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開辟初期，萬物都處於混沌的狀態，大地上到處都是巨龍與獨眼巨人的巢穴，海洋則是被海蟒與魚人所統治，骨肉亡靈與不可名狀的造物失敗品在夜晚游蕩。在那段時間里，一切弱小的生靈都逃脫不了被吞食的命運，最後留存下來除了異常強大的個體，就只剩無窮無盡的亡靈。而那些強大存在如若沒有隕落，在後世往往會被當做神祗崇拜，當然，是偽神。這就是第一紀元混沌時代，在偽神教團往往被稱為黃金時代、造神時代。

　　 在第一紀元的末期，偉大的造物主對這個單調的世界非常不滿，於是以精靈、暗影人、光靈族、翼族以及被造物主感化轉化為中立陣營的蜘蛛人等種族為代表的白銀時代開始了。居住在先祖神州森林里的精靈受到主的指引，開始修建戰船，浩浩蕩蕩地穿越大洋抵達中央大陸的戰場，他們聯合光靈族與翼族共同驅趕了亡靈生物，將巨龍與海蟒馴養為寵物。短短數百年間，無數恢弘的古代都市拔地而起，現今帝國的首都就是建立在一座古代精靈都城的遺址之上。白銀種族間的和平持續了一千年，但隨著中央大陸的土地被一個個國家與種族瓜分，不同族群之間的矛盾開始醞釀，不甘的亡靈生物也趁機卷土而來。

　　 誰也不知道終結白銀時代的戰爭是在哪一年開始的，留存至現今的史書與遺跡表明，至少在人類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整片大陸就已經如同暴風雨中破爛的古老戰船了。白銀種族的後裔在漫長的優渥時光中逐漸丟失了他們先祖的理想與力量，卻學會了如何更加高效地殺戮和破壞。由於記載的缺失，第三紀元的人類已經無法得知他們的祖先是如何誕生，又背負著怎樣的使命，但他們的確以所有種族之中最為平庸的能力結束了第二紀元，成為第三紀元的地上主宰。於是屬於當下的紀元，黑鐵時代開啟了。

　　 “至於今日，已經是黑鐵時代1450年。”

　　 茶色眼睛的修女合上記載著創世史詩的經書，她剛才為黑夜的眷者講述了教會關於創世的隱秘記載。

　　 外鄉人非常認真地聽著故事，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幅幅戰爭與繁榮的景象，就好像曾經親身經歷過一樣。

　　 “修女小姐，我是否能問您一個問題？”

　　 “您請說。”

　　 金發的修女淡淡地回應道，她的臉龐有些紅潤，這是剛才閱讀經書時承擔的代價。

　　 “我回憶了一下，您剛才似乎沒有提及那位原初的創世神的歸途？”

　　 “是的，眷者大人，這即使是在正神的教會當中也是非常敏感的話題，但既然您問了，我也願意告訴您我能知道的所有。”

　　 侍神的少女顯然非常虔誠，她在胸口劃出雙月的聖徽，又低頭祈求女神的原諒之後才說道：

　　 “正神教會在民間傳教時的理論與說法，我想您應該很了解。”

　　 “是的，教會聲稱原初的創世神憐憫在亂世中漂泊無根的人類，於是將其心髒賜予古代人類的王者，幫助他們融合其他種族的力量，帶著神的旨意終結貪婪與混亂的第二紀元。由於失去了心髒作為神力的來源，創世神於第二紀元的結束隕落，並於第三紀元的開端孕育出了新生的所有正神。”

　　 “我想，您既然提出了這個問題，想必是不相信教會的說法吧。”

　　 “是的，修女小姐，我無意褻瀆正神教會的經典，但這樣的故事，怎麼說呢……”

　　 “太以人類為自我中心了？”

　　 有著茶色眼睛的修女再次看穿了羅素的想法，她嘴角微笑著，似乎並不把這視為褻瀆。

　　 “您是對的，先生。這個版本的故事是神權與王權相互妥協的結果，也是能夠最大化團結所有族群的結果。”

