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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中千偶 漠中雨

淚中千偶 漠中雨 守夜人 21155 2023-11-17 18:52

   淚中千偶 漠中雨

  開頭世界觀摘要,共一千四百余字,稍作了解後觀看正文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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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比喀歷史

   在沙漠的腹地,沿著埃祿河有一片綠洲——秅匝韷(秅薩勒),周邊是肥沃的衝積平原,生活在這一帶的德比喀人通過農業的發展,人口增多,開始向周圍擴張。一千年來,王朝更替,德比喀人經歷了悲歡離合。最終,在帝國歷前約一千年,德比喀人成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家,他們在秅匝韷的西北部建立樖普特城,作為首都。

   秅匝韷以南,有一片遼闊的沙漠,沒有誰能深入那里一探究竟。德比喀人相信在那里棲息著可怕的怪物,這些怪物會蠱惑人心,誘導邪惡。德比喀人相信學會魔術的博士(Maĝiisto)可以對抗怪物。

   據說,德比喀的男人到了一定年紀後,會在某一天的夜晚,夢見一名性感的妙齡女性。後世認為她們是類似魅魔的怪物。如果在夢中克制欲望,不為所動,就能獲得成為博士的資質。不過,能夠做到的男人百里挑一,所以,德比喀人都尊敬博士。

   博士用特殊的汁液在地上繪畫特殊的幾何圖案,就會發動魔法。

   德比喀人逝世後,親友會將其遺體倒入埃祿河,流入大海。據說留有遺願的德比喀人會在大海中變成人身魚尾的不生不死怪物,只有牠們的遺願被滿足後,牠們會幸福地成為泡沫。

   德比喀人以織琺花為國花,織琺花從屬被子植物門木蘭綱(雙子葉植物綱)木蘭亞綱毛茛目紫堇科(荷包牡丹科)芍藥亞科。

   據說有一名博士使用魔術占星,他預言埃祿河的河水會淹沒整座樖普特城,但沒有一個德比喀人相信他的預言。這名博士用了十二年制作了一條大船,這條大船能夠承載約一萬兩千人,目前在樖普特城近郊。迄今為止,埃祿河的河水還沒有淹沒整座樖普特城。

   據說有一對情侶在聖潔之寺談情說愛,這激怒了一名單身博士,他使用魔術把他們變成一對石像。後來,德比喀人便在聖潔之寺供奉這對石像,並定期舉辦儀式。

   在帝國歷前約七百年,這對石像不知所蹤。

   在帝國歷前約六百年,誕生了一個偉大的英雄,奧孰斯。他曾是一名棄嬰,在樖普特城的一處水井旁被村民扶養。奧孰斯曾被驅逐,他在顛沛流離中意外得到一名牧羊女的青睞,並娶了她。

   據說,奧孰斯有位賢臣,名為○達○○,○達○○故意在沙漠中游蕩,吸引了一頭怪物,○達○○答應牠的一個請求,怪物便把牠的語言傳授給○達○○。後來,○達○○有馴服怪物的能力。

   據說,奧孰斯在放逐期間得到了沙偶的支持,這些沙偶是由博士用精巧的魔術和純淨的沙礫做成的。

   這些沙偶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情感和外貌。如果牠們受傷了,只需要吸收定量的沙礫就能治愈傷口。但如果接觸液體,就會融化而死。對於沙偶,最大的心願就是繁衍,即創造一個新的沙偶。他們終日在地礦里收集礦物,希望能找到創造自己的材料。

   奧孰斯利用沙偶所擁有豐富的礦產,組建起了一支強大的軍隊,攻占了樖普特城。奧孰斯取得勝利後,沙偶向索要全國的葡萄酒作為報酬。奧孰斯兌現了承諾,沙偶都死了。

   隨後,奧孰斯繼承了沙偶留下的所有財富,奧孰斯利用這些財富對外用兵,幾乎統治了整個沙漠,除了艾什拉夫人。

   奧孰斯曾召集世間最優秀的鐵匠,收集世間最優質的材料,定制一枚戒指。當看到德比喀人不惜耗費所有家產也要換取一枚戒指後,奧孰斯在眾人面前將他的戒指投入水井。

   在帝國歷前約五百又五十年前,奧孰斯逝世,閻摩繼位。他憑借○達○○傳授他的語言,馴服怪物來為德比喀人服務。這激起貴族的不滿。隨後,摩窣萊邁得到了德比喀貴族的擁護,他興兵討伐閻摩。德比喀王國被艾什拉夫人統治,閻摩向東逃亡,在九州被刺客殺死,他的屍體被分成九分。

   十年後,摩窣萊邁的統治結束了,沙漠中的怪物隨之滅絕,於是驅魔的博士也成為了歷史。

   據說,最後一位博士用了五年制作了一條魔法羊毛毯,但那條羊毛毯在完成的那一刻就飛出床外,不知所蹤,那位博士含恨而終。[newpage]

   又是這場細雨,竟顯得如此不真實。

   沙漠的雨季歷來如獅虎猛獸,滂沱而下,壓垮衝刷每一個暴露其中的生靈殘骸。

   你生命中從未體會過“細雨”究竟是何種感覺,只在外國的典籍傳述里窺到過一字半節,好像這種氣候在那些見怪不怪的人眼中,根本就是不足以讓他們浪費筆墨去描繪的平淡景色。

   但這對於一生駐足在秅匝韷的你而言,卻是可望不可即,只能在夢中一睹尊榮的唯妙場景。

   只存在於夢中罷了。

   依舊是暗夜短燈,每次回過神時,自己便已經站在了這扇門前。身後的街道被潮濕的水汽擊打地濕漉無比,表層的雨水反著黯淡幽藍的月光。

   屋檐下是沒法感受到雨的,或許你都不曉得,那到底能不能被稱之為“雨”。

   向後退上半步,是富有儀式感與神秘感,你甚至彎下了腰,仿佛是背對著國王行上一記跪拜之禮,便從暖色油燈溫暖中的房檐下,跨入了透明而巨大的灰色簾幕。

   裸露的皮膚上開始出現細微水滴的拍打感,酥酥麻麻,又密又刺。你想,比起雨,或許這東西更接近於霧?哦,這讓你又想起了她,在水邊,在清晨,同樣是泛著薄霧。

   好吧,這細雨同霧之間果然還是有些差距。

   重新回到燈下的世界,沒有叫喊,也沒有叩門,只是側過身去,用半身慢慢倚在其上,像是深夜下工悄悄回家的丈夫,為了不吵醒屋中已經熟睡的妻兒而刻意地躡手躡腳。

   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總之還是來到屋中。

   沒有忘記把門關好,陰雨天的風灌進房來,始終還是陰冷得很。

   熟悉無比的布局,你好像已經無數次來到此地。桌上瓶中扦插的織琺開得正盛。

   目光停在那白色的瓣上,心中默默倒數了五個數。

   五,四,三,二,一。一片,不能被稱作為凋零的飄落,蕩在了桌面。

   到這時你才深深吸了口氣,好像從進屋時起就忘記了呼吸一般。

   在害怕什麼嗎?怕花瓣提前飄落,還是怕嚇到那床上的仙子。

   就這麼正對著你倚在床頭,彎曲著兩腿,雙臂隨意地搭在膝上,像是伸懶腰到一半難敵困意終於還是睡著的敗將,腦袋枕著自己的左臂朦朧欲墜。

   不暗的油燈撒著綿軟的光,照在她白皙的臉龐,讓你分不清那究竟是夢中甜蜜的紅暈還是外界的燭火。密長的睫毛也跟著窗外的雨聲微微震顫。

   長發先是落在了肩頭,向下在腹腿處饒了個大圈,終是黑夜在床榻上被潑灑殆盡。以及還是那盞燈,給濃黑的夜撒上了白色的星光,穹頂之下的銀河萬丈,此刻就在那床面,她的身邊。

