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海上孤木

　　 陽光灑在寧靜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太陽柔和地微笑著，浪花嬉笑著你追我趕，仿佛昨夜的風暴與他們毫不相干。

　　 凌嫣在一塊漂浮著的木板上悠悠醒來，靠著多年與丈夫一起在商場搏殺培養出來的心理素質，在這種絕望的境地下努力平復心情。她還記得游輪在風暴中起伏飄搖，她還記得丈夫被冷雨打濕、不再溫暖的懷抱，她還記得曾經那個幸福的二人世界無數溫馨的點點滴滴。

　　 但如今，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和一片被海水浸透的木船碎片。

　　 力氣一點點恢復，可信心卻一點點消亡。等有了翻身的力氣，我就……凌嫣這樣想著，自言自語道：“親愛的，你別急，我這就去陪你了。”

　　 “阿姨，不，不要啊。”突然，凌嫣發現，她的腰帶被一只小手抓住了。她轉過頭去，原來木板上還載著一位眼淚汪汪的小女孩。小女孩帶著哭腔哀求道：“阿姨，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啊，我好害怕。”

　　 凌嫣眼中的小女孩，突然和自己小時候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媽媽，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啊，我好害怕。”她想起自己當初被父母拋棄時的無助。這一刻，凌嫣從心底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她要保護好這個孩子，要讓孩子獲救，至於與家人“團聚”可以晚一點，她相信自己的丈夫能夠理解的。於是，她抓住小女孩冰涼的小手，溫柔地說：“放心吧，阿姨不走，阿姨就在這陪著你。”小女孩聽罷放下心來，破涕為笑，開心地點點頭。

　　 仔細看看，二人棲身的這片木板也不算小，足夠二人並排躺下。她們小心地掌握著平衡，在木板上坐好，脫下浸濕的衣服，擰出海水，讓太陽幫忙晾干。凌嫣知道，這時候珍惜身上僅有的熱量是很重要的，於是也不怕避諱，把小姑娘緊緊摟在了懷里。小姑娘有些害羞，但是她相信阿姨不會傷害自己，所以也沒有反抗。

　　 “小姑娘，阿姨的名字叫做凌嫣，是個商人，你呢？”凌嫣用手簡單梳了梳小姑娘的頭發，柔聲問道。

　　 “凌阿姨你好，我叫雨柔，沒有姓氏。”

　　 “為什麼呀？”

　　 “因為我沒有爸爸媽媽，名字是收養我的老夫人起的。”

　　 “那你就該和老夫人一個姓啊。”

　　 “我不配，”雨柔低下頭，“老夫人是貴人，我只是她府上的一個小奴。”

　　 “哎？這樣子啊，對不起。”在凌嫣出生之前，她所在的國家就已經不存在奴隸制了，所以一開始她沒有想到這個情況。

　　 “阿姨不嫌棄我嗎？我以為阿姨發現我是一個下賤的小奴之後就會連忙把我推開呢。”雨柔忽閃著大眼睛，天真地問道。

　　 “才不會呢，”凌嫣心疼地摸摸雨柔的頭發，“小柔這麼可愛，傻子才不喜歡。”

　　 “可是，阿姨這麼漂亮，一定也是貴人。之前老夫人府上洗衣服的阿姨告訴我，做奴婢的，不管小時候怎麼樣，長大之後只會又髒又丑，皮膚粗糙的像砂紙一樣，我長大了也會是那個樣子。”

　　 “她瞎說。等你長大了之後，你會比阿姨還漂亮。”

　　 “真的嗎？”雨柔瞪大了眼睛，“可是，阿姨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了。我真的會比阿姨還漂亮嗎？”

　　 凌嫣忍不住親了親這個天真的小姑娘，開心地說：“你可真會哄阿姨開心。會，當然會。”

