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大肥羊
自從范拙第一次接觸到紅月已經過去了4個月,如果以做生意的角度來看,那麼她在這四個月里有賺也有賠,剛剛開始游戲的時候她甚至連月時計的作用都不知道,更別提去准備一個來用了,自然是賠多賺少。
一直到她將最開始拿到的那一批5枚紅月吃到最後一顆的時候,她才終於時來運轉,第一次在游戲內拿到了一批10枚紅月,她將其中的兩枚通過之前好不容易才攢錢買到的貓頭鷹賣了出去,一下子就賺了十萬還多。
有了這筆錢作為‘啟動資金’,范拙頭一次得到了一套比較好用的裝備。原先在學校里因為不善言辭而遭人看不起乃至招致霸凌的她,總算是在紅月的世界里揚眉吐氣了一回。
自那之後,她幾乎將每天夜晚的都花在了紅月上面。她也很快發現紅月與街機或桌游這類游戲不同:當她的精神在紅月中冒險時,她的身體卻在現實當中休息,幾乎不會影響任何她安排在白天的活動,精神面貌還反而有所改善。
但她身上的變化卻莫名其妙地招來了學校惡霸們的注意,她們開始變得越來越過分,直到有一天范拙忍無可忍,掏出紅月中得來的佩槍給這群討人厭的家伙一人摟了兩槍。
那一天,除了她自己以外沒有人聽到槍聲。而那一天過後,那三名之前一直欺負她的女學生患了好一陣子的重感冒,而任憑對方的家長鬧騰在學校來鬧騰去,也沒找到任何能證明她范拙動了手腳的實質性證據。
再加上她在現實中寡言少語,沒有給人口實,最後整件調查不了了之。地方法院認為那三名女學生會同時感冒純屬偶然,三對家長徹底敗訴,後來因為被憋了一肚子火的檢方指控為誹謗而在民事調停當中欠了范家一大筆賠償金。
自那天過後,學校里最盛氣凌人的學生也不敢再在她面前擺譜了——學校里還敢跟她打交道的人壓根就沒剩下幾個,大多數人都因為某些人散播的謠言而將她當成了女妖怪,由於畏懼她的妖術而對她徹底敬而遠之。
雖然這時候她放學回家已經不再提心吊膽,可她卻也徹底喜歡上了游玩紅月的感覺,每天除了吃飯上廁所就是在家和教室之間兩點一线,除了學習成績上還是平平無奇以外,居然成了老師與親戚們口中‘老實巴交的好學生’。
西平的成年人普遍比較唯物主義,自然不會在意孩子們捏造的空穴來風:既然法院說是巧合,那就是巧合。
於是,范拙的生活也就漸漸地穩定下來,每天都往紅月跑。她的戰斗技巧不算高超,卻勝在膽大心細,獨自行動時能在各種隱蔽的角落中發現許多受到其他人忽視的戰利品,團隊合作時也能有效與其他玩家進行配合,一樣能拿到分紅。
當然,在紅月高自由度的框架下也產生了不少玩家之間的勾心斗角。范拙雖然沒有過主動去坑別人的念頭,卻被別人坑過,在十八歲的年紀就早早地見識過了世間險惡。
自從她第一次被人從背後開黑槍之後,就漸漸地學會了從別人的語言與神態當中發掘說謊跡象的技能。從那以來,她還是頭一次遇見豐華這樣奇怪的人。
范拙坐在茶餐廳里,望著桌對面不顧周遭玩家集體注目,在桌面上擺弄各種素材靈藥武器裝備的豐華,忍不住長嘆一聲,搖起頭來:
“…你的錢,難道是大風刮來的不成?”
“不是。”豐華搖搖頭,擺弄著手中那把單動左輪:“是我找人幫我印的。”
“這游戲還有印假鈔這種玩法?”范拙滿臉寫著不信。
“不是假鈔,是真鈔…算了,說了你也不信。”
豐華打開那把單動左輪開在槍身左側的退彈口,試著填了一發子彈進去,又將其退了出來,熟悉著手感,一邊說道:
“你就當是大風刮來的吧。”
“…那先假設這錢是你印的,是真鈔,可你買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打算做什麼?”