   只是你的目光始終沒法從她交疊的雙腳移開,你也從來熱衷於欣賞此處的俊美。

   莫約不是由於清冷的關系,或許只是習慣使然——你甚至能清晰看見她額頭的細汗——

   一雙俏足就這麼交疊在一起,半繃起的腳背讓這對尤物顯得越發性感。像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只不過是微微的遮擋關系,卻又掩不住的妖嬈與性感。

   被遮在下方的沒法仔細觀摩,但蓋在上面的那只印著火光的白蓮倒是毫不吝嗇展示自己的美,它並未把自己的全部體重壓像身下的同伴,只是足弓貼合著,用完美的角度迎合著腳背的弧面。

   也是看起來有些難以踩穩受力的意思,腳趾總是在坐著細微的活動。感受到門口吹入的風時,她們蜷縮了瞬間,在恢復原樣後倒又像是為了報復蜷縮帶去的緊握感,她們仿著織琺花那般盛放了一瞬。

   修長的足趾便是花瓣,只是更比那花瓣美上數倍,因為前頭點綴的肉色寶石,也因為下方肉感而粉潤的凸起——她的腳趾肚泛著粉紅,想必腳底也是同樣吧。

   “唔嗯……”嚶嚀聲混著窗外的風雨聲傳入了你的耳中,你知曉她其實並未進入夢鄉。

   一如既往地邁出腳步,這次是要坐在床沿,或是直接上床?

   還是決定先用手輕輕觸碰上了她搭在上方的蓮足的腳背,感受到觸碰的瞬間,她將腳趾翹起,似是在邀請。沒有刻意搔弄的意思,只是粗糙的手指沿著那塊冰面撫摸向下,是順著足弓把握住了整只小腳。

   僅僅摩擦而已,她的身體也便仿佛被觸碰了緩慢啟動的開關,像是如夢初醒時的懶腰,又像是逃避癢感的撒嬌掙扎。

   你握住了那只腳,或說捧著,供奉著。她也順著你手掌力道的方向分離了雙腳,任由在你掌心的那只被慢慢抬起。

   “唔……呼呼……”輕輕地笑。此刻便就是你有意用自己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腳底游弋。腳趾一下下地勾著,絲毫沒有蜷縮的意思,是享受著你的手指在那敏感的地帶漫步。

   不過此刻你也已經提膝來到了床上,雖然掌中始終彌漫著柔軟溫暖的觸感,只是眼睛已經沒發再從她的臉上移開。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該想什麼,只是覺得鼻頭一酸,每每到這時,你都會忍不住想要流出淚來。

   伸手,向著她的臉頰,向著她尚未睜開的,裝睡的俊顏。

   “你回來啦。”大指摩擦過她的臉頰,她才終於半半地睜開了眼眸,那是連最艷的寶石都遜色幾分的血紅與剔透。

   呢喃中歡迎她的愛人——你的回歸。

   你開口想回答些什麼,卻又感覺喉嚨深處被什麼東西塞住,發不出一個音符。她覺得有些冷嗎?你的指尖感到了震顫。不,那感覺的源頭並非出自她,你一時分不出究竟是自己的手指在顫抖,還是你的心在顫抖。

   終於是感覺接近了極限,滿溢的淚水已經讓視线模糊。但你卻又不能為自己將淚抹去,只能任由世界逐漸墜入混沌。

   最終,你還是沙啞著嗓子,答出了那句話。

   “我回來了。”

   睜眼後望著錯亂石塊組成的天花板,干燥的空氣讓你的喉嚨火燒般地疼痛。

   像是在回味那個夢,又像只是純粹地發呆,深深地呼吸著。又是象征性地打了個響鼻,吸了吸鼻子,把在睡夢中鼻淚管作用而產生的鼻腔粘液用邋遢的方式清理。

   沒有直接起身,先是抬手摸向了眼角,那里有潮濕感。用小指點著外眼角,隔段地向下摸索。大概也就半公分之後,淚痕便已不見蹤影。

   還好,沒有浪費太多。你這樣想。

   “主人,您醒了。”也是同時,床邊有人的聲音響起。

   沒有轉頭看向那邊,只是直直地從床上坐起,閉上眼轉動了一下眼球,用已經變得干燥異常的鼻腔嘆了口氣。

   “幾滴?”你問,嗓音干嘶到難以聽清。

   這時候你才轉過頭去看向聲音的來源,目光接觸時,你的嘴角抽了一抽,每天醒來見到它後,你都會有種醍醐灌頂的清醒感。

   因為它與夢中那位姑娘長得一模一樣。

   就這麼站在床邊,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它生來便始終勾著嘴角,那是你給予它的最為珍貴的“禮物”。

   “四滴,昨晚收成還不錯。”一如既往地,從它的語氣里聽出滿溢的喜悅,你心情復雜,這份情感在你眼里大抵是錯誤的。

   她早在三年前便已經漂泊上了埃祿河,而眼前的它,不過是一尊沙偶罷了。

   一尊你在那時偶然造出的,特殊的沙偶。

   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當時是為何要這樣做,唯一印在腦海中的,只剩下那具懷中尚未散去溫暖的屍體,以及地面混合著她的血與你揮灑而下的淚水的幾何圖案。

   如果自己那時能冷靜一些,把淚水收集起來,而不是鬼迷心竅般地造出了這尊與她相仿的沙偶的話,或許早就可以隨她而去了。

   浪費了多少呢?兩個的量?還是四個,五個?

   無論如何,一千零一尊人偶,現在只剩下最後的一個。只需要裝滿那最後一瓶的……

   它的手上拿著一只小瓶,那便是制造一直沙偶所需要的“媒介”——也就是你的淚水——的分量。

   作為一名德比喀人,也作為一名“博士”,你有著施展魔術的能力——用你的淚水作為媒介,也有著與生俱來的使命。

   掃了一眼瓶中的積蓄,也就一半出頭。最近自己的淚水產量越來越少了,或許這和身體虛弱也有關系吧。

   在這黃沙中的洞窟中已獨自生活了那麼久,連物資都已經消耗殆盡,吃喝全都縮減得不能再縮減。

   不過你還留下了一罐美酒,是當年她親手釀造的。找遍全德比喀,也再找不出比她手藝更好的葡萄酒釀造師。

   只可惜,再也沒法喝到新鮮的了。

   所以你留下了一罐,留到那最後一尊人偶制造完成之後,再作為慶祝將其飲盡。

   然後最後一次地進入夢鄉。

   年輕時,你第一次在夢中見到了她,或說,見到了魅魔扮作的她。你深深地愛著她,所以即使在夢中,你也依舊沒有屈服於自己的獸性。在那之後,你便成了博士。

   當她離開後,你天天以淚洗面,雖說制造沙偶的進度也因此產生了質的飛躍,但傷疤終歸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漸漸衝刷愈合的,即使那塊疤依舊刺眼難看。

