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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場偉大的悲劇

  “可惡,可惡,可惡……”

   在狹窄的房間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可言說的臭味。在這陰暗的、堆滿了垃圾袋的空間里,唯一的光源:電腦的顯示屏,被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身影所遮擋了大半。在電腦桌前,一把鋒利的廚刀和一條甩棍擺在鍵盤兩側,一對髒兮兮的手搭在鍵盤上,而雙手的主人則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內容,眼中閃爍著仇恨的目光:電腦屏幕上,展示的正是特雷森明日即將舉辦的校園祭活動,屆時校園將對外開放,歡迎一般民眾前來游玩,同時還會有明星馬娘見面會和最新比賽動向的公布……

   “砰!”

   突然,房間里唯一的光也滅掉了。那只手從桌上抄起了甩棍,然後狠狠地敲打在屏幕上,將那老舊的顯示器砸得凹了進去,也徹底喪失了功能。

   “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們這群家伙……”

   那沙啞聲音的主人用另一只手粗暴地插進一旁打開的膨化食品袋子里,胡亂地抓出一把食物塞進嘴里,同時咬牙切齒地低聲念叨著。

   “明天等著吧,你們那自以為是的幸福就要結束了……等著吧!自以為是的混蛋們!”

   小小的房間里回蕩著仇恨的咒罵聲,而那些被她所攻訐的人們,還不知道明天要迎來怎樣的命運……

  

   第二天,黎明時分的特雷森學園。

   宿舍內,太陽才剛剛將光芒展露出來,聖王光環便從朦朧中緩緩醒過來。她揉了揉眼睛,感到頭有些發昏。昨晚似乎做了很糟的噩夢,但她想不起來內容了,但讓她感覺胸前十分沉重,似乎身體上的某些位置還在隱隱作痛,不過她並沒有很放在心上。

   “應該是昨天的比賽太蠻干了吧……”她想起昨日那場激烈的比賽,自己使出了比以往更大的勁頭,才以微弱的優勢戰勝了小特和星雲,但也讓自己事後身體酸痛不已,大半天都在床上度過了,想到這里她又搖了搖頭,徒勞地嘗試驅散不適感。“這樣狼狽地退場,就算是贏了也不能算是一流的勝利啊,為此還要讓自己多鍛煉才好……嗯?”

   這時,一陣低低的啜泣聲打斷了聖王的遐想。她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的是室友:春烏拉拉的背影和她抽動的雙肩。

   “烏拉拉……?”聖王有些擔憂地下床,快步走到了烏拉拉身旁,並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烏拉拉轉過頭來,她可愛的粉色瞳孔里如今卻噙著淚,像是遇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樣。她一看見出現在眼前的聖王,便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哇!怎麼突然……?!”

   “聖王醬,你不要走!”

   “……啊?”面對烏拉拉脫口而出的話,高貴的大小姐感到了一絲困惑。她雖然不明白烏拉拉的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輕輕拍打著烏拉拉的後背,同時用另一只手輕揉她的腦袋,一邊安慰著哭得更厲害的烏拉拉,一邊輕聲問道:“沒事的喔,烏拉拉,我就在這兒呢,哪兒也不去,發生什麼了?”

   “我,我做了一個夢……”烏拉拉慢慢地說著。“我夢見,夢見,聖王醬你背著身走開了,我想叫住你,你……你好像沒聽見,於是我大聲地喊,可就是傳不到你那邊,你越走越遠了……於是我跑了起來,我想一定可以追上你,但是你走得好快,好快,我根本追不上,無論如何都追不上,追不上……最後,我摔倒了,我幾乎看不見你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感到好難受,心好沉重,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說到這里,烏拉拉咬了咬下嘴唇,過了好一陣子才低聲說道:“……就好像,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想,但我就有那樣的感覺……我好害怕,好害怕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你……”

   粉色頭發的年幼馬娘再也說不下去了,她趴在聖王光環的身上,又哭了起來。

   “……”聖王光環並沒有把這個噩夢的內容放在心上。對她來說,夢境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妄想,她現在更需要做的,是想辦法撫慰烏拉拉,讓她趕緊從那不愉快的噩夢里擺脫。她一邊繼續撫慰著烏拉拉,一邊用歡快的聲調說道:“哈哈,烏拉拉,多謝你的關心啦,我想你一定是看我昨天比賽太拼命了,所以擔心起我的健康了,對不對?”

   烏拉拉沒有回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但很快地,又點了點頭。

   “你瞧,事情沒有那麼可怕嘛,我就在這里,不是嗎?放心吧,烏拉拉,我不會離開你身邊的,我也一定會保護好你和大家的。”

   “真的嗎……?”烏拉拉抬起頭來,用淚汪汪的眼睛看著她的好友。

   “一流的我什麼時候許諾過不能實現的約定?”聖王似乎恢復了在賽場上的高傲模樣,她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對烏拉拉說道。“放心吧,烏拉拉,不會有事的。呐,現在時間還早,不如你再去睡一會兒,平復下心情?別讓大家看到你哭紅眼睛的樣子啊,不然大家就又要擔心你了。”

   “嗯!”烏拉拉用力點了點頭。“我不會讓大家擔心的,那我再睡一會兒吧!”

   “喔,等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聖王跑進了洗手間,然後拿出了一條毛巾,在烏拉拉的臉上小心地擦去了淚痕。“好了,這樣才能安心入睡呢,好了,烏拉拉,再睡一會兒吧,我也要補補覺了。別忘了,我們今天還有大活動呢,可不要累著了。”

   “嗯!那麼聖王醬,等會兒見~”說完,烏拉拉便一個翻身,很快地睡著了。

   “等會兒見,烏拉拉。”聖王小聲說完後,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隨後,她也回到了床上,再度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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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時後。

   熱鬧的特雷森學園附近,某個陰暗的小巷里,正站著兩個人影。

   “奇怪啊,你是說這里有人被襲擊了嗎?”年輕的巡警用手電筒打量著眼前的窄巷,疑惑地問道。“可我什麼都沒發現啊……”

   他身後站著的那女學生打扮的人什麼都沒說,而是默默地從身後掏出了什麼東西。

   “啊,是啊,沒有人被襲擊,確實是這樣……不過現在就要有了。”

   “誒?”

