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家?
陳沐汐曾經有一個小小的家。
從很小的時候,心思細膩的女孩就發現了這個小小港灣的裂痕。
或許父母的愛情從開始就是個錯誤,隨著青春的激情消退,兩人結合之處的傷口才開始陣痛。
曾經的甜蜜,在這杯名為生活的熱飲中被逐漸增大劑量的冰冷現實稀釋得沒有了滋味,只剩下苦澀殘留。
女孩一直在努力著,用自己的努力去粘合那些不斷延伸的裂痕,她珍視著這個小家。
她喜歡父親給她講的睡前故事;她喜歡母親給她做的美味飯菜;她喜歡這個承載著她親情的家。
貌合神離的父母也在心底明白女孩的努力,他們選擇沉默著共同扮演著家人的角色,他們把本該交給愛人的那份感情寄托在了這個懂事的孩子身上。
陳沐汐不知道這個小家還能維持多久,她在以自己作為粘合劑,哪怕無法堅持到最後,她也希望能維系得更久一些。
崩潰是注定的結果,詛咒只是加速了不幸到來的過程。
當原本作為維持這個家庭的紐帶的女兒,逐漸成為自己仇恨厭惡的對象,這個家庭維持的理由已經無法再說服這兩個相看兩厭的成年人。
“媽媽……小汐呢?”
女孩身上的校服沾滿雨水和泥漿,手肘還在滲著鮮血,但她對這些恍若未覺,她只是對自己回家後沒有看到那只粘著自己的白色小貓而感到慌亂,只能小心翼翼地詢問坐在客廳一臉陰沉的母親。
她已經用一個月的時間習慣了這樣的欺凌,只要回到家,她就可以抱著小汐和爸爸訴苦,雖然爸爸對自己越來越不耐煩,但陳沐汐不怪他。
都是詛咒的原因,都是她的錯。
母親看著滿身狼狽的女兒,俏麗的容貌眉眼滿是那個男人的樣子,不知何時起,只要看到這個女孩,她就會無名火起。
那個男人的傲慢和自私,同事們的勾心斗角,上司的丑惡嘴臉,一起讓她深惡痛絕的事物都方法有了實體,被凝聚在這個流淌著自己一半血液的女孩身上。
“媽媽?”
陳沐汐發現了媽媽的不對勁,她有些緊張地捏了捏衣角,小聲地說:
“我回屋了……”
她知道現在的母親不應該被打攪,已經吃過幾次苦頭的女孩,知道自己會惹來厭煩,於是就自覺地轉身回屋。
女孩轉身離開的動作反而刺痛了母親的神經,在女人的眼中,女孩的動作和剛才嗤笑著離去的男人完全重合。
“你回哪個屋?”
“嗯?”
女孩疑惑地回頭。
“你不就是想走嗎?啊?不就是想找你那個混蛋爹嗎?”
“媽媽?”
“你現在就可以滾了。”
“媽媽!”
女孩感覺冷得發顫,她茫然無措地看著面容扭曲的母親。
“別叫我媽!我讓你現在滾!”
女人的憤怒和仇恨在與女孩的交流中不斷被催化,理性被迅速熔解,她徑直衝向女孩,粗暴地抓住女孩的肩膀,然後往門口的方向用力一推。
女孩被直接推得摔在地上,還來不及感受疼痛,就又感覺到了手臂被死死攥住。
“媽媽,我錯了,別趕我走。”
女孩被母親拉扯的動作嚇壞了,她連忙抱住了母親,苦苦地哀求道。
啪!
“別碰我!”
臉上並沒有疼痛,或者說,在胸口如刀割般的痛楚下,臉上的疼痛顯得微不足道。
淚水滾動在發燙的臉頰,帶來一陣痛癢,女孩即使被使勁拉扯,也不敢放開抱住母親的手。
“媽媽,我錯了,您打我吧,我錯了……不要趕我走……”
雨漸漸大了,將女孩的哀求衝刷到堅實的地上,摔得粉碎。
象征家的門還是關上了,女孩失魂落魄地癱坐在門外,絕望隨傾盆的雨水一齊降臨在身上。
“我想……回家……”
女孩小臉慘白,身體蜷縮成一團,帶著哭腔的呢喃驚醒了一旁睡得很輕的少年。
司憶夢聽到這樣的小小願望,千斤的重壓仿佛落在了他的胸口,喘息變得艱難起來。
他輕輕地抱住女孩,把女孩的頭靠在自己的心口。
“我也想回家。”
少年輕聲向女孩分享了自己相同的願望,如墨的瞳孔融入深夜,兩顆流血的心前所未有地靠近。
……
“所以說,還是沒有成功?”
接過了梅大小姐丟過來的瓶裝水,司憶夢狠狠灌了一口,然後說:
“雖然我拿她朋友的安全威脅了她,但我也不可能真的去傷害她的朋友,我可不打算成為罪犯。”
“你現在的行為就已經夠判刑了。”
無力反駁的司憶夢只能轉移話題。
“我打算進一步從她的家人入手,我一會先去搞定她的朋友,然後再去找她的家人。”
陳沐汐的家庭情況早在幾天前他決定幫助女孩的時候就拜托梅大小姐調查過,因此他對女孩的家人現狀有著一定的了解。
女孩對恢復正常生活的渴望是支撐她到現在的理由,只要讓女孩意識到,即使沒有了詛咒,也再無法回去曾經。
到時候,如潮水一般的恨意肯定會吞沒他這個戳破幻想的惡人。
“我感覺,我在見證一個人渣罪行的不斷升級。”
“你可是我這個人渣的重要幫凶,大小姐。”
梅大小姐沒有反駁。
“既然我已經算幫凶了,那我也不建議再多幫你一些。”
梅大小姐的話讓司憶夢吃驚地轉頭,大小姐沒有看他,而是背手站在那里,晨風微掀起她長發,凜然的姿態宛如高嶺之花。
“為什麼?”
雖然為了陳沐汐的事情,司憶夢已經麻煩了她許多,但梅大小姐會主動表示要參與這件事可是第一次。
“我感覺,你一個人辦不到。”
“如果只靠你一個人,恐怕結局就只會是給那個女孩,還有你自己,留下更大的創傷。”
“你已經在動搖了,不是嗎?”
梅大小姐緊盯著少年陰沉下來的面容,語氣沒有絲毫的和緩,她的言語毫不留情地刺破了司憶夢的偽裝。
“你真的比那個女孩堅強嗎?”
司憶夢在被拷問著,他被迫開始正視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