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遇篇(六)
克洛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腐朽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她睜眼環顧,發現整個房間昏暗無比,沾血的刑具胡亂的堆放在角落。
地牢嗎?克洛思索著,她試著動了四肢,發現果然動不了,被鎖在了牆上嗎?這時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伊莎貝拉,她提著油燈不緊不慢的走進囚室。
“夜安,克洛迪娜小姐,你睡的還好嗎?”
“啊,托你的福,我睡的還不錯,就是這個姿勢不太舒服。”說著克洛晃了下鎖住雙手的鐐銬,鐐銬發出咔咔的聲響。
“只有這個還請你原諒,畢竟是吸血鬼,不鎖住不知道他們會干出什麼事,你說對嗎?吸血鬼—克洛迪娜小姐。”伊莎貝拉帶著扭曲且愉悅的表情說道。
克洛的表情沒有絲毫的動搖,她面帶笑容的說道:“哦?你指控我為吸血鬼嗎?你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你說證據?哈哈哈哈哈哈!”伊莎貝拉瘋狂的笑了起來,忽的她笑容一收,一鞭子抽向了克洛,被聖水浸染的鞭子,在克洛身上留下的灼燒的痕跡,克洛咬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能被聖水燒灼的,只有吸血鬼,你看這不是很好的證據?”說著又是一鞭打在克洛身上,克洛依舊一聲不吭,而後說道:
“那又如何?要審判我,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
伊莎貝拉眼神一暗:“純血的吸血鬼小姐,資格什麼由我說了算了,階下囚就要有階下囚的樣子。”說著她又將鞭子揮向了克洛。
克洛忍耐著身上的身上的疼痛說道:“知道……我是純血,還抓住我……教會也墮落了嗎?”說著她看向瘋狂的伊莎貝拉,突然,克洛像發現了什麼一樣,笑了起來:“我說,吸血鬼獵人大人,你身上的黑暗,可是比我這個黑暗生物還有濃稠啊,私自抓住我,也是沒有通報教會的吧?”
“我雖然以人類血液為食,但是我從未殺死過任何人類,而你呢,吸血鬼獵人大人,死在你手下的人類,怕不是已經成百上千了,教會要審判的話,第一個就是你吧!”
“閉嘴!!閉嘴!!!他們都該死,和吸血鬼有關系的人,都該死!”伊莎貝拉歇斯底里的叫道,而後突然的冷靜下來,她從懷里拿出一小瓶的聖水,走到克洛面前,掰開克洛的嘴,說道:“啊,我發現,吸血鬼小姐,你還是不說話比較可愛,所以還是不要說話了。”然後將聖水倒入了克洛的口中。
劇痛從口中傳來,克洛掙扎著想要逃開,但是四肢被束縛住的她,完全沒有辦法,她想要呼喊,但是被燒灼破壞的喉嚨只能發出咔咔的聲音,劇痛讓克洛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克洛的表情愉悅了伊莎貝爾,她接著說道:“真是可愛的表情,告訴你一件好事吧,你知道為什麼我能知道你是吸血鬼嗎?”她停頓了一下,走到克洛的面前,在她的耳邊說道:“是真矢那孩子告訴我的。”
“真是可笑呢,吸血鬼獵人居然愛上了吸血鬼,只是關了她幾天,她就把你的一切全盤托出了,你說,可不可笑?”
