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亞森失去色彩化作飛灰的刹那，原本平靜的田野當中，突然變得喊殺聲變天。

　　 “搞乜鬼？”豐華愕然望著那片突然變得肅殺的原野。

　　 其中已經自不知何時起擺起了莊重齊整的軍陣，無數銀白色的盔甲反射著如血殘陽，宛如一道血紅的星河。

　　 ‘好家伙…’面對這麼大的陣仗，可蕾一時間也看傻了。

　　 豐華則低下頭，捏著手里不斷搏動的小星星，苦笑著問道：

　　 ‘還是先看看這個吧，我該拿它怎麼辦？’

　　 ‘放在你的角上，它們會處理的。’可蕾立刻回答道。

　　 豐華伸手放在頭頂自動出現的皇冠形龍角上，那顆星星立刻就被龍角吸了進去。

　　 一股柔和的觸感遍布全身，豐華感覺自己像是一下子落進了一片暖洋洋的大海當中，渾身都放松了下來，盡管大敵當前，卻居然有種想睡個午覺的衝動。

　　 緊接著，豐華有些訝異地握了握之前因為用力過度產生酸痛的手掌，發現那股酸痛感居然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頓時驚為天人：

　　 ‘這麼厲害？’

　　 ‘它的力量…很特別。’可蕾的語氣有些復雜：‘我本來還以為它會將你恢復到最佳狀態…但是，它似乎只是將你體內的情況回溯到了與亞森作戰之前的模樣。這似乎也不是我們依靠消耗這種力量達成的結果…你先打著，我繼續研究。’

　　 ‘什麼叫“我先打著”？！’豐華哭笑不得地追問道：‘那可是幾千來號人，不是幾千頭豬…就算真是豬，幾千頭豬也能把我拱死幾個來回！’

　　 ‘你有辦法的——仔細看！’

　　 被可蕾稍微訓了一嗓子之後，豐華也漸漸冷靜下來了。

　　 於是她按照可蕾的指示望向敵陣當中，沉下心觀察起來。

　　 漸漸地，她在那看似磅礴的軍陣中，望見了一顆又一顆暗淡微弱的星星。

　　 …原來如此。

　　 豐華走出城鎮，走向眼前正在發起衝鋒的千軍萬馬，靜靜地伸出手。

　　 原先宛若山洪般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騎兵衝鋒，在她看似單薄的掌心跟前突兀地分開，又在她身後重新閉合，繼續前進。

　　 跟在騎兵後面的步兵們如臨大敵般地望著她，慢慢逼近，漸漸地在她周遭圍城一圈，卻沒有一人敢於衝上前來。

　　 他們靜靜僵持著，過了許久，才突然有人大喝一聲，揮起了手中長劍：

　　 “殺啊！”

　　 他的長劍宛如幻影一般穿過豐華的脖子，沒能對她產生任何影響。

　　 豐華隨手一抓，這士兵體內的星星就到了她的手中。

　　 盡管微弱，豐華也仍舊能感受到其中的脈動。

　　 她抬手將其放在龍角之間。

　　 看見豐華的動作，周圍剩余的士兵就好像是一時間突然受到了生死之大恐怖的驅策，紛紛發出絕望的吼叫，揮舞著手中兵刃衝了上來。

　　 豐華抬起手，寫意地凌空畫了一個半圓。

　　 以她的軀干為圓心，被這個半圓所代表的扇形囊括在內的半支軍隊，宛若颶風過境時暴風壓折的草杆一般齊刷刷地倒了下去，化作飛灰。而原本處於他們體內的星星卻依舊在不知何時到了豐華的手中，聚成了一道正強有力地脈動著的星光。

　　 她再次抬手，將其放在龍角之間。

　　 3743，這個數字不知為何在她心底浮現了出來。

　　 豐華回過頭，望著身後正小心翼翼往後退去的另外半支軍隊，悚然驚覺。

　　 揮揮手就能解決掉半支軍隊…這是什麼樣的力量？

　　 ‘少得意了。’可蕾哼哼著：‘那些根本不是真正的活人…恐怕只是特地做出閃亮外形，又賦予了一定知性與力量的人偶而已。’

　　 ‘還好還好。’豐華松了口氣，有些後怕地拍拍胸口。

　　 然後，她就反手解決了剩下的半支傀儡軍隊。

　　 豐華有一次將收集來的瑩黃色星光送進自己的龍角，不由得輕輕摩挲起自己的角來：

　　 ‘它…會有什麼變化嗎？’