靈藥,左輪手槍,連發步槍,.45短彈,.40長彈,月時計,卷煙,雪茄,威士忌,白蘭地,金酒,黑郎姆,龍舌蘭,牛肉罐頭,鮭魚罐頭,糖果,巧克力,等等等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足夠開起一家雜貨店來了。
一旁的NPC服務員端著她們的餐點愣在原地琢磨半天,才在桌上找到合適的空位,將兩人的菜品上齊。
豐華將桌上的什物逐一塞回紙牌塞進口袋轉交給亞森,在桌子上騰出空來,把自己那塊還在白瓷盤上滋滋作響的牛排拉到了眼前,一邊答道:
“分析。”
“分析?”范拙狐疑地望著她。
“是的,分析成功的話,我就可以自己做出復制品。”
“復制品…”范拙瞪大雙眼,一下子聯想到了剛才豐華在買東西的時候拿出的那一張張全都一模一樣的鈔票:“…什麼都可以復制?”
豐華搖搖頭:“不清楚,還在分析。”
說完,她就悶頭對付起那塊牛排來。
她們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亞森就興高采烈地來了回信:
‘全部都能做!’
‘全部?’
‘全部。’亞森篤定地重復了一遍:‘雖然星光的含量都比較低,但主上帶來的無疑都是靈性物品,只要有需要,在下就能用夫人近期研究出的靈性生產系統原型機進行量產。’
‘很好,有勞了。’豐華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帶著你的新制程去找可蕾,她會去研究出我們需要的庫存數量——你明白的對吧?只要維持好庫存的數量就可以了。’
‘當然,絕對沒有問題。’
在做出肯定的答復之後,亞森就忙著填補庫存去了。
豐華靜靜吃完牛排,然後才對正在喝紅酒的范拙說道:
“可以做。”
“唔噗——咳咳咳…”范拙拿起餐巾把臉上的紅酒抹掉:“真的可以?”
“可以。”豐華點了點頭:“以後玲瓏你想喝威士忌可以來找我,我算你便宜點。”
“…好。”
范玲瓏小姐尷尬地點點頭——她其實不喜歡喝烈酒。
而豐華則動手將剛剛買到的腕表式月時計戴了在左腕上。
吃飽喝足過後,豐華隨著玲瓏離開茶餐廳,走在了外面的雨廊上。
這樣的雨廊在大樓外緣隨處可見,基本上就像馬路兩旁的人行道一樣。雖然黃銅圍欄上面滿是水漬,角落里總會有兩個煙頭,而且還不時隨風飄進些雨點來,行走在上面倒也能看見些別樣的風景。
原本范拙還想帶豐華回趟安全屋存掉身上多余的紙牌錢幣,卻被豐華一口回絕。
因為豐華自己心里清楚,這個所謂的死亡掉落機制,多半應該就是一種選擇性傳送,將玩家自身以及身上除了紙牌錢幣之外的東西都傳送回安全屋。而豐華的紙牌與錢幣都在接入點儲物櫃里放著,自然不會受到影響。
既然豐華沒有這個意思,身上反正也沒什麼值錢東西的范玲瓏小姐也就不再強求了,帶著豐華繼續朝著信使協會前進。
只可惜,有的事豐華自己雖然清楚,卻並不代表所有人都知道。
她們倆才在雨廊中走出去沒幾步路,就發現幾個壯漢一前一後地圍了上來。
這些人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神情,懷揣短劍匕首壁紙刀等各式各樣的凶器,其中一人肩頭還站著一只鸚鵡,看樣子剛才多半就是靠著這小家伙在通風報信。
看到這里,豐華也推測出對方多半是被自己剛才在餐廳內的擺攤行為吸引了過來。
“…這位小姐。”為首的壯漢不懷好意地為笑起來:“你——”
——砰,砰砰,砰砰。
豐華閃電般地拔出那柄自游戲內買到的單動式左輪,抬手一槍放倒那名開口的壯漢。
隨後她迅速撥動手中單動左輪的擊錘連發兩槍,將他身旁兩位陷入驚愕的同伴解決,緊接著撲通一聲干脆利落地做出倒地轉身的戰術動作,短暫離開了身後敵人的視线范圍,然後再次瞄准,連發兩槍,將身後的另外兩人一同解決。
在兩秒都不到的極短時間內,原本組成看似必勝的包圍圈的那些壯漢都在淡淡的紅色輝光之間下場並消失不見,此時豐華與玲瓏周圍唯一幸存下來的那名劫道者已經驚呆了,他微微顫抖的雙手當中握著那柄短劍,猶豫了半晌,終究還是嗷嗷叫著衝了上來。
豐華的處理方式很簡單,她直接架起胳膊迎了上去。她身上的作戰服帶有切割防護,要應付一把看似普通的短劍應該沒有問題。
但那短劍卻徑直穿過她的手臂,劃出一道圓弧。
豐華皺起眉頭,她只在‘中劍’的地方感到了微微的麻木與酸痛感,但手腕上月時計那原本指著滿格的血量卻一下子跌了五分之一。
這使她不敢再輕敵,精准地一掌探出,快如閃電地擒住了對方握劍的手,用蠻力強行壓制住對方向下刺來的力道,翻轉劍鋒向上,用力一壓。
而她的膝蓋則在這時猛地向上一頂,正中對方腕關節。
“——唔嗷?!”