   她手中的東西劈啪作響,發出了藍色的閃光。

  

   與此同時,特雷森學園內。

   與往日不同,今日的學園比平常更加熱鬧:各色攤位擺滿了出自各位馬娘之手的琳琅滿目的自制商品,吸引著來自不同地區的男女老少們。作為學園一年為數不多的幾次對外開放日,不管是學生還是參觀者,都對這一天充滿了期待,也做足了准備,因此才換來了今日的熱鬧氛圍。為了表現出特雷森學園開放熱情的一面,平日里就不怎麼森嚴的門禁今天也換成了學生,來者不拒地歡迎著每一位外來者——在人潮中,誰也不會注意到一個神色略顯慌張的人擠了進來,並時不時地左顧右盼,像是在擔心被注意到一樣。不過,這個人的擔心明顯是多余的,因為每個人此刻都沉浸在快樂中,並不會在意一個不起眼又敏感的家伙。

   在特雷森學園的禮堂內,此時這里也人頭攢動:學生和記者們在台下,而在台上的,則是身著華麗的決勝服,一臉自信的聖王光環。她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沉著的優雅,向每個人都揮手致意,同時接受著閃光燈的洗禮。對她來說,這是一流馬娘所要接受的考驗之一,而她也早就對這樣的場合駕輕就熟。

   “請問聖王光環小姐,下個月的比賽你會參加嗎?”一名記者詢問道。

   “那還用問?”聖王得意地用手一甩她的頭發。“王者從不逃避挑戰!我會參加,而且我還要在此做出冠軍宣言!”

   “特別周和星雲天空也會參加的事情你知道嗎?”另一位記者說道。

   “那當然!不過想必她們兩個應該不會遷就我呢,對吧,小特?”

   “那是當然的,聖王同學——!”隨著聖王光環的話,台下響起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在場的人都發出了一陣愉快的笑聲。

   “為了下個月的比賽,我們都會全力以赴的!”聖王光環說道。“到時候你們可一定要來啊,不要錯過我們呈現給你們的一流的比賽!”

   說到這里,聖王光環便不再說下去,而是頂著閃光燈的“狂轟濫炸”走下了舞台,回到了朋友們身邊。

   “聖王醬剛才真的好酷啊!”春烏拉拉兩眼閃爍著期待的光說道。“不愧是一流的馬娘!太棒了!”

   “呵呵,多謝夸獎呢,烏拉拉,”聖王光環禮貌地微笑著回應道。“多夸我兩句也是可以的喔?”

   “聖王同學還是這麼有干勁,我們就都放心了!”從一旁走來的特別周說道。“我也不會輸給你的!”

   “那是當然的,小特……我們總要展現給大家最堅強的一面啊。”說到這里,聖王光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有些感慨的神情。她清楚地記得,這半年對特雷森學園來說有多難熬。東海帝王與優秀素質的接連離世,為整個學校都蒙上了一層悲哀的陰霾。而在這個時候驅散這陰雲的,正是“黃金世代”的五位馬娘——特別周、草上飛、聖王光環、星雲天空、神鷹,她們用一場場針鋒相對的精彩對決,不僅把觀眾從悲痛中拉出,更讓整個校園重新煥發了生機,大家的斗志又被她們的比賽所點燃,這才使得學園的生活重回正軌。對於聖王光環來說,現在的美好時光並不像往日那般理所當然,其中所包含的不易和汗水,以及辛酸的淚水,只有特雷森的學生們才最清楚。

   “嗯……”特別周也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們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不是嗎?”

   “嗯嗯!”烏拉拉也用力點了點頭。“那我們接下來該去哪里呢?今天有好多攤位,我都看不過來了~”

   “要我說,不如先去美食區看看吧~”

   “小特,你太心急了,說起來你有沒有看見小草去哪里了……”

   咚!

   突然,禮堂內嘈雜的對話被一陣粗暴的推門聲所打斷。大家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出現在禮堂大門前的,是一個神色陰沉可怕的女生。與禮堂內和諧愉快的氛圍格格不入,她用惡狠狠的目光掃視著在場的眾人。

   “那個人怎麼回事……?!”

   聖王光環的低語還沒說完,她便與那女生四目相交了。僅僅是一瞬間,那女生似乎認出了自己,眼中的仇恨之火似乎更加旺盛了。而也是在這時,聖王的目光向下一瞥,看到了那女生正在緩緩舉起的右手里,正拿著一個小巧的黑色金屬物品……

   “烏拉拉,小心!”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瞬間將學院內的熱鬧氛圍無情地擊碎。片刻的沉默後,驚恐的尖叫聲如同波濤般此起彼伏,受驚的學生和來賓們四散奔逃,唯恐成為下一個槍下亡魂。

   黑發少女的手還在顫抖著,手中的小號左輪的槍口還在散發出硝煙。她嘖了一聲,然後收回還在發抖的手腕,又朝天花板舉起手,胡亂開了一槍後,在眾人的喊叫聲中奪門而出。

   “烏拉拉醬,你還好吧?!”特別周急切地詢問道。

   “嗯,我沒事!小特你呢?”

   “我也沒事!”特別周松了一口氣說道。“剛才那一下真是太危險了,聖王同學你呢……?”

   當特別周抬頭望向眼前的聖王光環時,她感到了一些異樣:那位自信的馬娘沒有回答她,只是依舊背對著她和烏拉拉,盡管她依舊屹立在那里,但雙肩卻在抽動,像是在忍受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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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王同學……?”感到違和的小特想要上前去查看聖王的情況,但卻被叫住了:

   “……我沒事!小特!”聖王用響亮的聲音作出回應,但那平日里熟悉的自信聲調,如今卻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逞能般違和。“快帶烏拉拉離開這里!我有點事要處理!”

   “你要去哪兒?太危險了!”特別周勸阻道。

   “你不用管!”聖王搖了搖頭,依舊沒有轉過身來看二人。“回宿舍去,或者趕緊出校門,總之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然後終於扭過頭來,很勉強地讓自己的嘴角上揚,說道:“我去去就來。”

   說完,她便邁開步子,跑出了禮堂。在她身後,突然響起的是烏拉拉帶著哭腔的聲音:“聖王醬,不要走——!”

   在那一刻,烏拉拉模糊的直覺告訴她,那不祥的夢境似乎要成為現實了。

   而聖王光環,則咬了咬牙,繼續向前,踉蹌著穿過慌亂的人群,再也沒回頭。

  

   “呼,呼……”

   聖王光環穿梭在校園里,尋找著那少女的蹤跡。

   “她不會跑遠的,畢竟只是個人類……唔!”

