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蘇醒時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反射性的想要從腰間掏出槍來。
毫無疑問掏了個空——因為人是不可能從空無一物的地方里拿到任何東西的。他渾身赤裸的漂浮在鏈接著各色管线的液體里,稍顯混濁的半透明青綠色液體隨著他的呼吸不時漂起一串串泡沫。
腰間沒有東西也是理所當然,畢竟操作遠程戰體時是不能攜帶任何武器西的,就連連接著血肉的機械義肢都必須拆卸下來才行。無論過去已經重復過了多少次類似的行為,但他依然沒有辦法適應。
操作設備取消鏈接,隨即翻身從卵形狀的控制倉里跳了下來,直到看到被金屬構造覆蓋的另一條胳膊——他習慣叫它叫做“重炮”——仍舊處於離线狀態存放在保管庫里時,血肉構成的那只手才松開了緊緊攥著拳頭。
可能已經是職業病程度的習慣了,但每次任務結束後,他只有看見自己的“搭檔”才能從那無比真實的“戰斗”與“死亡”中冷靜下來。比起完全完善的虛假肢體,還是那冰冷且會帶來不適感的金屬更讓人安心。
周圍是熟悉的房間,周圍整齊排列的控制倉已經完全空置,想來這一次他是隊伍中最後一個蘇醒的。但是記憶已經不太明晰,這一次敵人遠比過去碰見的要狡猾許多,刻意破壞了遠程控制的記錄芯片。
“又‘死’了一次啊。”
但是這一點他可以確定,因為他還記得最後看見的那一幕情景,一個殘破的外骨骼裝甲被“什麼東西”裹挾著向自己砸過來,猛烈的衝撞打斷了骨頭,之後便是到死亡為止可以說無比漫長的過程。
除此之外的事情便已經印象不深了,但是恥辱的感覺依舊殘留在腦海里,敗北的不快感不斷煽動著他的怒火,讓他想要立刻回到控制倉里,鏈接上距離戰場最近的一架設備,將失去的一切奪回來。
盡管這是不可能的……設備的損失沒有這麼快可以彌補,整備人員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全准備好戰體。而這無疑讓他更加感到恥辱,自己——可能還有其他人——的失敗,讓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他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那是一個仿佛花園般種植著各色綠化植物的小型廣場,一些隊員已經換好衣服坐在了中央噴泉附近的椅子上,對姍姍來遲的他揮手打著招呼。
“喲,十七號,你醒的可真晚啊。”
胡子拉碴的男人朝他大喊道:“不過你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不像三十六號那樣受到了太嚴重的精神創傷,雖然很快就醒了,但剛醒來就陷入了半狂亂狀態,我們廢了老鼻子勁才讓他消停下來。”
相互之間只以編號相稱,並不知曉真實身份,以至於公司內部甚至有人稱呼他們為“沒有名字的人”。但這並不准確,他們當然有自己的名字,其中一些人甚至還有家庭,但基於某些原因必須隱瞞。
“六號……這次任務結果怎麼樣?”
他們是隸屬於翠嶺經濟特區內最大商業集團的“自由傭兵”,主要用於處理各種見不得光的工作而被刻意掩蓋掉存在的團體。當公司有需要的時候他們就會被征召,然後根據需要臨時賦予各種身份。
無論是作為職業保鏢、受雇的戰士、公司里某些交易的強制執行人或企業“黑色行動”中的士兵,他們都可以說是翠嶺經濟特區中最為精銳的武裝人員,有著最為精良的武器裝備配置與強化組件。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曾在公司的安保部隊或政府持續的“外包警衛”中服過兵役,也曾經有著令人羨慕的身份。但是或許是為了金錢,或許是為了更精良的組件,他們最終選擇加入了這個必須要隱姓埋名,手染血色的崗位。
當他們成了精英中的精英,憑借他們各種將敵人致人於死地的天賦,他們便能“自由”地選擇為付得起昂貴費用的人工作——當然在翠嶺經濟特區這種地方,這個人選往往也只有那麼一個。他們“自願”的選擇成為被最為成功的集團驅使的武士階級,從而獲得僅次於“最高種姓”之人的待遇。
“別這麼急啊,先來一杯怎麼樣?”
六號按了下座位邊上的傳喚鈴,沒過多久就有一個身穿黑色制服的金發美人為他們送上了飲品。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搭配上那幾乎沒有表情的端莊容顏,無論何種角度看上去都是個應該出現在高檔辦公樓里的高級文員。
唯一的問題就是那身上的黑色制服設計得稍微有些太暴露了,剪裁過短的裙子連屁股的一半都沒有擋住,強調胸部造型的設計更是幾乎露出了大半個胸部,在薄薄一層衣服的遮擋下明顯的凸起更是明確表示她沒穿內衣。
這副打扮比起工作人員更像是不知哪個風月場所中供職的娼婦,但她並不會因為只是身穿這身服裝而感到羞恥,甚至隨著六號輕輕一個響指,便順從的跪伏在他身下,將那閃爍這暗色光芒的陽具納入咽喉。
“你要不也來一個?”
他指的不是飲料,而是女人。
十七號咧嘴笑笑,隨後搖頭拒絕了:“不,別看我這副樣子,我好歹是有家室的人。”
先不說是不是真的有家庭,他可不像在場眾人里有著最老資格的六號一樣,有著在別人面前彰顯自己“英雄本色”的興趣——那個全金屬構造的機械陽具不止有著完美的感知,甚至真的能射出東西來。
其實在這里的人絕大多數都會像六號一樣,或多或少的依賴外物補足自身的缺憾,包括但不限於各種用作武器和防具的機械義肢,可以加強反射和感知的生物芯片,以至於讓人免疫疼痛或者行動迅速的作戰藥物。
聽上去不錯?這當然是有代價的,而且還是非常沉重的代價。
有人接受了過多的義體化改造,以至於除了大腦以外幾乎成了一台機器;有的人給自己腦袋插入了過多芯片,以至於得時刻維持自己的理智;有的人濫用作戰藥物,以至於無論何時都維持著藥物注入的狀態。
但這就是成為精英的代價,而他們也情願付出這樣的代價。
為了看似柔弱卻有著堅韌性格的妻子、不太聰明但繼承了自己體能的大女兒以及才出生沒多久卻因為體弱多病而不斷往返於家庭與醫院之間的二女兒,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庭,他只能選擇這里的工作。
(你們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