　　 不知不覺間，已過了許久，衣服也晾干了。兩人穿好衣裙，再次依偎在一起。

　　 突然，雨柔的小腦袋里面冒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阿姨，你可以把我買下來嗎？他們都說我是賠錢貨，賠錢貨就是不值錢的東西吧。阿姨你還是商人，商人一定特別會砍價對不對。我聽打更的爺爺說，有的大商人可厲害了，一百元的東西他一元就買得到。然後，我給阿姨干活，掙錢還給你，可以嗎？”

　　 “好啊，”鬼使神差的，凌嫣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不過呢，阿姨不砍價，阿姨要用賣家出價的十倍把你買下來。”

　　 “為什麼呀？”雨柔的小腦袋沒有那些壞心眼，“那阿姨不就賠了嘛。”

　　 “賣家第一天可能覺得賺到了，覺得阿姨傻，但是呢，過幾天，他們就會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後悔。因為阿姨用十倍的價格把小柔買走，都很高興，那小柔一定更值錢才對，可能真正的價值值一百倍一千倍呢。說不定啊，小柔是哪個王國的公主，唯一繼承人，不然都不會值這麼多錢。然後啊，這個消息就不脛而走了，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知道阿姨養了一個特別尊貴的小公主，都想給阿姨好處討好阿姨。”

　　 “那不行，那我和阿姨就成騙子了。”小柔搖搖頭，“我要跟他們說實話，告訴他們我不是小公主。”

　　 “小柔越說，叔叔阿姨們就越不信哦，他們覺得啊，此地無銀三百兩，小柔一定就是一個價值連城的小公主啦。”

　　 “哎？為什麼會這麼想啊？大人們的想法好奇怪。”小柔放棄了思考。“不過，那樣的話，小柔欠阿姨的債就還不起了。”

　　 “還不起才好啊，這樣小柔就要永遠待在阿姨身邊了。”說出這句話之後，凌嫣自己都吃了一驚。

　　 “可是，阿姨的家人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啊？難道……”看到凌嫣臉上表情的變化，小柔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捂住嘴巴。

　　 “是的，阿姨和小柔一樣，都只有一個人了。原本，昨天的風暴來臨之前……我……我的……”說著，凌嫣掉下眼淚來。

　　 看到凌嫣哭泣，小柔也著急地哭了起來，“對不起，阿姨，我說錯話了，你罵我吧，你打我吧，阿姨不要哭了好不好。”凌嫣搖了搖頭，哭的更凶了。“那……阿姨，小柔來做阿姨的孩子好嗎？我來陪在阿姨身邊，做阿姨的家人，只要阿姨不嫌棄我。”凌嫣愣了一下。“從今天開始，我……我就叫凌雨柔了。凌阿姨，不對，媽媽！媽媽，可以不要哭了嗎？”

　　 凌嫣聞言，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小柔，用力地點了點頭，但是眼淚卻啪嗒啪嗒地一刻也停不下來。

　　 “您是凌氏集團的副總裁凌嫣女士是吧？為您家人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這位小姑娘的身份我們在國內沒有查到，請問您了解她的身份嗎？”海警船上，一位女警官向披著毛毯的母女二人遞過兩杯熱牛奶，盡職盡責地確認著獲救者的身份。

　　 凌嫣摸了摸小柔的頭發，微笑著說：“這是我的女兒。”

　　 “抱歉，凌女士，根據戶籍檔案，您沒有……”

　　 “抱歉，警官女士，這位是我的女兒，她叫凌雨柔。”

　　 “凌女士，我們還沒有確定她的身份……這樣可能不太合規矩，如果她的父母找來呢？”

　　 “我集團的市值你是知道的，如果我現在說要認你做養女，你願不願意？”

　　 “媽，那個，凌女士，咳咳。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去給您取領養手續表格，您看可以嗎？”

　　 “請務必，謝謝。”

　　 “媽媽，快喝吧，牛奶要涼了。”小柔提醒道，她似乎並沒有聽懂這段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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