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chapter:奇跡]
歸月,亦或流星?
寧靜而幽暗的雲夢澤陷入震撼。
森林的山丘下,魔狼群驚疑地望向丘頂發出從未聽聞的嚎叫的狼王,旋即它們自己也不受控制地跟著狂嚎。獵豹松開利爪,狡兔卻不曾脫逃,蜂巢從熊掌中墜落,萬物皆仰望夜空,注視著奇跡的誕生與消逝,而後一切恢復如初。惟有那隱居密林的智者,遲遲不願低頭,口中咀嚼著晦澀的呢喃。
孩童好奇地向大人高聲詢問那天空中轉瞬即逝的銀盤,大人們轉頭便用更大的聲音向鄰居復述了一遍。那就是太陽吧?他們用懷疑的語氣定義著無法解釋的存在,試圖用這種蚯蚓都不會相信的答案在自家孩子面前掩飾自己的無知與尷尬。
那可不是太陽。
只要是生在這大澤間,甚至是居住於此超過一載的人,以至於靈獸魔種,都對此深信不疑。哪怕是被幽暗吞沒的雲夢澤,也並非從未與素日謀面,寒來暑往、秋收冬藏,總有一瞬,燭龍會撥開幽暗的天空。
這一刻,億萬倍於東神皇宮最亮的明燈的璀璨,不容凡俗直視的耀眼,如軒轅太阿刺入神魂,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隨後東神便會迎赤霄而上,遮天蔽日,重新布施幽暗的恩澤。無論是那曜靈亦或噬日之皇,都令四方生靈拜服顫栗,只要東神之名尚存,雲夢澤就不會忘記金烏的模樣。
而殘存上空的那份溫和,是任誰都難以將其與“太陽”二字聯系到一起的存在。它包容視线,不論善惡,它將太陽的身姿以另一種柔軟的方式展現,滿足好奇又施予好奇。這是否是太陽的背面?城中長者紛紛猜測,畢竟它宛若相反的扶光,溫柔、包容而寧靜,太陽抹煞雲夢澤的聲音,它卻使這山河沸騰。
深居簡出、分離各地的陰陽術士們各顯神通,以秘法相聚一堂,室內充斥著厚實的牆壁也無法阻隔的喧囂。顯然,這大殿內的眾人盡是知曉奇觀真相的,他們陰沉的面龐疑雲密布,身前的圓桌上平鋪著古老的卷軸。
月,不知從雲夢澤消失多久的名字,再度響徹這座神殿。自他們轉動奇跡,東皇吞沒日光以來,雲夢澤就再沒見過月影。曾幾何時,他們便認定日月是為一體,不然怎可能同存同失,但這堅持了多少年的定論卻在剛才被無情打破。
鑽研奇跡之力無數春秋的術士,臉早就被打得稀爛,自然不會為這種窘境煩惱不安。神殿氣氛如此沉悶的原因,除去他們天然陰暗的性格外,主要還是浮在卷軸上空的這張羊皮紙,里頭只寫著一個“拿”字,隱約向周圍散發出侵蝕氣息。
“陛下傳來詔令,卻只一‘拿’字而已,”手拄拐杖的老者率先開口,他是將這紙諭書帶來之人,觸摸紙張的右手已被腐蝕掉半只,“詔令蝕氣遠勝過往,其意不言而喻。”
“大發雷霆。”
“狀況危急。”
“時間緊迫。”
“徹查,捉拿。”
余下的術士們紛紛發言,分析揣測一字之寓意,一場只有結果而無討論的會議在這些惜字如金的與會者中召開,偶爾的,也有些許疑問迸出:“如此說來,那確實是...?”
“不會錯的,太陰。”
“夜光。”
“墜落了...”
“墜落了。”
“奇跡,完善,可能。”
“森林。”
“獻給...!”
