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夏洛特此時已經弄明白了這個神林洋次的所在地，飛行演示的事情也就開始變得有些可有可無起來了。完成首次飛行演示之後，夏洛特就以機體的操作方式過於繁雜為由推掉了往後的演示，轉而又申請了一次漢普頓自由行。

　　 當然，操作過於繁雜也是事實。多娜這個設計者本人能適應得過來不代表其他飛行員也都能適應，她們內部對於操作的要求是經過普適性戰斗飛行訓練的飛行員要能在不依靠中樞妖精的情況下熟練掌握操縱才能使這種機體上戰場，否則就得打回去重新設計。

　　 於是，多娜就又樂呵呵地忙活起來了——她本來也挺喜歡這種修修改改的工作。

　　 而夏洛特則帶著身上的雪瑞回到了漢普頓的那家咖啡廳。而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里，一直都是她最近新購置的妖精在負責店里那些光靠肯尼斯一個人忙不過來的事務。

　　 一開始，夏洛特還想問問她怎麼有錢買新的妖精卻沒錢給自己購置設備，後來一想到專用便攜式生產系統的價格也就了然了。

　　 有錢買妖精是一回事，有沒有財力買生產系統又是另一回事。就像如今許多家庭有錢買台電視是一回事，有沒有財力購置一套房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樣。

　　 當夏洛特推開咖啡廳大門的時候，櫃台後面的肯尼斯依舊是那副嚴肅的模樣：

　　 “歡迎——呃…”

　　 當然，這份嚴肅在夏洛特面前還是只維持了半秒不到。

　　 “…肯尼斯啊肯尼斯，怎麼每次這丫頭一出現你就沒轍了？”

　　 說著，夏洛特體內的雪瑞用術式投影制作出來的小雪瑞從夏洛特的裙底下探出頭來，好奇地望著肯尼斯。

　　 “這是私人恩怨。”

　　 肯尼斯訕訕地說完，轉而問道：

　　 “然後呢？你又是怎麼和她搞上的？”

　　 “哼，這叫一見鍾情。”小雪瑞噘著嘴嘀咕道。

　　 “搞不懂你。”肯尼斯嘆了口氣：“這個禮拜的營業額我交給你的使魔了。”

　　 “是，我收到了，辛苦辛苦。”

　　 “不，這倒是沒什麼。不過…”

　　 “嗯？不過什麼？”小雪瑞歪了歪腦袋。

　　 “…也罷，還是告訴你一聲吧——最近店里多了個稍微有點可疑的客人。”

　　 “可疑？怎麼可疑？”

　　 “首先——他一開始來的時候穿的是一身地表上的棉T恤，但是之後看見他的時候，就都是穿著一身本地人的亞麻襯衫出現…但是要說是偽裝，似乎也並不專業。”

　　 肯尼斯倚在身後的原色木質牆板上，思索著說道：

　　 “他那件亞麻襯衫下面，搭配的是羊毛正裝褲。本地的貴族一般都是以絲質襯衫搭配正裝褲子和外套，像這樣穿得不三不四的人很少見。”

　　 “你說‘每次’都？”小雪瑞皺起眉頭：“他經常來？”

　　 “是啊，他前幾天才出現的，但幾乎每天都要來店里兩次…還好你這使魔能負責做菜，那沒品的家伙幾乎把我們這里當成食堂了。”

　　 “原來你說食材開銷增加不是在騙我啊…”小雪瑞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哼…我也不稀罕你那幾個馬鈴薯的錢。”肯尼斯不屑地說。

　　 而夏洛特則徑直走向了地下室的入口：

　　 “閒聊還是等會兒再說吧，還得先找到那位神林洋次…”

　　 “…神林洋次？”一旁的肯尼斯皺起眉頭：“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你認識他？”夏洛特愣住了。

　　 肯尼斯這麼體面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和神林這種資深御宅聊得來的類型。

　　 而體面人這會兒正在抽屜里翻找賬單，過了一會兒就“哈”了一聲，找出一張來：

　　 “就是他，這個洋次就是我剛才說的人。聽著像個東洋名字卻用英文字母簽名的人，這里就只有他一個。”

　　 “真的假的…”夏洛特低頭和吊在自己裙擺上的小雪瑞對視了一眼。

　　 能有這麼巧？

　　 不過夏洛特也很清楚，肯尼斯不是會說謊的人——他這個人就不屑於說謊。

　　 既然如此，她也就順理成章地等在了店里，順便問廚房里的後勤妖精要了兩磅薯條。

　　 “真是奇妙的光景。”肯尼斯瞥了一眼坐在櫃台前咔嚓咔嚓吃薯條的夏洛特：“我大多數像你這麼大的學生都很注意形象，薯條這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她們的餐桌上。”

　　 “是嗎？”夏洛特怔了一下：“你覺得我有多大？”

　　 “不超過25吧…唔，難道不對？”

　　 “不好意思，我77了。”夏洛特訕笑著答道：“吃東西也只是我補充魔力的方式。”

　　 “唔…這倒也能解釋你摘除魔術回路與術式的手段為何如此嫻熟。”

