘔了很久。
她從未如此憎恨這個需要依靠吸取可蕾的血液生存下去的自己。
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主動去見過可蕾了。對於不願服用湯藥的她來說,能夠緩解感染帶來的低溫症狀的就只剩下了阿麗娜煞費苦心做出的辣味糖。
後來,可蕾開始以ICI聯絡人的身份,向整合運動提供貿易支持。像ICI這樣能夠無視感染者身份提供幫助的組織在泰拉是絕無僅有的一家,塔露拉對此非常重視,連帶著可蕾本人也變得重要起來,經常由領袖本人護送。
再聽說有關可蕾的消息,是阿麗娜與可蕾帶領的交易隊伍遇襲的時候。
不願殺人的可蕾是脆弱的。然而聽說了可蕾的‘作用’之後,襲擊了交易隊伍的感染者如獲至寶。當她與塔露拉趕到的時候,渾身上下到處布滿放血傷痕的可蕾正麻木地從倒在血泊中的阿麗娜懷中拾起那張辣味糖的食譜…或者說是配方。
自那之後,可蕾就很難再稱得上是活著了。
“…替我帶上霜星,繼續走下去吧。”
那個漆黑的夜里,可蕾撫摸著那支不知從何而來的轉輪源石銃,對著塔露拉說道。
“你在說什麼?”塔露拉捧著那張可蕾硬塞進她衣領里的陳舊食譜,驚愕地望著她。
緊接著,金發的人兒舉起手槍,對准自己的眉心。
原本藏在林間觀察情況的她驚叫著躥了出去。
但是不夠快。
“我太累了——再見。”
她看見了一道亮得刺眼的火光。
卻沒有聽見槍聲。
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聽見一個沙啞的嗓音在無休止地嚎啕著。
喉嚨很痛,像是被火烤過一樣。
啊,原來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霜星躺在床上,靜靜地審視著自己對可蕾的全部記憶。
說不上美好的地方有很多,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因為可蕾沒有撒謊,她說了再見,所以她們再見了。
…真好啊。
她手中緊緊攥著那支細長的方盒,輕輕別開蓋子,滑出一枚糖果塞入口中。
火熱的口感在口腔中綻放,卻令人驚訝地並不燙嘴…也不知可蕾究竟費了多大功夫,才將配方改良到如此程度。這種本該辛辣刺激到令常人無法忍受之物,竟也變得可以作為一種獨特的點心入口了。
“…柳德米拉?”她呼喚著在門外值夜的殺胚少女。
面無表情的紅發少女從外面打開房門,淡漠地望著她:“什麼事?”
“給你吃糖。”
“不用了。”柳德米拉皺起眉頭。
霜星的這一招上她已經吃過一次虧了,不打算再在同一個地方絆倒第二次。
“這次的不一樣。”說著,霜星打開了床頭櫃上的台燈。
是嗎…柳德米拉本來將信將疑的,但卻在看見霜星的神情之後改變了看法。
那張仿佛萬年堅冰般永遠不會融化的臉上,此時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霜星的笑充滿了輕松溫和的氣氛,柳德米拉居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從霜星手中接過了那枚膠囊形狀的糖果放進嘴中。
入口的瞬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好熱。
但意外地並不難以忍受,反而…很溫暖。
柳德米拉細細品味著嘴中伴隨著濃郁的草藥香氣綻放來開的滋味。
看見柳德米拉居然閉上眼睛品味起來的樣子,霜星驚愕地睜大眼睛。
但緊接著,她就看見柳德米拉咕咚一聲把糖吞下了肚。
“…太暖和了,我感覺自己像照到太陽的吸血鬼。”
柳德米拉小聲嘀咕著,走進房間:
“真熱…我要休息一下。”
“正好,我睡不著了。”霜星點了點頭,與她擦肩而過:“你先休息吧,我去值夜。”
但她卻沒聽到回應——柳德米拉已經一頭栽在了床上,陷入沉眠。
…這糖會讓人變困?
