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花沒救下的少女這邊還是稱為“成海明”,感覺比朱里更合適些。是自我中心的贖罪欲和占有欲,OOC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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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拜托你……”
復古式的聽筒貼著黑澤密花的耳朵,千里之外的請求不間斷地振動她的鼓膜,而她連單音的反應都無法給到有求於她的人。她透過店鋪的牆壁能看到冷冷立在外面的日上山,揣揣不安的烏雲籠罩著她劇烈跳動的心髒,無能為力在記憶里的那片夕陽下哭泣。
已經過去了,那座山……黑澤密花深深吸了一口氣,電話里的聲音終於又逐漸清晰起來,但對方說的仍是要她幫忙尋找親戚的孩子,“對不起,我不再——”
“夕莉她沒有其他親人了。我承諾過要照顧她的……”泣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婦人斷斷續續說著“答應過姐姐”、“不能連夕莉也保不住”之類的話,就像長長的釘子打在黑澤密花的喉嚨上,擊碎了她想要出口的拒絕。
你明明做不到的。黑澤密花咬著下唇,露出的牙齒在空氣里顫抖,視线卻看向了委托人寄送來的資料。文件夾被細長的线繞了三圈,她在心里默數著“三二一”,撕開封口,看見尋找少女的名字時,她的表情就像被下了死亡審判般的絕望。
不來方夕莉,十八歲,三人開車下山時,雙親遭遇意外,當場去世。
接下來就是一些委托人對少女現狀的描述。黑澤密花默默看著最初的介紹,在發現電話仍沒被掛斷時,給了回復,“你們離這邊很遠,她為什麼會來這兒?”
“我不知道。事故發生後,夕莉就變得很沉默,不管我們怎麼哄她出門,她都不會有反應。對了,只有在做那件事時她才會有表情。”
“那件事?”
“我覺得很奇怪。她會……她會用如釋重負的表情看著夕陽,直到日落。後來,她就獨自一人坐車去了那兒。”
昏黃的夕陽沉甸甸的,少女站在顏色的中心,向前一步就能躍入那緩慢下墜的圓心。
黑澤密花不清楚自己何時掛的電話,對於自己是拒絕還是接受委托的回應也沒有印象。她看向手上的資料和少女的照片,泛白的指尖逼迫照片出現向外延伸的褶皺。不來方夕莉面無表情的臉和死氣沉沉的雙眼都在和她記憶里的存在重疊。
懲罰?贖罪?黑澤密花願意相信是後者,那能讓她減少一點沒能抓住某個人的負罪感。陰冷在她出現上山的念頭時滲入她的骨髓,她在吧台邊抱緊雙臂,也未能讓自己暖和多少。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已是黃昏,誘惑的暖人顏色映入她眼簾時,她已拿著射影機走到了日上山的山腳。
黑澤密花曾對日上山做過調查,甚至在自己掌控“影見”能力後,在山上找到了不少和當地民俗相關的物品线索。為了能更好使用自己的力量,她開始接受委托,失物尋找較多,有時會有找人的工作。她並不知曉自己正緩緩墜入看不見的隱世,也不曾了解與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獨,直到她在山間找到擁有“成海明”這個名字的學生。
狹長的上山小道一邊靠著山體,一邊是水聲不停的瀑布,被射影機激發的不來方夕莉的白色影子走向了黑澤密花極為熟悉的那個方向,這讓她沉默不語地停下腳步,無法呼吸地靠著山中遇難者的石碑大口喘氣。
相似的人和事能再次發生的概率明明是千萬分之一,黑澤密花幸運地得到能夠讓自己心安的彌補機會,卻沒有辦法理所當然地接受它。理智在腦中責罵她的自私和逃避,那些如刀鋒利的殘酷現實一個字一個字地浮現在她心里。
自欺欺人的心安能讓你好眠多久?嗤笑隨著質問響起,黑澤密花在無人的小道上羞紅了臉,卻仍在呼吸稍緩的時候朝著那個方向前進。耳畔的聲音漸漸變大,蓋住了瀑布的聲響,黑澤密花轉向時,腳步發軟,石子路像是吸納一切的軟物的想要包裹住她。
有人在她耳邊說“已經足夠了。”的安慰話語,黑澤密花的腳步稍稍停頓,環視四周,只能看見遮蔽道路的樹蔭,而她站在樹蔭下,自己的影子和山的影子合在了一起。她拿出不來方夕莉的照片,看了一會又繼續向上走去,疲累就像沉重燒燙的沙袋堆在她的後背和肩膀,但為了什麼而變得如此,黑澤密花緘默著不願去想她猜到的真相。