　　 肯尼斯倒也並不十分驚訝：

　　 “不過，這麼看來你的魔術比我想得還要高明——用進食的儀式將食物轉化為魔力，強化作為人的機能…如此想來，類似的魔術倒是並不多見。”

　　 對此，夏洛特不置可否，只是舔掉了指尖的鹽粒，又問道：

　　 “說起來，你最近也在搞研究吧？”

　　 “那是自然。”肯尼斯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吾乃魔術師。”

　　 “而且，還在研究這個‘星之內海’，是吧？所以，最近搞明白什麼沒有？”

　　 “嘖…說來慚愧，幾乎還沒有拿得出手的成果。”

　　 肯尼斯有些惱火地搖搖頭：

　　 “可以肯定的是，依托於地表的各種基盤而存在的魔術，在這里幾乎無法發揮作用。然而此處的大源極度充沛，乃至於足以供養像是雙足飛龍這樣的幻想種。不過，此處尚處海拔較高的區域，大源相對稀薄，雙足飛龍也無法在此正常活動。”

　　 “也就是說，地勢更低的地方魔力會更充沛？你怎麼知道的？”

　　 “當然是親身體會過——最開始闖進這里的時候，咳…”

　　 肯尼斯有些尷尬地干咳一聲：

　　 “…總之，海拔更低的地方大源非常充沛。但是相對地，那些地區也更危險。”

　　 “好吧，我大概猜到是什麼情況了…”夏洛特苦笑起來。

　　 突然，她望著眼前的通話請求愣住了。

　　 是Saber。

　　 ‘…怎麼了？’她轉過頭去，一邊繼續咔吱咔吱吃薯條一邊用意識傳訊開始通話。

　　 ‘啊，夏洛特。’

　　 Saber的臉出現在了通訊窗口當中：

　　 ‘我聽說…你在吃什麼？’

　　 ‘只是薯條。’夏洛特答道。

　　 ‘好吧。咳，咳嗯。總之，我聽說冬木的教會最近有了新的負責人，似乎還非常年輕…需不需要我去探查一下情況？’

　　 ‘不，倒也不用特地去一趟…而且你曾經還是從者，沒准會打草驚蛇。讓酒店的人稍微注意一下相關的信息就可以了，不要太緊張——言峰綺禮那樣的人應該只是少數。’

　　 ‘是，是嗎…我明白了…’

　　 ‘唔，怎麼了？’夏洛特發現Saber好像有點失落：‘你很想出門嗎？’

　　 ‘倒，倒也不是我很想——嗚哇？！’

　　 畫面中Saber突然露出驚訝的神情，而她背後的景象則一陣天旋地轉——

　　 ‘——來玩吧！莉莉姐姐！’凜的小臉突然湊到了Saber的臉頰上：‘我想去道場里玩！還有櫻也是！’

　　 ‘不行啦，凜…’Saber慌慌張張地瞥了一眼通訊窗口對面正好奇地猛眨眼睛的夏洛特，對著凜小聲說道：‘…櫻不喜歡去道場里玩的吧？你不可以強行拉著她一起的…’

　　 ‘…哦，好吧。可是我真的很想去…’

　　 ‘…你加油。’夏洛特憋著笑對Saber擺了擺手，切斷了通話。

　　 她倒是也聽雁夜提起過，要把櫻送到她姐姐在的學校去上學…看來應該是成功了。

　　 不過，現在為止會認真地把Saber稱作莉莉的人好像也只有櫻和凜她們…

　　 …想到這里，夏洛特就覺得自己好像也差不多是時候改口了。

　　 一邊和無暇通話的Saber短信聊天，夏洛特一邊慢慢地干掉了那兩磅薯條。

　　 在她將後勤妖精新煎好的牛排與切達奶酪薯餅端出廚房的時候，有人推開了店門。

　　 “歡迎。”肯尼斯還是那張撲克臉。

　　 “唷，肯尼斯老兄。”

　　 來的人身材不算高，穿著一身有些松垮的亞麻襯衫，三分無精打采三分吊兒郎當地跟肯尼斯打了個招呼。他在偶然看見夏洛特的時候明顯怔了一下，但還是吊著身上那條同樣寬松的羊毛正裝褲坐到了櫃台跟前，拿出了幾分深沉衝肯尼斯說道：

　　 “咳，還是老樣子吧。”

　　 而肯尼斯則毫不客氣地說道：

　　 “過去三天你每次到店點的都不一樣，我實在不清楚你的‘老樣子’是謂何物。”

　　 眼看肯尼斯絲毫不配合，對方也一下子就蔫吧了，老老實實地點了單。

　　 “…麻煩幫我准備一杯焦糖瑪奇朵，還有一份茄汁蛋包飯。”

　　 “知道了。”

　　 肯尼斯以機械鍾般標准精確的手法開始調制飲品，而後廚聽到下單的妖精則同步開始准備起了蛋包飯。

　　 在黃油煎雞蛋發出的滋滋聲響與朴素香味之間，來客看向了順勢坐在吧台內對著一塊五分熟牛排大快朵頤的夏洛特，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是這里老板的孩子嗎？”

