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一章 公費旅行
7月17日,法爾肯合眾國,法克那半島中部,邁阿密國際機場,進近航线。
一架采用蚌式進氣道與大後掠角機翼的龐大航空器飛行在機場上空,俯瞰著下面各式造型圓潤的客機。盡管它用著類似客機的雪白塗裝,但它所使用著的扁平噴口以及無垂尾設計放在一眾客機之間卻仍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如果是換在十年前,這麼架一看就是軍機的玩意一旦出現在法爾肯的領空,迎接它的必然會是大量對空雷達以及無數法爾肯最新銳的防空導彈。
也就是現在兩國關系沒有之前那麼劍拔弩張,而且它本身也在法爾肯各方早有報備,這才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民用機場的進近航线上准備著陸。
“…真危險,附近的防空雷達居然真的都是開機狀態,時不時的就要掃過來一下。”
坐在駕駛艙里的飛行員半開玩笑地開口抱怨道。
豐華坐在客艙的大沙發上,望著身旁實景投影窗口中廣闊的田野與分布其間的公路,感覺它自己印象中水平應該與過去美利堅合眾國差不多的法爾肯有點出入。
“畢竟這是法爾肯的鄉下嘛。”可蕾坐在豐華對面,捧著一只白瓷茶杯:“全世界的鄉下基本上都是像這樣有很多田地的吧。”
“畢竟不是哪里都像我們亞特里亞一樣能大量運用集成式栽培和空間折疊畜牧的嘛。”坐在她們倆旁邊的艾麗莎自豪地說道。
“哎呀,你是哪位來著?”可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嘖…”艾麗莎的眉角輕輕跳了一下:“艾麗莎·朗格里茨!好歹把人家的名字記住吧!”
“不好意思。”說著,可蕾又看向了窗外,一副連句理由都懶得編的樣子。
“哼,真是會吃醋。”艾麗莎瞥了可蕾一眼,端起了自己裝著紅酒的高腳杯。
飛機平穩地接近跑道,一邊減速,最後利用近地懸浮在跑道上空幾米高的地方停穩,慢慢向著指定的停機位滑行。
可是飛機停穩之後,一時間卻沒有登機梯出現。原本早已經急吼吼地打開了前艙門想出去看看的的小瑚四下里望了半天,最後放棄了等待登機梯的念頭,一溜小跑穿過了客艙以及後面的准備室,打開機尾卸貨坡道,跑出了水平尾翼的陰影,伸了個懶腰。
等到登機梯姍姍來遲的時候,它面對的就只剩下了一扇緊閉的艙門,而旅客們則紛紛聚集在機尾坡道周遭,悠哉地閒聊。
等到小瑚已經在停機位的水泥地上躺平了曬太陽的時候,豐華總算看見一輛孤零零的擺渡車慢吞吞地朝著她們開了過來。
而且就這麼一輛擺渡車的尺寸也完全不夠大,很難容下全部50個人。最後坐上車的只有豐華可蕾小瑚等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剩下的絕大多數學生則干脆八仙過海一般要麼悠哉地跑步跟在擺渡車後面,要麼干脆像艾麗莎一樣用著龍身,走在擺渡車旁邊。
看見擺渡車的胖司機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周圍的妖魔亂舞不停地伸手揩著冷汗的模樣,豐華雖然覺得他有點兒可憐,卻也不知該些說什麼好。
畢竟她自己完全是因為可蕾的龍身過於龐大不便使用,才會跟著一起坐在擺渡車上。
等到了入境處,更是只有區區一個開放的窗口,還有好幾個穿著黑色正裝制服的壯漢戴著墨鏡站在入境窗口旁邊。只可惜喀琅施塔得的高中生們壓根兒就不怵他們,該聊的聊該樂的樂,優哉游哉地在入境口拍了幾個小時的隊。