   跑了沒幾步,聖王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一陣劇烈的疼痛使得她不得不停下腳步,但當她停下時,與疼痛一同來的脫力感卻幾乎讓她跪倒在地。

   “……還是,太勉強自己了嗎。”

   她單膝跪在地上,喘著粗氣,拿開了一直捂著右胸的手。在她肋下的位置,一灘逐漸擴散的血跡把決勝服上的綠色染出了一塊深黑。

   笨蛋,你真的是個笨蛋,大笨蛋。聖王光環這麼想道。

   你現在受傷了,你就該趕緊去找醫生,去保健室,而不是在這里逞英雄。你跑出來要干什麼?你該不會真的打算要去抓那個瘋瘋癲癲的槍手吧?會死的。——想到這里,聖王光環不由得感到了一陣惡寒。

   死?是啊,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也就不會成為一流的馬娘了,就像帝王和內恰那樣——可是,這樣膽怯的想法很快就被浮現在腦海里的小特和烏拉拉的容貌所衝散了。為了她們,為了自己的朋友們,乃至整個校園的大家,她都不能坐視不管。

   “呼……”聖王光環深吸了一口氣,再度提起身子,跑了起來。從傷口里溢出的血滴落在地上,如同一朵朵盛開即逝的生命之花,凝固在地磚上。

   “在哪里,在哪里……”她奔跑著,四處打量著,卻感到身子有些發冷,她知道這不是好征兆,但要找尋的人卻仍未見蹤影。正當她心生退意的時候,遠處又傳來了一聲槍響和尖叫。

   “糟了!”聖王光環痛罵自己的遲疑,同時趕忙跑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拜托了,千萬不要出事啊……!”

   當她趕到時,聖王光環看著眼前癱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馬娘,反而松了口氣。“你沒事吧?那個家伙跑哪里去了?”

   “我、我沒事,謝謝!”被嚇壞了的年輕馬娘說道。“她,她往教師辦公樓跑去了!”

   “多謝!你趕緊去避難,這里危險!”匆忙甩下這句話後,聖王又跑開了。不知為什麼,她感到自己的腳步愈發吃力,身體也變得有些沉重,感覺就像是來到了3000米賽道的中後段一樣。但是,她仍舊咬著牙,繼續忘我地追尋著槍手的蹤影。在跑向辦公樓的路上,她兩旁不斷有學校的老師和訓練員跑過。他們當中的有些人試圖阻止逆行的聖王,但她完全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終於,當她衝進辦公樓的時候,她看見了那熟悉的黑衣背影。那人站在電梯里,回過了頭來,聖王又看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仇恨的目光。

   “站住!”聖王光環忍著痛,大喊了一聲,然後跑向了電梯。

   “別來妨礙我!”黑發女生尖叫著又抬起了手,隨後兩聲槍響響起。聖王感到自己右肩一熱,隨後從鎖骨處傳來又一陣難忍的劇痛,她不由得叫出了聲。但是,她的腳步絲毫沒有減緩,而是徑直衝進了電梯廂里,然後伸手抓住了那女生的雙腕,把她重重地擠在了牆上,電梯門也隨之關閉,朝著最高層緩緩上升。

   “放手……放手啊,混賬東西!”那女生咒罵道。“不想死就滾開!”

   “你休想……!”聖王使勁地把那女生持槍的手抬起,讓槍口離自己遠一點。“我怎麼能讓你,傷害大家!該住手的人,明明該是你吧!”

   “我該住手?”像是被刺到了痛處似的,女生眼中瘋狂的神色愈發張狂。“你們這群畜生,成天在這個美好的小世界里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像小丑一樣取悅著人類,卻還被人們尊敬和喜愛,憑什麼?!憑什麼我就要被周圍的人排擠,要過這種倒霉的生活,你告訴我,憑什麼?!”

   還未等聖王光環回話,砰的一聲沉悶聲響回蕩在電梯廂里,二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聖王感到自己的腦袋就像被川上公主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似的暈乎乎的,但她仍看見了少女高舉的手上那把槍口還在冒煙的左輪——剛才聲響的來源就是這個,她在慌亂中打出了自己最後的一發子彈。

   “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馬娘又懂什麼!”她暴躁地將槍從手上甩出,砸在聖王的腦袋上,使她後退了兩步,然後另一只手向腰間探去。“既然你想要多管閒事,我就要讓你好看!”

   接著,那只在腰間摸索著東西的手拔出了一件反射著寒光的物件,朝聖王的腰間腹部刺去。聖王光環下意識地用右手按在對方的手腕上,試圖阻止對方,但肩膀傳來的疼痛卻讓她的手變得無力,以至於根本無法阻止那物件刺進她的身體。

   “唔!”聖王感到一股涼意伴隨著疼痛從腹部傳來。她低頭望去,看見了一把沾滿自己的鮮血的廚刀正從自己的身體里拔出,而對方似乎還沒有停下的打算。

   “住……住手!”聖王吃力地用使不上力氣的右手按在對方持刀的左手上,鮮血溢出了她的嘴角。“我不能……不能讓你……”

   “你們這些混蛋今天就要遭報應了!”女生狂笑著說道。“哪怕只有這把刀,我也要殺了你們!讓你們都知道瞧不起我會是什麼下場!”她一邊說著,一邊繼續用刀刺向聖王的身體,一刀,又一刀,一道道傷口溢出的血,將決勝服染得面目全非,而聖王也感到自己的力量在飛速地流失……

   “可惡啊啊啊啊啊——!混賬——!”終於,她大叫著松開了自己早已使不出任何力氣的右手,任憑第四刀刺進了她右胸下。與此同時,電梯發出了清脆的提示音,大門也緩緩展開了。就在這時,聖王傷痕累累的身體爆發出了最後的力量。她使勁向右轉身,與此同時將全身的力氣匯聚在左手,接著猛地揮出了一記重拳,重重地砸在了黑發女生的心髒上。她臉上帶著驚愕的神色,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這一招,便被打出了電梯外,摔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哈,哈哈……”望向緩緩關閉的電梯門外倒地不起的凶手,聖王光環的臉上艱難地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容便凝固了,整個人頹然地仰面倒在了電梯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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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拉拉……對不起,看來……我這下,要食言了。”聖王光環的臉側向一旁,看著自己的右手,她發現已經感覺不到手指的觸感了,但她卻能感到自己的體溫似乎流失得更快了。