原本還有些震驚的克洛聽到這里,卻是笑了,她將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到伊莎貝拉的臉上,用口型說道:
[你在說謊,真矢才不會這麼做,如果是真矢,她會讓我接受審判,而不是在這里。]
伊莎貝拉伸手擦掉臉上的唾沫,她怒極反笑,說道:“很好,我原本只是想讓你說出純血的秘密,然後就給你個痛快,現在無論你說不說,我都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克洛只是吐出幾個字:
[來啊,雜碎。]
不過克洛還是太低估伊莎貝拉刑訊的功夫了,她原本以為她可以支撐到伊莎貝拉離開,這樣她還可以想辦法呼喚‘父親’,只是被伊莎貝拉帶進來大約才半天,克洛已經快要維持不住自我了,她的意識已經在崩潰的邊緣,這與意志力無關,純粹是連續受傷,而血液又得不到補充,本能代替知性控制身體,這個狀態下的吸血鬼和野獸無疑,如果在這個狀態下還長時間得不到血液的補充,那終將會失去自我。雖然克洛已經很努力的讓自己不要睡過去,但是對血液的渴望一波一波的侵襲著她,在她徹底沉入黑暗前,腦中浮現的卻是真矢對她告白時的臉,要是那時候答應就好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這麼想著,克洛的意識沉入了黑暗中。
離開克洛家的真矢,第一次覺得陽光也是如此刺眼,眼睛酸澀難忍,似乎下一秒眼淚就要流出來了,她頭也不回的跑回教會,將自己關進了房間,她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樣做才是對自己,對克洛最好的選擇,阿維尼翁對吸血鬼來講過於危險了,因為這里有“瘋狂”的吸血鬼獵人伊莎貝拉,現在她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並幫克洛隱瞞,但是伊莎貝拉老師的權限比她高,一旦她下了命令,真矢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違抗的。
所以,克洛離開才是最好的。
雖然是這樣,但是她依然無法釋懷,真矢在床上蜷成一團,終究自己還是那個弱小的自己,毫無改變,克洛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來救她,而她卻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逃避,她既沒有辦法保護自己,也沒有辦法保護她愛的人。
多麼,讓人憎惡。
第二天,完成了早課之後,真矢心不在焉的在街上巡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克洛住的街區,她楞了一下,最終放任自己走向了克洛的家,我只是去看看克洛走了沒有,並不是要去見她,真矢這樣說服自己;於是她幾乎整個下午都在克洛家對面的小店里,但是卻沒有見到克洛。
第三天,和第四天,真矢也准時出現在小店里,不過她依然沒有見到克洛,她不留痕跡的向周圍的人打聽了,似乎這幾天都沒有人沒見過克洛,不過晚上卻還是有亮燈的,應該人還在家里,真矢松了一口氣,她即希望克洛離開,又不想她離開,以後都見不到克洛這件事,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還是很難以接受。
第五天,真矢一如既往的想去看看克洛,卻被伊莎貝拉叫住了,說有任務交給她,是一個需要遠行的任務,雖然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阿維尼翁,但是發布任務的是伊莎貝拉,為了不讓伊莎貝拉察覺異樣,她只好接受了任務,臨走之前,她請小店的店主幫忙,說如果看到克洛出來,就麻煩通知她一聲,她留下了一張珍貴的聯絡法陣,一次性使用,只能使用10秒左右,但是傳送一點信息,這樣就足夠了。
於是真矢就這樣離開了阿維尼翁,在她離開後第三天上午,她收到了傳訊,內容是:克洛在路上昏倒了,被伊莎貝拉帶回教會治療了。
這個消息讓真矢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她知道就算她和克洛已經成為戀人,伊莎貝拉也不會主動接近克洛,更何況她和克洛還沒有特別的關系,伊莎貝拉會主動接近一個陌生人,那麼只有一個原因,這個人和吸血鬼有關。
寒氣從真矢的腳下直竄入她的頭頂,她立刻調轉馬頭,往阿維尼翁趕,一路上她都在思考,到底是哪里露了馬腳才讓伊莎貝拉鎖定克洛的,看之前伊莎貝拉撮合她和克洛的態度,不像是假的,那麼也就是說之後才發現的,之後……之後就只剩下克洛救她的那一回了,但是掛墜和項鏈她都回收了,沒道理還會被懷疑,這時她突然想起來,克洛受傷,滴下的那幾滴血液,沒有比這個更好鎖定一個吸血鬼的東西了。