就在豐華掏出一副撲克牌准備開始跟可蕾小瑚玩梭哈的時候,她們終於把隊排完了。
在入境窗口後面等著她們的則是海關。也不知道是法爾肯海關的工作人員看見艾麗莎趾高氣昂的模樣不爽還是怎麼樣,總之在豐華可蕾小瑚艾麗莎四個人中間偏偏就只選中了艾麗莎一個人進行抽查。
艾麗莎黑著臉被兩個女性海關工作人員按著搜身的模樣,看得豐華尷尬不已。
畢竟她們這些人根本都沒帶隨身行李,法爾肯海關又沒有搜查接入點內容物的權力,做這麼一套基本上和作秀沒什麼區別。
走出機場大門之後,喀琅施塔得旅游團才總算見到了負責和自己接頭的FIA探員。
“你們就是來實習的同學們吧?實在不好意思。”
那位穿著一身西裝的探員一邊拿出自己的證件擺在豐華眼前,一邊對帶頭走出機場的豐華賠著笑說道:
“最近國內輿論風聲比較緊,不少人在煽動反亞特里亞言論,我們也沒辦法。”
“我還以為輿論你們都能控制呢。”豐華有點驚訝地望著這個年輕人手里的FIA證件。
“那也是有限度的…這次對方的布局比我們早,大規模干擾輿論的權力都在局長手上,我們這些就是負責對接的,也沒辦法。”對方苦笑著說道:“甚至局里有不少同事對你們也不怎麼看好,我們幾個都算是比較心平氣和的。”
“好吧…”
豐華看了看停在機場跟前的幾輛面包車,問道:
“我們現在是直接去AO還是怎樣?”
“這個倒是不打緊。”帶頭的FIA探員說著遞給豐華一部手機:“這次雖然沒什麼經費,不過也沒什麼硬性指標,你什麼時候決定要行動,用這個通知我一聲就行了。”
說完,他干脆地就和豐華說了再見,鑽進身後的面包車離開了。
望著逃也似地坐車離開的FIA探員,豐華陷入思索當中。
她們從FIA得到的所謂AO,也就是行動區域,實際上是法克那州的一所私立大學,位於這座繼承了邁阿密這個地名的熱帶濱海大都市以北的郊外。她們在這里的任務是順著來自錫蘭的新型毒品的分銷網絡找到其入境地點,以便日後進行追查。
可現在看來,行動時間似乎是沒個准數了。確保同學們都進入了作戰指揮頻道之後,豐華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必須要大家集合在一起去完成的計劃,就宣布原地解散了。
在基站衛星滿天飛的艾列爾,能對亞特里亞人造成實際人身威脅的事物基本不存在。就算下一秒艾列爾就爆發了核戰爭,她們也會在主動防御崩解的瞬間被緊急傳送回家。
而且對於曾經在大戰末尾試圖侵略亞特里亞的法爾肯當局,包括喀琅施塔得市立高中校領導在內的亞特里亞各方人士也不怎麼感冒。因此,這次實習基本上也沒有什麼不准這不准那的規矩,大家該干啥干啥,就算被法爾肯全國通緝也是風險自負。
事實上,法爾肯之所以會想到把這麼一幫小祖宗請來,也正是因為毒販們好勇斗狠,動不動殺人全家,而亞特里亞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名聲也已經艾列爾的國際社會上傳開了。
畢竟,就算真有人能打穿將飽和核打擊當成家常便飯的衛戍艦隊殺到亞特里亞本土,他們在窨井蓋下沒准都能藏台轉管機炮炮台的刺蝟般的亞特里亞城也吃不到任何便宜。
何況對方是區區販毒團伙,豐華覺得說它們能攢出十幾枚核彈都算是看得起它們了,面對動輒128發核導彈齊射的亞特里亞艦隊,毒販們的小報復著實是有些不夠看。
同日午後3點半,邁阿密警察局。
豐華之所以會在這里倒不是因為她剛出機場就已經惹了麻煩被警察叔叔提溜進來了,而是因為她需要在這里拿到一張牌照才能在法爾肯正常行駛。
“車型?”負責記錄的中年警官拿著夾紙板和圓珠筆問道。
“ISUC_201R。”豐華有些沒底氣地答道。
“好吧。類別呢?”
