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矛與盾
在月白色的沙漠當中,一架外形大量采用隱身設計的寬厚飛行器正靜靜地懸浮在沙地上方一兩米的地方。它的正前方與上方采取了開放式設計,幾對長而筆直的機械臂從其中伸出來,在寥寥幾個關節的驅動下卻作出了各種各樣復雜的動作,宛如人的手臂。
機械臂完成自己的工作收納回飛行器的塢艙的時候,一座四五米高的嶄新導彈架已經穩穩地立在沙地上開始工作了。
“雖說上面掛的基本上是格斗彈,不過要打下幾個無人機應該不成問題。”
聽見副駕駛座上可蕾的聲音,豐華握著手中的操縱杆,無奈地問道:
“靠這種東西真的能建立起有效的防御嗎?按你剛才的說法,這不基本上就只是一個能帶著導彈轉圈圈的發射架而已嗎?”
“總得先從簡單的防御開始嘛。”可蕾胸有成竹地說道:“雖然這種發射架本身的原理就只是帶著啟動了引導頭的導彈轉圈,等到導彈捕獲目標以後釋放發射…可它也足夠便宜,有了那些新的制造集群,我們能在這座星球上插滿到處轉圈圈的導彈。”
“只靠近距離對空導彈…會不會太脆弱了?”
“畢竟這種東西基本上也就是依靠紅外之類的被動引導頭不會暴露自身信息這一點,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過一陣子就會換上更靠譜的東西。”
“可你幾天前就說我們已經有足夠的制造集群可以做出戰斗機之類的復雜物件了…”
“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先把之前消耗掉的裝備和彈藥補充起來。”可蕾答道:“之後再考慮其他防御設施,那些都是次要的。我們的戰略核心還是艦隊。”
“嗯。”豐華答應著。
一群工程無人機自四面八方聚攏了過來,在飛行器的塢艙內停放完畢,隨後各自傳送回了載具的存取器當中。在這些工程無人機的幫助下,這台支援載具甚至能同時在戰場上架設起16台中型設備,在布置前线基地和鋪設防御方面非常高效。
而現在豐華實際上就是在可蕾的幫助下准備熟悉一下它的用法,而不是她們艦隊真的缺人到了得叫她去幫忙架設防空導彈的地步。
但反過來說,對於一個緝捕毒販的任務,豐華心底里覺得她們應該也用不上這種一般只有布防時以及戰場後方才用得上的輔助載具。
即便如此,面對她買回來的東西豐華也不太好意思不用。
何況可蕾買回來的東西大多都很酷炫,這架型號為ISUC_201R的輔助載具也不例外。除了能在各種環境下迅速架起設備以外,它甚至還能跟著艦隊一起進行恒星際湍流傳送。此外它也有著四套CIWS系統,以及多用途的側向發射器。
只不過這些統稱為近地載具的裝備不像戰機一樣擁有在大氣內高空高速巡航的能力。它們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在接近地面的地方懸浮,或者依靠主噴嘴迅速上升到軌道巡航。
雖然理論上來說,駕駛員如果能夠合理運用主噴嘴的強大推力也能讓它們在大氣圈內高速飛行,然而這種和彈道導彈差不多的飛行方式實在是不怎麼討人喜歡。
除了載具之類的大件之外,豐華也拿到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例如能通過微型存取器顆粒在體內緩慢調節激素與營養素水平,達到各種各樣效果的藥物,以及看起來容積好像只有幾百毫升實際上卻能通過內部存取器裝上十幾升液體的水壺之類。
“…說起來,你之前買的東西是哪里來的?”豐華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在线上購物網站里翻了一大圈都沒找到一樣的產品。”
“哦,因為它們是軍用品。”可蕾答道。
“它們是軍…那你是怎麼搞到手的?”
“別說得好像我們在違法犯罪一樣嘛。”可蕾笑嘻嘻地答道:“當然是因為我替你跟上頭申請了一批物資,才會批下來的啦。”
“啊?”豐華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哼哼,我可是有軍銜的正經軍人哦…雖然還是預備役。不過,國防部方面其實對我們學校的實習也很重視,找她們要點常用補給品還不是大筆一揮就批下來了。”
“國防部啊…”豐華咀嚼著這個聽起來很是遙遠的詞匯。
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她都自以為距離這些事情很遙遠。
不過眼下都到了這個份上,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我們學校和國防部到底有什麼關系?”