霜星困惑地皺起眉頭。
不對,她自己身上怎麼沒有類似的反應?
銀發的卡特斯蹙眉思索了一會兒個中緣由,最終只能歸結於柳德米拉自己睡眠不足,搖搖頭站在門外開始值夜。
盡管已經是午夜,但京都市經過遷都至此的那位君主的治理與發展,集結了整個東國商業的頭部資源,自然也吸引了無數內外資本扎根於此,每晚都有無數人在此揮金如土,故而號稱不夜之城。
但霜星對於這里的夜夜笙歌毫無興趣,只覺得窗外五顏六色變化多端的霓虹燈好看。她靜靜地欣賞著室外大熒幕上聽不到聲音也沒法遙控的電視節目,不時吃顆糖保持清醒,替房中正熟睡的柳德米拉關注著周遭的動靜。
此時的她內心前所未有地溫暖,只是靜靜地站在走廊中等到日出,等到霓虹燈熄滅,等到外出偵查的泥岩一如既往地衝她點頭然後走進房間休息,等到次日早晨交班的時候,卻沒柳德米拉出來換班。
直到…
“…早。”浮士德提著手中裝滿食盒的口袋閃進走廊:“有沒有什麼情況?”
“沒什麼特別的。”
霜星搖了搖頭:
“只是,這麼多天都沒有看見太陽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還不下雪。”
“這里的氣候與我們熟悉的雪原不一樣,平時都是四季分明的,只是偶爾會下雪。”
浮士德將他們四人的早餐擺在一旁的陳舊小桌上,忽然警惕地皺起眉頭:
“柳德米拉呢?現在應該是她當值才對,怎麼回事?”
“唉…”霜星嘆了口氣:“…她在睡覺。”
“她在睡覺?”浮士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發生了什麼?她不是這麼貪睡的人。”
“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訴你了。”霜星搖搖頭:“你先頂上吧,我吃早飯。”
“…好。”
然而直到他們輪流吃完早餐,日上三竿,也沒有看見柳德米拉的影子。
“不…哪里不對。”
倚在門邊的浮士德有些緊張地搖了搖頭:
“你剛才說你是兩點左右與她換班,現在已經接近正午,她怎麼還不醒?”
“是不對勁。”霜星點了點頭,拉開房門:“我去看看她。”
“好。”說完,浮士德就守在了門口。
霜星進入房間時,和衣睡下的紅發少女正靜靜地躺在床上。窗邊灑進的絲縷陽光下,少女的睫毛綻放出艷麗的玫紅色澤…柳德米拉一動不動,只是胸口平緩地起伏著。
“柳德米拉?”霜星來到床前,試著叫了叫她的名字。
“嗯唔…”紅發的少女輕聲嚶嚀了一聲,翻了個身。
“…柳德米拉,醒醒。”霜星推了推她的肩膀。
“不要…讓我再睡一會兒…”
“…醒醒,你睡了很久了。”霜星又推了推她的肩膀。
“住手呀,媽媽…”柳德米拉迷迷糊糊地說著,又翻了個身:“就一會兒…”
“…唉。”
霜星嘆了口氣…面對著柳德米拉這副樣子,她居然完全沒法生起氣來。
“…呃唔…吸溜。”
柳德米拉吸了一下口水,忽然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就看見了霜星一手扶著額頭站在她面前的模樣。
霜星只是靜靜地望著她,而柳德米拉的姿勢一下子僵住了。
兩人這樣對視了很久。
窗外傳來一陣麻雀的叫聲。
“——你詐我!!”
柳德米拉滿臉通紅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很難說是氣的還是羞的:
“你是不是在那顆糖里下了藥?!”
“我藥了你有什麼好處嗎?”霜星只是斜睨著她。
“我怎麼知道!你…你是不是和外部勢力勾結准備陰謀顛覆整合運動?!”
“冷靜一點,你自己貪睡不要怪我。”霜星蹙起眉頭。
看著她這副樣子,柳德米拉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只是臉卻羞得更紅了:
“…剛才來叫我的就是你?”