　　 “她是老板的情人。”肯尼斯冷冷地代替夏洛特回答道。

　　 “哦哦！說得好！”夏洛特裙下的小雪瑞小聲稱贊道。

　　 “嘶——老板品味不錯啊。”

　　 來客深以為然地說完，又四下里看了看，小聲問道：

　　 “不過，這里沒有兒童保護法嗎？”

　　 肯尼斯只覺得自己眼角在跳。他轉過身來，將手中的馬克杯擺在了客人眼前：

　　 “…你放心，她是成年人——年紀沒准比你還大，神林洋次老弟。”

　　 “真的假的？保養得真好啊。”

　　 神林洋次發自內心地感嘆道。他盯著手中的瑪奇朵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說道：

　　 “可惜我是純愛系的。”

　　 而肯尼斯一邊將蛋包飯從後廚端了出來，一邊搖搖頭說道：

　　 “你又在一個人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了。”

　　 “哎呀——忘了你們聽不懂了。”

　　 神林苦笑起來，拿起刀叉：

　　 “這里沒有漫畫還真是可惜。”

　　 作為一名純正的日本人，神林使用刀叉的習慣讓肯尼斯與夏洛特不敢恭維。饒是如此他倒居然也維持出了一份體面的吃相，乍一看讓人有些弄不清楚這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而夏洛特則一邊將自己那塊帶骨肋眼中略帶粉色的骨頭挑出來放到一旁，一邊問道：

　　 “聽說，試飛員每年只需要工作一兩天？”

　　 神林的動作僵住了，手中銀叉上的茄汁飯也漏了下去。

　　 “我是大陸酒店的人，跑就不用想著跑了，CIA要找你。”夏洛特又說到。

　　 “哈哈…唉。”

　　 神林苦笑著搖了搖頭，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然後又拿起那杯咖啡，一飲而盡。

　　 緊接著，他拔腿就跑。

　　 可是跑出去還沒幾步，他就在大們跟前一腳踩空，整個人打著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見神林在店門口摔出這副糗樣，多半是在擔心影響生意的肯尼斯離開櫃台，摘掉了手上的白手套，走到了神林跟前，伸手把他拉了起來，一邊說道：

　　 “省省吧——勸你還是別在她面前動什麼小心思。”

　　 神林尷尬地笑了起來：“啊…這是過來人提出的建言嗎？”

　　 “哼，算是吧。”

　　 說完，肯尼斯就去新裝的台盆跟前把手洗淨擦干，戴好手套，回到了櫃台後面。

　　 而神林也一屁股坐回到自己的蛋包飯跟前，有些驚奇地說道：

　　 “說起來，肯尼斯老兄你每次做咖啡都戴著白手套，居然不會弄髒哦。”

　　 “泡個咖啡還會弄髒手的人，就不用在這家店干下去了——這是老板的原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真是匠人精神。”

　　 神林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點著頭說完，拍拍手重新拿起刀叉。

　　 不一會兒，他就若無其事地吃完了那份蛋包飯，重新擦了擦嘴，說道：

　　 “好吧，這位…大陸酒店的姐姐？”

　　 “我叫夏洛特。”

　　 “哦哦，夏洛特姐姐。這個…CIA那頭找我啥事啊？”

　　 “你沒有定時向他們進行匯報，他們開始擔心了。”

　　 “啊，這個…是吧？事實證明，蘇富揚也不完全是個老糊塗。”

　　 神林尷尬地笑著，撓了撓頭，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對，倒不如說完全不是個老糊塗…同樣的手法在這里使用超過兩次就必然會失效，事到如今我已經完全沒辦法把情報送出去了——替我和CIA說聲抱歉吧。”

　　 “你可以把情報交給我。”夏洛特提醒道：“我是作為蘇富揚的客人進來的。”

　　 “是，這也是個辦法…不過，蘇富揚這里也有一手准備。”

　　 說到這里，神林終於頭一遭露出了一絲認真的表情：

　　 “這個周年慶，每次活動時間都會超過一個月。而在這一個月的最初三個禮拜當中，那座大到嚇人的電梯從來不會前往地表——明白了嗎？蘇富揚還特地為此准備了幾個月，就是為了確保不會有時效性高的重要情報事先流出本部。”

　　 “本部？”夏洛特怔了一下：“蘇富揚的本部不是摩西島上那些平台嗎？”

　　 “你聽他胡扯。”神林擺了擺手：“他早就把最重要的部門都搬到山體內部的要塞里了，還留在上面那棟大樓里的只是一點維持門面用的人手罷了。”

　　 “也說得通。”夏洛特點點頭：“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有能和外界聯絡的手段。”

　　 “哦哦，你有和外界——真的嗎？！”

　　 突然，神林整個人都精神了，原本吊兒郎當的姿勢突然坐得筆直：

　　 “你可以把信息送到外頭？那麼也能接受到外界的信息嗎？”

　　 “是啊。再過一陣子，我要把你整個人都送出去也沒問題。”

　　 夏洛特風輕雲淡地說道：

　　 “只要你把收集到的情報交給我，我也可以把你送回日本。”

　　 “回日本…”