　　 畢竟這個紀元被人類及其與各種族混血的後裔主宰著。外鄉人的心中偷偷吐槽道，即便是那些看上去非常正統的矮人與精靈，人類的血脈也占絕大多數。那些古代人類，是真的與所有的種族都沒有生殖隔離嗎……他開始對自己選擇的起源道途感到擔憂。

　　 “這並不是一件非常隱秘的事情，教會內部與統治者們非常清楚，人們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合理且善意的謊言。”

　　 “那麼真實的歷史是什麼呢？”

　　 “關於這一點，目前並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很抱歉，眷者大人，至少在我能接觸的隱秘知識里沒有。”

　　 “但正神教會想必也有幾種假設吧。”

　　 “您說的沒錯。凡人不可妄意猜測神靈，但一千年來正神教會從第二紀元的遺跡與那些第一紀元的古老存在那里零零散散地得到了一些知識，大致能夠拼湊出幾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性，這是命運教會提交的報告，他們的先知在探索時間虛境的過程中偶遇了一頭被囚禁的次元旋渦中的遠古巨龍，從祂的口中得知了創世神並未死去，而是不斷地在時空的節點徘徊，並會在第三紀元的終末重新回到大地上。”

　　 這樣的說法非常符合那些占星者神神癲癲的性格。

　　 “第二種可能性，這是自然教會內部的理論，世界樹的祭祀聲稱，原初的創世神的確在第二紀元的末期隕落，但他的身體不僅孕育了第三紀元的正神，還四散為神性的種子流落在世界各地，南方聯邦精靈們的世界樹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顆。”

　　 該怎麼說呢……那群德魯伊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奇怪。羅素設定上就是南方聯邦前往帝國留學的少年，他的學費可是公家出的，自然也不敢吐槽太多壞話。

　　 修女有些隱秘地笑了笑，她對面前這位神眷者臉上那便秘一般的表情非常感興趣，她繼續講述道：

　　 “第三種假說來自太陽教會，他們在帝國都城地下的遺址中找到了證據，那是一位虔誠的精靈牧師在最後的絕望中書寫了創世神被第一紀元的邪神偷襲隕落，他的雙眼化為了原始雙月，脊柱化為了歲月妖精，屍體被世界樹作為養分吸收，靈魂則重生成為了如今的烈陽。”

　　 看來四大正神教會之間並不是一團和氣，至少太陽教會很喜歡懟自然教會。

　　 “那麼，您還要繼續聽下去嗎？”

　　 黑夜的修女說，她在偷偷觀察羅素的表情。

　　 “不……不了……等下，修女小姐，您似乎還沒有提黑夜教會對於創世神話的看法。”

　　 “是的，您注意到了。”

　　 修女茶色的眼睛中泛著銀光，這是原始雙月的力量。

　　 “黑夜從不回憶過去，我們只會見證現在與將來。”

　　 她的言語里透露了，黑夜教會贊同太陽教會的部分觀點，但同時也支持命運教會的歲月史詩。

　　 那麼，到底哪一種可能性才是真相呢？

　　 外鄉人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講故事的環節就這麼結束了，修女小姐仍有些意猶未盡，顯然黑夜固然低調謙虛，但也以諷刺其他正神教會為樂。

　　 事實上，作為第三紀元的四大正神教會之一，黑夜教會在信徒的規模上僅次於依附於王權的太陽教會，只是黑夜的教義非常的……矛盾與低調，這讓原始雙月的信徒往往遠離人口的中心，主要分布於各國的邊疆與中小型城鎮當中。

　　 至於黑夜的教義具體是什麼……金發的修女小姐剛才面不改色地陳述了一遍，這讓純潔的外鄉人臉色發紅。

　　 原始雙月作為僅次於永恒烈陽的強大神祗，是雙位一體的存在，共同掌握著黑夜、星空、隱秘、知識以及欲望、生殖與愛情的神職。

　　 黑夜教會的神父兼職著圖書管理員，並在教會學校擔任教授，同時也是所有信徒婚禮的見證人；修士們是稱職的守夜人，也是最受歡迎的相親中介；修女除了侍奉神靈之外，還要為孩童科普性知識（僅限理論知識），教導新婚的夫妻如何生育與避孕，以及為產婦接生……正是因此，黑夜教會往往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在明面上敬而遠之，卻能夠在普通的民眾間扎根，在世界各地都能見到黑夜教堂的影子。