“是。”
“我…有沒有說什麼?”
“你說了‘不要,讓我再睡一會兒’,還有‘住手呀,媽媽——’”
“——啊啊啊啊啊啊我聽不見!!!”
聽到騷動的浮士德一把打開了房門:
“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都沒有!滾出去!!”柳德米拉大叫著抓起枕頭丟向門口。
被枕頭精准地糊了一臉之後,浮士德一頭霧水地抱著枕頭退了出去。
他抱著那只枕頭,忽然發覺上面還殘余著柳德米拉的一絲體香,不由得嘆了口氣。
對於這個與自己大概同齡的暴躁家伙,他是真的生不起什麼旖念,只是暗自發覺如果柳德米拉用弩的時候也能像扔這枕頭時那麼准,那麼她或許有成為狙擊手的潛質。
浮士德將沾著柳德米拉口水的枕套拆了下來,丟進洗衣籃,又將其中的枕芯擺在一旁看著還算干淨的櫥櫃上面曬干。
此時撓著頭走出臥室的柳德米拉剛好看見了浮士德替她忙活收拾殘局的樣子,忍不住嘖了一聲,好像很有些不滿地小聲嘀咕道:“放著不管我也會弄的…多管閒事。”
“哦。”浮士德平靜地點點頭:“我替你值了半天的班,輪到你了。”
“…知道了,稍微等一下。”
柳德米拉去上了個廁所,隨即從餐桌旁拉過一張椅子,大剌剌地坐在了大門口:
“我說,隊長小姐?”
霜星靜靜地望著外面的熒幕,上面正放著某個‘大型真人在线游戲’的首發式廣告。
“隊長小姐?霜星?雪怪公主?”柳德米拉在她身後用力揮著手:“葉蓮娜——”
此時霜星剛剛看到那條‘服用一顆藥丸,即可進入虛擬世界’的標語,問道:
“——我聽得到,什麼事?”
“我什麼時候能出外勤啊?”柳德米拉百無聊賴地趴在椅背上,問道:“最近這幾天里,出外勤的好像都是你還有那個泥岩哎,什麼時候輪到我?”
“領袖給我們訂制的衣物還沒有送到,你需要再等等。”
“可是,你也一樣啊。”柳德米拉有些不滿地望著霜星身上一如既往的舊衣服。
“我能發動湍流傳輸抵達城外的安全屋,然後直接進入山里搜索避開視线。”
霜星望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形終端,說道:
“而你不能。”
“嘖…為什麼我們當中拿到終端機的只有你?領袖真偏心。”
“這不是因為領袖偏心…而因為它是遺物。”霜星平靜地說道。
這枚戒指形終端,是塔露拉先前在可蕾飲彈‘自盡’之後在她的個人物品當中找到的,隨盒還附有一枚便簽,寫著‘給葉蓮娜’幾個字。
而柳德米拉,在聽見‘遺物’兩個字的時候就怔住了,一言不發地望向了門口的方向。
霜星掏出一枚糖果送入口中,瞥了一眼死死盯住門口的柳德米拉。
忽然,門鈴被人按響了。
“你好,企鵝物流。”門外的快遞員高聲自報家門:“請問葉蓮娜·夏榭爾小姐在家嗎?”
是個女性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帶著一絲快遞員這項工作中不尋常的悠閒與冷靜。
霜星打著手勢讓兩人在對方視线之外做好准備,一邊走到門口,應了門:
“我在。”
“哦,好的,我這里有三份快遞需要您簽收…感覺是衣服之類的,不是什麼危險物品,您大可以放心,夏榭爾小姐。”
“就來了,抱歉——稍微有點事。”
霜星背在身後的右手中握緊了塔露拉交給她的那柄可蕾用過的轉輪源石銃,左手伸向房門將其打開。
站在門外的,是一位雙手捧著三件軟包裹的藍發薩科塔女性。
“您好,夏榭爾小姐,我叫莫斯提馬。”
溫和而沉靜的薩科塔人微笑著自我介紹道:
“我是企鵝物流雇用的一名信使,絕不是什麼可疑人物。您的包裹需要放在哪里?”