　　 ‘唔——你看，原本你的角上不是有一些像鑲嵌孔一樣的小凹槽嗎？’

　　 說著，可蕾放出一只偵查妖精，把豐華龍角的模樣投影在她跟前：

　　 ‘現在，它們中最小的那幾個中有一個似乎有動靜了。’

　　 豐華盯著眼前的投影畫面仔細看了一會兒，才在後腦勺附近的右側龍角處找到了一處有些變化的凹槽——原本空無一物的菱形凹槽中央，多出了一道幾乎微不可查的星光。

　　 ‘剛才看著可沒這麼小。’豐華嘀咕道。

　　 ‘這應該只是按比例顯示容量的一種表示方式而已——也就是說，你還能裝很多呢。’

　　 ‘唔…’

　　 突然，心底生出了某種感應的豐華情不自禁地抬頭看下遠處的潔白城塞。

　　 那座城塞的正中央，有著一道絢爛奪目的星光。

　　 此時，她突然想起了不久前亞森跟她開片兒之前說過的話：

　　 “他們將自己夢中的心力交給奧蘭德…由在下代為保管。”

　　 保管來保管去，原來是保管到那兒去了？

　　 ‘你要做小偷嘛？’可蕾興致勃勃地問。

　　 ‘亞森這不是沒法繼續保管了嗎，那我當然要負起責任來。’

　　 豐華理直氣壯地說著，大步流星地走向遠處的城塞。

　　 蒼白的麥穗，帶來的是微涼的觸感，盡管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入口的東西，卻在微風吹拂下隨著陣陣輕輕的沙沙聲涌起麥浪，令人心生寧靜。

　　 穿過麥田之後，城塞正面那扇立於山崖頂端的恢弘大門就清晰可見了。

　　 而就在豐華即將開始登山的時候，地面突然產生了一陣輕微的搖晃。

　　 ‘…不是吧，又來？’

　　 感受著腳底的晃動感，她一下子想起了之前地面破碎，憑空出現一座城鎮的景象。

　　 ‘不是！抬頭！！’可蕾焦急地提醒道。

　　 豐華者才發現一道黑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籠罩了自己，而且還在越變越大。

　　 她立刻發動靜電推進，在一股股電芒流竄之間迅速退了開來。

　　 緊接著，一道灰黑的身影在凌厲腥臭的勁風四射間落地，激起一片塵土飛揚。

　　 那是…一頭龍。

　　 灰黑色的鱗甲，蝙蝠般的翼手，還有鱷魚般粗壯的長長吻部。

　　 豐華瞪著眼睛，和那頭大蜥蜴對視。

　　 你是龍？我也是，我比你更龍——她如是想到。

　　 ‘別再玩你那陳年爛梗了！’可蕾沒好氣地說道：‘它可不是來跟你鍵盤對決的！’

　　 實際上，可蕾話音未落，大蜥蜴就抬起一只遮天蔽日的翼手，一爪撲了過來。

　　 豐華一邊全功率發動靜電推進將自己彈到半空中躲開那不知能不能抓爛一輛裝甲車的恐怖爪擊，一邊哭笑不得地問道：

　　 ‘不是——龍難道不是你這樣，我這樣，艾麗莎那樣的嗎？這又到底是個啥？！’

　　 ‘這是雙足飛龍，亞龍的一種！’可蕾語速極快地解釋道：‘本來應該是我們龍類在墾荒時會用的生物工具，不過有些會在失去控制後像這樣變得暴躁，而且六親不認！’

　　 ‘那我怎麼辦？這好像和之前那種傀儡不一樣…好像真能一巴掌拍死我！’

　　 ‘小笨蛋！你的龍身呢？！’

　　 ‘對哦。’

　　 豐華一下子開了竅。

　　 緊接著，一道蒼白塗裝，线條洗練的機械巨腕出現在豐華右手外側，一把按在了那條大蜥蜴就要奮力抓下的左翼手上。

　　 “臭弟弟！你爺爺我來啦！”