“沒什麼特別的關系——或者說亞特里亞的學校基本上都是這樣的。”可蕾解釋說道:“雖然平時上的課很多都是普通文化課,不過也會教學生起碼的軍事常識,還有基本武器裝備的使用方式。”
“為什麼?”
“對於這種危險品,起碼要明白怎麼用,才能確保不會意外傷到自己或者其他人嘛。還有就是萬一跑進了危險地帶,也能和正規軍人合作,撤退到後方去。”
“就這樣?”
“不,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現在還處在河系開發的過程中。”
“河系開發…指的是開發這個銀河系里的恒星嗎?”
“對。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其實是過去叫做仙女座星系的地方。”
“好吧。”
“總之呢,河系開發的過程中需要很多人手,而且最初使用到的也大多是遠距離湍流傳送能力很強的軍艦,因此自然會需要平民雇員也擁有一定的軍事常識…起碼也要能做到不會在艦隊開拔的時候被留在原地吧。”
“嗯。”
“所以呢,就開始在所有的學校開設基本的軍事常識課了。當然像我們這樣一開始就一頭扎進預備役隊伍的人也很多。”
“我…也是預備役?”
“是啊,只不過還沒人給你正式授銜。我回頭抽空給你辦個手續好了。”
“你還能給我授銜?”
“我可是你的艦長。”可蕾懶洋洋地說道。
是的,可蕾實際上是個上尉——這一點豐華晚上回到房里查了學校名簿才總算發現。雖然是預備役,不過豐華心底里還是驚為天人。
畢竟可蕾在年齡那一欄上寫著的可是實打實的19歲。
當年豐華自己19歲的時候,還在幻想自己是邪王真眼呢。
正當她坐在床尾對著名簿遙想當年的時候,可蕾突然從床頭爬到了她背上,嘀咕道:
“我老是覺得我的照片沒有我本人好看。”
“是嗎?”豐華回頭貼了貼她的臉頰:“還好吧。”
“你真的在找我的照片?”可蕾有點驚訝。
“隨便看看嘛。”
說著,豐華關掉眼前的名簿窗口,回頭把可蕾撲倒了。
這段日子里無論是文化課還是實踐課都已經恢復到了平常的水平。因此她們最上心的事情又變回了模擬。
這幾天可蕾已經把指揮部搬到了初具規模的行星表面基地上。艦隊經過投票,決定將這個恒星命名為帕拉斯,離恒星第二近的這顆岩石質行星也就成了帕拉斯II號星。
現在這還只是內部命名,畢竟她們也不打算在被別人發現之前自己公開這個恒星系,這基本上和自找麻煩沒什麼區別。
即便如此,艦隊最近的手段也強硬了很多。雖然由於可蕾的欺敵戰術而仍舊留在原本屬於敵方的恒星系,不過補給艦內時不時地就能開啟湍流門從帕拉斯拉來補給,艦隊也從原本偏向襲擾游走的戰術轉向了正面的防守反擊。
只是,就在她們准備安安心心完成作業直到學期結束的時候…
“特別訓練?”豐華困惑地望著坐在餐桌對面的克萊雅。
最近教務處主任和她已經熟的像同學一樣了,時不時就親自來串個門。要是放在豐華第一次讀高中的時候她肯定受不了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地中海老爺爺一天到晚跑過來串門,但是克萊雅長得漂亮又善解人意,豐華也不怎麼介意。
只不過對方還是時不時地會給她帶來一些意料之外的消息。
“是的,要是有即將首次出發進行實習的學生,我們就會組織一系列特別訓練。”
克萊雅解釋說道:
“比如現在你就是馬上要第一次去參加實習。特別訓練也不是強迫性的,但由於很多任務都需要用到特別訓練當中所需的技能,因此我們強烈建議學生參加一下。”
“不參加會怎樣?”