   也就在那時,你又一次夢到了她,和年輕時同樣的場景。

   這也就意味著,你作為博士,已經命不久矣。

   若是最初的春夢,那位妙齡少女代表著的是魅魔的話,那在臨走之際所接受的,便就是死神對“博”士最後的慈悲。

   但你卻一次次地醒來,帶著有時甚至足夠浸透枕頭的淚水。也是那之後,你便讓七號——是的,它是你造出的第七個人偶——每天守在你的枕邊,為你收集淚水。

   沙偶不需要睡眠與休息,而你卻從那之後每天都會夢到那副場景——天上總是飄著像霧似的細雨,瓶中的花瓣總是在進屋五秒後飄落,而她也總是在床上等著你去見她。

   只是也僅有她等待時的姿勢是這其中的不確定因素,但唯一不變的,便是她總是能勾起你心中最原始的欲望衝動。

   可還不行,在完成那一千零一個尊人偶之前,不行。

   這是你的使命,也是她的願望。

   【用最純淨的沙礫制造一千零一尊沙偶,井邊的王將會帶著它們踏上樖普特城的大道。】你不知道井邊的王是何許人也,甚至不知道樖普特城是哪里的都市。但這就是預言,便是博士的使命。

   沒人會去質疑屬於自己的預言,就像那位造船的朋友,希望他也能早日完工。

   【不要因為我的死而悲傷……井邊的王,等待著屬於他的軍隊。】這也是她最後的願望。或許比起你,她還要更加深信那道預言。

   她現在是否沉寂在海中,修長的雙腿被魚尾取代,一口皓齒變成了猙獰的獠牙,只是因為自己仍然沒能完成這一千零一尊沙偶。

   所以不能就此一死了之,你必須強打精神,必須讓她徹底解脫。

   想到這,你才終於有了從床上走下的動力,也是幾乎毫不檢點,頭發糟亂就讓它糟亂,胡須的長度也早已超過了自己曾經的標准。蓬頭垢面這個詞用來形容現在的你,是無比合適。

   這也與你已經沒有多余的水源去供自己洗漱整理有關。不過即使你再怎樣隨性,卻一直倔強地把它——七號,打扮得像她生前一樣。

   額前與頸部的金銀掛飾是她的最愛;薄紗的絲巾遮擋著下臉,說是遮擋,但你仍舊能看見她掛著微笑的嘴角;耳垂上掛著的鮮紅的珠寶,以及同樣顏色的裹胸服飾和長裙,靚麗無比,卻與她的眸子相比又顯得無比遜色。白而纖細的臂膀,人魚見到都會自愧不如的曼妙腰身,以及……長裙下若隱若現的雙腳。

   眼神下垂著,看著紅色金邊布料下隱約露出的十根腳趾。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想,更是什麼都沒做,從床上站起。

   “走吧。”你說。進行每天的例行檢查,檢查已經完成的沙偶的狀況。不清楚什麼時候你開始願意帶上它一起,是終於將它視作了她也好,是僅僅覺得有個通人性的幫手在一旁協助會簡單不少也罷,總之,你現在無論做什麼都會叫上它。

   “是,主人。”欠身行禮,倒確實有種女仆的味道在里面。你從未教過它禮儀,也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學來的。

   提著燈台向山洞的內部深入,沒有什麼迷宮結構,沒走很遠的距離就是一塊足以容納千人的巨型空地。

   僅憑提燈微弱的光芒的話是根本無法一眼望到盡頭的,你當然也可以小小地施展一次魔術讓這個空間變得明亮起來,但你已經不想再多浪費任何一滴淚水了。

   它們看見了你的到來,九百九十九雙眼睛頓時齊刷刷地投向了你,搞得你脊背發麻。它們都活著,不,大概談不上活著。醒著,是的,它們都醒著。

   “老樣子,開始吧。”例行檢查,檢查是否有破損。

   “是,主人。”多了她之後,雖然談不上工作量減半,但也確實輕松了一些。

   由於這只隊伍最初創造的目標便是成為“軍隊”,因此除了七號之外,其余所有沙偶都是以身高兩米的健壯男性為模板創造的。

   “身體有沒有異常?”直接開口詢問。沙偶雖說受到任何損傷都可以通過吸收砂石自我修復,但唯一的弱點便是水。所以為了防止洞窟里受潮或是漏水,有必要每天進行詢問。

   “回主人,沒有。”連每個的嗓音都是相同的。

   是的,它們都具有語言能力以及一定的智力,畢竟作為戰爭兵器,需要聽得懂命令。而你現在作為它們唯一的主人,選擇了直接詢問的方式,因為沙偶是不允許對主人說謊的。

   這也讓你的工作量減輕了很多。

   至於七號那邊,卻只能選擇純粹用視力去檢查。雖說沙偶之間也可以相互交流,但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你發現,如果對象不是“主人”而是“同伴”的話,它們的回答不一定是實話。

   這也讓你首次意識到了沙偶具有成長性。這里的成長所指代的不是肉體,而是精神情感方面。

   尤其便是那七號,三年來幾乎天天被你帶在身邊,現在好像已經變得和真人無異了。但它的性格與她是否一樣呢?毫無疑問答案是否定的。但長久的年歲和渾渾噩噩的人生摧殘著你的精神,好像有時候,你總會把她們混為一體。

   但也僅僅只是有時罷了。

   等自己死後,到底它們會在這里逗留上幾百年,還是幾千年才能等到它們的新主人,你心里也沒數。只是到時候,經過緩慢的熏陶和成長,或許它們全部都能變得和常人一樣擁有了七情六欲呢。

   也說不清楚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你已經懶得去思考這些問題了。

   自從埋頭進入洞中後,你便已經逐漸失去了時間的觀念,不再區分晝夜的交替與陰晴的變化,唯一讓你知道已經過去三年的標志,是雨季到來後洞口的抗洪沙袋被打濕了三次。

   一輪地檢查完畢,你與七號在中間的位置碰了面,雖然她使用的方式繁瑣而辛苦,但效率卻並不比自己的問話方式低上多少。

   “全部完成了,主人,都沒有異常。”本該是普通的匯報工作,只是聽她的語氣里透著數不清的歡快。

   上下打量一圈,也不似之前那般站的筆直,反倒是有些隨意地搖晃身子,雙手也背在身後。

   比起她來,它的性格太過於天真與幼稚,完全不似她那般的成熟端莊。身形也永遠保持在了三年前時你對她的印象,再也無法長大。

   倒是一下覺得微妙無比,七號本就不是她,但你總是有種幻想,如果她依舊健在,過上個十年,十幾年,等你們二人有了女兒後,會不會就像它這樣可愛。

   可惜,它永遠成不了她,也更不會成為你的孩子。

   只是到現在,或許實在也是孤獨久了,看著身前這位抬頭望著自己的動人“少女”,你還是顫抖著抬起了手。

   先是捻起了幾根散落肩頭的發絲,順著發緩慢接近她的臉龐,撫摸上後,觸感與真人完全無異,如果只是通過接觸與觀察的話,它已經完全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主人?”沙偶其實沒有觸感,但它知道你的手正撫摸著它的臉。下意識地閉上了一只眼睛,只剩一顆的紅色寶石依舊看著你,好似是在向你訴說什麼。

