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艾斯法隆城,這座坐落在曾被稱為北美洲大陸的東南海岸附近的城市與其它城市一樣都擁有著遠超其它大陸的科技實力。在戰爭中吸收了流亡科學家並完成了技術革新後,這塊由移民者掌控的大陸並未選擇與世界共同進步,而是選擇將自己的技術封鎖起來,只允許這塊大陸的居民使用。曾經分屬於多個不同國家的城市在幾次移民潮之後打破了壁壘,整個大陸融合成了一個城市的聯合體,他們自稱為“星辰”。
貿易,科技,文化,移居,一切的交流都是自由的,只要它們發生在這片大陸上,且只與這片大陸的居民有關。而艾斯法隆城這座匯集了海陸空多條運輸线路的城市也很快就成為了大陸上最富饒但又最混亂的城市。艾斯法隆城的科技水平毫無疑問是這片土地上的最高之一,但其犯罪率也不遑多讓,成為了臭名昭著罪惡之城。最多的人口,最高的科技,最大的城市規模,這三者也孕育出了最復雜的社會關系,而從這相互對抗、相互合作的社會關系之中,被稱為“追擊者”的賞金獵人們也應運而生。這些賞金獵人本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原則,事無巨細的幫助著這個社會,在填滿了社會階級的裂隙之外又補足了警察所無法觸及的灰色甚至黑色部分的治安執行力。艾斯法隆城從結構來說絕對說不上是個健康穩定的社會,但其在世界上也能排的上號的全面實力則讓這個隱患無限的結構問題變得說得過去了。
“我說胭脂,你到底行不行啊?”
穿著黑色皮夾克的紅發女人坐在咖啡廳靠窗的桌前,耳朵里的無线耳機里傳來了同伴不耐煩但是又有些擔心的聲音,
“咱們再過5個小時就要交貨了,到現在還是差了兩個人,而且是兩個女人!女!人!”
“這不是還有5個小時呢嘛~安啦~”
被稱為胭脂的女人反倒不以為然,她悠哉悠哉地刷著手機,似乎根本沒有把同伴的焦急放在眼里,
“這不是約到一個了嘛~等放躺下這個再去抓另一個也不遲啊~”
嘎吱
茶杯匙刮過杯底產生的刺耳聲音把胭脂舒展的柳葉眉擠成了一團。
“你知不知道我們接的這個工作有多艱難啊!我們一共要抓30個女人,現在已經28個了!忙活了一個夏天,幾百萬的賞金就在眼前了,但是就差這兩個!而且馬上就要交貨了!你難道想讓我們這個夏天的努力全部打水漂,然後在背上幾千萬的違約金外債嗎??”
“誒呀~我也沒想到最後談好了要來這邊旅游的5個女生突然不來了啊~要不然還能額外送人家3個呢~你要怪也不能怪我呀~你應該去怪那個什麼……金陵,金陵人的放鴿子文化~”
“放你媽的屁!那5個不是你給談崩的嗎?提起來我就來氣!你怎麼能……現在突然有事,你可千萬別給我搞砸了,要不然我……”
耳機中的聲音被咖啡店的門鈴響動打斷,
“你他媽不會是約了個同行來綁票吧?你要綁了她?你……”
“在這邊~哈咯~”
胭脂快速地掐斷了對話,她擺出了一如既往的真誠笑容,朝著剛剛進門的女生招著手,順帶打量著這位看上去十分無聊的來訪者。
進入咖啡廳的女生從資料上看應該已經23歲了,但她看上去卻和剛剛上大學的女孩沒什麼區別。167cm的身高搭配上寬大的深藍色骷髏衛衣和淺灰色熱褲。白雪一般的纖細長腿讓她看上去像是170cm以上的美人。黑色的過膝長襪的外側還畫著堆疊在一起的紅色菱形,最終與長襪一起收束在深藍色的高幫帆布鞋里。女孩的上衣故意買大了一號,這樣她也就能偷懶一樣滴將雙手縮進寬松的袖子,只露出手掌以上的手指從袖口伸出。淡紫色的短發在末端有些內卷,它們最多垂到女孩的鎖骨附近,細碎的亂發隨意地填補在女孩額頭前的空缺上,看樣子女孩對自己的外貌十分無所謂,又或者是十分自信。
“我是Rouge,你也可以叫我胭脂。你是Zero是吧?”
胭脂伸手示意對方坐下。
“叫我凌就好了”
女孩話也不多,拉開椅子坐下之後就看起菜單起來,
“我要一份咖啡,加三份牛奶,不要加糖”
“誒?凌小姐,這家的咖啡本來就是比較淡的,我覺得你可能扛不住三份牛奶誒”
胭脂也算是為了在談事之前先找找話題,
“昂?我不怕的,我對咖啡牛奶也是可以接受的”
凌卻不以為然,她自己有她自己的一套習慣,她也不求對方理解,只要對方不干涉就行。女孩名叫凌梓瀟,但目前並沒有人知道她的全名,至少理論上是這樣的。
不一會兒,凌的咖啡與胭脂的第二杯卡布奇諾就端上來了。與胭脂料想的一樣,本應是棕色的咖啡在凌這杯里已經是和拿鐵差不多的白色了。凌順手端起杯來喝了幾口,做好了談事的准備。
“那麼胭脂小姐,我想確認一下委托內容。這次的委托內容是……尋找一個失蹤了的女孩?女孩是你的什麼人啊?有照片嗎?”