   “真沒想到,一流的我會因為這種事……真是胡來啊……”隨著體溫的降低,她感到電梯暈眩發出的嗡鳴聲,都變得像大鍾一樣低沉,眼前的景色也逐漸扭曲,變暗……

   “對不起啊,各位……帶給大家希望什麼的,我看起來……是搞砸了。”

   她在意識沉淪入黑暗前這麼想道——然後,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十五分鍾後,特警隊趕到了特雷森學園,並疏散了校內的來賓和師生,同時開始了對槍手的搜索。

   最終,他們在辦公樓的電梯內,發現了剛剛死去的聖王光環。她紅色的眼眸已經失去了光彩,呆滯地望向自己的右手,血跡在她的身後,如花般開放。而在辦公樓的頂樓,被她最後的一擊打中的凶手也已經因心肺停止而死,死時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是不甘還是不信。

   這場針對特雷森的無差別校園攻擊,最終以僅僅一人的死亡而落幕。然而,僅僅是這一人的死亡,也已經是大家所承受不起的。

   特雷森校園好不容易回歸的歡快氛圍又消失了,悲傷和恐懼的陰雲又籠罩在了每個人的心頭。聖王光環用生命守護了大家,但她的倒下,就有如山崩地裂,粉碎了大家心中重燃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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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見,有新任務了。”醫院內,福山院長又一次推開了房門,臉上的神情不如往日,凝重而嚴肅。“這次你得親自去一趟現場。”

   “很嚴重還是……?”女法醫用有些慵懶的聲調問道。

   “很嚴重,而且死者身份特殊。你沒看新聞嗎?”福山院長問道。

   “沒有,今天一上午都在忙文書工作,土谷一直在旁邊協助我,所以我們倆都沒工夫看手機或者電視。”伏見搖了搖頭說道。

   “好吧,不過你現在就和土谷一起出發去特雷森學園,救護車在樓下停好了,你們去那里把死者帶回來,記得別把記者引來,機靈點。”說完後,福山院長便轉身離開了。

   “……好。”伏見微微點了點頭,收起了平日那副懶散的樣子,然後轉頭對一臉困惑的土谷說道:“去樓下,拿上裹屍袋,然後來停車場找我。”

   “是!前輩!”姓土谷的大個子女生點了點頭,然後跑了出去。靜靜的辦公室里此刻只剩下了伏見一人。她走到窗外,看了看天。不知何時,原本艷陽高照的天空已經蒙上了一層陰雲。

   “特雷森學園,所以死的又是馬娘嗎……”她一邊將白大褂披在身上,一邊默默地想道。“總感覺又會是熟悉的面孔……討厭的感覺。”

   穿好衣服後,她便離開了辦公室。

  

   透過救護車的車窗,伏見向外望去。昔日印象中在熒幕上散發著年輕馬娘活力的特雷森,如今已經冷清無比。

   救護車駛過校園的主道,路兩旁還擺著被遺棄在那里的精致攤位,他們的主人此時要麼回到了宿舍,要麼已經回家,而那些學生們用心制作的手工藝品,以及本應讓人大快朵頤的美食,如今都無人問津,只是丟在那里,想必最後也要一並隨著那些未能傳達到的心意被丟進垃圾堆了吧。

   救護車繼續駛過校園,伏見看到,從宿舍和教學樓的窗戶那里,總會有一兩雙眼睛從窗簾後張望。那些目光,好奇而惶恐,她們想要知道救護車駛向何方,但這樣的想法究竟是出自關心呢,還是出自想要尋找新的談資的說法,誰也說不清楚,伏見也不想去過多思考這個。——她不想把人性想得那麼不堪。

   終於,救護車停在了教師辦公樓前。伏見與土谷已經提前戴好了頭套和鞋套,然後用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拿著裹屍袋與擔架下了車,第一眼看見的便是辦公樓前來往的警察。在向門前的警察出示證件後,二人得以走進辦公樓。穿過樓道,來到電梯前,一位中年警官正在那里,旁邊站著一個年輕的警察,似乎在記錄著什麼。伏見記得這兩人,年長的似乎姓德田,年輕的姓加藤。

   “喔,你們來了啊。”一看到穿著嚴實的兩人朝這邊走來,老練的德田警部便已經明白了來者的身份。

   伏見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示意,身後的土谷也跟著忙不迭點頭。

   “死者就在電梯里,電梯已經斷電停下了。檢驗工作都做完了,你們隨時可以進去。”德田說道。

   “呃,請問,死者就一位嗎?用不用我多准備一個袋子?”土谷問道。

   “不用。”德田警官搖了搖頭。“凶手的屍體已經被我們的法醫帶回去了,你們把被害人帶回去就好,接下來全靠你們了。相關的案件內容回頭會發給你們的,記得查收。”

   “明白。”伏見又點了點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的土谷擺了擺手,示意她跟上,於是二人穿過德田警部與加藤刑事,來到了電梯前。不過,當二人一看到電梯里的景色時,就連伏見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伏見雖然已不是第一次來現場,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究竟是哪一樣?她很難說得清楚自己現在心里的感受,但呈現在她眼前的,是點點血跡灑滿了的小小箱庭,那些血跡早已因氧化而干涸發黑,就像黑色大麗花一般,點綴了這冰冷的鐵廂,而最大的一朵則綻放在電梯的正中,受害者的身下。伏見和土谷無數次在電視里見過的,那位高貴而美麗的大小姐,堅強不屈的傳說締造者,自詡為一流的優雅馬娘:聖王光環,此時卻靜靜地倒在這里,身體早已失去了溫度,紅色的眼瞳黯淡無光,歪著頭望向一旁自己蜷曲的右手手指,綠色的決勝服被數道傷口粗暴地撕裂,深色的痕跡從傷口里蔓延開來,將原本的綠色染作深黑。但是,盡管如此,在伏見雫音和土谷佑実的眼中,這番景象除卻作為有血有淚的人類所能感覺到的悲傷和淒慘外,她們又看到了一番不一樣的景色:盡管是死於非命,但這位少女卻仍舊像藝術品一般,既沒有絮亂的頭發,也沒有凌亂的衣衫,更沒有不體面的失禁,她就像一件完成了的悲壯的雕像那樣,安靜地躺在那里,任憑人們指點……和欣賞。