   它總覺得,它喜歡這種感覺。它一直喜歡被主人你觸碰,即使在大多情況下她其實並沒法感知到。

   “辛苦了。”幾乎是脫口而出,相處多年來,你從未對她說過這句話。但今天你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僅僅只是對著這尊永不會疲勞的人偶說了一聲“辛苦了”。

   “誒?沒……沒有,一點都不辛苦的!”人偶尚且還是聽不懂客套話,不過看它著急解釋的神態,倒也還算讓你的心情稍微愉快了幾分。

   但你追求的不是快樂,而是悲痛,你需要眼淚。

   而榨取淚水,僅靠夢境是遠遠不夠的。

   “回去了。”你對它說。

   “嗯!”越發地興奮,因為你對她的觸碰嗎,也因為對之後所要進行工作的期待。

   身後赤腳踩在石板上的啪嗒聲幾乎是蹦跳式的打點,不用擔心腳底被劃傷或是變得粗糙,沙偶的身體構造並不會受到除水以外的環境作用而改變分毫。

   加上,你本也喜歡欣賞這雙赤腳。

   外形也好,走路時的聲音也好,甚至觸感,手感。這也是唯一能讓你感受到,她好像還在自己身邊的意向了。

   回到石床前,你先一步坐到了床腳,它就停在了你的身邊,顯得躍躍欲試,顯得坐立不安,背在身後的雙手手指也是躁動得無處安放,身體前後搖晃時,你低頭看它的腳趾抓地又翹起。

   抬頭望它,眼神對上的瞬間,它便突然害羞似的抬起了頭,平視著前方,做作地假裝自己還在耐心等待主人的命令。

   你都不知道這對它來說有什麼可期待的。

   才終於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上來吧。”

   “是!主人!”它早就等候多時了。

   動作僵硬不協調到極致,但卻又掩蓋不住其中的衝動。

   已經不需要你過多的指示,它靠著床頭的位置坐下,之後主動而又迅速地將雙腳從地面抬起,一並放上了你的膝蓋。

   “嘻嘻。”輕笑兩聲,像是為自己能做得如此熟練而感到驕傲,而她並攏的雙腳極力張開的腳趾與翹起繃直的腳底,又像是在主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美。腳踝處金色的銅環更是為白皙的雙腳錦上添花。

   若是現在轉過頭去看她的神情,大概會讓你想起“含情脈脈”這個詞語。不過大概是找不到一絲半點“害羞”的味道,這是它尚未學會的感情。

   “唔呵呵~”它低下了頭,嘴里悶悶地輕笑出聲。你沒有選擇與它對視,也不再注目欣賞它的雙腳,反倒是閉上了眼,任由自己的手指攀上她的腳底。

   她是唯一一尊可以感受癢感的沙偶,你為了讓它獲得這種感覺不知道浪費了多少淚水。

   在制造她時你其實根本沒有考慮要給她加上這種特性,但當時幾乎處在半瘋癲狀態的你,好像下意識就投入了大量媒介去再現了這一特質。

   後來想想,你對自己的這種行為感到愧疚而惡心。

   “嘻嘻……呵呵哈哈~”每到這時,你都會閉上眼,只去聆聽那你思念無比的銀鈴嬌笑,只去感受指腹傳遞而來的柔軟光滑的觸感。

   最初只是撫摸,就像是祭奠式的緬懷儀式,兩只一直打著赤足踩在地面的腳底,竟是摸索不到一絲繭痕,甚至連地上的泥沙灰塵都沒法從其表明找到。

   那是在太過柔軟與光滑,好像女性的身體就理應是這樣完美。

   “嘻嘻呵呵……噗嗤~”趾跟的觸感要比起前腳掌和足弓的皮膚細膩上許多,指腹摸索過那條縫隙時它越發地張大了腳趾的開合,也向著手指的反方向翹動著它的踝關節。這里一直都很敏感,敏感到它不受控制地逃避你的手指。

   如果說趾跟的皮膚是“細膩”的話,那腳心足弓的觸感便就是世上最為頂尖順滑的絲綢,柔順至極。

   “呃呵呵……嘻嘻嗤嗤~”手指不斷地游走,笑聲也不斷流出。你的手並非毫無規律地移動,而是順著那雙腳底的每一道紋路——是的,即使你閉著眼。

   你對這對尤物無比熟悉,它們的每一寸構造你都早已爛熟於心。

   而且根據習慣,你總是喜歡把腳跟與前腳掌放到最後享用。

   “呼呼……呵~呵~”笑聲基本上是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喘息聲。它現在是什麼樣子?低著頭,還是仰著頭,同自己一樣閉著眼,完全享受主人為她帶去的癢感體驗。

   若是抓撓的話,這兩塊部位所帶去的癢感其實不會比腳心與趾縫遜色多少,但僅只是撫摸按壓,倒確實還不至於讓它笑出聲來。

   不過你始終喜歡這種觸感,是純粹的,肉體的彈軟感。

   是棉花,還是雲朵。白而柔軟。

   這時你突然想,或許該為她塗上紅色的指甲油,若是這樣點綴的話一定會更加美麗。但又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不能再浪費淚水了。

   每次觸摸這里時你總會聯想到一些別的地方。同樣肉感十足,彈軟光滑的她的乳房,她的腰腹,她的裸體。

   她身體的每一寸都是絕世的珠玉,美到讓你不可勝收,讓你悄然淚下。

   只是你早已不再為此流淚了。

   最初你與七號進行這種活動,只是一種怨恨似的泄欲手段,偶然發現,此時你會因為懷念生前的她而潸然落淚。也在那之後,你與它便每日都要如此操作,可惜並沒法作為長期的榨取方式。

   但現在依舊每天如此,說到底,只是因為它喜歡罷了。

   它喜歡,喜歡什麼?被其他沙偶所不能感受的癢感?是天生所帶的那展露笑容的能力?是主人你對它的額外關注?

   或者,它喜歡的只是你。

   喜歡是嗎,它到底是否明白這名為“愛戀”的情感,你不是它,你不清楚,但唯一能讓你確定的是,即使它真的對自己抱有愛慕之意,你也一定不會對其有所回應。

   惡心,被它喜歡上,或許對你來說是一件惡心至極的事,那畢竟只是沙偶,只是像她,卻想借她的身份愛上你。你覺得惡心,覺得惱火。

   但你更加責怪自己,是自己釀成了這一切,從她的死,到七號的誕生。你恨的大概也只有自己,覺得惡心惱火的對象,也只是你本身而已。

   “嘻嘻~呼呼~~”指腹感受肌膚的嫩滑,耳邊是它的輕笑,你打算不再去思考這些無意義的事。

   你也想不通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考慮區區一個沙偶的感受,或許僅僅只是因為她們長得實在太過相似罷了。