“不參加的話,到時就必須留在後方處理文件搬東西。”克萊雅的語氣罕見地很強硬:“我們不會讓沒有受過相關訓練的人參加工作。”
“懂了,我會參加的。”
“嗯。”克萊雅點點頭,在自己的投影界面上點選了幾下:“我看你的技能課進度不錯,都上到下學期的內容去了,所以我就把你今後直到期末的模擬操作課都換成了特別訓練。實際操作課還是照常,不過各科老師應該也會酌情改變教學計劃。”
“可我究竟會在特別訓練里做什麼?”
“也就是學學匿蹤行動,下毒暗殺之類的。沒什麼特別的。”
“下毒…?”豐華錯愕地望著克萊雅。
教務處主任剛才好像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而克萊雅則篤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雖然原則上會教你們如何使用常用的刑偵手段,比如追蹤以及反追蹤什麼的…不過同學們普遍反映任務當中經常需要暗中行動,所以這方面的技能我們也會教一點。”
也會教一點——這話聽起來也沒那麼嚇人。不過等到第二天下午豐華進入模擬之後,她就切身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語言的藝術。
‘這也…太夸張了吧?’
豐華蹲在腳下鋪設黑色防滑墊的地板上,愕然地抬頭望著頭頂兩旁垂直的雪白崖壁。那是兩塊足有二十幾米高的冰山,而此時她就在冰山夾縫中一處人造設施的邊緣處。
沒有任何開場白,組織訓練的老師們就直接把她丟到了這個能凍死人的鬼地方。
雖然她覺得自己已經快習慣這種先辦事後說明的作風,不過豐華這也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極地般的景象,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不過她還是強忍住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畢竟她周圍有著不少腳步聲,只是暫時似乎還沒人想到要來查看她所在的這個小角落而已。
‘這有什麼夸張,我們這可是在貨真價實的極地。’
米夏通過意識傳訊說明道:
‘這里應該是曾經位於艾列爾北極大陸的第二帝國七號設計局,老題目了。’
‘第二帝國?’
‘統治整個薩克拉的封建政權“第一帝國”倒台後不久成立的極端民族主義反動政權。’
米夏解釋說道:
‘也是薩克拉之前那次世界大戰的參戰國之一,現在它已經在國際社會監督下解體了。不過當初第二帝國為了打敗沙皇國發起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研究,七號設計局也是許多特殊設計局之一。’
‘是嗎,不過你說曾經…’
‘是的,這里在戰爭結束之前就被我們的干員搗毀了。’米夏答道:‘由於整體保密措施設計得非常經典,因此事後被我們復制進了模擬當中,用作學生的練習題。’
‘練習題啊。’
對此,豐華只有苦笑。
不過…米夏似乎知道詳細的情況?
‘我不會透露解法的哦。’
還沒等豐華開口,米夏就補充道:
‘不過你要是有了什麼想法,我可以告訴你該怎麼實現。’
‘不,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來這里干什麼的?’
豐華望著頭頂那一线鉛灰色天空中不時飄進來的風雪,無奈地問道。
進來之前老師們基本上什麼都沒和她講,因此她也只有問問米夏了。
而米夏則是伸手替豐華操作了一下日志界面,調出了一份任務簡報:
‘給,自己看看吧。’
這份簡報的標題是‘特別行動訓練:七號設計局滲透戰’。
上面最開始就給出了一些重要的基本信息,例如會實時更新的本地時間,主要目標,任務時間限制等等。它還特別提到由於此次參與的學生是新人,因此沒有任務時間限制,不過任務目標不變,都是要前往獲取到有關七號設計局詳細情況的文件,再做打算。
只不過,簡報說現在是當地時間上午11點半,可無論豐華怎麼看天都烏漆嘛黑的,根本不像是上午11點的樣子。
‘這次任務挑在了極夜執行。’米夏看著豐華抬頭望天的模樣,解釋說道:‘對方還沒有實用化的夜視設備,我們這方面多少能占到點優勢。’
‘是嗎。’
豐華愣了一下,隨即趁著周圍沒有人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