“工程搶險車…?”豐華望著教務處發的類別對應表。
“天哪,搶險車…這年頭的小孩,真是玩得越來越花了。”
警官一邊搖頭,一邊填著表。
上報完信息之後,牌照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到。這還是外交牌照特有的辦理速度,根據一起排隊的幾個路人的說法,一般人申請牌照沒有三個工作日是辦不下來的。
於是這天晚上豐華暫且拿著學校為了這次旅行特批的外交護照,在酒店辦理了入住。
邁阿密星辰酒店的前台在看見外交護照時非常驚訝,因為星辰酒店源自梅茵共和國,跟法爾肯合眾國天生不對付。這家酒店能開到這里來都屬於當局網開一面,替法爾肯接待外賓還是開業以來頭一遭。
不過在他們看見豐華兩人來自亞特里亞的時候就立馬理解了一切,並且紛紛表示要是法爾肯官方主動替她們安排住宿,那才真是太陽打被窩里出來了。
由於目的地蒙多薩文理學院在此地以北大概一百公里不到的一座叫做蒙多薩的鎮上,因此她們倆多半只會在這里住一個晚上。可即便如此,可蕾依舊表示出門在外不能將就,大筆一揮就包下了足有4間臥室的頂層溫室套房。
傍晚五點多的時候,豐華坐在還熱得像海灘的溫室樹叢之間的白沙地上,踢踏著腳下套房游泳池里散發著淡淡消毒劑氣味的澄澈水面,望著頭頂金字塔形的玻璃屋頂的時候,突然收到了小瑚的求救信息。
而小瑚求救的原因則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其他趕來實習的學生對於自己的任務格外重視,機場解散之後沒多久就早早包下幾輛本地特有的灰狗公交車,趕往了門多薩。
而在兢兢業業的同學們商討完畢出發的時候,豐華她們倆正忙著在警察局申請牌照,而被艾麗莎拉走的小瑚則被邁阿密那座全世界最大的大帝國商場轉得眼花繚亂,她們四個就這麼完美地錯過了大部隊的計劃,留在了邁阿密。
好在套房里還有三個空臥室,要讓她們倆住一晚倒也沒什麼問題。
等到豐華在溫室的沙灘旁看著晚霞吃完了贈送的煎鵝肝配烤肉眼與松露湯,正在對付幾個熔岩巧克力蛋糕的時候,風塵仆仆的艾麗莎和小瑚終於抵達了套房的大門口。
看見艾麗莎的模樣時,豐華不禁驚嘆在亞特里亞這個人人擁有接入點和存取器的國家居然還能有人出去購物回來將自己用大包小包團團圍住拎得渾身肌肉酸痛。而艾麗莎則在瞪了豐華一眼之後就一頭扎進游泳池,降溫去了。
不過反觀旁邊的小瑚,雖然一樣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不過人家身上好歹觸手有的是,十幾條流淌著熒光的黑色觸手好像孔雀開屏一樣揪著大片購物袋,看起來反而氣勢十足。
然而小瑚不愧是海妖,看見游泳池之後立刻兩眼放光,將購物袋隨隨便便丟了一地,撲通一聲扎進了水里。
到了晚上,這對臥龍鳳雛待在套房起居室里拆包裹險些倒騰了一宿。豐華半夜被可蕾折騰完了離開臥室找水喝的時候她們還在拆,拆到凌晨一點才總算把買到的東西分門別類塞進了自己的存取器。
只是,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豐華起床的時候,還是找到了一大堆散落在起居室地面上,不知道這兩個二貨到底還要不要的各種雜物。其中不僅有幾套泳裝幾條絲襪,還有一大堆雜七雜八的零食,甚至還有茄子黃瓜胡蘿卜之類不知道到底能拿來干什麼的蔬菜。
等到小瑚和艾麗莎起床之後豐華和她們提了一下這件事,小瑚表示泳裝和絲襪都是自己買的,可是過後又覺得不太會穿,就沒收拾;而艾麗莎則慌慌張張地拿走了那些蔬菜,說是打算自己做沙拉。
至於剩下的零食,直到下午出發之前她們也沒能將其全部消滅。本著不浪費的精神,豐華就動手將剩下的一大堆玉米片巧克力之類全部收拾了起來。