   亦或者,在此時,你也確實能夠回憶起曾經的她。

   你始終愛著她,你愛著的始終也只是她。

   “呵呵哈哈哈!?主……噗呵呵呵嘻嘻哈哈哈~~”撫摸終歸只是最初的步驟,你真正想要感受的還是撓癢本身的感覺,以及她的笑聲。

   習慣性地是先從腳跟開始,那里的膚色總是泛著粉潤,指甲刮擦過後淡淡地會留下白色的行走痕跡,只是片刻後便會立刻消失。

   陡增而上的癢感讓它迅速的笑了出來,雖說它也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忍住就是了。

   “主人……嘻嘻呵呵呵呵呵……噗噗……呵呵哈哈哈~~嗚呀!”手指從來都是以一個向上緩慢攀登的趨勢前進的。

   很多人認為腳跟大概是雙腳感官最為遲鈍的部位,但僅僅只需要稍微向上那麼一點,到達腳跟與足弓的交界部分,那里的皮膚便會立刻過渡得無比細膩敏感,並且在抓撓此處時,不同於腳心或是趾縫時的巨癢,而是一種酥麻無比,像是電流纏繞全身的靡靡之癢。

   “哈哈嘻嘻……好癢……噗哈哈哈哈哈~~”也是尤其難以忍受的感覺,所以之前一直保持張開的腳趾立刻並攏起來,但腳趾的抓攏僅僅只能為刺激腳的上半部分時起到輕微的緩解作用,其蜷縮後的皺褶並不能有效影響到這塊部位。

   其實就以它的意志力來說,想要保持腳的張開狀態不是難事,但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稍微放松一下,它始終都沒有逃避癢感的想法。所以即使象征性地搖晃掙扎,也僅僅只是左右輕微搖晃,幾乎對腳跟處產生的位移微乎其微。若它真的想要逃避,應該選擇前後擺動,但它沒有,它始終享受。

   “嘻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咿呀!”尖叫聲。所以在你手指繼續向上,來到足弓深陷的弧面,來到那從未與地面有過親密接觸的腳心谷地時,本該因為巨癢而越發抓緊的腳趾反倒是重新張開,全然地歡迎主人手指的造訪。

   “啊啊!唔咿!!嘻嘻哈哈哈哈哈~”她倒是從來不會求饒,甚至都不會在被撓癢時說些什麼。你也不想聽見,若是求饒,是否該停下,是否要停下。

   沒有意義的東西,不要考慮了。只是陶醉般地把兩只手全部伸進她並攏兩腳的交疊縫隙,也就是足弓的最深處。笑聲也開始伴隨起了尖叫,以及她雙手拍打床面的聲音。

   不知道她上半身是怎樣一幅光景,究竟掙扎得是有多厲害,是前仰後合地笑得有多麼夸張。你專心於指尖的觸感,她甚至主動把雙腳分開,讓你的雙手更加方便地進入其中。

   你始終沒有睜開雙眼,你只想要聽見,聽著那熟悉的笑聲,爬搔過那雙熟悉的足底,去想象她依舊還在你的身邊。你不敢睜眼,因為你害怕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她,即使七號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像是頂尖的音樂演奏家,只用聽覺去感受彈奏而出的樂章,它的笑聲便就是世上最為動聽的仙曲神樂。

   若真的是出自她的口中,就更好了。

   “嘻呀哈哈哈~~呼呼……嗯呵呵哈哈哈哈哈~~”前腳掌有著與腳跟同樣富有彈性的手感,並且在這之上也擁有更加敏感的感觸。你尤其喜歡用一根手指順著前腳掌與足弓交界的邊緣來回游走,她的笑聲也會因為手指的蜿蜒路线變得曲折婉轉。

   尤其是落在涌泉時,你甚至還就停在此地來回摳撓幾下,也讓她的笑聲立刻轉變為尖叫。

   在足弓的平原戲耍,在通往前腳掌的山腳處來回踱步,你最終還是決定攀登上這片柔軟的高原。

   “嗚呀!嘻嘻哈哈哈哈!這里……嗚嗚哈哈哈哈!!”且你尤其喜歡拇指球的部分,總喜歡把手掌翻個面,就這麼用五指完全攀爬其上,感受那種肉感與骨干共存的絕妙手感。

   “嗚啊!!呃啊啊!!呀哈哈哈哈哈!”一聲悶響,它大概是倒在了床上。它現在會是什麼樣?無處安放的雙手是胡亂地抓著床單與空氣,上半身翻覆扭動,曼妙的腰身全力地挺起,就因為趾縫里更甚腳心的癢感?

   不知道,你只知道她的雙腳除了輕輕顫抖之外,與最初不再有任何區別。

   顫抖是整體的,當你的手正式以撓癢為目的插入趾跟與趾縫時。它也終於是有些忍耐不住了,畢竟這里便是她一直以來的最大弱點。

   是啊,她就是這里最怕癢,每次撓到這里時她都會尖叫著踢動雙腳,或是抱上來,捶打你,推搡你,說你是壞人,然後求饒。

   那就是她。

   “哈哈哈哈……咕嗚嗚啊啊~~主人……嘻嘻啊啊哈哈哈哈!!”是啊,不是它。

   手指劃過她趾跟的每一寸怕癢肌膚時,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想些什麼?

   手中的腳不是她,床上的人不是她。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是在尋歡作樂嗎?

   不,不。你想否定自己,但你清楚得很,這就是在游戲,因為你明白得很,那不是她。

   為什麼要在這里玩樂,明明只剩最後的沙偶了,明明她現在或許就在那幽暗的海里,正作為一只人身魚尾的怪物痛苦掙扎著,而你在做什麼?

   你反復質問自己,手上的動作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傷痛感而停止。

   是自責與愧疚感從心里噴發出來,你突然覺得喘不過氣,心髒也時有時無地在跳動,喉嚨里仿佛卡住了什麼東西,咽不下去又咳不出來。整個腦袋都在發熱,尤其是眼眶,好像被干柴灼燒,兩只眼珠像是皸裂的地面一樣就要破碎。

   是懦弱,還是逃避,還是安於現狀。你耽誤了太久太久,你讓她等了太久太久。

   哽咽。皸裂的大地滲出了水,卻絲毫沒法滋潤那里一絲一毫。淚就這樣順著眼角流淌而下。

   “嗚誒!?”終於把你拉回現實,睜開雙眼的,還是臉頰輕微的觸碰感,以及小小的驚呼聲。

   是七號,感受到了腳底癢感的突然消失,才終於從床上坐起身來。

   看著它紋絲不動的主人,它本想開口詢問,但你喉頭的哽咽和沉重的呼吸讓它難以開口,便只是在你的身旁默默等待。

   直到眼角的晶瑩閃耀而出,它才知道,原來你淚流了出來。

   慌亂地想要掏出小瓶收集,但真正舉起瓶口即將來到臉邊時,它卻突然停止了動作。

   好像是本不存在的心髒被綢帶束縛,胸口發悶,嘴唇顫抖。

   望著你滄桑的側臉,她頓住了,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做,這也是它第一次體驗到這種無措又悲傷的情感。

   因為你的淚而能夠喜悅,也因為此刻你劃過臉頰的淚而浸沒了悲憂。

   該怎麼辦?先將淚水收集起來,像一直以來那樣嗎?它不知道,一瞬間這尊絕對忠誠的人偶竟是忘記了主人的命令。

   它在思考,它本就不知道何謂愛慕,甚至何謂情感,它也並非在思考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麼。

   只是迷茫與焦慮,自己究竟該做什麼,對主人,對這位牽動自己“虛假”情感的男人,究竟該做什麼?