   “真美……”土谷不由得看呆了,低低地說出了聲,但很快便被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嘴。

   “?!”土谷望向一旁,發現手的主人正是伏見——她正緊張地瞪著她,同時將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用眼神瞥了瞥二人身後。土谷這時候才想起來,身後仍有警察在,她這番感慨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關注,她背後一涼,連忙回頭望去,發現警察們依舊在做著自己的工作,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失語,於是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你應該多加注意。”伏見靠近土谷的身邊,低聲說完後,便拿出了相機,對著聖王光環失去血色的臉拍了幾張照片,然後她將相機收起來後說道:“好了,先把她裝進袋子里吧,來幫我一把。”

   “嗯。”土谷挪到了死去的少女的雙腿旁,然後伸手試著去拉直彎曲的左腿。當她的手抓住那條飽經鍛煉的腿,隔著絲襪傳來的冰冷和堅硬的手感讓她渾身一震。

   “好像……有些僵硬了。”她說道。

   “讓我來。”伏見用雙手接過那條腿,然後小心翼翼地扳動著,終於勉強讓左腿伸直了,然後她又將聖王纖細的雙臂也一並扳直,放置在身體兩側,這才對土谷說道:“好了,來抬吧。”

   土谷點點頭,然後雙手抓住聖王的腳踝,和手放在死者身後的伏見同時發力,將屍體抬了起來。還好土谷的力氣很大,因此伏見沒有費很大力氣,兩人就將聖王的屍體放在了裹屍袋上。接著,土谷麻利地將壓在身下的裹屍袋從雙腳開始套起,最後拉上拉鏈,半途由伏見接手,讓那黑色的塑料裹屍布一點點將少女的身軀吞沒,最後遮蓋住了那仍舊未闔上的無神雙瞳。

   “好,走吧。”

   伏見一聲令下,二人又一人一端地抬著擔架,將遺體搬出了電梯。不過,當他們准備離開時,德田警部攔住了二人。

   “你們的救護車已經到後門那邊去了,走那里吧。”德田警部用低沉但清晰的聲音說道。“前門的討厭家伙來了,你們也不想被他們攔住路吧?”

   伏見聽到這里,微微抬頭向外望去,隱約可見的鏡頭反光讓她眉頭一皺,然後點了點頭,說了聲“多謝”後,就示意土谷將擔架搬向另一個方向。最終,當二人關上車門時,恍然大悟的記者們才姍姍來遲,可惜除了救護車的背影什麼也拍不到。

   “這些混賬……”土谷望著身後的閃光燈,用嫌惡的語氣說道。“就知道拍呀,拍呀,拍呀,良心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要過多地責備他們了,佑実。”伏見說道。“那畢竟也是工作,就像我們一樣,只不過我們所承受的非議,一般沒這麼刺耳和響亮罷了。”

   說到這里,二人都不再說話,就這樣沉默著回到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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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就由我來吧。”地下停屍間里,望著眼前鐵台上的裹屍袋,伏見對土谷說道。“你就負責在旁邊記錄,順便做好觀察,以後你總要親自上手的。”

   “那麼有勞你了,前輩。”土谷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先把聖王小姐請出來吧。”伏見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裹屍袋的拉鏈,露出了聖王光環那仍未瞑目的死顏。土谷靠過來,將雙手抄在死者身下,然後抱起了聖王的屍身。當她的雙手觸碰到聖王光環那已經體溫完全消散了的僵硬軀體時,收屍時那種全身一震的感覺又來了。土谷感到自己打了個冷戰,然後目光不自覺地瞥向了聖王的臉:那張她在電視上見過無數次,總是帶著自信而高傲的笑容的美麗容顏,如今雖然仍舊不減其美,但卻毫無生機,蒼白、冰冷。腦海中的記憶和眼前所見的景象對土谷造成了巨大的衝擊,第一眼看見現場時的那種激動勁兒還沒散去,但此時又被一股悲哀所衝散了。

   “嗚……”土谷咬著下唇,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還是在她將屍身放在鐵台上的那一刻,隨著聖王的屍體和鐵台碰撞的悶響,眼淚也不爭氣地從眼眶里滴了下來,落在了聖王血跡斑斑的身體上。

   “……你在難過嗎?”將裹屍袋甩到一旁的伏見注意到了土谷的異樣,這樣詢問道。

   “……嗯。”

   “那就對了。”伏見走上前來,輕輕地用手指拭去土谷眼角的淚。“即使我們對死亡有不同的解讀,也不要讓那顆跳動的心先冷下來……不要忘記,我們還是有血有淚的人,不能對一個沒有犯下過錯的人的死亡感到喜悅。”然後,伏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文件夾和筆。“如果你實在難受的話,不如就我來代勞,你去休息一下吧,我一個人還是……”

   “不,讓我來,我沒問題的。”土谷使勁地搖了搖頭,打斷了伏見的話。“我還是想為聖王小姐最後再做點什麼……不然我不會甘心的。”

   “好,那就交給你了。”伏見微笑著點了點頭,將東西遞給了土谷,然後目光轉向了躺在鐵台上的女屍。

   “死者……聖王光環,賽馬娘,特雷森學園學生,於今日上午11時31分,屍體在特雷森學園教職工辦公樓電梯內被發現……以上,來自警視廳德田警部的轉述。”伏見一邊說著,土谷的筆一邊記錄著。接著,女法醫一反常態地先從下半身開始,她有些費力地搬起了聖王已經僵硬了的一條腿,腿上的絲襪和鞋仍未褪去。伏見雫音向土谷使了個眼色示意,土谷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了那條腿前,然後脫下了那只腳上的鞋子。即使與其它賽馬娘相比,身高不足160cm的聖王光環的腳也可以用小巧來形容,不過那圓潤的腳趾現在透過深色的絲襪也能看見,全部關節向內緊繃著,即便足弓似乎在斷氣後得到了松懈而沒有彎曲,但最後的痛楚仍反映在了腳的末端。