伴隨著一聲慘叫,那柄短劍自對方手中滑落。
短劍發出當啷一聲,自雨廊邊緣滾落。
而那名失去武器的玩家則在同時被豐華用力按在了欄杆前。
“說吧,怎麼回事。”
豐華冷冷地問道,一邊揪著領口將對方提了起來,直至肚臍高過欄杆扶手。
肚臍大約是人體重心所在,只要這一點高過欄杆,豐華就能輕松將他推下去。
“大…大…大…大…”
那壯漢嘴唇煞白,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沒能吐出一個完整的詞。
“大什麼?”豐華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地望了他一眼。
“…大姐!”
對方被她這麼一看,頓時哇地一聲,眼淚鼻涕一起淌了下來:
“大姐!我們…我們幾個都是鬼迷了心竅哇!去干,干什麼不好,跑來觸大姐的眉頭…大姐!你饒,饒了我吧!大姐…”
看見對方這副沒骨氣的模樣,豐華反而有些尷尬了。她隨手扯著衣服將對方一把丟回旁邊的走道上,問道:
“你要說的就這麼多?”
“就,就這麼多…”那人渾身哆嗦著點頭。
然後他聽見了豐華慢慢拉動擊錘發出的咯擦聲。
他整張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別吧…大姐…”
“給我一個不開槍的理由。”
“我…我真沒剩幾顆紅月了…”他吞吞吐吐地說道。
“所以呢?”豐華挑了挑眉頭。
“算了吧。”玲瓏也在一旁輕聲說道:“有一點我之前忘了告訴你:健康值歸零之後身上剩余的游戲時長也會掉落,變成別人只要接觸到就能撿走的狀態。”
“我…我是真的沒錢再買一批紅月了哇,大姐!”
那五大三粗胡子拉碴一臉凶相的青年居然又哇地一聲嚎了起來:
“白天做工又苦又累,我只剩這里可以消遣消遣了…放我一條生路吧!”
“嘖…”豐華訕笑起來,伸手堵住耳朵:“…那你剛才打劫我算是怎麼回事?”
“我…我不是想著,如果碰見大肥羊沒准能撈一筆時長嘛…”
他有些尷尬地嘀咕道:
“而且你還帶著酒…我都快兩個月沒沾過黃湯了…”
“好慘。”玲瓏小聲嘀咕道。
“算了。”
豐華嘆了口氣,收起槍:
“給你個機會,幫我做事吧,就當是將功抵過。”
“幫…幫您做事?”
那人眼睛一下子就瞪圓了:
“大姐…不,老大!從今往後您就是我老大!小弟梁青山,願為老大效犬馬之勞!”
“行了,沒必要搞這些虛的。”豐華擺擺手:“我說什麼你做什麼,就這麼簡單。”
“好!說吧老大,要我做啥?”
“我打算寄些東西在你這里,讓你替我做買賣。”豐華說。
“這…倒是可以。”梁青山點頭答應。
“可以嗎?”豐華斜睨著他:“要是不可以怎麼辦?”
“小弟曾經在老家管過幾天姨媽的雜貨鋪,這經驗…終歸是有一點。”
說到這里,他又拍了拍胸口:
“這樣!小弟先去找一間鋪面,找到了就會通知老大,由您看過過後再做決定。”
“你還挺上道。”豐華點點頭:“你打算怎麼通知我?”