　　 神林的眉間無意流露出了幾分神往。他接過肯尼斯給他倒的涼白開，沉默了許久。

　　 不過，他接著就又苦笑起來：

　　 “…咳，其實要是真的回了日本，我反而也不知道該干什麼了。”

　　 “你不是會畫畫嗎？蘿莉人妻什麼的。”夏洛特問。

　　 “噗——”

　　 剛把水遞到嘴邊的神林倒霉地噴了自己一頭一臉。他干咳了好一陣才總算理順氣息，尷尬地笑了起來：

　　 “——大姐，你要是都知道的話，可以早點說嘛。”

　　 “行啊。所以情報的事你怎麼說？”

　　 “肯定給你啊，反正我拿著也沒用。”神林很干脆地說道：“雖然它現在也不在我身上，不過我可以馬上就回住所一趟，去把它找來。”

　　 “不，我還是和你一起去一趟吧。”

　　 說著，夏洛特站起身來，把空盤子放回後廚：

　　 “走吧。”

　　 神林的住所，是當地一間朴素卻格外整潔的旅館。據他本人所說，他也是之前年假時偶然認識了這個地方，往後就成了常客，年年都來，因此和這里的主人與雇員都是熟人。

　　 在房間里去掉不少隱蔽的告警措施之後，神林打開了梳妝台內藏的一管膠水的尾部，從里面抽出了緊緊裹在手帕當中的膠卷與芯片，遞給夏洛特：

　　 “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我們運氣很好。”

　　 “是的，你的任務到這里就算完成了。”

　　 說著，夏洛特拿出一串手鏈，遞給神林：

　　 “這是報酬。”

　　 “報酬？不，你能把我送回日本就夠了。”

　　 “是的，這是旅程中必要的信物。”

　　 “信物啊…呵，感覺像黑幫電影里的玩意。”

　　 “可以這麼想，它也是你身為大陸酒店聯絡人的證明。只要帶在身上，相信在世界上大多數地方都不會有人敢對你動手。”

　　 “哇哦。”神林笑了起來，接過那串編織手鏈：“這麼說這玩意很金貴啊。”

　　 “它也是你的臨時終端。”夏洛特說道：“把它戴在手上，靠到胸前，再轉一下手腕。”

　　 “哦…”

　　 神林將信將疑地照做…

　　 隨後，他就脫兔般地撲到了身後的床上，指著身後問道：

　　 “…那那那那那是什麼？！”

　　 夏洛特望著漂浮在半空中衝神林鞠躬的小小少女，說到：

　　 “這是組織上分配給你的聯絡用妖精。”

　　 “不，不是，這個…超可愛啊！是新型手辦嗎？還會動！！”

　　 “這是一種量產型的人工生命，智能大概相當於聰明的狗狗。”

　　 夏洛特坐在了靠窗的沙發上，簡短地介紹到：

　　 “用途應該比手辦多一點吧——此外，之前做蛋包飯給你吃的也是她們。”

　　 “哦哦…她有名字嗎？”神林目不轉睛地以仰慕的眼神望著半空中漂浮的小小少女。

　　 “你可以給她取一個。”

　　 “是嗎…好！我要叫你雪風！”

　　 “好的，洋次君。”妖精報以純潔的微笑。

　　 “噢噢噢噢——說話了！！”

　　 “唉…”夏洛特哭笑不得地望著神林大驚小怪的模樣，反手將那份膠卷與芯片通過雲海送回了大陸集團的情報分析處。

　　 同時，好不容易脫離驚詫狀態的神林則低聲下氣地湊到了夏洛特跟前：

　　 “這個…大姐頭啊。”

　　 “有話就說。”

　　 “雪風她，可以換穿其他衣物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里買起來會很貴，我們也有內部的貨幣，你現在手頭應該沒有足夠的經費給她——”

　　 “——我什麼都會做的！請讓她穿上貓耳女仆裝吧！！”

　　 “天呐…”

　　 望著神林五體投地土下座的模樣，夏洛特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次日，休斯頓航天中心。

　　 史上首次遭遇地外人類帶來的震撼已經過去，如今籠罩著整座航天中心所有人的則是無比繁瑣的准備工作。

　　 由於要與地外人類進行正式會談，總統閣下將會親自到場。

　　 在車隊的護送下，裝甲轎車自隔離帶兩旁的人群間駛向航天中心大門口設置的長廊。盡管轎車與長廊間的空隙只有不到兩米，車門打開的時候，敬業的記者們仍舊一擁而上，不過也毫不意外地被先行下車的正裝保鏢們擋在了外面。

　　 “總統先生！請問您對昨天的初次接觸有什麼看法？”

　　 “聽說月神計劃原先的目標是殖民月球，這是否也意味著我們會對地外文明宣戰呢？”

　　 “總統先生！航天員在月球發現的，真的是人類嗎？”

　　 “總統先生！總統先生！”

　　 在一眾吵吵嚷嚷的提問之間，轎車當中那位身著筆挺西裝的金發男子暗自嘆了口氣，在保鏢的協助當中總算踏下了轎車。

　　 不過在理了理身上的西裝之後，他仍舊鏡頭感很強地朝著記者們露出微笑：

　　 “我保證，今天的會面結束後，很多問題都會得到解答。”