　　 “那麼……您也做過這些工作嗎？”

　　 外鄉人難忍羞澀地問道，他設定上的故鄉南方聯邦是自然教會的大本營，這些事情很多都是德魯伊的職責，那里的黑夜教會異常的保守與低調，他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原始雙月的全部神職。這麼看來，正神之間的關系恐怕也沒那麼融洽，至少在生殖、繁育的神職上有重疊的世界樹與原始雙月的關系恐怕不會很好。

　　 “並沒有，眷者大人，請不必驚慌，也不必多想。”

　　 修女小姐的語氣里多了幾分笑意。

　　 “我是侍奉神靈的仆役，此生只對我主獻上忠誠。如果您沒有來到這里的話，我恐怕便是要卸下塵世間衣物的束縛，披上粗糙的黑色麻布成為一名苦修士，最終在神降的光輝中回歸我主的夜空。”

　　 壞笑著的修女小姐說的話讓外鄉人確定了黑夜的教義中必然沒有不准撒謊這一條。

　　 “當然，眷者大人，我為我主獻上的忠誠，與願意為您獻上的忠誠是一樣的。只要您點頭，我就會成為您黑夜的伴侶，您超凡道途的引路人。”

　　 修女小姐很認真地說，這是她半小時前承諾的威力加強版。

　　 “您要相信，作為黑夜的信徒，我所了解的知識並不會比那些為凡人服務的姐妹要少。雖然我並沒有實踐的經驗，但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羅素看到修女的茶色的眼睛泛起波瀾的淚光，這副為神靈獻身的美人模樣配合上她貼身的絲綢長袍隆起的完美弧度與故意漏出的穿著黑色絲襪的大腿，能夠激起凡世間任何男性內心純粹的欲望。

　　 “這並不是神術，您也從未受到外力的誘惑。”

　　 她還不忘為自己的正派陣營解釋。

　　 【圖：特蕾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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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素明白，只要現在他點頭答應，就能與面前美貌的修女小姐建立非常親密的關系，甚至只要他願意，對方也不會介意為了他而還俗，從特蕾莎改名為特蕾莎·羅伯特。

　　 侍奉神，與侍奉神眷之子之間的區別，在修女小姐的眼里並不重要。

　　 “抱歉，還請讓我考慮一下。”

　　 凡有權力，必有義務。這無論在哪一個世界中都是常識。黑夜教會的人雖然都對羅素秉持著善意，且從不說話說到一半就假裝隱秘，但羅素很清楚，自己一旦接受了對方的邀請，就要擔負一個非常沉重的職責。從剛才修女為他講述的創世神話以及引導他提出的問題就可以猜到，這份職責很有可能直接與那位原初的神靈有關。

　　 “接受或者拒絕，這都是您的自由，神眷者大人。即使沒有我的指引，憑借您的天賦，也能很快踏上超凡的道途。但如果您選擇了拒絕的話，很抱歉我們不能為您提供更多相關的知識，包括您在命運史詩中扮演的角色，以及您現在身上特殊祝福的秘密。這既是黑夜教會的機密，同時也是為了保護您不被牽扯進來。”

　　 “另外，站在我個人的利益上，”茶色眼睛的修女小姐趁著羅素猶豫的瞬間貼了上來，兩人的身體只有一指之隔，這在修女小姐完美的身材下幾乎等於沒有，男人感到了修女絲質長袍的柔軟。

　　 四目相對，外鄉人看見了她瞳孔中自己的影子。茶色的眼睛泛著些微淚光。

　　 “我還是有點，只是有點不想終生作為沉悶的苦修士度過的。願主原諒我的私心。”

　　 修女特蕾莎在羅素的顫抖的手心里畫著圈，“您要知道，那種素麻織成的黑色長袍非常粗糙，會磨傷我的皮膚，最重要的是，沒有凡物束縛，我的肩膀會變得很承重，某些特殊時期也會變得異常尷尬。”

　　 “而我的將來，其實就在您的一念之間。”

　　 修女在羅素的手掌里塞了一塊柔軟的布，並溫柔地把他的手指合攏收起來。

　　 “無論如何，以後還請稱呼我為特蕾莎，羅素大人。這里可有很多年輕的修女小姐，您再這麼叫下去，將來不知道多少姑娘會抬頭。”