凌頗為專業地確認起委托的真實性,她可不想浪費自己寶貴的下午在一個突然收到的臨時委托上。
“嗯,這個就是照片。她叫小芊”
胭脂將手機屏幕上的照片如字面意義上一樣的滑到了咖啡桌上的電子屏上。
“胭脂小姐……你沒有找錯照片嗎?”
凌梓瀟盯著照片,一臉怪異地看著胭脂。
“是啊,我家的貓確實是女孩啊?”
“那但是你類型發的是人口失蹤啊??”
“昨天這個時候是我和她最後一次聯系,之後怎麼也找不到她了”
胭脂無奈地把手機給凌梓瀟看了看,上面的衛星地圖勾出了貓貓的移動軌跡。
“別岔開話題啊!唉算了,找貓就找貓吧,還能輕松點”
凌梓瀟一改那副無所謂的姿態,變得認真起來,
“所以說最後就是失蹤在這里了?”
“都怪我忘記給她的定位器充電了,但是最終確實是在這里失去的信號”
胭脂用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最後一個貓貓腳印的圖案。
“這里不就是這家咖啡廳的後院麼?哦不對……這個圖案是不可通行的意思……所以說是在隔壁家的後院……也就是條死路,那就是說貓貓可能會逃到了後山……這片山我沒記錯的話,是剛剛建立起植被的初級自然區,也就是說都是些低矮灌木,沒有小型動物,家貓是找不到什麼食物的……”
凌梓瀟對著地圖自言自語著,但她的思維之敏銳也讓胭脂驚嘆不已,
“明白了,那麼我們現在就動身吧”
凌梓瀟一仰脖喝干了已經有些涼下來的咖啡,和差點連錢都忘了付的胭脂一起朝著後山走去。
“這里就是最後出現的地點嗎?這還真是個死胡同啊……”
凌梓瀟打量著前方的三堵高牆,從山坡上硬掏出來一片空間用作儲物區的這片區域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能夠讓家貓墊腳爬進山林的物件。整片區域看上去十分空曠,只有些明顯是被人隨手放在這里的箱子或是垃圾袋,說是未經使用都不為過,
“誒?那只是不是你的貓?”
凌梓瀟觀察著高牆後的山林,卻在近在咫尺的電线杆的頂端看到了一只端坐著的貓。棕黃色的身體上布滿了黑色的斑點花紋,活像一只小豹子,
“胭脂,你看看是不是你的貓,是的話我就去……嗯?”
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像是萬華鏡里的圖案一樣不停地旋轉變換,凌梓瀟迷茫地用盡力氣才能看清不遠處的胭脂,卻看到她只是像是炫耀一般向自己展示著手環。
“你……什麼……”
體會著天旋地轉的凌梓瀟已經很難維持自己的體態了,但驚人的平衡能力、出色的身體素質和提前做過的准備讓她還能夠以一種像是水草一樣的扭動來維持自己的站立姿態,但在外人看來就只是行為藝術了。
“哦?還站著呢?那真是幫大忙了~”
胭脂在凌梓瀟還能夠維持對自己的注視的時候朝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環,在對方連注視都沒辦法維持之後就自顧自地拖箱子去了,
“謝謝你幫我省力氣了~現在小床也來啦,躺進去吧~”
“你……藥……”
凌梓瀟十分的不解。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下藥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提前感覺到,而是到最後一瞬間才感受到如此令人絕望的睡意,以至於她別說戰斗了,連逃跑都做不到。
“我這可是一次性的納米機器人,做不到這些那不是白花錢了~”
胭脂得意洋洋地走到凌梓瀟的面前,
“晚安啦~莽莽撞撞的小姐~不要想我哦~如果你醒來還能有自己的意識的話~”
胭脂的食指在凌梓瀟的小鼻子上輕輕的點著。凌梓瀟紫色的眼睛此時正止不住地向上跳,連一個完整的音節都已經蹦不出來的她說是昏過去了也不為過了,只不過是體內肌肉的倔強和提前吃下的預防性解毒劑還能夠稍微拖延一會兒。
“好啦別掙扎啦~給我好好睡在這~”