在邁阿密星辰酒店一同胡鬧之後,她們總算是踏上了出發前往蒙多薩的旅程。
由於豐華的‘工程搶險車’是雙座載具,小瑚和艾麗莎只好待在前面的無人機甲板上。好在甲板上有折疊式的防雨頂棚,她們倆也不至於一路吹風吹到蒙多薩去。
在公路上空一路俯視著路上的車流開向蒙多薩的路上,豐華看見路兩旁種莊稼的田地越來越少,而葡萄園卻越來越多了。終於,在通過一座大橋之後,道路兩旁就全是遍布著爬架與藤蔓的葡萄園了。
曾遍布知名酒莊的蒙多薩在過去經歷了法爾肯的禁酒令之後,如今卻成了座大學城,周遭除了蒼翠的丘陵就是葡萄園,環境安靜祥和且氣候舒適宜人。只不過如今正是盛夏,而法克那州本來就緯度偏低,天氣還是很有幾分炎熱的。
蒙多薩只是個小鎮,在看見‘歡迎來到蒙多薩’的路牌之後沒多久,豐華就驅車抵達了她們的目的地,蒙多薩文理學院。
這所學校有著大片大片紅磚牆的古典校舍,其中都是些比較窄的小路,豐華手頭這輛足有近十米寬的‘工程搶險車’根本開不進去,因此她們只好下車步行,而豐華也只有暫時老老實實地將拉風的載具收了起來。
下車之後,豐華不得不把長頭盤了起來,並且在大太陽下戴上了兜帽,因為制服內部有著溫度調節,只要她戴上兜帽,就能享受到隨身空調一般的涼爽。
雖然小瑚看起來一副很享受大太陽的模樣,不過既不想戴著兜帽又不喜歡炎熱天氣的艾麗莎走在路上時就很不好受了。
“…真熱。”艾麗莎一邊翻轉手腕輕輕擦掉沁濕劉海的汗水一邊嘀咕道。
可蕾一邊挽著豐華的胳膊,一邊故作漫不經心的模樣說道:
“堂堂朗格里茨家的大小姐,居然沒有在家族的生態圈體會過四季輪換的概念呀。”
“看,你這不是記得我的名字嗎?”艾麗莎似笑非笑地瞥了可蕾一眼:“不過不好意思,我們火龍不喜歡太熱的地方,所以我們家的生態圈一年到頭都只有秋冬兩季。”
“真是任性的一家人。”
“姓夏榭爾的都和你一樣沒禮貌嗎?”
“夏榭爾家的禮貌只會留給值得的人。”
“自以為是到這種地步也是沒誰了。”艾麗莎沒好氣地瞪著可蕾。
“彼此彼此吧。”可蕾淡然地望著旁邊花壇中的樹木。
坐車的時候可蕾在副駕駛而艾麗莎在甲板上,中間有厚厚的車殼隔著總算是不要緊,不過現在就豐華看來這兩個人似乎一見面就要互相找找茬,不然就渾身不自在。
“…你們倆到底是哪兒看不順眼了?”豐華忍不住問道。
“本小姐倒沒什麼,只是你家的女朋友要來找茬而已。”艾麗莎隨口說道。
“哦?難道不是和我們家的歷史有關系嗎?”可蕾笑眯眯地問。
“哼。”艾麗莎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看見艾麗莎的反應,豐華更好奇了,忍不住問道:
“什麼歷史?難道你們兩家其實祖上有仇?”
“倒還沒有那麼嚴重…”可蕾搖了搖頭:“不過,我們夏榭爾一家是所謂的歸復者。”
“歸復者是什麼?”
“這個詞最初指的是在過去的幾千年里曾經一度滅絕,而後來藉由留存在數據庫內的遺傳數據得以再生的一部分種族。”
可蕾不緊不慢地解釋著,瞥了一眼旁邊的艾麗莎:
“不過如今歸復者一詞所指代的對象已經被一部分人延伸到了最初一代歸復者與她們所有的後代身上,因此現在也用來指代開創人為歸復者的家族及其成員。與歸復者相對的概念則是‘遺族’,指從幾千年前的神代一直傳承至今的家族。”
“哦…那我應該也是歸復者?”豐華有些不確定地嘀咕道。
“不對,你傻嗎?”艾麗莎有些煩躁地說道。
“為什麼不對?”豐華反問道,被艾麗莎這麼一攪和,她心里更困惑了。
“因為你的身體直接源自校長的血脈。”
可蕾耐心地解釋道:
“而校長可是從神代時期開始就一直存活至今的人物,就算稱為遺族之王也不為過。因此恐怕沒有任何遺族會認為你是個歸復者。”
“真復雜…”
說完,豐華苦惱地嘆了口氣,又問道:
“什麼叫‘直接源自’?”