　　 “現在，還請跟我來。兩位神父應該已經做好了為您洗禮的准備，就等您去正廳了。”

　　 特蕾莎在前面引路，中間還不往笑著回頭等了幾次羅素，似乎是擔心把他落在後邊。

　　 外鄉人在極度震驚當中把修女給他的那塊絲綢質感的布收進了衣兜里——當然不是他放手絹的那個兜。他不敢看，但他的鼻子卻背叛了大腦，自顧自地聞到了一股甜膩味。上面甚至還殘留著溫熱感，羅素想都不敢想了。

　　 黑夜教會，或者說這位特蕾莎修女小姐的大膽衝擊著外鄉人的世界觀。他又想起今天早晨被矮個子的蘇茜小姐稱為“媽媽”的那個紅發少婦與昨晚為他登記房間的另一位紅發美人。

　　 這個世界的人們，都是這麼大膽且無所顧忌的嗎？

　　 想到這里，羅素偷偷對特蕾莎使用了鑒定技能。剛才吸收了雙月的力量之後，他的感到自己的各項能力都有些微的提升。在窺視他人隱私的背德感中，他看到了特蕾莎的詳細信息：

　　 姓名：特蕾莎

　　 性別：女性

　　 年齡 20歲

　　 血脈：90%人類，8%光靈，2%未知

　　 職業：侍神修女

　　 能力：未知

　　 狀態：不安10%，緊張20%，期待30%，羞澀40%

　　 “抱歉，修女小姐，我只是想要找到一些平衡，請原諒我的無禮。”

　　 外向人在心中小聲地表達歉意，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會用這個能力偷窺那些信任他的人。

　　 而在另一邊，強裝冷靜但是心中五味雜陳的修女小姐想的是：

　　 “為什麼，為什麼都這麼做了他還不心動，這和嬤嬤說的不一樣啊。糟糕透了，主啊，請原諒我，我要把事情搞砸了。”

　　 特蕾莎的內心非常慌張，這一情感在身後的外鄉人突然停下腳步的那一刻抵達頂點。

　　 “眷者大人，您有什麼事情嗎？”

　　 黑發的男人很認真地盯著有些發慌的修女小姐，非常認真。

　　 他超想扳回一城的，從昨天傍晚到現在，他可一直在吃癟。

　　 “昨天我來到鎮上的時候，我看到雙月同時掛在天上。”

　　 “是的，昨天是非常難得的日子，雙月的光芒會共同照耀……”

　　 “特蕾莎小姐，我想昨天有著其他額外的意思。”

　　 “……照耀所有虔誠的信徒……啊，您剛才說了什麼？”

　　 “我是說，”羅素主動地靠近有著茶色眼睛的修女，“我今天與您相見，一定是女神的指引。”

　　 “您是女神的眷者……這很理所當然……羅素先生，您……您怎麼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

　　 特蕾莎的聲音有些顫抖，她面前的男人不知何時牽起了她的手，這是她第一次被男性牽手。

　　 “不，特蕾莎小姐，我就是我。我只是直到剛才才想明白。”

　　 修女的心髒砰砰直跳，她非常想神眷者大人現在立馬就停止這個話題，嬤嬤給的劇本上可不是這麼寫的。

　　 “您想明白了什麼？”

　　 修女試探地問道。

　　 “我想明白了，昨日我看見了雙月，今天早上就受到女神的指引來到教堂，並見到了您，特蕾莎小姐。”

　　 “是……是的。”

　　 “我想明白了，這是命運的安排，而您是女神給予我的恩賜。”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外鄉人慢慢拉近，特蕾莎感到自己的呼吸都能被對方察覺，偏偏心髒就是跳動得停不下來。

　　 【圖：羞澀的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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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鄉人直到很久以後的某個夜晚才知道，今日初次見面的修女小姐吹了一個很大的牛，她的理論知識和她的實踐經驗一樣糟糕。正是因為這位糟糕的小姐，讓他對於這個世界的道德觀與倫理觀有著很大的誤解與偏見，在往後漫長的旅途中才慢慢糾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