　　 豐華興衝衝地嬌聲大喝一聲，控制著自己龍身的右腕，抓住大蜥蜴的翼手將其整條龍掀飛了出去，在山崖上摔了個狗啃泥。

　　 嗷——

　　 伴隨著重炮射擊般低沉的怒吼聲，被豐華激起凶性的雙足飛龍張牙舞爪地撲動雙翼，從天而降，對著豐華張開血盆大口。

　　 然後，一對蒼白塗裝的金屬翼手就整個抓住了它的腦袋。

　　 轟轟轟轟轟——

　　 熾烈的轟鳴聲與明亮的蒼藍色火光一同自翼手間噴射而出，豐華那對此前還從未順利使用過的翼手卻在這時候排上用場，牢牢抓住了吃痛而奮力掙扎的雙足飛龍，用高溫尾氣將其烤成了一塊外焦里脆的大酥肉。

　　 等到那塊僅僅是依稀還看得見雙足飛龍輪廓的焦炭不再掙扎之後，豐華才小心翼翼地松開了自己的翼手。

　　 然後，已經大部分碳化，變得酥脆的龐大屍首就咔咔地凌空碎裂，落在地上發出咵嚓晇嚓的脆響，濺起大片大片的黑色碎屑後戳在地面上，再也不動了。

　　 不知為何，豐華聯想到了兒時不小心掉在地上後大頭著地卻穩穩站立的牛奶雪糕。

　　 ‘真是令人倒胃口的聯想。’可蕾吐槽道。

　　 ‘不好意思。’

　　 豐華苦笑了一下，開始繼續尋找上山的路。

　　 這座城塞建在一片異常陡峭的山崖頂端，上去的路蜿蜒曲折，豐華費了好大勁才總算找到正確的上山路，抵達了城塞的大門口。

　　 正當豐華抬起頭，仔細打量城塞正面那扇帶著似曾相識金色鐫刻的銀白大門的時候，一陣低沉的號角聲突然響起。

　　 緊接著，星星點點閃著寒芒的箭雨從天而降。

　　 豐華一邊衝鋒一邊發動一閃，將眼前的箭矢盡數斬斷，迅速逼近到城牆下。

　　 緊接著，她抽刀出鞘，揮動起十九式泛著暗紅色光輝的刀刃，奮力斬開了那道以堅實鋼鐵鑄造而成的大門。

　　 化成碎塊的大門轟然倒地，豐華驅動龍身前肢一掌將那塊朝著自己落下來的門板碎片砸到一旁，隨即施施然走進了變得空空如也的門洞。

　　 進到城內之後，她才發現這座城塞很大。

　　 走了幾圈之後她就發現，這里說是很大還不准確，應該說是非常大。穿過外城之後是鳥語花香的庭院，其中建有獨棟的溫室，涼亭，教堂，都以拼花玻璃雨廊裝潢古朴的城塞主體相連接。

　　 盡管路上遇到不少前來圍追堵截的衛兵，卻都只不過是些被賦予了尋常力量的傀儡，豐華抬抬手就將它們身上的力量收了回來，也算不上什麼阻力。

　　 就算是這樣，要是時不時就會遇到搗亂的她也會有些頭疼。於是豐華使了些小心思，將它們全都引到了庭院中，然後一次性解決了問題。

　　 自無數姿態各異，化作飛灰的衛兵之間，豐華繼續在庭院中前行。

　　 這座庭院中的植被也很是奇特。草地是淺灰色的，樹籬是深灰色的，其中立著的幾顆大橡樹有著潔白的樹干與漆黑的葉片，卻也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靜謐的沙沙聲。

　　 庭院中為數不多有著顏色的地方，是那座溫室，溫室旁的一片田地，以及一片果園。

　　 果園中有著幾種不同的果木，排在最前面的是石榴樹與橘樹。果木本身與之前的橡樹也大差不差，有著淺色的樹干與深色的樹冠，只是其中都靜靜地流淌著溫暖的光。

　　 瑩黃色的星光。

　　 豐華輕輕碰了碰身旁路過的一只渾圓的瑩黃色蜜柑，卻沒想到它好像碰瓷一樣直接從樹上落了下來，只好反手將其接住。

　　 這只泛著星光的蜜柑外皮雖然堅韌卻很薄，沒什麼油脂，也不難剝。果肉堅挺飽滿，味道很甜，沒有酸味，與豐華此前嘗過的橘子有很大區別。

　　 她將果皮塞進接入點中的回收模塊，走向了通往內城的大門。

　　 穿過大門與等候室，她就來到了一間擺著王座的房間。

　　 而王座上理所應當一般地坐著一位王。

　　 那是位灰黑色皮膚，飽經風霜的老王。他身著華服，卻難掩自身的衰頹。

　　 “啊…你來了。”