   最終她是伸出了手,想要模仿在巡查後你對她所做的動作,大概是可以有效擦去淚水的吧。

   只是在碰到淚珠後,她的手指立刻消融,驚訝之余發出的聲音把你拉回了現實。

   立刻轉頭向著它的方向望去。捧著被融化的手指,它臉上是驚恐與懼怕。不是因為手指的缺失,而是它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

   違背了主人下達的不允許碰水的命令,還浪費了一滴珍貴的眼淚。主人會怎樣懲罰自己,把自己驅逐,甚至直接毀滅都有可能。

   低下了頭,不再敢直視你的眼睛。

   本以為會伴隨暴風驟雨般的咒罵發泄,或是完全冰冷的沉默,但最後感受到的是來自手腕的抓握。

   你牽過了那只因為淚水侵蝕而殘缺的手,趁著眼角的淚水未干,食指點著眼角蘸好了墨。

   “主人……”它抗拒,想把手收回。

   “來,給我。”你沒有放松握住它手腕的力道,但也並未加重,還是將其牽引到了自己眼前。

   在空中作畫,透明的幾何圖案閃出亮光,不過片刻,蔥蔥玉指便恢復如初。

   自始至終,錯誤都只是因你而起,有錯誤的僅有你一人而已。所以你也從未想過要責怪他人,何況對方還僅是一尊你所創造的沙偶罷了。

   “主人!”她想說些什麼,道歉,或是別的。你卻只是擺擺手,示意她不需要多言。

   七號在你的心里,永遠只是個沒有感情的沙偶,你的情感不需要它去關心,更不可能讓它取代她。

   “我累了。”你說。招手,讓它從床上下去。

   呆呆地退到一旁,你最後看了它一眼,不再言語。重新睡下,你不知道在這種心境下見到她,會有什麼結果。

   閉眼,睜眼。

   細雨,房門,暖燈。

   又是這里,死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邀請你離開的機會。

   站在門前,眼睛不知道在看著什麼位置,好像完全沒有可以對焦的點,對著深褐色的木門陷入了同夜色一般深黑的迷惘。

   大概說是迷惘也不准確,倒不如說是白,你的大腦現在一片空白。

   沒有風聲,也沒有雨聲,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終於像是回過神似的,眼眸垂了下來,伸出手,朝著門。

   卻連把手都沒碰到,又猛地縮回。

   你沒臉見她,你害怕推開門後床上的不再是她,而是長著魚尾的塞壬,把自己撕碎,質問自己為什麼不早些讓她解脫,在你的耳邊訴說她等待三年來的痛苦。

   你沒敢推開門。

   你甚至感覺不再有資格站在這扇門前。

   這次不是退步,而是轉過身,背對著那扇門,走入了雨中。

   天邊突然閃亮如晝,一聲炸雷像是劈在了你的心里,雨聲淅瀝地出現了,細雨終於變成了驟雨。

   每顆雨滴都有石子般的大小,狂亂而粗暴地潑灑猛砸在你的身上,你甚至覺得肩膀發沉,脊背酸痛。

   也可能,那不是雨水的原因。

   緩緩蹲下,抱住自己的膝蓋,你在雨瀑的簾幕下像是走失的孩子,像是被拋棄的家獸。

   始終是沒有表情,你已經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表情,雨點墜在頭頂每一下都讓你覺得眩暈,流淌下來衝刷在臉頰的雨水也不知道有沒有混雜上你的淚。你在哭嗎?你自己都不清楚,只覺得全身都被液體包裹,冰冷又潮濕,潮濕到無法呼吸。

   周圍好黑,身後的門燈無法穿透厚厚的雨簾。你想,她在海中三年來,是否都是在過著這樣的生活。

   一個踉蹌,雨更大了。

   甚至不能再被稱之為雨,那就是狂奔疾下的水流,天幕大概是被剛剛的閃電捅出了一個窟窿,銀河中連綿不絕的水全部灌了下來,衝刷著你疲憊而痛苦的軀體,把你壓垮在了地上,想要把你就這樣碾碎。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稍一開口,就會被暴雨扼住喉嚨。但你還是大張著嘴,喉嚨顫抖。

   “菲……”雖然被雨聲掩蓋,但那是她的名字。

   伸手,向著天,想要抓住什麼。卻是什麼都無法抓到,連雨水也一樣。

   終於閉上了眼。

   “主人……”但那熟悉是音色穿過了爆炸般的雨聲。

   “主人!”又一聲,是急躁,還是喜悅。你覺得你好像認識那聲音,認識這稱呼。

   “主人!!!”

   猛地睜開了眼。

   首先看見的是她的臉。

   自己早已滿身大汗,衣服床單已經完全濕透。

   止不住地喘著粗氣,呆呆地望著面前的人。

   “主人,您終於醒了。”七號見你終於醒來,才終於重新站直。

   止不住地頭痛,用盡全力從床上爬起。“我睡了多久?”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是,連你都沒有時間概念了,何況它們。

   也知道自己問了個沒意義的問題,嘆著氣,搖搖頭。伸手抓揉了一下黏在一起的頭發,惡心的手感。

   “主人,”她又喊了你。

   “什麼事?”你其實也不想再去回味剛剛夢中的感覺。

   “淚水,收集夠了。”

   好像夢中的炸雷又一次出現,直直劈在你那因為剛才的夢境而昏沉陣痛的腦中。

   你轉頭看向站在床邊的它,你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迅速地活動過了,頸椎短促地發出“咔”的一聲。

   透明的小瓶就被它托在手上,其中的盛滿了淚水。

   “呵……哈!”你一下感到心髒在狂歡,全身都在散發熱量,好像眼睛都因為充血的原因而視线模糊。血壓有些高了。

   “你……做得好!你做得好啊!七號!”伸手一把奪過了瓶子,你的全身都在顫抖,握住瓶子的手幾乎用盡全力。害怕沒有抓穩潑灑打碎,又害怕用力過猛直接將其捏爛。

   幾乎是飛身下了床,這次別提整理妝容了,連衣服都已經來不及穿好,直接飛奔進了洞內。

   跪在地上的你指尖抖動到難以控制,但不用擔心最後的陣法會因此錯亂失效,那些圖案早已被你爛在了心里。

   絕對的正確與完美的繪制,巨大的幾何法陣最後一次地出現在了這堆積了千尊沙偶的洞窟中。站在法陣的中心,將容器傾斜,瓶中遺留下的淚滴沿著玻璃內壁緩慢滾出,正正砸在六芒星的中央。

   沒有想象中的光芒四射或是魔力噴涌,簡直就像是沙漠中最普通的旋風卷起了一捧細沙那樣稀松平常,第一千零一尊沙偶便就在這旋風的中心緩慢被堆塑而起。

   健壯又雄偉,你從未感覺過原來沙偶士兵居然如此挺拔帥氣。

   “主人,有何吩咐。”熟悉的嗓音,它低下頭望著你。

   “哈,哈!”像是看見了離家闖蕩多年後終於回到家鄉的父親與兒子,你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砂石混雜著肌肉的質感讓你手掌發麻。

   自己多久沒笑過了,但現在你忍不住咧開了嘴角,看著這具身體頻頻點頭,也不知道到底在欣賞感嘆些什麼。

   對了,酒,最後的那罐美酒,是時候拿出來慶祝了!