　　 然後，他就攜一眾保鏢在記者們之間擠出一條路來，徑直走進航天中心。

　　 與此同時，NASA的工作人員仍舊在與先總統一步趕來的外交部官員進行艱難協商，試圖說服他們接受如今略顯模糊的視頻信號。畢竟著陸器的纜线就不是為了傳輸視頻訊號而設計的，確保通話线路不至於中途斷開就已經是極限了。

　　 不過面對煩躁的外交部，NASA的技術人員倒也不是無法理解。

　　 要是放在24小時以前，誰會相信月球上居然還住著其他人類呢。

　　 同日華盛頓時間下午2時整，會面正式開始。

　　 “我們開始了嗎？”總統望著眼前有些模糊的畫面，小聲衝身旁的外交官問道。

　　 “是的，信號質量並不良好，請您理解。”

　　 “哦，好的。”

　　 總統迅速回過頭去，望著面前的攝像機，露出禮貌而不失自信的微笑：

　　 “您好，議長閣下。我們的准備略顯欠缺，希望您能夠海涵。”

　　 “您好，總統閣下。”畫面另一頭梳著整齊大背頭，身著筆挺長袍的男人也點了點頭：“貴方原先並沒有預想到如今的情況，這一點我已經聽說了。”

　　 “是的。首先，讓我們探討一下這次的接觸…”

　　 畢竟這次合眾國毫不知情地將自己的探測器和航天員送到了一個對等國家的領土上，總統很清楚他們在這方面是理虧的。好在著陸器並沒有闖進對方的軍事基地或是禁區之類麻煩的地方，只是落在了無人的自然公園當中而已。

　　 而且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激進的動物保護主義者。

　　 當然，討論接觸形式什麼的相對而言也只是寒暄。很快，總統就明白了對方的訴求。

　　 與地球不同，這個自稱‘漢諾威共和國’的主權國家所在的那片土地是全封閉的球面，沒有能夠輕易離開的手段，筆直地向上飛行也只不過會落在大地的另一頭而已。雖然能夠透過海面觀測到外部的星空，卻由於水壓問題無法通過同樣的道路離開。

　　 而這次月神計劃找到的通路，總算是給了他們一絲希望。

　　 只不過，對方就算直接走通路離開也仍然無以為繼。

　　 這是因為漢諾威共和國完全沒有能夠在真空中航行的手段。

　　 在過去上萬年的發展中，這些人雖然比地球更早進入工業時代，卻花了近五千年的時間才終於摸索出了萬有引力定律，之後憑借自己的領土上獨有的一種叫做‘原素’的資源，進入了如今的信息化時代，卻從來沒有任何航天方面的研究。

　　 因此，對方才打算與合眾國方面進行學術上的交流，爭取早日掌握更多的航天技術。而作為回報，合眾國將能夠得到共和國方面掌握的原素技術…但是說實話，這一方面反倒讓總統心中憂喜參半。

　　 原因無他，如今國會席位中很大一部分都與傳統能源產業有關，而原素技術則是一條似乎能媲美核能的技術路线。因此如果合眾國日後真的迅速走上了發展原素技術的道路，他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

　　 而另一方面，如今月神計劃所耗費的資金雖然比當年的阿波羅計劃要低，但如今也沒有蘇聯這樣強大的對手在步步緊逼。雖然國會中有許多席位都不知為何在推動這次計劃，最終拍板的還是他總統。要是無法得到任何回報，他一樣會陷入巨大的被動。

　　 以上這些，就是CIA方面作為大陸集團成功替他們回收了神林所收集的情報的代價，交給大陸集團的月神計劃現狀匯總。

　　 看到這里，趴在雪瑞床上的夏洛特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哎，美國總統也不好當啊。”

　　 “你覺得這個總統會怎麼做？”小雪瑞趴在夏洛特頭頂上問道。

　　 夏洛特一邊把小雪瑞從頭頂上抓了下來放在眼前，一邊說道：

　　 “他頂得住壓力，也很有些手段…想必會開放學術交流吧。至於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責任就可以推給自由市場了。”

　　 “自由市場啊…”

　　 小雪瑞趴在枕頭上嘀咕道，顯然不認為這次接觸會有什麼好結果。

　　 忽然，一陣滴答的滴落聲在窗外響了起來。漸漸地，零星的水聲匯聚成嘩嘩的洪流…自夏洛特造訪這片星之內海以來，這里第一次下雨了。

　　 雪瑞的咖啡廳距離漢普頓熱鬧的市中心有些距離，周圍開設的多是紀念品店與旅館。雖然也有面向游客的復古商店街，不過也並不吵鬧。冰涼的雨聲蓋過了周遭的街道上本就所剩無幾的市井氣息，為咖啡廳帶來了令人放松的寧靜。

　　 “…說起來，海的那一頭是什麼樣的？”夏洛特問道：“你去過嗎？”

　　 “去過…和他們遇上的這個‘漢諾威共和國’不一樣。”

　　 小雪瑞悠閒地趴在枕頭上，有些迷迷糊糊地答道：

　　 “是個主要使用蒸汽動力的國家…嗯，連電子計算機都沒有。不過，倒是有裝甲飛艇…是個奇怪的地方。”