   “嗯,死者足部和腿部僵硬程度較高,結合德田警部告知的內容,這與死者生前的激烈運動有關……我的意思是,包含掙扎和打斗在內。”伏見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將雙手輕輕地置於聖王沒有傷口的腹部一端,然後小心翼翼地用全身的重量壓了下去。和伏見雫音所想的不一樣的是,死者的下體並沒有看見有液體流出。她掀開死去的少女的裙子,伸手摸了摸內褲,只感受到了一些潮濕感,然後說道:“膀胱殘尿量不高。”

   待土谷記錄完,伏見又來到了聖王的面前,她用手輕扳聖王的下巴,然後接過土谷遞來的小手電,往聖王光環微張的小嘴里探了一眼。“口腔能打開,舌苔未僵硬,呈青色。”回應伏見的只有土谷手中的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接著,伏見拿來了鉗子。她將鉗子伸向了聖王光環肩上的那處槍傷留下的孔洞,金屬刺入肉體,發出了令人不快的黏稠的聲音。隨後,她從傷口里拔出鉗子,取出了一枚被血肉沾染的彈頭,然後將它放進了土谷遞來的證物袋里。

   “這個回頭要交給德田警部。”伏見這樣吩咐道,然後又用同樣的手法從聖王腹部左側下的彈孔里取出了另一顆子彈,將它放進了另一個證物袋里。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檢查下刀傷了……不過在那之前,佑実,我們一起把她的衣服脫下吧,你先幫我扶一下,然後你來負責下半身如何?”

   “啊,好的!”土谷忙不迭地答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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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見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待土谷將聖王光環的身體扶起後,她把手伸向了大小姐馬娘的胸前。雖然聖王光環的決勝服看起來結構復雜,不過還好胸前的紐扣給女法醫提供了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她熟練地解開紐扣和下面的皮帶,褪去了最外層的綠色外套,然後用相同的方式解開了外套下的那條連衣裙。與此同時,土谷將聖王另一只腳上的鞋子也脫掉後,解開了長筒襪的吊帶扣,用雙手一拽,便脫掉了帶蕾絲邊的絲襪,使得死者秀氣的小腳和兩位法醫得以坦誠相見。聖王的指甲上並沒有塗抹指甲油,這位優雅的大小姐生前似乎並不喜歡那麼花里胡哨的打扮,23cm的腳長與她不到160cm的身材相得益彰,已經毫無血色的足底似乎還能隱約看到不再流動的青色血管。土谷放下聖王的雙足,然後手輕輕一拽,便將略微帶著尿液味道的內褲脫掉了。

   “雫音前輩,我完成了。”

   “好的……我這里也快完事了。”伏見一邊應答著,一邊解開聖王的背後的胸罩扣,然後讓這位大小姐尺寸恰到好處的雙乳展露了出來。

   等到伏見與土谷將換下的衣物一一放好後,伏見拿出了尺子和放大鏡。“接下來該測量下傷口了,記錄就交給你了,佑実。”

   “好的,前輩。”

   在土谷的配合下,這項工作也沒有畫很長時間,畢竟有德田警部的先行調查在,死者的死因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了,因此伏見和土谷能做的也不過是記錄一下她們所看到的東西而已。

   “都記好了吧?”伏見問道。

   “是的,前輩。”土谷回答道。

   “呼,那我們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伏見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伸手輕輕闔上了聖王光環的雙眼。“願你安息,聖王光環小姐。”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處理遺容和傷口嗎?”土谷問道。

   “不,這次的情況已經不是我們能處理的了。”伏見搖了搖頭,然後繼續說道:“還好我認識一位懂行的朋友,接下來的事情可以交給他來做。”

   “他?可靠嗎?”土谷有些疑惑地問道。

   “福山院長見過他,沒問題的。”伏見微微一笑,說道。“他是個意大利人,當然很講究美學。”

   “誒,居然還是外國人?!”土谷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嗯哼,是我認識的一位很可靠的外國入殮師。”

   “從沒聽前輩提起過呢……”

   “要我向他介紹你嗎?你可以請他喝咖啡。”

   “免了,謝謝前輩。”

   看著局促不安的土谷,伏見笑了笑,不再說下去,而是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在說了幾句意大利語後,伏見又收起了手機,然後對土谷說道:“佑実,我去向福山院長匯報一下,你先把這里整理一下吧。”

   “啊,好的!”說到這里,土谷拿起之前曾經遮蓋過東海帝王與優秀素質的白布,隨著她的手一抖一擺,那塊白布便輕飄飄地落在了死者的身體上,只露出那對小巧的美足。

   “聖王光環小姐,願您安息……”土谷鄭重其事地雙手合十,為眼前的死者祈禱,然後投入到了收拾的工作當中。

  

   “呼……”收拾的工作並不需要很長時間,土谷很快便將房間里的工具和雜物一一擺放整齊了。她看了看手表,時間才剛過去三五分鍾。按照伏見之前和福山院長相談的情況來看,她沒有十幾分鍾是下不來的,因此地下室目前有相當的一段時間,都會只是土谷的了。

   “唔……”土谷又一次低下頭來,近距離打量著聖王光環露在白布外的雙足。比起其他馬娘,自詡為一流馬娘的聖王光環更注重自己的外觀和形象保養,這一點也反映在了那雙陪伴她踏過無數米賽道的雙腳上。土谷用手依次抬起每只腳,然後挨個兒仔細地觀察,兩只一般大的秀足被打點得很好,指甲上既沒有花哨的指甲油,也沒有過長的冗余,被修剪得整整齊齊,足底除了腳後跟以外的部分都很柔軟,似乎連繭子都被打磨掉了。土谷記得伏見前輩說過,像賽馬娘那樣長年累月奔跑的雙足是不可能不留下繭子的,不過出於對形象的重視,大多數馬娘也都會像人類的女孩子那樣打點自己的身體,這一點在聖王光環的身上也得到了驗證。不過,土谷似乎對這樣盡善盡美的結果並不太滿意。她微微皺眉,開始用手扭動揉捏起聖王因死前的刺激而依舊繃直的腳尖和足趾,很快她的動作便得到了回應:死去的少女的雙足在她寬大的手掌下慢慢舒展,腳趾也變成了輕輕翹起的優美姿態,她這才停止了揉搓,然後用一只手將兩只腳托起後,冒失地把鼻子湊了上去,深吸了一口氣。此時距離聖王光環的死亡已經過去了超過兩個小時,土谷並沒有聞到什麼很濃厚的氣味,但聖王臨死前的奔波和掙扎卻使她的小鞋子里的雙腳不可避免地浸染了一些汗水,因此一股淡淡的咸味還是竄進了土谷的鼻腔內。