東神聖旨傳向兩域,四方將士應召而往。渴求奇跡者拾掇行囊,覬覦賞金者聞風而動,東城百姓尋以解惑,密林魔獸貪其精華。四散而去的陰陽家在各自的地盤設置陷阱屏障,攔截任何可能由月化身的生靈,阻隔通往雲夢澤外的出口。幽暗籠罩的天空覆上一層淡紫色的光輝,光芒收束於東城中心的奇跡,東皇太一親自施展噬日結界,捕獲企圖升空的力量。
旨意簡潔明了:找到墜落東方森林深處的陰靈,獻於東神大殿。
“......無上的獎賞與任一願望的滿足。唉!這種事情都能許諾,真不知是那陛下神通廣大還是你意義非凡呢~”銀葉影中,空靈脫俗的少女席地而坐,玉手托腮,評議著另一只手里輕攥的懸賞令,不時把無奈的目光瞟向身前熟睡的女子。
若非憐憫使然,大喬還真不願無端接上這麼一碗香噴噴的牢飯。
“天降美女,豈不美煞萬千大丈夫?”感慨一番,大喬不禁回憶起數日前的情景。
那困擾吳國數月的繼任之亂,終於是由仲謀去畫上了句號,吳國之政與大喬再無多少關聯。在風浪裹挾下活到現在,一切都離她遠去,名為“政治”的浪潮讓她深惡痛絕,只恨不能早日抽身遠走。
一張請帖適時飛來,緣是那雲夢澤的統治者,誠邀她這魔道名門末裔前往東城,向她展現“轉生”之奇跡。三分之地以東有一片無光大澤,它的主人能吞噬日月,類似的傳言大喬還在家族中生活時就有所耳聞,不曾想今日自己竟幸為其賓。盡管心里清楚,那凌駕凡俗的君主多半有其它意圖,但為擺脫纏身的權利糾葛,同時也為消解長久積壓心頭的愁悶,她毅然赴邀而去,只身前往陽光之外的城池。
結果卻撿了個“大寶貝”。
那個時刻,大喬比雲夢澤里的任何生靈都更受震撼,注視著那輪天鏡,她的心與江河齊鳴,體內的魔道血脈如怒潮洶涌,仿佛又將她置身於那臨海礁石之上,咒怨與懷念在靈魂中回蕩。大喬並非第一回望月,卻頭一次深深被這麝月吸引,她再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线,直到它開始下墜。
於是潮水從腳下升騰,大喬驅使起波浪,緊緊追隨著紫冥下急速墜落的奇跡,直覺告訴她,這鏡輪將會解開一切謎團。奔涌的波濤從城牆下衝過,與界河合流,沿堤口朝東邊的叢林深處開赴,衝開灌木與土石,大喬忘記了自己來雲夢澤的目的,兩道秋波中唯有不斷放大的圓月,那月兒最終化作一道窈窕身影,在落地的前夕被潮水接住。
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喬懷里已穩穩抱上一位可人兒,站在距東城千里之外的銀林樹下了。女子嬌弱的身軀使大喬不忍把她拋棄,可詭異的魔力籠罩著整個雲夢澤,在這股力量的干擾下,她丟失了對河流潮水的操縱,不如身在江東那般,她無論如何都沒法打開漩渦之門,更別提召喚其它傳送法陣了。
漆黑的遠方不時傳來魔獸纏斗的嚎叫,毛骨悚然的啃咬聲迫使大喬本能地釋放屏障魔法,出乎意料的是,在完全感知不到水脈動向的情況下,半圓形的屏障居然真的成型了。被焦慮包裹的大喬無心驚疑,片刻不歇地觀察周圍動向,直到放完三天哨確保沒有危險後,她才回過頭來思索來龍去脈,以及那從自己手中誕生的奇跡。
“不料竟有能切斷自然靈脈的手段,是那奇跡賜予的麼?”大喬虛握輕風,感受著如砂礫般流散的靈氣自語,“東皇,他到底打開了什麼......”
潮汐確實不曾於指間涌動,可我還是做出了屏障,怎會如此?大喬疑惑地諦視掌心揣測,明明失去了對流水的掌控,莫非是純粹的魔道引動?這種只存在於太古傳說里的事情,我怎麼可能...唔!胸口好燙...先祖的遺物...是她?!