“也就是說,你是從校長的卵子發育而來的。”可蕾說。
“啊?”
豐華愣住了。
“放心,就算你沒辦法管校長叫老媽我們也能理解的。”艾麗莎笑著說道:“她看起來就是一副丁點大的模樣,根本不像是生得出你來的樣子嘛,對吧?”
“可是,呃…這個…”豐華結結巴巴地指手畫腳著。
“別想太多哦,是無性繁殖。”可蕾笑嘻嘻地解釋道:“亞特里亞幾乎所有人都具備自體無性繁殖的能力,不過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生寶寶,也完全沒問題的哦。”
“孩子的事咱能晚點再考慮嗎?”豐華干巴巴地說。
“好啊。”可蕾很自然地點點頭答應。
“你們倆可真怪。”艾麗莎吐了吐舌頭:“真搞不明白你倆怎麼混到一塊去的。”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可蕾沒好氣地說。
她們此時的目的地是這所大學的學生事務長辦公室,需要在那里了解更多情況。
不過走到一半艾麗莎就實在熱得不行了,硬拉著豐華跑進了校園當中的一家咖啡館。而就在咖啡館排隊的時候,豐華卻遇上了正在午休的學生事務長。
只不過在聽說豐華她們的來意之後事務長先生眉頭一皺,遂建議在咖啡館各自歇息,等到自己午休結束之後再去辦公室討論這類敏感話題。
事實證明學生事務長不是過度敏感——根據他午休過後在辦公室交給豐華她們的統計數字看來,學校原本成績位於最後百分之十的學生群體當中有一半都已經在蒙多薩警察局有了前科記錄,且前科記錄的行為高度趨同,都有在當地的幾家酒吧打鬧被抓的事跡。
鑒於當地警察發現其中幾名犯事的學生手中居然有著近期在法爾肯地下交易當中無比猖獗的違禁藥物‘新月’,再結合了近期全國各地都有在酒吧肇事者手中找到‘新月’的記錄,才發覺這要命的東西居然已經滲透進了學校。
而至於涉事藥品本身的細節,豐華她們還得自己去蒙多薩警察局取。
不過,當地的警察很有工作熱情。一輛剛好停在學校旁邊的警用皮卡上的警官一聽說她們幾個要去警察局協助調查,馬上表示自己剛好要換班了,順帶讓她們坐上後面的車斗一路捎到了警局。
但事態本身確實也不容樂觀。那輛皮卡也不是無緣無故停在學校,而是特地載了兩位執勤的警官開了過來,方便警官們在學校四周巡邏。
在法爾肯這樣一個警察全員配槍,動不動就會和匪徒爆發激烈槍戰的國度,對於僅僅是小偷小摸的罪犯,或是偷偷嗑藥的學生們,警車本身就有不小威懾力,足以防止他們在光天化日之下犯事兒。
豐華抵達的時候,當地警察局的臨時負責人正處於一副焦頭爛額的狀態。據那位有點發福的副局長所說,局長前幾天親自對毒販們實心抓捕的時候不幸掛了彩,此時正在大學附屬醫院打吊瓶,一時半會是下不來床了。
不過這位局長辦事總算有夠靠譜,掛彩之前好歹留了個心眼,早早把豐華所需的檔案全都整理好了封裝在文件袋里,托副局長轉交給了她們。
在掃描著那些主要是嫌疑人信息與前科記錄,還有涉事藥物特征之類的檔案的時候,豐華卻在這些文件當中找到了一本證件。
“那是上頭發下來的探員證。”副局長解釋說道:“一直寄存在我們這里。”
“好吧…?”