   土谷有些滿足地微微一笑,她又開始了揉搓,不過此時和工作已經沒有什麼關系了。她將手指伸進少女足趾的縫隙間,擺弄著那些圓潤的小家伙,還用掌心與足底軟糯的嫩肉相碰,輕輕摩挲著,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柔軟質感。最後,土谷佑実還是沒能戰勝自己古怪的欲望。她鄭重其事地放下聖王光環的雙足,在她雙足的腳尖上各自輕吻一下後,便甩掉了那斯文的嘴臉,用口含住了並在一起的雙足的兩只大拇指。

   伴隨著一陣吸吮的聲音後,土谷結束了自己的第一輪攻勢,不過並沒有滿足的她很快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品嘗。她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依次將聖王光環的小腳一點點沒入口中,同時不忘舔舐著上面殘留的味道,舌苔像蛇一樣在嬌嫩的肌膚上靈活又緩慢地游走著,偶爾還調皮地掂動並排的足趾,玩得十分開心。只見土谷已經將那對藝術品弄得滿是口水,但卻還沒有結束,她用一旁的舊毛巾草草將口水擦拭一干後,又用手指握住放松的前腳掌,使聖王那指甲整齊,圓潤誘人的腳趾依次摩挲過自己的面頰。接下來又輕輕扳動腳踝,讓整個足掌蓋住口鼻。她閉著眼,轉動著脖子,讓整個面部都能體會到這美妙絕倫的觸感,甚至還特意用臉頰、嘴唇和額頭去與那對尤物親密接觸,連足底皮膚蜷曲時形成的褶皺都沒有被放過。如果這位高傲的大小姐還活著的話,想必是肯定無法接受這種放肆的非禮,已經開始大叫出聲,甚至用這雙腳狠狠地踢在土谷的臉上了吧?可惜,現在被蓋住臉的聖王光環只能默默地忍受著這位“過激粉”放肆的褻瀆了。

   “呼……”終於,土谷面色潮紅地停下了動作,她將聖王光環那被她“蹂躪”了一遍的美足擺回原位後,又拿毛巾仔細地擦拭了一遍,確保不會被發現有什麼異常後,她才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不過,當她剛恢復正常的時候,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又讓她心跳變得快了起來。

   “土谷,你處理好了嗎?”推門進來的正是伏見雫音醫生,她手中還握著一支土谷再熟悉不過的綠色藥劑。

   “啊,是、是的!”土谷忙不迭地回答道,同時盡力掩蓋著自己的慌亂。

   “……?”伏見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向前走了兩步,說道:“……你沒有做什麼出格的行為,對吧?”

   土谷佑実心頭一驚,但她想起了上次在優秀素質驗屍期間的事情,她開始思考前輩想表達的真正的含義。最終,她點了點頭,說道:“不用擔心,前輩……沒有那種事情。”

   “……”伏見看了一眼白布下的聖王光環,又看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雙腳,最後又看了一眼土谷,這才說道:“不妨礙工作就好。我們的意大利朋友半小時後到,我們先去樓上休息一會兒吧。”

   說到這里,她臉上露出了一絲壞笑,嘴角微微上揚:“辦公室里就我們兩個,你可以放心地對我講講……你的【經驗談】。”

   聽到這里,土谷反而感到一陣如釋重負:

   果然,她什麼都瞞不過前輩,那從一開始,就沒必要費勁去遮掩什麼了。

  

   半小時後,地下室的大門又被推開了。隨著燈光亮起,可以看見走進來的是一位提著工具箱的身著黑衣的瘦削外國男性。男子年齡不大,看起來在二十四五歲上下,膚色蒼白,神情憂郁,有著一頭與膚色截然不同的深棕色頭發,還有一雙看起來很有神的琥珀色瞳孔。外國青年看了一眼被白布覆蓋的軀體,然後走上前來,用輕柔的動作拎起了白布。

   “啊,居然是您……”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憂傷的神色。“很遺憾,會在這個地方與您見面。”他眉眼低垂,像是在致哀一樣。然後,他收起白布,放到一邊,將工具箱放在了原本放置驗屍用的工具的架子上。在架子旁邊,擺著一管事先放好的綠色藥劑。

   “那麼,請恕我無禮,聖王光環小姐,我要開始了。”男人用低沉的聲音宣告著,戴好了乳膠手套的手拿出了針线。“不過請您放心,這些丑陋的傷痕不會再困擾您了……您一定會有一場一流的葬禮,相信我吧。”

   針线在男子的手上如同琴鍵般輕舞,將槍彈和利刃在這完美的肉體上所創的駭人的傷口一一縫合;

   塑料管先後緩緩地插入死者的喉嚨和後穴,伴隨著不快的味道飄出,體內的汙穢也被他清理殆盡;

   清澈而冰冷的水流從龍頭中涌出,經過男子手上的毛巾,將它們浸濕,他在將沐浴露滴在毛巾上後,便像擦拭一張紅木的圓桌那樣,輕柔地擦拭著每一寸肌膚,當然也不忘小心地掠過每一處傷口,直到全身都在清水的作用下變得潔淨……當然,他並沒有忘記為大小姐清理她的秀發,並貼心地拿起了伏見留在櫃子里的吹風機為她吹去發梢的水滴;

   乳白色的藥膏從瓶中被擠出,隨著他纖細的手指撫過縫合的痕跡,很快那些縫线就從皮膚上化作了一道道不易察覺的肉色印記,與肌膚幾乎完全融為一體,抹去了那令人心碎的傷口。

   終於,在一切都完成後,意大利青年輕輕地擦去額頭的汗水,然後拿起了那瓶藥劑,然後用尖細的針管,將它注入了聖王光環不再跳動的強勁心髒……

  

   一小時後,辦公室里的伏見看了看手機,然後將量杯里殘余不多的可樂一飲而盡,對土谷說道:“他完工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們了。”