   不過在這之前,有些事還需要提前交代清楚。

   “恭喜主人,終於完成了。”聽見了身後的它的聲音,你也立刻轉過了身。

   “七號,正好我要找你。”你往回走,她就站在原地。“跟我上來吧。”

   “是。”話里沒有陰晴,如果按平時的她,這時一定滿是興奮才對。錯身時你望向它的臉,薄紗下的五官滿是平靜。

   那並非悲傷或是別的任何感情,倒不如說,那根本就是沒有任何情感波動,古井無波。

   就和那些男性人偶剛被創造出時一樣,不具備絲毫的感情。

   它究竟做了什麼,自己昨晚的淚水分量真的足夠裝滿剩下的小半瓶容器嗎。

   但你已經不想關心這事了。

   三步並作兩步回到了外堂,翻箱倒櫃從堆積落灰的木箱中找出了那瓶你心心念念的美酒。

   一刻猶豫都沒有,直接拔掉了三年未動的木塞,酸味混著酒香立刻飄了出來。仰頭灌了一大口,發酵時間過長的葡萄酒已經早就錯過了最佳的風味時間,變得酸澀異常,但你卻覺得這簡直是天上的珍饈,沒有比這更加美味的東西了。

   早已干癟的腸胃也因為酒的灌入而重新恢復了一絲生氣,想來也已經很久沒有進食過了。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笑了起來,放聲大笑,把三年來的所有苦悶所有悲痛統統排除體外。

   但淚也隨著笑聲一並衝了出來。

   嘗不出葡萄酒的度數經過長久歲月之後已經變得有多烈,但好喝,你只覺得是如此美味。

   “主人,您這是!?”哦,驚訝的語氣,這個還留下了。它被你嚇了一跳,看著拿著酒壺跌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的你不知所措。

   大概是想上前來安撫你,不過你卻突然停頓了一切動作似的,低垂著雙眼淚如泉涌,只是嘴角依舊揚著。

   “七號,我昨晚真的哭了嗎?”你問。說出這話後,你稍稍坐正了些,把身子倚在了桌上,只是沒再看它。

   “主人!?那個……我……”她沒有答完。沙偶是不允許向主人說謊的,但它們可以選擇不回答。

   “呵~”輕笑,也或者是輕嘆。“七號。”你喊它。

   “我在。”

   “笑一下。”你這樣說。

   它是唯一一尊在制造出的當時,就能展露出笑容的沙偶,這也是你給她額外的恩惠。

   聽到你的要求後,她便又一次地沉默。你甚至不需要睜眼抬頭去看它,都知道,她現在的表情一定無比僵硬,無論嘴角如何抽搐都沒法再次擺出笑臉。

   “七號啊……你正好是第七號嗎,真是諷刺……”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你覺得身體變得好輕,想調整一下坐姿,只是輕微的搖晃都伴隨一陣飄然感。

   打嗝,輕微的嘔吐感涌了上來。頭有些疼。

   罐子幾乎已經見底,不過幾口,你便已經喝盡了珍藏三年的佳釀。

   雖然你一直閉著眼,但你依舊還是覺得眼皮越發沉重,睡意開始侵蝕。這大概已經是最後一次了吧。

   只是你還暫時不能就此睡去。

   “七號。”你喊它。

   “我在,主人。”

   “我死後,那一千人,就交給你管理了。一定不要沾到任何液體,你們要想從洞里出去也沒事,但一定要在雨季到來前回來,以及用土沙把洞口封好……”舌頭或許都有些打結,希望它能聽得懂。

   本來以為自己沒什麼特別需要交代的,但真到了這時,你才發現自己婆婆媽媽,嘮叨個沒完。

   “井邊的王,就拜托你們輔佐了。”

   “主人是要去哪里嗎?”

   “是啊,我要去找她了。”

   “主人會消失嗎?”

   “啊,可以這麼說吧……”

   “我們的身體只用沙礫就可以修復,主人的話,我們會去尋找上好的珠寶礦石,一定也能修好的。”

   “是嗎……呵,就當是未來漫長歲月你們打發時間的消遣活動,可能也不錯。”

   “制造我們需要的是主人的眼淚,但要是為了造出主人,我們需要什麼呢?”

   是啊,需要什麼呢?你現在想要點什麼東西嗎?

   “……葡萄酒。”

   “葡萄酒?葡萄酒是嗎?”

   “全城的酒,都……”都比不上她的手藝,你已經語無倫次,甚至連話都沒能說完。

   “全城的葡萄酒都需要是嗎?需要這樣龐大的數量嗎?”

   “主人?”

   “主人……”

   再聽不到現世的任何,你終於又回到了這個地方,那片雨,那扇門,那盞燈。

   幾乎是撞進了門中,想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不在乎睡夢中的她會不會因此受驚。

   只是一步跨進門中,喉嚨里的音節即將噴發出來時,門前站立的身影讓你生生將呐喊咽了回去。

   是她,你的愛人。她就在門前。

   沒有獠牙,沒有魚尾,抬頭望著你,臉上掛著淡淡的笑。

   “菲……”你輕聲喚出了那個名字——菲。張開嘴,舌頭頂著下齒,嘴從吐氣到微微咧開——然後念出她的名字,菲。

   她搖晃了一下身子,往前邁了一步。她伸手摸上了你粗糙不加修飾的臉龐,你也抬手扶上了她的手背,那是你始終渴望的溫暖。

   “這麼多年,你受苦了。”她說。你彎下了腰,她大概是踮起了腳尖,並非深吻,而是普通的額頭相觸。她的吐息打在你的臉上,是那樣的美好。

   她說話時帶著絲絲哭腔,即使她的嘴角依舊倔強地揚著,但那下撇的柳葉畫眉,和一雙被淚水浸潤的紅寶石卻全部烙在了你的心頭。

   該哭還是該笑,不知道。

   只是環抱她的腰身,享受著這已經快要被你遺忘的口腔纏綿感——你吻了上去。

   你們二人的氣息交織,身體也越發貼近,即使隔著衣物你也能感受到她身體的觸感與溫度。

   “唔……呼,呼……嗯啾……呵呵~”

   她也攀著對於她來說過於寬闊的後背,大概最初是因為情感的衝擊想要攥緊你身後的衣服,也或許只是想更加用力地抓住你,你從不知道這纖細美麗的手指居然能爆發出甚至可以深入你肉體的力量。

   但你也是同樣,擁抱她的雙臂用著全力,害怕她再一次從身邊消失。

   她輕笑,因為裸露的腰部上你的手攀附著側腹,綿密的癢感在身體彌漫。

   這是你一直喜歡的前戲,她也同樣。

   最初她想後退,身體向下沉,像是想要躲避這份癢感,但也就一次搖擺後,她便更加貼近了你的身體,好像為了不讓笑聲流出過多,她反倒吻得更深,把她已經稍顯混亂的氣息混著笑一並送入了你的口中。

   你嘗到了一絲苦澀味,是她的淚水流進了嘴角。原來這就是淚的味道嗎,惡心卻又令人著迷。

   或許自己也流淚了吧,不過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雨不重要,燈不重要,沒被關上的房門不重要,五秒時飄落的花瓣更加不重要。

   只有懷中的她是唯一。

   床就在向前幾步的位置。你抱起了她,用盡全力,是抱起了全世界;你放下了她,比第一次畫出法陣時更加戰戰兢兢,是放下了一切。

   不再僅限口中的攪動,你要品嘗她身體的每一寸角落。舌頭分離時你們對視了一瞬,她半睜的眼眸淚光晶瑩,卻帶著無邊的笑意與歡喜。

   “唔……哈啊~”脖頸與鎖骨,好像天生帶著路线讓你隨意舔舐。衣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共同褪去,你便也肆無忌憚地感受她身體的所有。