豐華看著黑色真皮證件中FIA的徽章和自己的一英寸照片,對這家法爾肯情報機構的印象總算好了一點兒。
“害,其實FIA本來是不管嗑藥這檔子事的。”副局長嘀咕道:“這票人向來很有心氣,這回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最好還是別指望他們會給你啥好臉色看。”
“那這種事平時是哪些人在管?”豐華困惑地問。
如果警察平日里就在處理這類案件,警長再怎麼說也不至於自己掛彩了吧。
“平時?平時違禁藥的事兒都是FDC在管。像是安非他命,古柯鹼,嗎啡,這種殺人不見血的玩意,向來都是歸他們管。”
副局長說著,又忍不住抱怨道:
“這次FIA居然主動申請處理‘新月’這檔子事,也挺反常的。本來我們還以為這幫人是有多積極,結果到了現在居然就徹底沒聲兒了,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飛機…”
“行吧,我們會想想辦法。”豐華苦笑著說道。
“害,照理說能有人來幫忙是好事…”
副警長看了豐華一眼,顯得也有些無奈:
“…可丫頭,你也太年輕了點,這回的案子年輕人中招的不少,你得小心點。”
“我明白。”
“記住了,毒品害人呐。”感慨了一句之後,副警長一邊坐回自己那張有點不堪重負的辦公椅上,一邊說道:“好了,我還得處理昨天晚上的斗毆事件,你們有事可以再來。”
“最近這一帶的斗毆事件很多嗎?”豐華好奇地問道。
“嗯?啊,倒確實是挺多的,都在酒館附近。你到了晚上可以去看看,沒准真能碰見…真是,這群不務正業的兔崽子,搞得鎮上烏煙瘴氣的,喝點酒都不得安生。”
苦笑著嘀咕了幾句之後,副局長就開始埋頭處理文書了。
豐華擺弄著手中的FIA證件,忍不住又問道:
“局長…不會就是在酒吧抓捕毒販的時候受傷的吧?”
“哼——是啊,現在是人都看得出酒吧里有問題了。”
副局長無奈地哼哼著,一邊低著頭翻看文件一邊說道:
“可我們這地方不像大城市,這麼片巴掌大點的地方,也就學生的臉我們認不全了。開酒吧的人家我們也認識,他們不是會窩藏毒販的那種人。而且據他們所說,那幫癮君子似乎就是去喝酒的…只不過一個個的喝完了都巨他媽能惹事。”
“畢竟都磕嗨了嘛。”豐華訕笑著說道。
“倒也是…我們前一陣子在酒吧里逮著最忘乎所以的就抓回局子里,就沒幾個抓錯的…”副局長搖著頭說道:“但我們也就能抓抓亂嗑藥的學生——那些個負責分銷的王八羔子,一個個都滑溜得跟泥鰍一樣,還沒等我們進去就已經在廁所翻窗跑路了。”
“可你剛才說店家你們都認識,那又是誰給他們望的風?”
“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那些磕嗨的學生,藥一醒立馬就慫了,有幾個還沒等我們開口問就全招了…但據他們自己所說,他們也沒和那幫賣藥的熟到那份上,對方貌似壓根不信任這幫還在讀大學的小年輕。”
“這麼說來,這幫人還挺專業?”
“是啊。”副局長有點悶悶不樂地承認道:“別的不談,單說每次都能給他跑掉這一點,這群逼崽子就比我們這幫干了十幾年的警察還專業了…怎麼,你有啥主意?”