   說完,她將杯子放在水槽里衝了衝後放回了桌子上,和土谷一同離開了辦公室,前往地下室。

   當二人回到地下室時,空氣里彌漫著洗浴用品的芳香,而聖王光環依舊是那樣,被白布所遮蓋靜靜地躺在那里,也依舊赤著一雙腳。

   不過,當土谷掀起白布的時候,伏見在她的助手的臉上看到了她所預料之中的神情:激動,欽佩,以及喜悅。土谷這孩子,比她想的還要感性,以至於現在的她已經又要從眼里涌出淚水了。

   不過,當伏見的目光轉向她那位意大利朋友所作的傑作時,盡管已經不止一次見證過出自他那雙靈巧的手的打點工作了,但像這樣高水准的斂容處理,還是讓伏見雫音嘖嘖稱奇:躺在她們眼前的聖王光環此時依舊像一尊美麗的古希臘雕像,盡管沒有了初見時的那種淒涼的美,可是此時卻在藥劑的作用下,奇跡般地多了一份活力,更像是童話里的睡美人一樣。即使身無片縷,但她的肉體卻展現出了更純粹的美:纖細的手指,勻稱的四肢,不再慘白的肌膚,柔順的秀發,微啟的朱唇與微闔的雙眸,都讓她牢牢地吸引著每一個看到她的人的目光。

   “前輩……”土谷咽了咽口水,然後對伏見說道:“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很神奇啊。”

   “那是當然的。”伏見用頗為自豪的口氣說道。“他絕對是這個領域里的青年才俊,我相信他今後的光芒,哪怕是在這樣一個陰暗的灰色地帶里,也不會被埋沒。”

   說完,伏見從自己拎著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套全新的決勝服。“來,我們為聖王光環小姐換上吧。”

   與東海帝王那次不同,有著土谷的協助,伏見為聖王光環穿衣的速度明顯提升了很多。她熟練地抬起聖王因藥劑的作用而不再僵硬的胳膊,幫她穿好胸罩後,再讓她的上半身先坐起來,接著將白色的連衣裙和綠色的外套依次套上和系扣,最後才讓大小姐的上半身重新躺平,為她戴好手套。在這期間,她曾瞥了一眼土谷的動作,她為聖王光環穿上鞋襪的動作也十分麻利流暢,以至於可以無視掉她親吻人家腳背的行為。不過,土谷佑実似乎是太過陶醉,以至於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佑実,你忘了這個啦。”伏見無可奈何地皺著眉頭,搖晃著手中還裝在塑料袋里的全新的白色內褲。“這也要我來幫你嗎?”

   “啊?!”土谷佑実在羞愧下發出的慘叫,回蕩在地下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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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見雫音與土谷佑実還有那位意大利青年的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聖王光環的遺體檢測報告很快便被送往了警方那里,得到了進一步的收錄和確認。

   案情調查並不復雜,因此關於行凶者的身份和動機等內容,很快便隨著媒體的報道而傳遍了日本。盡管凶手已死,但人們對她的憤怒與仇恨卻仍未因她的死而平息。

   凶手父母的住址很快就被網民搜出,緊接著便被憤怒的粉絲圍繞。盡管警察的看守使得凶手的父母不會收到人身傷害,但在住宅的附近卻貼滿了寫著詛咒和謾罵的海報和橫幅。這對老實巴交的中年夫婦低著頭,忍受了一切的辱罵,卻未得到任何的原諒。這樣的折磨是他們應得的嗎?究竟還要持續多久才能讓人們的怒火消散?沒有人知道,或許也沒有人稀罕在這情緒肆意宣泄的時刻,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因此,在當凶手的父母在家中雙雙自殺的新聞被播放時,土谷佑実看到自己的前輩看著屏幕上播報的新聞,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冷笑,隨後將量杯里的冰鎮可樂一飲而盡……

   時至今日,土谷對於那時的伏見前輩到底在想什麼,也沒有一個合適的猜測。

  

   一周後,聖王光環的葬禮在東京舉辦。場外前來參加吊唁的粉絲達到了五位數之多,甚至可以媲美一場G1比賽的觀眾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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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伏見雫音與土谷佑実也在會場外,而她們做的,只是默默地獻上了一朵白菊花,隨後便離開了會場。

   特別周,星雲天空,草上飛,還有神鷹——這四位曾與聖王光環一起被譽為“黃金世代”的馬娘都來到了葬禮現場,用淒慘的哭聲和紅腫的眼睛表達著對英年早逝的同伴的哀思。

   烏拉拉沒有來參加葬禮。在大家的安排下,她暫時回到了自己在高知縣的老家休假,也沒有人告知她聖王光環一去不復返的真相。盡管大家知道這樣的欺瞞行為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但是她們只希望能瞞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魯道夫會長在葬禮上發表了簡短的演講,稱聖王光環的英勇行為使得她足以成為特雷森的英雄,而被永遠地銘記下去。

   不過,有一件略微有些奇怪的事情,被一些人注意到,卻又很快地遺忘了:在葬禮的嘉賓席的首位里,有一個位置始終空著。直到葬禮舉行過半,方才有一位身著黑衣的中年婦女趕來,坐在那里草草地接受了特雷森理事長和會長的致意後,便不顧其他馬娘不滿的目光匆匆地離去。不過,仍有記者聲稱,雖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她在背過身離去時,卻從包中拿出了手絹,不停地擦拭著眼睛,直到登上事先准備好的汽車離去為止,還有人記錄下了她的一段自言自語:

   “你就這樣拋下大家走了嗎……真是個笨蛋……我……沒有讓你去做那種事啊……”

   葬禮結束後,聖王光環被特殊處理過的遺體便會送入馬娘的紀念堂里,與東海帝王那樣偉大的馬娘沉睡在一起,成為永恒的紀念,供粉絲們憑吊。

   一切似乎就這樣劃上了句號……不,不會的。對那些曾與活生生的她一起生活過的人來說,這才剛剛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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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點時分,初升的陽光灑進特雷森學園的宿舍樓。在一間宿舍里,粉色頭發的馬娘依舊在昏睡著。

   “哇!”

   突然間,她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從床上猛地跳起,然後慌忙跑到了洗手池前。

   “糟了糟了,要遲到了!”她慌亂地拿起水杯和牙刷開始刷牙,然後噗地一口吐出殘沫和水,說道:“聖王醬,快幫我綁一下頭……發……”

   說著,說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愣住了,緩緩地扭頭,望向自己床鋪的對面。

   窗外陽光很好,落在那空蕩蕩的整齊床鋪上,仿佛那里從未有人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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