“放在門口就可以了。”霜星不為所動。
莫斯提馬點點頭放下包裹,拿起腰間透明文件袋中的寫字板與簽字筆遞給霜星:
“好的——請在這里進行簽收。”
霜星只是左手接過了她手中的簽字筆,在她手中的寫字板上簽上名字。
“…您真的很警惕呢,夏榭爾小姐。”
薩科塔人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霜星始終沒有出現的左手:
“我聽說卡茲戴爾曾經有一位姓夏榭爾的小姐,她曾一手策劃了亞茲拉爾古城的墜落…無意冒犯,只是您讓我想起了這個傳說。”
“你是指可蕾·夏榭爾?”霜星挑了挑眉毛。
“是啊。你知道她的故事嗎?”莫斯提馬微笑起來。
“算是吧。”
“唔。您會是個有趣的交談對象啊。”
莫斯提馬饒有興致地望著她:
“等到下一次您的右手不再時刻扣在扳機上的時候,我們再多聊聊吧…告辭。”
說完,薩科塔人就憑空消失了。
霜星將槍交到左手,抬起終端機認真檢查了一下身上內套裝中拾音陣列的回傳信號,確定沒有人在周遭虎視眈眈之後才收起槍,抱起了門口的包裹回到室內。
“危險解除。”她輕聲說道。
“呼…真緊張。”柳德米拉將匕首插回了隨身的刀鞘當中,松了口氣。
在她身旁,蹲跪在冰箱後的浮士德也提著那柄最近得自塔露拉的連射手弩站起身來,將其弓臂重新折疊起來,隨後塞進腰間的攜行具。
此時,霜星已經打開了其中一只包裹,望著最上面的大文件袋上明顯是由塔露拉親筆寫就的‘霜星’二字與文件袋下面的水手服款女子高中生制服,陷入了沉思。
塔露拉給他們准備的都市迷彩,就是高中生制服,每人三套,換洗用。
片刻後——
“哎,這小包倒是挺方便的…”
身穿短裙褲襪水手服的柳德米拉擺弄著手中那只側面能夠迅速打開的書包式攜行具,又扯了扯腰間堪堪蓋住半截大腿的黑底紅邊短裙:
“…就是裙子,會不會有點太短了?”
“你不是穿著羊毛褲襪嗎?”
霜星瞥了一眼穿著黑紅配色水手服的柳德米拉,輕輕彈了彈自己那件白底黑邊的高腰時髦款學生制服的上衣下擺:
“我只有長筒襪。”
柳德米拉瞥了一眼霜星腿上潔白的羊毛長筒襪,吐了吐舌頭:“…唔哇,好亮。”
此時,回房換上正裝式制服的浮士德一邊緊了緊領帶,一邊提起了裝有手弩的書包,加大了幾分音量問道:
“你們換好了嗎?”
“換好了,你出來吧。”柳德米拉答道。
浮士德簡短地瞥了一眼面前的‘學姐’與‘學妹’,點了點頭:“唔,都很合身。”
“就‘很合身’三個字啊?”柳德米拉訕訕地笑了起來:“說起來,泥岩呢?”
霜星搖了搖頭:
“他本來就能用源石技藝自由偽造身形,這類衣裝反而是畫蛇添足。”
無論如何——今天開始她就是在京都西都立高等中學校上學的學生葉蓮娜·夏榭爾了…至少那張隨著衣物一起送來的學生證上面是這麼寫的。
由於對這個身份實在有些好奇,霜星就在偵查時去那所學校看了一眼。
然而…
“…好啦,進來吧。”
望著教室中的老師友好地對著自己擺著手的模樣,霜星嘆了口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直到她在黑板上用不怎麼美觀的片假名寫下名字,霜星都沒能回過味來。
就結論而言,她真的入學成為了在京都西都立高等中學校上學的學生葉蓮娜·夏榭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