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處，我想我可以再拋出一個詞了。

　　 cd，英文為crossdresser，應該翻譯為“異裝者”，穿異性衣服的人。

　　 在我把各式各樣的女裝一股腦的往身上穿時，我便是個cd了。

　　 其實還有個更廣泛被熟知的說法：偽娘。有些人會執著於區分cd和偽娘的區別，但我來和你講，這倆詞說的都是一個意思。

　　 我第一次認識到這個詞，當然也是通過網上。

　　 你應當能理解，在一個男孩開始三番五次地換上女裝之後，他會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自己這到底算是種什麼行為。我是生病了嗎？

　　 互聯網告訴我，非也。這頂多是種愛好。

　　 我開始了解到有不少人在嘗試同樣的事。

　　 有些人會把自己換上女裝後的照片發出來，其中質量參差不齊。有些照片完全就是女人，有些則令人生理性地不適。

　　 有些人會分享女裝的經驗。

　　 你會說，這算哪門子經驗？

　　 你都沒法想象這其中有多少門道。

　　 所有這些經驗，根本性的宗旨在於：如何變得更像一個女人。

　　 其中涉及到的細節紛繁復雜。從服裝的搭配，行為舉止的規范，到化妝和皮膚的護養……你都沒法想象，有些男人為了能更像個女人，甚至會注意到走路時手腕的朝向。

　　 有時候你都說不清他們為什麼要把事情做到這種程度，想必人們總是喜歡把事情做絕。那些真正的女人該來看看那些經驗和教程，其中有很多人會自愧不如的。

　　 還是那句話，有些事，你真的說不清。在看到那些教程之後，我為什麼會真的開始一條條地研究？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從沒思考過學這些東西會帶給我什麼，可那些東西就是印在我腦海里了。

　　 我開始能嘗試化個淡妝，我開始能觀察到女性坐著的時候把雙腿並攏會顯得優雅。有些人提到男性往往比女性更顯瘦，穿絲襪很好看。我沒有考證過，但我對這樣的說法深信不疑。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想我開始上路了。現在回看，那時的一切都為未來打下了某種基礎。

　　 是的，TS在成為TS之前，一定先是個cd。（當然，這其中有一些特殊情況，我在後面會再提到。）

　　 我想我該把後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你了。那年我十三歲。十年之後，我開始服用藥物，並去做了隆胸手術，以及其他一些手術。然後，我最終成為了一名TS。

　　 你沒聽錯，就是這樣的。

　　 你可能開始好奇我的身體。有機會真該給你看看。

　　 現在的我留著及腰的長發，有一對C杯的胸。我的皮膚又白又嫩。我身上連半根體毛都沒有了。我的手指甲和腳趾甲都做了美甲。

　　 沒錯。

　　 現在的我，除了胯下仍然垂著個陽具以外，完全就是個女人了。

　　 你應該會問我：“所以這十年的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想這麼問。

　　 可正如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這十年產生的變化不是偶然的驚變。把我送回十年前，一切重來，結果也仍會如此。

　　 而對於注定的那些事，我不必急著去說。放心好了，我會告訴你的。

　　 我想先說說別的。

　　 我不會忘記那一天。我在病房的床上蘇醒過來，很快感到胸口的陣陣隱痛。我動彈不得，只能側著頭，瞥見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我愣了一會。

　　 然後我突然意識到，這天是我的二十四歲生日。我二十四歲了。

　　 我開始哭了起來。

　　 很快有護士聽到我的哭聲，快步趕了過來。我所在的是配備設施最高檔的那種護理病房，除開寬敞的空間和齊全的護理設備以外，還有24小時的專人陪護。由於知道我是中國人，他們甚至特意挑選了會說中文的護士。

　　 “您怎麼了？”那護士說得很蹩腳，帶著那股典型的韓國人的口音。

　　 這家整形醫院位於首爾，是全韓最昂貴的私立整形醫院之一。拋開其自不必說的整形技術，這家醫院在私密性上也幾乎做到了極致。這也是為什麼全球范圍內常有名媛、明星會前往此處。

　　 在兩周之前，我落地仁川國際機場後，很快便被他們的專車接到了這里。按照特別訂制的計劃，我先進行了兩周的術前調理。

　　 具體是如何調理的，我已記不清晰了，其中的原理很復雜。我知道的是，他們在為我提供的餐飲里面加入了一些藥劑，據說是可以促進假體更好地與身體相容的。另外，每天還有配套的瑜伽課程，旨在幫助我提前形成隆胸後的最佳體態。

　　 從環境上來看，醫院位於遠郊。那段時間總是陰天。從向外的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彌漫著霧氣的山林。如果不是為了做手術，來此處度假想必也不錯。

　　 這里其他的客戶當然都是女人。（或者，至少看起來都是。）盡管每位客戶的流程都是單獨設置的，擁有各自的獨享空間，且陪同的只有專屬的護理人員，這一切還是讓我感到不安。我終究和她們不同。穿上瑜伽褲 之後，我胯下那突出的東西簡直一覽無余。我簡直不敢看那些陪護的眼睛。