這里雖然只是冰山間的縫隙,但底部寬度也足有四五十米,正是因此才能建造起這麼一座小小的港口…而就是這麼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停靠小舢板以外的東西的地方,居然派了六個人看守。
來特別訓練之前米夏就給她打了預防針,讓她在接入點當中裝了一個能根據身上制服當中內置傳感器的反饋確定周圍情況的軟件。這里的守衛穿的都是硬底軍靴,踩在防滑墊上時聲音不小。這樣一來,她就不用費心關注周圍所有人的動向了。
通過各種蛛絲馬跡同時判斷六個人的位置並且規劃路线這種事,豐華覺得自己這麼個初出茅廬的菜鳥肯定做不到。不過要是能依靠數字手段分析出對方的位置並顯示在眼前,她完全可以方便地根據對方的死角制定計劃。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步伐仍舊會發出聲音——自從一開始從冰冷刺骨的海水里爬上岸差點引來守衛注意之後,她就開始時刻留意自己發出的聲音了。
‘要是就這麼走出去,肯定還是會發現。’豐華嘀咕道。
‘你身上不是帶了槍嗎?’米夏說道:‘趁他們不注意,把他們都解決掉不就得了。’
‘哪兒有那麼簡單,槍聲一響我就是個死人了。’豐華哭笑不得地說道。
‘原來你還知道有槍聲這回事啊。’米夏的語氣當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意味。
而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讓豐華自己想辦法。
於是,豐華開始動手翻看自己的工具櫃。
首先,她現在有兩把GBP_202式緊湊型燃氣手槍。這玩意要是沒那麼短的話雙持著看起來估計還挺威風,然而它的整體長度導致豐華怎麼看怎麼覺得它像是影視劇作品里面那些反派軍官拿來自盡用的玩意兒。
雖然這種近距離下這把手槍的射程其實剛好足夠,不過這里是正規軍看守的研究所,她一開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衝進來一個營的人一起圍剿她。
其次,她還有把制御手槍,里面裝著些焊炬與破門衝擊之類的輔助用術式。雖然聽說制御手槍也能發射攻擊用的術式或是彈藥,可是她也沒有事先准備好類似的東西。
最後,她還有一把防暴槍。
豐華在望著手中那把還裝滿了之前訓練時用的電擊器插片的防暴槍,忍不住問道:
‘…他們被電了會不會嗷嗷叫啊?’
‘廢話,被電很疼的。’米夏答道:‘你不怕電不代表別人不怕。’
對此豐華也只好眨了眨眼睛。她也在模擬操作時按流程電過自己,可龍類受到電擊器影響不是很大,她的肌肉只不過因為脈衝電擊而稍微收縮了一小下,就又由於光纖神經的介入而恢復了正常。
不過根據米夏的說法,正常人受到電擊還是會嗷嗷叫的。眼下豐華得努力地避免一切可能另對方起疑的動靜,只好放棄了使用電擊器的想法。
好在防暴槍也不是只有這一種彈藥可以用。豐華記得麻美在課上講過,用來遠程傳遞藥物救治傷員的凝膠注射器一樣可以用來搭載催眠或是麻痹毒劑。很快,她就在防暴槍的內部備彈中找到了催眠凝膠彈這一項。
這些四枚一排制成片狀的彈藥雖說沒有常規子彈占空間,不過射程也相對較短一些,在開始產生明顯下墜之前最多只能飛行36米的距離。
豐華將防暴槍上的四支電擊器換成了四排共16發催眠凝膠彈。根據說明書的說法,通常情況下麻翻一個成年人只需要一發的劑量,而這一發麻醉彈就足夠讓一個人在十分鍾內徹底失去意識,十分鍾之後才可能被人或者其他東西驚醒。
拿著裝了麻醉彈的防暴槍,豐華悄悄地趁沒人看的時候瞄准了離自己最近的守衛。
在足以被頭頂北風呼嘯蓋過的‘噗’地一聲輕響後,一枚淡紫色的凝膠小球牢牢黏在了那名守衛的衣袖上。其中的微型傳送術式也迅速發動,將內部的催眠藥劑隔著布料與皮膚注射進了守衛的血管當中。
對方防毒面具下原本還精神抖擻的雙眼霎時間就變得睡眼惺忪起來。在原地來來回回踉蹌了幾下之後,守衛突然感覺旁邊的低矮木箱子看起來格外舒適,跌跌撞撞地一屁股就坐了上去,隨即呼呼大睡起來。
‘我還以為是立刻生效的。’豐華從陷入睡眠的守衛身上收回視线,躲回到掩體後面。
‘麻醉劑是立即生效的,不過它的作用本來就不是讓人原地暴斃,只不過是引起強烈的困倦感而已。’米夏解釋道:‘不專門做藥物檢測的話,看上去和自己犯了困沒有區別。’
無論如何,眼前的這名警衛已經排除,對方的防守布置里也出現了一個不小的漏洞。豐華輕手輕腳地爬上了碼頭的混凝土,躲過周圍其他人的視线,藏進了一堆木板箱之間。
等待周圍守衛通過露出空隙的時候,豐華回頭好奇地瞥了一眼身後的木箱子:
‘…這些箱子里面裝的是什麼?’