　　 “裝甲飛艇…呵，讓我想起了過去的日子。”夏洛特笑了起來。

　　 “是嗎。”

　　 小雪瑞微笑起來，伸出手在夏洛特鼻尖上點了一下：

　　 “星之內海遠遠不止這一個地方，這個漢諾威共和國應該在別的地方吧。”

　　 “別的地方？”夏洛特困惑地皺起眉頭。

　　 “是的——你看。”小雪瑞指著窗外海面下若隱若現的星空：“突破1000米深的海水，下面就是控制水流的一層結界，然後就是宇宙真空。星之內海的結界都互相連接在一起，凡是在有海洋這類大型水體的地方，筆直前進下去就必定能夠抵達其他的結界。”

　　 “原來如此…”

　　 夏洛特回想到了剛剛來到這里時遇見的龍群：

　　 “…那些龍類，原來是在把這里當成十字路口來用？”

　　 “是啊——這里或許是整個星之內海最大的十字路口吧。”

　　 說到這里，小雪瑞笑了起來。

　　 而夏洛特則回頭望著小雪瑞，有些好奇地問道：

　　 “那你呢？你怎麼留在了這里？”

　　 “我已經太老，也太累了，不想再四處游蕩了。”

　　 小雪瑞搖了搖頭：

　　 “而且，你剛開始找到我的那時候，我也已經沒有余力再進行一次漂流了。”

　　 “對哦…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整得那麼慘兮兮的？”

　　 “沒有接入點的我們，就只是一群孤獨的人聚在一起而已。”

　　 小雪瑞苦笑起來：

　　 “沒辦法進行通感，也無法進入融合模式，再加上資源匱乏，所有人都在互相猜忌。而且外面的真空又黑又冷，還有大片隕石，為了節約通量又必須加快速度，也不能隨時都開啟主動掃描…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有人遇上意外，永遠留在那里。”

　　 “是嗎。”

　　 “是啊…那是一片龍墓啊。”

　　 雪瑞望著窗外幽邃的星空，忍不住感嘆道：

　　 “折損在其中的同伴，反而會為我們指明方向…我就是受不了這一點才會留在這里。”

　　 “嗯。”

　　 “不過，我現在遇到你了。”雪瑞又微笑起來，湊到夏洛特嘴唇上親了一下：“往後我們一路上或許還會遇到許多其他厭倦漂泊的龍類…可以請你幫幫她們嗎？”

　　 “路上？”夏洛特眨了眨眼睛：“我還准備在這里待一會兒呢。”

　　 “你早晚要離開的——你和我不一樣，你還小，還想著要再四處轉轉，我看得出來。”

　　 “那你呢？”

　　 夏洛特揉了揉小雪瑞的頭頂。

　　 “我？我在你這里待著舒服得很。”說著，小雪瑞又爬到了夏洛特的頭頂上：“反正不用我自己出力氣，隨便你怎麼折騰好了。”

　　 第二天，大陸酒店的軌道巡曳艦總算是跨越艱難險阻，循著基站的信號，在柯伊伯帶當中找到了這片被雪瑞稱作‘十字路口’的結界。

　　 從外面看，這整個結界就是一枚直徑1500千米的漆黑球體，在幾乎任何波段上都不產生反射，如果沒有基站的信號，要找到這樣的一個結界必然是一樁費時費力的工作。

　　 同時，它也在柯伊伯帶當中發現了其他許多類似的漆黑球體，想來那些就是雪瑞之前提到的其他結界了。

　　 “哦呼——真氣派。”

　　 受夏洛特邀請，來到這艘客串指揮艦的卷柏號‘龍葵’級恒星際突擊航母上的神林洋次望著周圍走廊上一塵不染的雪白復合材料牆面，發出夸張的驚嘆聲：

　　 “我說大姐頭，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剛才那是傳送術嗎？這不會是宇宙戰艦吧！？”

　　 “你要理解成宇宙戰艦也可以…”

　　 坐在夏洛特頭頂的小雪瑞哭笑不得地嘀咕著，又拍了拍夏洛特的頭發：

　　 “…不過你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連巡曳艦都能調來？而且還是主力艦…”

　　 “我是大陸集團董事會的一員，同時也是這個集團背後實際掌權的‘國際情報統合組織’ICI最高參謀部的一名參謀。”夏洛特如實答道：“說到最高參謀部，你應該也明白了吧？”

　　 “最高…咦？”小雪瑞一屁股坐在夏洛特的頭頂，陷入了沉思。

　　 “哎呀，大姐頭很厲害這一點，我倒是早就知道啦…”神林洋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你知道個屁。”說著，小雪瑞瞪了這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一眼，不說話了。

　　 而夏洛特則帶頭拐過了一個分岔口：

　　 “這邊走。我們先送你回日本。”

　　 “哦哦…不過，既然有傳送術，那麼在之前的旅館里直接傳送不也一樣嗎？”

　　 “不太一樣。”

　　 夏洛特搖搖頭，解釋道：

　　 “湍流傳送的能耗和基站強度與目標距離有關。如果是依靠我身上或者你的妖精雪風身上的系統作為臨時基站，所需的功率高到討人厭。而如果先短距離傳送來到主力艦上，再借用專門的傳送用房間，就能悄無聲息地把你送回去。”