　　 老王干枯的嘴唇緩緩翕動，發出的卻是亞森的聲音。

　　 豐華靜靜地凝視著他。

　　 倒不是說這個垂垂老矣的家伙有什麼好看：她看的，是對方頭頂上那頂雪白的王冠。

　　 在她的眼中，那頂王冠正在不斷釋放出耀眼的瑩黃色輝光。

　　 “如何？”蒼老的亞森有些吃力地笑了笑：“這彩頭可還入得了閣下的法眼嗎？”

　　 “你要和我打賭？”豐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決斗的彩頭罷了。”

　　 亞森擺了擺手。只是，說到這里他終於忍不住痛苦地咳嗽了幾聲。他一手按住扶手，一手伸向身後，從背後那尊蒼白的王座上站了起來：

　　 “只是，我還沒有輸。”

　　 這時候，豐華才看清了他另一只手從身後拿出了什麼。

　　 那是一杆裹著王旗的潔白騎槍。

　　 “來啊！”

　　 手持騎槍的亞森一掃先前垂垂老矣的頹勢，原本渾濁的雙眼再次變得凌厲：

　　 “只要我還站在這里，我就沒有輸！”

　　 “你說，這是決斗？”豐華一手提刀，平靜地望著他。

　　 “這自然是決斗。”亞森笑了笑：“到頭來，這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決斗。”

　　 “是啊。”

　　 豐華抿著嘴唇，沉默良久。

　　 她看了看亞森眼中堅決的斗志，看了看那面綴著金穗子的雪白王旗，做出了決斷：

　　 “那麼，我會全力以赴。”

　　 “好。”

　　 亞森卷起王旗，雙手持槍，壓低身形。

　　 緊接著，這本該老而無力的衰頹老者好像在突然間變成了一只雄獅。

　　 為了守住王位，以命相搏的雄獅。

　　 雄獅般的老王一步踏破王座前的石磚與地毯，整個人裹在雪白的湍流間疾馳而來。

　　 豐華很是欣賞地望著亞森，突然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不夠快。’

　　 謁見室內兩人的身影，連同那尊王座以及謁見室本身，此時都像是褪色的老相片一樣化作了一片灰白，定格在了這一刹那。

　　 ‘你不夠快？’可蕾有些驚訝。

　　 ‘我不如他快。’

　　 望著那定格在眼前雪白湍流當中，幾乎要以肉身突破音障的老王，豐華坦誠地說道：

　　 ‘還是你來吧。’

　　 ‘好吧。’可蕾答應了下來。

　　 下一刻，十九式在高溫燃氣激射間飛射出鞘。

　　 裹著明紅色侵蝕鍍層的刀刃，在可蕾手中以兩倍音速發出了威力空前的斬擊。

　　 轟——

　　 伴隨著令人炫目的白光，豐華的面罩自動暗了下來，但她還是感受到了高能輻射澆在自己身上帶來的灼熱溫度。

　　 一道微型核爆以老王為圓心擴散開來，周圍的掛毯窗簾連同那扇拼花窗戶在內的一切陳設都狠狠地顫動了幾下，而原本位於老王腳下的地毯更是已經焚燒出了一個圓心的坑，坑邊是焦黑的余燼。

　　 刷——豐華將長刀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半圓，隨後收刀入鞘。

　　 當啷一聲，那杆潔白的旗槍落在了蒼白的大理石上，滾出半圈，再也不動了。

　　 老王跪坐在地，卻露出釋然的微笑。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他衝豐華招了招手，將頭頂的王冠摘下，遞到了她手中。

　　 “給你了。”亞森說。

　　 豐華拿著王冠，神情復雜：

　　 “我其實沒有贏。”

　　 “我知道，但我一樣輸了。”

　　 說完，他又暢快地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單純——像是一個夕陽下灰頭土臉地抱著足球心滿意足地離開草坪回家的小孩。

　　 老王跪坐的身影隨即化作飛灰，而豐華則隨手將那頂王冠戴在了頭上——它很快化作一團格外明亮的星光，融入她的龍角中。

　　 “好吧…”

　　 豐華深呼吸了一下，踢開了一塊飄到自己腳上的地毯余燼，看了看周圍除此之外基本沒什麼大變化的謁見室：

　　 “…我們怎麼回去？”