“嘿嘿。”梁青山朴實地笑了笑,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剛才那只報信的鸚鵡不一會兒就拍著翅膀來到了他的肩頭站定,輕輕啄著他的耳朵,一副相當親昵的樣子。
“看,就靠他了。”他指著肩頭的鸚鵡說。
“好。”豐華點點頭,掏出之前在君子蘭的藥店那里剩下的那五張萬元大鈔,一把拍在梁青山懷里,說道:“就交給你了,去辦事吧。”
“這…這這這…”
他伸手把鈔票推了回來,尷尬地笑了起來:
“…使不得,小弟還什麼都沒做成呢。”
“這是給你盤鋪面用的,不是給你的——分紅自然要等事成了再說。”
“噢——那只要這些就夠。”
說著,梁青山抽走其中一張鈔票,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其實只要五千就成。紅月這里和外面不一樣,鋪面真不貴。就算是倫敦中央大道那旮旯的鋪面,一個月租金也只要每平米二十來塊,我們一間雜貨鋪也用不著太大的店面,我尋思就算押金要交足三個月租金,也花不了一萬塊。”
“那麼,剩下的你就拿去買身正裝吧。”豐華望著梁青山身上白背心配牛仔褲的打扮:“到時你就是店里的伙計,穿成這副德行…有點掉價。”
“呃咳咳…”梁青山尷尬得憋紅了臉,點頭答應了下來:“…明白了,老大。”
“去吧。”豐華拍拍他的肩膀。
“好!小弟保證1天之內讓小呆把好消息帶到。”
說完,豐華就牽著已經看呆了的玲瓏一同繼續向前走去。
想來小呆就是那鸚鵡的名字吧。
突然,她又聽見身後本來已經悶頭走出去幾步的梁青山回頭大聲說道:
“老大!你是能做大事的人——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小子話真多…
豐華苦笑起來,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走開了。
等她們一路到達信使協會,在一眾鸚鵡鴿子貓頭鷹的簇擁下,玲瓏才總算回過味來,一臉驚愕地望著豐華:
“你怎麼辦到的?”
“啊?”
豐華困惑地瞥了她一眼,望著面前棲木上那只正叼著自己的手指不肯松口的貓頭鷹:
“可能…是我的手指比較香?”
“不是不是。”
玲瓏擺了擺手,瞥了一眼旁邊匆匆忙忙帶了塊肉過來喂貓頭鷹的工作人員,問道:
“就是那…梁青山的事,他怎麼就變成你的小弟了?”
豐華仔細想了一圈其中的邏輯,答道:“可能是因為我比較能打。”
“就那幾個夯貨,我也能對付啊。”
玲瓏滿臉寫著不信:
“可怎麼也沒見有人來做我的小弟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
豐華把手指從那只扭頭開始干飯的貓頭鷹那里抽了回來:
“…這種事也講究緣分的吧,嗯。就比如我今天會為了問話放過他而不是旁邊其他人,就是一種緣分。”
“好吧…”玲瓏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原本豐華其實都做好了看見梁青山碰壁回來請罪的打算。不過她也不知道這貨是發了什麼狠勁,居然趕在24小時期限的最後一刻鍾發來了成功盤到一家鋪面的回復。
雖然是一家坐落在倫敦街區中央大道末尾一條小巷旁的不起眼的鋪面,卻也勝在位於一處安全屋入口附近,來來往往的玩家不少,客源自然也不缺。
緊接著,梁青山就很負責地去同一條街上考察到了其他地方的行情,硬是接著當初在茶餐廳里看見豐華玩擺攤的時候見到的品類,抄回了長長一串其他鋪面的同類商品定價。
而其中許多諸如酒類煙草食品之類的都是NPC經營的店面,豐華只需要稍微降降價再限個額就能爭取到一定的市場,不過鑒於武器裝備與靈藥之類大多是玩家在負責經營,她還是找到可蕾做了個簡單的分析,敲定了價格。
總之,大致上的方針是進行有限的降價,不至於對不起那些特地拐進來看看的客人,也不至於讓同行生意做不下去跑過來發脾氣。
而至於成本方面,有著專門負責分析靈性制程的亞森和專門擅長生產優化的可蕾在,她這些商品的成本平均能控制在價格的五分之一左右。豐華不知道其他人的成本怎麼樣,但她起碼有得賺,也發得出工資——她覺得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