　　 “原來如此…啊嘞？”神林尷尬地歪了歪頭：“那我這樣算不算非法入境啊？”

　　 “CIA已經給你准備好了入境手續，雖然之前他們的地面分部和當局有過一些小摩擦，不過現在也已經解決了，不用擔心。”

　　 “小…小摩擦？”神林愣住了。

　　 CIA的地面分部是什麼貨色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

　　 就這群會往印著綾波麗的T恤外面套攜板背心再掛上12個彈匣衝進戰區的家伙們，和別人起的還能是什麼‘小摩擦’？

　　 “…唔，現場鬧得是挺難看的。”夏洛特有些無奈地承認道：“不過日本當局使用的也是沒有正式登記為在伍軍人的武裝人員，因此兩方明面上的戰斗減員都是0。”

　　 “唉…真是亂七八糟的。”神林苦惱地撓了撓他那頭亂糟糟的頭發。

　　 好在他現在也已經和CIA脫離了關系，不然大概還會更難受些。

　　 “這和你個人沒什麼關系——星之內海這樣的地方，誘惑力實在太大。合眾國那一頭所信奉的自由市場對於能夠進行自由擴張的處女地毫無抵抗能力，自古以來就資源匱乏的日本也渴望一片能夠為自己打開格局的新天地，這是不可避免的衝突。”

　　 說著，夏洛特又拿出了一只用漢字寫著「極秘」的文件袋，遞給神林：

　　 “給——你的身份證明，還有日本公安托我轉交給你的東西。”

　　 “公安…？怎麼回事？”

　　 “具體情況你就到時候自己看看吧。”夏洛特搖搖頭：“總之我現在可以先告訴你的是，日本那一頭現在也迫切地需要熟悉星之內海情況的人——把握好機會。”

　　 說完，她替神林打開了前往傳送用房間的大門：

　　 “還是老樣子，做好准備之後就看著我，然後慢慢地眨兩下眼睛。”

　　 “好的。”神林抱著手中的文件袋，走到傳送房間內站定。

　　 確保自己站穩且能夠保持長時間靜止之後，他就望著夏洛特，慢慢地眨了兩下眼睛。

　　 “這是新時代的預兆，神林。”

　　 說著，夏洛特站在房間門口啟動了傳送。

　　 而神林只見眼前一陣灰霧飄過，隨後身邊的環境就變成了一間整潔的和室。

　　 說是整潔或許還不太恰當——除了疊席與紙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外，這房間當中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就算稱之為家徒四壁都一點也不過分。

　　 “哈哈…新生活的開始，就這啊？”

　　 神林自嘲地苦笑起來，一屁股坐在了疊席上。

　　 隨後，他又懶洋洋地躺了下去，卻被自己的動作激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急忙從那片嗆人的揚塵之間又站了起來，尷尬地拍掉沾到肩頭的灰塵。

　　 擺脫不斷鑽進鼻子里的揚塵之後，他又看了看自己腳上那雙同樣沾滿灰塵的人字拖，苦笑起來。這雙人字拖是他之前在旅館房間里用的，好在是塑膠質地，穿到外面去也不會顯得非常突兀。

　　 然而他身上套著的還是那件漢普頓買的古朴亞麻衫，就這麼穿出去沒准會被當成是在cosplay，只不過對象是RPG游戲當中的村民。只是他如今也沒得選，不出門的話連晚上睡覺要用的東西都沒有，只能睡在這些灰得要命的疊席上。

　　 或許有些御宅族不重視清潔房間，但神林認為確保自己能宅得舒服非常重要。

　　 打定主意出門之後，他又在夏洛特交給自己的文件袋里翻找了起來，很快在那沓多半出自日本公安之手的厚厚文件前面找到了一個獨立的白色文件袋，其中是一本嶄新的日本護照以及駕駛證，還有他之前不知道丟到了哪里去的其他身份證明。

　　 然而這一次，為了不被警察蜀黍當成黑戶，他必須妥善保管好這些文件了。

　　 “雪風？”

　　 “我在。”雪風的聲音在他耳邊空無一物的地方響起。

　　 “幫我把這些東西分類存放好。”神林舉起手中的文件袋。

　　 “我知道了——您可以松手了。”

　　 神林於是松開手，而那些文件，護照與駕駛證則連同文件袋一同消失在了半空中。

　　 “我回收了一套印有公安調查廳二部一課標記的文件，洋次君的身份證明文件，還有護照，駕駛證，房間鑰匙，以及一張VISA借記卡。”匯報完內容之後，雪風又提議到：“我建議您將鑰匙，駕駛證與借記卡妥善帶在身上保管好。”

　　 “哦哦，有道理…”

　　 神林點點頭，水平攤開右手——那串房間鑰匙以及兩張卡片立刻出現在了他的手上。神林一邊將它們揣進兜里，一邊幸福地笑了起來：

　　 “…呀哈哈，感覺就像多了個賢惠的老婆一樣。”