　　 豐華還記得她過去玩過一款角色扮演游戲，其中的主角們時不時就會化身偷心怪盜，去到壞人們的內心世界偷走對方扭曲的願望，籍此讓壞人改邪歸正。游戲中，每次大家才剛一偷走目標，內心世界就會崩塌，然後他們就得順著來時的路逃出去。

　　 這會兒豐華的處境倒剛好相反——她周遭這座雪白的城塞一點要崩塌的意思也沒有，她甚至還能像現在這樣一邊坐在城堡庭院的果園里剝橘子吃，一邊思考出去的辦法。

　　 好在可蕾從不讓她失望。

　　 ‘好吧好吧…’豐華剝到第十三個橘子的時候，可蕾就得出了結論：‘…我總算弄明白了。你剛才連同亞森的那份力量回收過來的，其實還有這片夢境的控制權。’

　　 ‘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出去了？’豐華精神一振。

　　 ‘別急嘛。’可蕾笑了起來：‘這橘子不好吃嗎？’

　　 ‘挺好吃的。’豐華舔掉唇邊甘甜的橘子汁：‘說實話我本來甚至還想試試那邊的石榴，只是我擔心它籽多。’

　　 ‘得了吧你。’可蕾哭笑不得地說道：‘現在這片小天地都是你的了，你難道就想著吃？’

　　 ‘可這里是夢境啊。’豐華困惑地問：‘除了找點好吃的享受一下，還能用來做什麼？’

　　 ‘雖然你的思路有問題，不過結論倒是沒錯。’

　　 ‘結論…？’

　　 ‘這里是夢境沒錯，不過其中的東西並不是帶不出去的——比如你手中那只星塵柑就是能從這里帶出去的一種…嗯，你就當是土特產吧。’

　　 ‘原來如此。’豐華望著自己手中那只被她剝得干淨整潔的瑩黃色果肉。

　　 ‘更具體地講，這里種植得來的靈性植物都可以帶到現實當中另作他用。而你只要花費一點點之前收集到的星光，就可以把其他東西也帶出去。只是這麼免不了會做有點浪費，還不如專門把這里當成靈性植物培育基地。’

　　 ‘我懂了…’

　　 豐華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我們要在這里開橘子園？’

　　 ‘是啊。不過反正豐華待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們在這里裝個基站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就由我遠程控制後勤妖精完成好啦。’

　　 臨走前，豐華還是摘走了一顆石榴。

　　 等到她回過頭去的時候，本該在身後庭院中矗立的便攜基站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道朴素的房門。

　　 “啊，你來了。”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

　　 豐華扭頭看去，只見一名須發花白的老人正坐在一把舒適的沙發椅當中，手中捧著本精裝硬皮書。

　　 那是一本《亞森·盧平》。

　　 老人看到豐華緊盯著自己手中書本的視线，很坦然地點了點頭：

　　 “是我。我就是亞森。”

　　 “都一把年紀了，還真是能折騰。”豐華苦笑。

　　 “可能是有點太折騰了。”亞森也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我本以為沒了青眼，我起碼能把主動權從銀朱那丫頭手里拿回來…看來我還是失算了，而且現在還遇上了你。”

　　 “我會聯絡緝毒局，讓他們給你做筆錄…”

　　 說到這里，豐華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即便你說出真相，他們大概也不會信。”

　　 “是啊——不過不必麻煩了。”

　　 說到這里，亞森嘆了口氣，合上手中的書擺在一旁：

　　 “我會去自首的。”

　　 “好。”

　　 豐華點點頭，轉身打開房門，離開了。

　　 就在她戴上風帽離開那棟公寓樓走進雨中的時候，可蕾突然問道：

　　 ‘你真覺得他要自首？’

　　 ‘不。’豐華搖頭：‘他大概只是想要個體面而已。’

　　 ‘那…’

　　 ‘…不必太在意這些。’豐華無奈地笑了起來：‘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就算交給法爾肯緝毒局的鷹隼估計也沒什麼用…何況到頭來結果都是一樣。’

　　 亞森會死，而法爾肯就算得到了他的口供也不會相信。

　　 既然如此，不如就交給亞森自己定奪吧。

　　 突然，她感到腳下的地面輕輕震動了一下。

　　 轟隆——

　　 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橘黃色的火光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雨夜。

　　 在無數嘩啦啦下落的碎玻璃之間，一本硬皮書啪嗒一聲落在了地面上。

　　 豐華走上前去，那受到焚風燒灼的封面上依然看得見書本燙金的標題。

　　 《亞森·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