   “呼呼,嘻嘻呵呵~~”她最初雙手還環繞著你的後頸,只是你一邊品嘗佳肴,一邊將她的雙手舉過頭頂。她知道你想做什麼,沒有反抗,順從無比。於是你的舌頭在雙峰之間打了個轉,繞進了腋下的神秘宮殿。

   大概是比腳底還要更加柔軟的觸感,腋下凸起的一塊彈肉與舌頭的相性是那樣般配。

   舌面感到了細微的毛刺感,清理過後的腋窩美味而富有口感。

   “呵呵……噗呼呼哈哈~別鬧……哈哈哈~~”腋下受癢,閒著是手也同時揉捏著她對策的腰。你完美地控制著力道,不至於讓她過過度地受癢,但也足以讓她無法忍耐地嬌笑出聲。

   舌尖的挑弄,是不是用嘴唇珉起一塊綿軟的腋肉。手掌時輕時重地發著力,富有肉感又彈性的腰腹似是在微微顫抖。

   “哈~哈~啊~別……嘻嘻……”

   “唔……唔呼……哈哈……誒誒~”

   “咿嘻……嗯嗯……呵呵哈哈……哎呀~”

   盛世交響都比不上耳畔的人聲。

   細而長地對著已經濕潤的腋下吐著氣。又深吸,那大概不是唾液的臭味,一股淡淡的香氣涌入鼻腔,莫約是她的體香。

   你撐起身子,看著身下意猶未盡,笑聲依舊沒有斷流的她。

   你氣息沉重,她也同樣亂了呼吸。抬眼望向你,噗嗤一笑,讓你想到了盛開織琺的花田,不,比那更美,美不勝收。

   “呵呵,嘻嘻~”她看著你笑,放下的雙手有些不太適應腋下的濕潤感,來回摩擦了幾下。你感到她下身淅淅索索活動著,反應過來時,她提起了一條腿,膝蓋就頂在你的胸前。

   “死性不改。”帶著調侃的味道說出這個詞,讓你也沒忍住笑了出來。

   膝蓋頂著你,像是想要將你推離,但你知道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確實向後仰了仰,接過送到身前的禮品,你托住她的腿肚,像是捧著一柄上好的玉如意。

   她依舊是勾著腳趾,歡迎你將要進行的任何事。

   先是一吻落在了膝頭,你沒有選擇伸出舌頭,僅僅只是輕吻,一路向下,直到腳踝。

   她坐直了些,背靠在床頭,手托著臉,看著你的一舉一動。

   你也沒想要再客氣下去,雖然嘴依舊抵在踝處,但手指早已攀上腳底。

   “呵呵哈哈……嘻嘻哈哈哈哈~~”敏感至極,最輕微的爬搔便已經讓她徹底開懷。

   最初故作矜持托著下顎的手也放到了嘴邊,用牙輕輕唅住食指的指節,像是想要設法忍住似的,但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嘻嘻哈哈……噗哈哈哈~”放聲地笑著,毫不掩飾,也不至於撕心裂肺,笑得那樣動人與自然。

   臉也逐步下移,現在與其說你在親吻,倒不如說你只是在輕嗅,足弓完全貼住了你的下臉,鼻子抵在玉似的皮膚上,下方青色交織的血管倒像是畫紙上的潑墨山水。

   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就在足弓的內側,在雪白的腳上多了一只黑色的團子。絕不能說那是汙點,倒不如說,這樣反倒越發地錦上添花。

   深深地吸氣,奶香味,花香味,泥土的香味混雜。

   “呼呼……嘻嘻哈哈哈~”張嘴後輕輕啃咬,絕不至於讓她感受疼痛。

   有粗糙的位置,也有細膩的位置。她的腳底其實並不如你想象中那樣完美,但你反而跟喜歡去感受那些因為年歲而在她身體上留下的痕跡,這讓你真切地感受到她還活著,她就在你的身邊。

   “噗嗤!等……嘻嘻哈哈~咿呀哈~”腳趾,你含住了腳趾。

   依舊是那麼敏感。

   舌頭穿梭過每一個指縫,她們就像被外人闖入巢中的毛絨雛鳥,想要抵抗,但僅憑扭動身體和搖晃掙扎只會讓入侵者更加興奮。

   調皮。你想到了這個詞,用來形容那些在自己口中因為受癢而胡亂扭動的腳趾們。

   想收起,也想張開。牙齒在趾跟摩擦,她發出了小小的尖叫。

   美味,沒有能比這更加美味的東西了。

   把腳從嘴里放走後,她們依舊盛放,你能看到縫隙間還有晶瑩細絲連接。又一次伸出舌頭,這次舔在腳趾,之後順著腳背,一路返回。

   她早已變回了躺在床上的體式,手臂擋住了寶石的眼眸,但她的臉頰已經紅得如她的瞳孔一樣。至於另一只手,它在下面,按著你的頭,抓著抓的頭發。

   口渴。

   又不渴了。

   舔舔嘴唇,繼續向上攀。

   小腹,肚臍,肋間,峰頂,鎖骨……

   四目相對,你又一次朦朧了雙眼。只是你笑著,她也笑著。

   下一刻,黃沙深處的洞窟中,求死的學者終於找回了他的愛人。遠洋的海面,也在那星月的點綴下,泛出了斑斕的泡沫。

   石桌上,均勻的呼吸聲,輕微的鼾聲,接著萬物歸於了寂靜。

   七號一直站在原地,它知道主人已經走了。

   吞咽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要做出這個舉動,明明什麼都無法咽下。

   被淚水制造的沙偶,終歸是連流淚的權力都沒能被賦予。

   只剩那千余名衛士,等待著它們的王。

  

   ————————

  

   約五百年後。

   仿佛能燒盡一切的驕陽炙烤著沙漠上的一切,風沙與烈日中,紅衣的女子抽動著皮鞭,驅趕著一群長著長角的生物。

   大面地裸露著自己的皮膚,後背,腰,雙臂,甚至打著赤腳。

   白色面紗之上血紅的眼眸沒有一絲波瀾,旋風吹動他烏黑的長發,陽光直射她白皙的皮膚。

   是那樣格格不入,根本沒法想象,為什麼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怎麼會有這樣一位美麗的姑娘出現,還如此悠閒地驅趕著牲畜。

   “早就聽說樖普特城與沙漠怪物巢穴交界的邊緣有一位赤足‘牧羊’的不笑奇女子,都說她長得貌若天仙,連世間最美麗的公主與她相比都遜色萬分。”男人的聲音從不遠的沙丘上傳來,讓少女轉過了頭。

   “今天一見,果然是不枉此行啊。”他背對著太陽,頭巾下的眉宇略顯稚嫩,只是那眼中射出的非凡氣質,讓少女沒有選擇立刻將他趕走。

   從丘頂滑下,正正立在她的身前,挺拔而高大。

   摘下了頭巾,拍了拍沾染其上的沙塵,欠身行了一禮。他的臉上帶著刺青,那是被流放之人的證明。

   “在下奧孰斯,姑娘有沒有興趣交個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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