　　 “很抱歉，我只是妖精，無法成為您的妻子。”雪風溫和地說道：“在您找到妻子之前，就請先用我忍耐一下吧。”

　　 “嗚哇…好糟糕的台詞。”

　　 “很糟糕嗎？”

　　 “那是很糟糕吧…你看你這麼小，嗯…這麼小，對吧？”

　　 “您如果有需求的話，我可以變化為正常人的體型。”

　　 “哦？！那是真的嗎？”

　　 “是真的。您之前花費掉一半的情報報酬為我購買的升級套件中有相關的功能。”

　　 雪風說到這里，又有些忸怩地小聲補了一句：

　　 “如果有性方面的需求，我也可以幫上忙。”

　　 “啊——”

　　 一時間，神林不由得露出向往的神情，隨後又猛地回過神來，用力搖搖頭：

　　 “——不不不，太陽還在天上掛著呢，大白天的怎麼能想這種事情。”

　　 一邊把擅自溜出來的黃色廢料趕出腦海，神林一邊走向房門口。

　　 移門後面是日本傳統的——或者說是狹窄的——二樓走廊，一頭連接著陽台，另一頭則連接著台階。下到台階下面之後，就是連接著廚房，起居室，浴室以及玄關的岔路。

　　 在神林的手碰到房門的刹那，雪風突然小聲問道：

　　 “那，天黑之後就可以了嗎？”

　　 “拜托你，別再誘惑我了…”神林都快哭了，一邊對著大門鞠躬一邊說道：“…起碼讓我先去買台吸塵器把房子打掃干淨吧，好不好？”

　　 “好的，不好意思。”

　　 “呼…”

　　 神林踩著那雙人字拖走出大門，對空無一人的房子說了聲‘我出門了’，然後又回過頭在身後鎖上了房門。

　　 他這座房子位於東京墨田區，走出房門就能看見一家開在電車鐵軌下的連鎖便利店，而街對面則開著一家簡朴的小咖啡館。

　　 房屋本身有著在墨田區比較少見的斜面青瓦屋頂，外表看上去也是傳統的和式建築，但神林不知道其結構究竟是怎麼回事，抗噪能力強得離譜，他打開門才看見一列電車正在眼前的軌道上飛馳而過，而開門之前他根本就沒聽到什麼聲音。

　　 這大概也是大陸酒店的手筆吧——他只能這麼對自己解釋。

　　 據雪風的清點，那堆身份證明文件當中還有一份地契，上面顯示房子是神林長平自己購置的。而根據大陸集團替他准備的那份身份備忘錄所說，這是他依靠自己替蘇富揚航空部門做試飛員的薪水購買的。

　　 根據那同一份備忘錄，他如今負責的項目已經日漸成熟，他也厭倦了繼續改裝新機型繼續進行試飛工作，也就順理成章地提前退休了。

　　 不過，33歲就退休的大叔再怎麼說也還是挺少見的。因此，他盡管對公安基本上沒什麼好感，也還是決定回頭看看他們給出的條件。

　　 片刻後，神林帶著自己靠著雪風的存取器才成功從幾站路遠的百貨商店拖回來的大量生活用品回到了新家，然後從午後1點忙活到了傍晚9點，才總算把其中自己的房間，廚房，起居室以及衛生間還有走廊這樣用得上的地方整理成能住的模樣。

　　 然後，由於忙活太久沒空做飯而不得不從街對面便利店買來晚餐，因而感到腦內壓力山大的神林趕緊開封了自己順路新買的電腦，插上電源刷起了論壇來。

　　 而他在過去幾個自衛隊隊員之間常用的論壇上時隔數年發的第一個新帖，很快就成功引來了過去老相識們的熱烈回應，讓蹲在電腦前啃著飯團的神林感到輕松了不少。

　　 然後，挑事的果然來了。

　　 “話說回來，少尉今年果然還是單身？”某人這樣問道。

　　 少尉是神林退役之前的軍銜，許多人就還這麼叫他。

　　 雖說是讓人懷念的稱謂，但被挑到痛處的神林仍舊十分火大。他低頭瞥了一眼手腕上那串編織手鏈，說道：

　　 “雪風，該你上場了。”

　　 “上場？”

　　 “你之前說過可以變成正常人大小的吧？是時候了。”

　　 “嗯，好的。”

　　 緊接著，神林的飯團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因為他的懷里突然多出了一位渾身赤裸的銀發美人。

　　 “…我來了。”雪風窩在他懷里輕聲說道。

　　 “不，不不不你誤會了！！無論如何先穿上衣服再說！”

　　 此時此刻，神林才意識到自己借著‘給女朋友買禮物’的由頭事先去商場買了不少女裝這件事是多麼英明神武且富有遠見。

　　 雖然雪風事先就將尺寸告知了神林，可在見到實物的時候，神林仍然差點把持不住。如果沒有這幾套衣服，他大概就得全程支著帳篷吃完晚飯了。

　　 無論如何，他仍然達成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用手鏈中的相機功能與雪風拍合照並且上傳到論壇震撼這幫家人們一整年。

　　 此時夜還未深，而面對論壇水友們一個比一個夸張的反應，神林撿起了桌上的飯團，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總算是體會到了新生活開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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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