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一落,天地白,日子就枯老了。
我的家位於迷途竹林的深處,一片小空地上,是一個不大起眼的木制小屋。這里光照充足,卻被節令分為冬夏兩季。夏天的竹林里無霜,竹子與草本植物蓬勃生長,日日更新,生機盎然,這也是竹林里訪客最多的時候,這是屬於物質的世界。
當然,在無霜期過後,會有一段莊嚴凜然的霜期。大多數植物,止步於霜門之外。在霜期,它們或者萎謝芳華,或者停止生長。比如,昨天還一身志氣高高掛在枝頭的牽牛,在風日里炫耀著花瓣,一夜寒霜降臨,葉子就凋了,果實也開始潰爛,成為人間之里也不賣不出的廢物。可是,總還有一些植物們要穿越繁霜,挺過酷寒,到雨季去開花。霜,是它們到達夏天要經過的第一道森嚴關口,是它們鍛造經脈風骨的砧與錘。而正是在這樣一個莊嚴肅穆的季節,我,藤原妹紅,與她結識了。
那是一個折膠墮指的日子,她裹著一身棉衣,踏著滿地的枯枝敗葉,在竹林深處搜索。她努力的扇動自己小巧的翅膀,企圖飛到高出一探究竟,但終究是敗給冷寒冷,只是在將將離地的高度“飛行”。起初,她筆直的向永遠亭的方向前進,但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如無頭蒼蠅一樣,在竹林中徘徊,從清晨直到黃昏。終於,陰差陽錯中,她來到了這片小空地上。
“請問…有人嗎?”她禮貌的敲了敲門。
“啊……有客人嗎…你是……魔法森林里那個讀書的小妖怪嗎,怎麼跑到竹林里來了。”我一下就認出了她——朱鷺子,在香霖堂蹭書的小妖怪。
“才不是小妖怪!”似乎是出於反感,但又不得不做的樣子,她緩緩的低下頭“那個…我叫朱鷺子…丑老頭讓我給永遠亭送貨來著……”。
“盯————”
“總之!那個……我,迷路了……”她滿臉通紅的說。
看著她強忍著羞愧一臉嚴肅的樣子,我不自覺的笑出了聲。
“請不要笑話我!……那個…能幫幫我嗎……”
“這位小妖怪~請求別人要用什麼語氣呢~”她十分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激起了我欺負她的欲望。
“唔……請…請不要笑話我……那個……”她低著頭,用余光偷偷瞄了我幾下。
“我叫藤原妹紅,叫我妹紅小姐就可以……當然,要是想叫我主人的話……也不是不行哦,小妖怪~”
“藤 原 小 姐 請不要戲弄我了……那個…我迷路了……可以請你帶我去永遠亭嗎……”
“當然可以~妖怪小姐。”說著,我把她一把抱在懷里,向永遠亭衝去。
“唔啊!?你干嘛?”
“你還走得動嗎~”
“唔……”她又把頭低下去了,“謝謝……”看著她可愛的嘟囔,我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等她從永遠亭出來,天已經黑了。
看她從大門出來,我悄悄的附在她身後,把手搭在肩上,湊到耳旁說到:“我的小妖怪~讓我等了很久啊~”
“誰是你的!再見,藤 原 小 姐,後悔無期!”說完,怒氣衝衝的飛走了。
我知道,她還會來找我的。果然,不到二十分鍾,她再次敲響了我的家門“臭流氓!唔……妹紅小姐!請幫幫我……”
“又迷路啦?”我戲虐的看著她。
“別笑了……求求你……救救我……”
我沒有做出回答只是靜靜的張開雙臂。
“又要抱嗎……”她把臉扭過去,極不情願的向我懷中靠來。我則抱著她,在竹林中騰躍,很快便到了出口。
\"總之……謝謝了…下次有機會,去香霖堂吧……我會報答你的…雖然你很討厭……“說完,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還是第一次,我對別人有了感情,或許是她的傲嬌,也可能是她身上的霜氣,吸引了我,這樣一個端莊肅穆的妖怪卻能如此可愛的一面,如此弱小啊,卻強撐著威嚴。我意識到,她或許會成為我平凡生活中的一抹色彩。我敬重她,這個弱小的讀書妖怪,她的身上有直面和認領人世空曠的寒氣,這是塵世中的霜,是我在風霜中從未品味過的,竹林的霜生時也有,敗時也有,而塵世的霜卻足以默然品味,我決定去找她。
次日,我踏著清晨的第一抹陽光出行。在清寒的冬日清晨出門遠行,天地飛白,呵氣成霜。一粒人影,小如塵芥,也大的可頂起一輪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