樹蔭被黑澤密花拋至身後,她的身影染上了橙黃,而她前方是被拉長影子的少女。不來方夕莉就站在懸崖邊,不被黑澤密花看見的臉上大概是想要融進光中的渴望。
黑澤密花不敢向前,連呼吸都在瞬間停滯,生怕她的細微變化會影響到不來方夕莉下一步的選擇。深色的水手服和有著脆弱感的黑發少女重疊在不來方夕莉身上,她們一起半側過頭,再度要響起的“原諒我”讓黑澤密花無法控制地衝上前去。
擁進懷里的溫度讓黑澤密花險些流淚,耳邊幻聽的碎語似乎帶上了不甘。黑澤密花垂在不來方夕莉肩側的頭對著懸崖下映照夕陽的海面,一層層的波蕩拍擊著她眼底的沙灘,呼喚她墜落而下。
“不,我不原諒。”
不會原諒想要尋死的你,也不會原諒想要逃避的自己。
”也許你想一個人走。但是現在,你不是一個人。”
黑澤密花看向不來方夕莉,少女緊緊盯著夕陽方向的表情讓她害怕,“哪怕只是短暫地和我在一起的時候,留在這邊吧。”
如果你無法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如果你覺得我可以,就讓我成為你的理由吧。
“如果你還是想死——”黑澤密花半合的眼里有一半是懸崖下的海面,“我會陪著你一起死。”
再次響起的私語有了笑聲,似乎是為某些即將誕生的東西歡呼。
“……真的嗎?”不來方夕莉第一次看向黑澤密花,她抬起的雙手和環抱她的黑澤密花的手臂交疊,沒有語調的問題里有著回到現世的茫然。
私語戛然而止。黑澤密花的眼角余光在某個瞬間映進了夕陽,她眨了一下眼,拋棄了那份冥世的光,“只要你願意。”不來方夕莉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剛得到生命的玩偶正思考著如何讓自己能夠行動起來。
當少女向黑澤密花伸出手時,她沒有一點猶豫地緊緊握住,勾起的唇角是為不來方夕莉暫時願意活下去的想法高興,“下山吧。”
“太好了。我一直想要和你說。”
黑澤密花放下心結的那刻,不來方夕莉曾在夕陽下看見的無名靈體有了自己的身份——成海明。密花姐曾經沒有救下的少女,孤身一人而被死亡誘惑,和自己極為相似的經歷。
不來方夕莉的肩上有著黑澤密花主動依靠而下壓的重量,她看著輕輕搭在自己掌心的手,眼底浮現了那片引人下墜的夕陽。
她被黑澤密花擁進懷中的時候,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懸空地浮在她們眼前,深色水手服下的手緩緩抬起,在“我不原諒”的語句里停了片刻。
是誰?也許是同類的想法讓不來方夕莉想要再往前一步,但少女的目光沒有落在她身上,那只手也穿過她的肩膀,藏進了黑澤密花的黑發里。不來方夕莉順著少女的動作,看到了快為自己落淚的女人,在尚不知曉黑澤密花名字的時候,讓她動容的是久違看見了有人的眼里完全裝著自己。
真的嗎?
幸存者要背負的苦難和與之而來的能力讓不來方夕莉浸進了那片孤獨的海灣,人們投來的刺骨冷意讓她分不清現世和冥間的界限。
那麼,在哪里又有什麼關系?不來方夕莉那樣想著,便看見了夕陽的光,然後她被黑澤密花找到了。明明離意外發生的時候只有幾個月,但黑澤密花毫無惡意的溫度從掌心傳到她身體里時,她產生了久遠的錯覺。
靈體的手就停在那兒,沒有再進一步,只是重復了黑澤密花對不來方夕莉說的話。
“一起死吧。”
那時的不來方夕莉逃離地向森林地方向退去,她離開懸崖,和少女的靈體同方向的對黑澤密花伸出了手。當黑澤密花笑著直視她,並握住她的手時,她由衷地松了一口氣。
“夕莉?”
不來方夕莉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側頭發現黑澤密花因她沒有回應而有些擔憂。她露出微笑,十指相扣地緊緊握住黑澤密花的手,“密花姐願意和我說這件事,我很高興。之後——”理智深處名為自私的指責一閃而過,不來方夕莉為此停了半刹。
“之後,我們也要一直在一起。”不來方夕莉不敢去看黑澤密花的神情,盡管她清楚對方沒有和她一樣的看取能力。她只得低頭抵著對方的鎖骨,等黑澤密花習慣性給她擁抱後,相扣的指尖在對方的手背上微微用力,好像那是能印下刻有她名字的印章。
“啊,但是如果夕莉想要試著回歸普通人的生活,我也不會一直抓著你的。”
抓著我吧,一直。
不來方夕莉無奈地喊了她對黑澤密花的稱呼,而後回話,“即便是那樣,我也想密花姐能陪著我,會不會……太貪心了?”
“不會哦。”黑澤密花摸著不來方夕莉的頭發,過了一會才說,“只要夕莉你希望的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