回憶起數日前仰望夜空時的情景,以及那股來自血脈的怒潮,大喬猛然驚覺,倏地扭過頭去,驚疑不定地注視著身旁守護的睡美人,玉手緊攥胸前的掛飾,生怕它溜了去。
這或許是自踏入雲夢澤來做得最糟糕的決定。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大喬暗道不妙,急忙收回視线,可為時已晚,那玉雕之軀似有魔力,牢牢定住她的身體不讓脫逃。實際上,這情況過去幾天中大喬便已遭過一回,當時她正在活動因放哨而疲憊不已的身子,無意間朝下瞄了一眼。僅此一眼,她差點就沒撐過去,那種血脈相融的吸引感不過是其次,主要是另一個原因:
實在是太美了。
楚地曾傳頌如此辭賦: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不可勝贊。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五色並馳,不可殫形。詳而視之,奪人目精。
先民看到的可是同一位仙子麼?大喬無從得知,可眼前這謫仙卻正如那頌文所描繪的...不,世間之文字又何足概述!江東美女甚矣,貌容傾城不分上下,世人何以評判高低,無非在一“氣”字。朱顏易老,氣質長存,大喬身懷空靈絕世的氣質,渾然脫俗,故慕者眾也。
而這份空靈放到眼前仙子旁,也不過爾爾。凝睇這素月塑成的嬌軀,瞧向那俏容,眉聯娟以蛾揚兮,朱唇地其若丹,星眼未啟,卻隱約在周圍遮下一層薄紗,將她與塵世隔絕開去。如果說大喬的追慕者是受情欲驅使,貪圖這國色天香,或意欲將空靈玷汙,那麼月仙就不會有任何追慕者,因為她讓生靈毫無情欲可生,即便用最下流的目光死死盯住這曼妙身姿,心中也只有寧靜,真正的“絕世”當是如此。
不過,似乎出了一個例外。
是相似的氣質掀開了那層薄紗?還是先祖遺留的聖物作怪?亦或是自己心中一直有這種獨特的渴求?大喬心頭一團亂麻,毫無頭緒,也無心顧及這些,畢竟自己這副面紅耳赤粗喘不已的模樣可給不出多少答題時間。
那對恰到好處的柔軟每起伏一下,大喬的心就跟著咯噔一回,強忍住不去看那片犯規的山巒,卻無奈地察覺對方身上每一處都在犯規,綺績羅紈散亂地鋪蓋住纖細腰肢,肚臍處隱約間漏出一抹玉光來,似在引誘著罪惡的浪花來此翻騰,再從小腹往下掃去...
No!不能再往下看了!
大喬慌張地把目光從那塊禁區跳開,順便強行忽略兩條透著月光的腿兒,同為女性她可再清楚不過,就現在自己這副跟長了牛子般的樣子,若是真瞧見那幾處爆點,怕不是整個人都得趴上去。可有一個問題大喬卻不曾想過:
在甚至能將仙人之壁敲碎的偉力下,她是如何做到“忽略”這樣的自持行為呢?
當大喬的目光終於移到那纖纖玉筍上,答案呼之欲出。下一秒,它們便跑到她掌心當中去了。“誒?怎麼...?”大喬對著自己的雙手愣神,“我剛剛...等等,我...手...腳...誒??為什麼,身體不聽使喚,我在干什麼?!不要再摸了!我居然在...做這種事情,嗚嗚...為什麼...停,停啊!”
有些時候,身體和精神可能並不在同一线程,但我們可愛的喬兒好像還沒明白這個道理。場面看起來有些許滑稽,一個羞紅臉的姑娘,嘴里尖叫著讓自己停手,手頭卻在做著截然相反的羞恥動作。不過這也難怪,若是換做其他任何人,看到那對透著粉紅、泛著白光的月牙兒,瞥見那排微微張合的筍尖,聞到從雪中飄出的花香味,或許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吧。
“嗚...”大喬咬了下舌尖,防止自己連靈魂都一起被埋進那對足弓的深淵中去。她暗自運力,試圖引出些泉水,給自己澆個透心涼清醒一下,卻發現她用以設置屏障的力量不知何時被回收了,別說泉水,連點水滴都蹦不出來。
“可惡...偏偏在這時候...”最後的手段宣告失敗,大喬再也守不住自己的心智,顫抖的雙手緩慢上舉,逐漸地,她的眼眸中只剩月色。
“這可是你勾引在先...我...!”大喬賭氣般地說出最後一句話,便閉上眼去不再忍耐身體的衝動,溫濕的吐息卷著桂花香味飄回,世界在紋路可辨的玉雕前迷亂顛倒。香舌探出牙關,緩慢而輕柔地伸向明月。
啊,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