真矢懊惱及了,要是她當時更謹慎一點,現在也不會是這個狀況了。她日夜兼程,在心里祈禱著,希望克洛沒有事。
終於在第二天傍晚,真矢回到的阿維尼翁,這時,距離克洛被伊莎貝拉帶走已經過了兩天半時間,兩天的話,應該還沒來得及審判,她還有機會救下克洛。
真矢穿著斗篷,將自己隱藏在教堂背後雜物間的陰影里,她在這里靜靜的等待午夜的到來。
午夜時分,教會里面除了巡邏的人員,就沒有其他人在了,真矢小心翼翼的來到記錄室,她需要查找待審判記錄,上面會記錄著待審判吸血鬼的關押地點和看守人員名稱,她提著油燈,在記錄室里翻找著,不一會便找到本月的記錄,她一條條的看下去,卻發現上面根本沒有記錄克洛的相關情況。
真矢皺眉,怎麼回事?難道是小店老板看錯了,不,應該不可能,那為什麼教會沒有記錄?難道是伊莎貝爾根本沒有報告給教會?但是為什麼?她這麼做有什麼好處?真矢想不明白,不過這樣也好,如果克洛沒有被關在教會,那麼可能在的地方就只剩一處了,伊莎貝拉的私人實驗室。
真矢一直都知道,伊莎貝拉私人實驗室下面有座地牢,原本這個房子就是以前的異端審訊所,只是真矢從來沒有去過,真矢小心翼翼的在小巷中穿梭,不一會就來到了伊莎貝爾的私人實驗室,她環顧四周,看了下,沒有人在,於是她越過圍牆,進入院內。
很快,真矢便到了地牢入口處,不出所料的入口鎖住了,不過還好,這個鎖並不難開,真矢從腰間的小包中拿出工具,只是一小會,就打開了鎖。她收好工具,手搭上門把,准備把門拉開,突然她感覺到了一種違和感,她仔細觀察鐵門,猛然發現,門上刻下了隱秘和警報法陣,如果不先解除法陣,那麼開門的瞬間,伊莎貝拉就會知道有人闖入,冷汗從真矢額頭上滑落,她更加確定這里有問題了。
她解開法陣,進入地牢,地牢里沒有一點燈光,真矢點燃旁邊掛著的油燈,迅速的往地牢深處走去。類似的地方真矢去過很多,更加恐怖的氛圍也不是沒見過。但是讓她如此恐懼的,只有這里,她害怕最後見到的只有克洛冰冷的屍體。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發的濃郁起來,真矢心里一緊。她已經確認過了,前面的所有牢房都空無一人,只剩下這最後一間牢房,不出意外,克洛應該被關在這里。牢房被黑暗籠罩,隱約可以見到里面吊著一個人影。真矢顫抖的手打開了牢門,她將油燈往前遞出,微弱的光照亮了黑暗的前方,那一瞬間,真矢仿佛看見了地獄。
油燈從真矢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真矢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悲鳴出聲,她的手緊緊的拽住胸口的衣服,仿佛這樣就能讓心髒不再疼痛一樣,不知不覺,她已經淚流滿面,她的克洛,她最愛的人,仿佛受刑的耶穌一樣,被釘在了牆上。全身幾乎沒有完好的皮膚,沾染了聖水的刑具在她的身上留下各種的傷口,白金的長發被血汙染成了泥濘的褐色。
真矢蹣跚的走向克洛,人類的氣息讓克洛從休眠中醒了過來,被本能驅使的她,渴望著人類的血液,她掙扎的想要撲向面前的人類,但是她一動,被釘住的四肢就傳來撕裂的疼痛,讓她露出痛苦且猙獰的表情,被聖水破壞的喉嚨,讓她只能發出赫赫的聲音。
“克洛……克洛……嗚……”滿溢的悲傷化作痛苦的呼喚,真矢顫抖的雙手捧住克洛臉,痛苦的呼喚的愛人的名字,但是她愛的人無法回應她的呼喚,只是瘋狂的想要從她這里吸取血液。
真矢用手指擦掉克洛臉上的血汙,嗚咽的說道:“克洛……都是我的錯……你等著,我馬上放你下來。”
說完真矢拔出劍,銀光閃過,釘住克洛的木椿碎裂開了,真矢往前一步,接住落下的克洛,克洛毫不猶豫的直接咬上了真矢的脖頸,真矢似毫無知覺一樣,只是緊緊的抱住她失而復得的珍寶。
血液的攝入讓克洛身上的傷,肉眼可見的恢復起來,過多的血液流失,讓真矢眼前一陣恍惚,她沒有推開克洛,因為這些都是她應得的懲罰,哪怕是死在這里,她也甘願。
溫熱的液體滴在了真矢的脖頸上,血液的流逝也停止了,沙啞的聲音在真矢耳邊響起:
“真……矢……”
真矢抱住克洛的手顫抖起來,眼淚又流了出來,她不停的說道:
“對不起,克洛,對不起……”
懷里的人沒有對真矢的話做出反應,只是重復的用沙啞的聲音,一邊又一邊的叫著真矢的名字。
真矢知道,她的克洛還沒有回復神智,因為她還需要更多的血液,雖說她很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克洛,但是不是現在,現在她還要帶著克洛逃出去。
真矢在克洛額頭上輕輕一吻,然後在她耳邊說道:“克洛抱緊我,我們要逃了。”克洛不明白真矢在說什麼,但是她本能眷戀這個讓她安心的懷抱,她緊緊的抱住真矢,蜷縮在她懷里,真矢解下斗篷罩在克洛身上,而後就著這個姿勢帶著克洛奔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