‘我看看。’米夏望著箱子上的拉丁字母看了一會兒:‘是小罐裝的精煉魚油。’
‘魚油?這里是研發軍用保健品的嗎?’豐華困惑地問道。
‘不。’米夏淡然地答道:‘除了能預防心髒病以外,魚油也能用來制造高爆炸藥。’
‘…好吧。’
‘當然,油只是油而已。’米夏又調侃道:‘你要是有閒心,也能開一罐來煎雞蛋。’
‘這冰天雪地的,哪兒來的雞蛋?’
一邊放倒了身旁另一位落單的守衛,豐華一邊沒好氣地問道。
而米夏則認真地說道:
‘你如果想要雞蛋可以請求一批補給品。雞蛋也是食品補給的選項之一——’
“——喂!”
不遠處的另一名警衛突然警覺地叫了起來,緊接又著用德語說了幾句什麼。而同時,豐華眼前也跳出了同聲轉譯軟件實時翻譯出的字幕:
“你怎麼了?沒事吧!”
糟了。
對方顯然已經起疑了,但豐華還不准備放棄。雖然這里有了點動靜,不過暫時還沒有吸引到碼頭邊緣處那兩個守衛的注意:那兩個人一直聚在一起聊天,這時候正聊得興起。
又觀察了一會兒,確認自己的判斷無誤之後,豐華就果斷從掩體後直起身子,趁眼前這個人忙著觀察同伴情況的時候,舉起防暴槍扣下了扳機。
然而,凝膠彈卻因為豐華下意識瞄准頭部而‘噠’地一下黏在了對方的頭盔上。
“怎麼回事——”原本蹲坐在同伴跟前的守衛立刻驚覺。可他才剛剛抬起頭,眼皮子就止不住地打起了架來。
“哇哦…”他最後夢囈般地呢喃了一句,倒在了地上躺平的同伴懷里。
‘…嚇死我了,原來隔著頭盔都有用?’豐華縮回掩體後面,心里一陣後怕。
‘有用。凝膠內部的低功率傳送機制能隔著四厘米的距離進行湍流注射。’米夏答道:‘除非對方身上和你一樣穿著帶有主動防御系統,展開了術式阻斷場的戰斗服,否則幾乎必然會中招。’
‘嗯…’
豐華透過眼前由三角形半透光裝甲塊拼接組成的戰斗面罩觀察著情況,若有所思。
‘而且,就算穿著防護服,只要不戴頭盔那麼瞄准頭部射擊也能奏效。’米夏補充道:‘所以待在前线或者敵後的時候最好還是時刻戴著頭盔吧。’
‘了然。’
豐華苦笑了一下,最後瞥了一眼遠處還在攀談的兩個警衛。在確認對方沒有要湊近的跡象之後,她就繞過地面上睡得安詳的那兩個身穿第二帝國紅黑配色軍服的人,壓低腳步朝著遠處通向冰層上方的台階走去。
雖然台階旁有台電梯,但看起來它動靜就很大,豐華壓根連去試一試的心思都沒有。
‘畢竟是貨梯。’米夏說道:‘聲音大點在平時也不算它的缺點。’
豐華點點頭,一言不發地拾級而上。倒不是因為她體力不行爬點樓梯就累得要喘了,而是這些金屬結構的台階下面掛著不少冰錐子,只要她一個不小心下腳重一點,估計就得把它們全震下去,掉在下面噼里啪啦的一通亂砸。
為了避免前功盡棄,她只好小心地慢慢向上走去。好在此時豐華體重很輕不會太累,不過這些煩人的冰碴子仍舊搞得她心里一陣窩火。
而且她心底里也不由得感覺很奇怪——難道平時下面這些士兵都不用上樓換班的嗎?不然無論他們是走台階還是電梯恐怕動靜都不小,應該是不會大量積冰的。
還沒等豐華開口提問,米夏就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是七號設計局的安保配置導致的。’
‘唔…難道下面的人就是住在下面的?’豐華有些訝異。
‘差不多。這里的安保人員分為內圍和外圍兩個班組。上面的小機場以及下面這些碼頭都屬於外圍班組,隨補給品和其他的物流輪班,執勤時不離開崗位。’
米夏一如既往胸有成竹地說明到:
‘如果我們再往碼頭後面繞一繞,應該就能在避風處找到他們的營地。’
‘可是,為什麼要費盡心思搞得那麼麻煩?’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第二帝國對自己的技術非常自信。’米夏解釋道:‘下面的崗哨處配備有無线電台,如果有什麼特殊情況可以隨時通知上面的人。而且有采用原素發動機的貨輪常年在周遭海域巡航,它們不僅是物資中轉站,也是外圍安保人員的駐所。’
‘可…呆在這里光是取暖都得消耗不少燃料了吧?’
‘所以是‘采用原素發動機’的貨輪啊。’米夏說:‘薩克拉這片土地上原素資源非常豐富,第二帝國也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利用同比質量下原素含能高的特點來制定戰術與戰略。同時期的普通貨輪在這種海域無法停留太久,但第二帝國的艦隊卻可以常駐在這里。’
豐華安靜地聽著。她對於艾列爾的事情實在知之甚少,雖然這個行星似乎是亞特里亞實際上的發源地,可大家似乎都不怎麼關心它,反而對於地球的歷史了如指掌。
‘因為我們的技術最開始並不來自亞特里亞。’米夏說道。
‘是不是我無論在想什麼你都能知道?’豐華苦笑。
‘不是。如果你想得是太模糊曖昧的東西,我就會看不懂了。’米夏干脆利落地答道:‘比如你倆親熱的時候我就什麼都看不懂。’
‘什麼都看不懂?’
‘我是指你干她的時候腦袋里的那團漿糊。’米夏好像有點生氣了。
‘我開玩笑的嘛…’
豐華訕笑著吐了吐舌頭。
此時她已經接近台階最上層的出口了。還沒等她從冰層下探出頭,接入點就察覺到了不少警衛發出的動靜,在她視野一腳的小羅盤上標記了出來。
‘哇,到處都是人。’豐華看著小羅盤上密密麻麻標滿的紅色指針。
‘也就38號人,第二帝國的一個特別警衛排就是這個人數。’
雖然米夏一開始還有些不屑,但隨後就帶著些許警告的意味補充道:
‘但是,光是你面前的這個區域就駐扎了一個特別警衛營,其中的三個排每天三班倒,確保任何時候都會有超過30人當值。’
‘那…我該怎麼過去?’豐華訕笑著問道。
‘不要心急,先看看你的戰術地圖。’
‘唔…’
豐華點點頭,蹲在冰層下方,將戰術地圖窗口拉到眼前。
根據衛星地圖看來,她現在正在接近的這座廠房模樣的建築位於整個建築群最南端。而她要去的是建築物的行政區域,不然恐怕很難找到完成任務所需的文件。
‘和你想得差不多吧。’米夏說道:‘也就是說,你得穿過這片車間,繼續往北走。’
‘穿過去啊…’
望著衛星地圖上那一片一片的紅點,豐華只有苦笑。
如果換成是更加有經驗的選手,沒准真的能夠帶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灑脫感,穿過這38號職業軍人組成的天羅地網到達另一頭。
但她豐華何德何能…她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從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溜過去。起碼就她目前這點三腳貓的潛行能力,要做到這一點並不現實。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米夏小聲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