　　 他們當然看出了我的不安。主領的陪護是個有點胖，臉上永遠掛著笑的女人。她偷偷告訴我，其實像我這樣的情況，在這里早已不罕見了。她還說，她見過的所有前來手術的“男人”，一個個都保養得比真的女人還好呢。

　　 這樣的話當然不能減輕我的任何焦慮。那些天我想必是一直漲紅著臉度過的。更不用提醫生在術前的幾天做最後尺寸測量的時候，我幾乎要扭頭跑開了。我仿佛能看到那些在一旁的助手們口罩下的笑容。

　　 到最後那幾天，我每晚都睡不著。醫生又禁止我服用任何能助眠的藥物。我就那樣睜著眼睛等待天明。我會輕輕摸著自己的胸脯，對自己說：“很快就會過去的。”

　　 然後又被那巨大的未知的恐懼淹沒。

　　 我真的走到這一步了嗎？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我真的要去做這個手術嗎？這簡直是最後的關卡了。沒做這個手術，一切似乎還能有轉機。可在這之後……

　　 可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我會擁有一對豐滿的C杯美乳，接近D杯。不管穿上什麼衣服，這對胸都無處可藏了。

　　 若說在這之前我還能勉強換回男裝，若說在這之前我還能勉強算是個男人……

　　 在這之後，不可能。

　　 真的要這樣嗎？

　　 這樣的疑問糾纏著我，直到術前最後一個夜晚到達頂峰。我覺得我幾乎瘋了。

　　 我回想著這一路走來所有的事。我突然感到，那莫大的恐懼感幾乎把我吞噬。

　　 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怎麼會呢？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明明知道這是徹頭徹尾的墮落之路啊，為什麼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這里了呢？

　　 我在這十幾天里，第一次生出想要逃跑的想法。

　　 我想逃出這里，逃出首爾。

　　 我要停用所有藥物。

　　 我要丟掉自己的過去，徹底地丟掉。我要丟棄那些女性的衣服，我要剪掉我的頭發。

　　 我要去個誰都不認識我的地方。

　　 我要重新以一個男人的身份活著，過正常的生活，哪怕貧窮，哪怕勞累，哪怕一無所有。

　　 我要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對！就是這樣！開始吧，從逃跑開始。離開這個地方！

　　 但那又怎麼可能呢？

　　 在醫生和助手進入我房間的時候，他們發現我癱倒在打開的窗戶旁邊。

　　 沒錯，他們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在最後那晚的晚飯里，有能令我疲憊的藥物。

　　 幾個助手把我抬上病床，推走。他們甚至不用把我綁起來。

　　 我被推進手術室。燈光應該很明亮，可在我眼里卻是昏暗的。

　　 我感到身上的衣服被脫了個干淨。周遭幾個醫生在低聲做著最後的准備。

　　 有人用筆在我身上劃线。我感覺好冷。

　　 然後，有針刺進我手腕。是麻醉。

　　 我很快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於是，在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擁有了一對沉甸甸的乳房。

　　 在我二十四歲生日這天。

　　 我開始哭。

　　 那個護士問我：“您怎麼了？”

　　 我告訴她，我的人生，徹底無法挽回了。

　　 一切又是如何演變到這一步的呢？

　　 我在鄭州出生，長大。小學上到四年級的時候，我隨父母去了北京，然後在那里上完了小學。

　　 我考上了一所市重點的中學。我得承認，為了適應那里的學習環境，我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

　　 我最終做到了。中考的時候我是全年級的第十三名。我因此進入了一個更好的高中。

　　 我是那種除了學習還算優異，其余再沒什麼特點的孩子。但我也應該算不上書呆子。我也打籃球，也參加學校里的活動。放學之後，我總能找到幾個哥們一路回家。

　　 我和其他十六七歲的男生一樣——我是說，除了我私下在家里做的那種事。當然，我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做了什麼。

　　 怎麼也想不到吧？就是這樣一個男生。

　　 幾年後的一天，他從首爾郊區那家醫院走出來。他完全變成了那種充滿風情的女人的樣子了。風衣，低領口上若隱若現的乳溝，修長的穿著黑絲的雙腿，高跟鞋。深棕色的長發，細嫩的皮膚，精致的妝容。

　　 以及，一雙滿含著故事的雙眼——最勾人的那種。

　　 你會以為這是哪個明星，或者哪位富豪的情婦。

　　 接她去機場的專車很快就到了。那可是最專業的司機，可連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上車之前，她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醫院，改變她人生的地方。

　　 然後，我沒再停留，上了車。

　　 去機場的路上，我收到趙泰發給我的消息。

　　 “感覺怎麼樣？”

　　 我回復：“感覺很好。”

　　 趙泰：“該說什麼？”

　　 我深吸了一口氣。

　　 “謝謝。”

　　 而他緊追不舍：“謝謝誰？嗯？”

　　 我知道，不聽到想要的答案，他是不會放棄的。於是我說：

　　 “謝謝主人。謝謝主人花錢給母狗隆了一對淫奶。母狗好喜歡。”

　　 “這還差不多。”他說著，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