“我嘛…就先老老實實地去找間酒吧碰碰運氣咯。”
豐華說到做到,剛到晚上八點就在入住的酒店旁邊找了家酒吧跑了進去。
奈何她護照上的年齡只有19歲,酒保還壓根不鳥下面那行‘心理年齡約22’的小字,結果豐華只好待在酒吧喝果汁。縱然被周遭老炮兒們譏諷的目光環繞在中間,豐華一時間也只有忍著,靜靜等著自己的目標。
等那二道販子跑進來,絕對有他受的——豐華惡狠狠地盯著玻璃杯,這麼想到。
8點43分,酒吧大門又一次發出吱呀呀的響聲。
只是對方的排場與豐華或者其他來來往往的大學學生們推門進來時有著明顯的不同:這一次,無論是坐在吧台旁還是不遠處卡座前的客人都在霎時間陷入了沉寂——來客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豐華有預感,她要找的人可能來了。
“一杯姜汁汽水,加冰。”
一道沉穩的聲音連同長風衣落在椅子上的沙沙聲一同出現在豐華身旁:
“松開手里那塊鐵吧,怪煞風景的。”
豐華挑了挑眉毛,瞥了一眼身旁那個穿著淺駝色長風衣的清瘦中年人,右手則松開了制服外套下握著的手槍。
“GBP_202?經典啊。”對方一邊接過酒保遞給他的汽水,一邊說道:“我在你的同事們手中見過很多次了。”
豐華扁了扁嘴,沒有接下話茬——她有點搞不明白情況了。如果這人是毒販子還見過亞特里亞的制式裝備很多次,那他現在應該在和閻王爺而不是她豐華聊天。
何況…需要自己出入酒吧兜售大力丸的販毒團伙底層人員會穿著身嶄新的淺色風衣,還搭配著一雙光可鑒人的皮鞋來上工嗎?
“你沒在等我,我知道。”這個衣著光鮮的騷貨露出一個微笑:“不過…你不會真的以為只要隨便找家酒吧守株待兔,就能找到人吧?”
“FIA辦案,搭訕的可以滾了。”
說著,豐華把自己的證件拍在了桌上。
而風衣男則將另一本規格幾乎一致的黑色證件擺在了豐華的證件旁邊:
“公事公辦,沒問題。”
在對方拿出的證件上,除了印有那張男人微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的一英寸相片以外,還印著‘約翰·斯派瑟,法爾肯藥物管制局督查員’這幾個大字。
這人是FDA的探員?
豐華略帶驚訝地望著這個似乎更適合出現在大銀幕上而不是邊境火並當中的騷貨。
斯派瑟瞥了一眼滿臉寫著不信的豐華,解釋道:
“唔…我基本上是你們所知的談判大師。大多數情況下,我干的活兒都不會是穿著插板背心背著陶瓷防彈板去找人干架。”
“原來如此。”豐華咂了咂嘴:“FDA想要什麼?”
“我們也只不過是拿錢辦事,只不過現在情報局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們插手,搞得我們有好一陣子都只能天天坐在辦公室干瞪眼,什麼事都做不成。”
豐華喝了口果汁:“說重點。”
“你們是我們手頭唯一的线索。我們或許是撬不開情報局的嘴,偷不走他們的卷宗,黑不進他們的內網——不過是個人都看見你的同事們在邁阿密租的那輛灰狗了。”
斯派瑟輕輕揉著自己放在桌上的帽子:
“情報局的探員可不會扎堆坐灰狗出行,更不會開著亞特里亞的浮空車進城。”
“不好意思,斯派瑟督查。”豐華很誠懇地說道:“不過,FIA對我們的態度都差不多。”
“我知道,而這也可以成為我們合作的基礎——我們也有一套完整的情報搜集體系,某些情況下能力不亞於情報局的網子。但是情報局的封口令下得非常嚴實,據說他們這次甚至揚言要將泄密者以叛國罪論處,導致我們四處碰壁。”
“所以,你們想要什麼?先說好,我也只不過有一份涉事學生的名單而已。”
“足夠了。就算沒法去警察局查卷宗,我們也看得出這次涉事人數空前絕後地龐大,情報局不可能一一上門封口,他們沒那麼多人手。”
說著,斯派瑟將一張普通的商務名片放在自己的證件旁,指了指上面的電話號碼。
“你們打算怎麼做?”豐華一邊掏出之前情報局發給自己的聯絡用手機,一邊看著自己之前掃描下來的名單,開始編輯短信將涉事學生們的名字逐個填進去。
“盯梢,問話,跟蹤,該干什麼干什麼——放心,我們是專業的。”
看見豐華按下發送鍵之後,斯派瑟又一次露出微笑,戴好帽子轉身離開了。
在緝毒局的騷貨離開酒吧之後不久,豐華就從斯派瑟給她的號碼處收到了一條回信,寫著‘有消息我會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