胭脂的食指用力戳了戳凌梓瀟的鼻子,一舉擊潰了她脆弱的體態。她直挺挺地躺進了被胭脂拖過來的黑色行李箱,已經漸漸無法維持的意識正逐漸被黑色籠罩。
“你……呼……唔……”
凌梓瀟已經基本失去了大部分對身體的感知,她嘟囔著自己的意識殘片中想要說出的話,但是被納米機器人一路攜帶到身體各處引爆的麻藥膠囊早就阻擋住了她的一切思路,現在的她說是壞掉的玩具都有些吃虧,因為哪怕是壞掉了的玩具都能發出比凌梓瀟更大的聲音。
“唔哇~還真是有精神啊~”
胭脂稍微有些驚訝。之前那28位女生加在一起都沒有凌梓瀟一個人撐的久。哪怕是之前那個精力充沛的運動員到了現在這個時候都已經睡得像頭死豬、需要胭脂堵住她的嘴來降低她的呼嚕聲了,但這個凌梓瀟竟然還能蹦出幾個音節,如果細心聽的話甚至還能發現這些音節是連續的,
“我還真不能輕敵啊~”
胭脂輕輕地扳開了凌梓瀟的小嘴,將一張米紙一樣的半透明薄膜貼在了凌梓瀟的舌頭上。
“這上面是緩慢溶解的安眠藥,足夠你睡到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了~”
偏酸的口感會讓凌梓瀟的口腔更快更多的分泌唾液,而這也會促進薄膜的溶解,從而讓凌梓瀟將安眠藥更快的吞進身體里。
“然後是你的身體~可不能這麼放任你呢~”
胭脂將凌梓瀟的衛衣脫下,露出她黑色的T恤。白色的骷髏圖案鋪在凌梓瀟的胸前。
咔嚓 咔嚓
金色的手銬將凌梓瀟的手腕反剪在背後,一支同樣金色的指環還將她的兩根大拇指鎖在了一起。金色的細鏈向下延伸,只是眼下那支配套的腳鐐還沒有被扣上去,因為胭脂已經端著凌梓瀟的雙腳呆住了。深藍色的帆布鞋已經被丟進了箱子里,雪白的腳丫從踩腳襪的系帶空隙中鑽出。略微外翻的大腳趾為這雙纖細骨感的小腳添加了幾道曲线。帆布鞋內襯的藍色絨毛掛在凌梓瀟的腳底、趾縫和指甲縫中,受到韌帶牽拉而有些弓起的十根腳趾自信地向著胭脂伸出。除去高傲的大腳趾外,剩余八趾都朝著胭脂露出了趾甲。8枚半透明的亮片反射著正午的陽光,未經雕琢與染色的趾甲保持著自己優雅的弧度。凌梓瀟的兩根拇趾也不遑多讓,比其他腳趾更加多肉的拇趾從形狀上看就像是一個較寬的子彈頭一樣。胭脂輕輕地捏著這兩根拇趾,柔軟的肌肉與微濕的腳掌讓她慶幸自己如此輕易的放倒了這名追擊者,否則自己無論怎樣都是無法對抗凌梓瀟的。
咔嚓 咔嚓
金色的腳鐐也被鎖在了凌梓瀟的腳腕上方,與黑色的踩腳襪、紅色的菱形圖案構成了十分完美的色彩搭配。簡約的腳鐐與凌梓瀟骨感的腳踝十分相稱,也與上面的手銬遙相呼應。這里的遙相呼應是字面意義上的,因為一根金色的細鏈從手銬中段伸出,又與腳鐐的中段相連。如此緊湊的設計將凌梓瀟的身體硬生生地捆成了四馬攢蹄的姿勢。與拇指鎖相同的拇趾鎖也被銬在了凌梓瀟被並攏在一起的雙腳上,兩道潔白的月牙掛在凌梓瀟的趾甲前端,掛在拇趾鎖的更前端,就像是她翻白的雙眼之於正午的陽光一般。
“別擔心,4個小時內就會有另一個妹妹來陪你睡了~不~害~怕~”
胭脂看著箱子里多出來的那個空缺,嘴上調戲著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緩的凌梓瀟,心里卻有些嘀咕,
“不過為什麼那位精於算計的拉爾瑪會在這個地方給出一個雙人箱?她不應該准備一個單人箱嗎?難道只是她沒有一個人的箱子了?還是……唔?……”
胭脂的思考瞬間陷入了停滯,她只感覺到全身上下都不受控制地溢出層層的暖流,就像是冬日里的陽光一樣溫暖,胭脂的意識就在如浴水一般的溫暖包裹之下漸漸消散,就連突然從電线杆降落下來、用力蹬了她後腦一下的大貓她都感受不到了。
從天而降的機械貓以胭脂的後腦作為落點與跳板,隨後又一躍跳到了步步逼近的主人身邊。來者正是先前為她們端茶倒水的服務員,也正是之前在電話里對胭脂破口大罵的胭脂的搭檔——拉爾瑪,只不過剛剛被她“服務”過的兩人已經失去了知覺,變成了陷阱里的兩只困獸了。
“謝謝你幫我捆好她,報酬就是我讓你吃了會兒豆腐才睡著~”
精於計算的拉爾瑪哪怕是苦力都不想自己做,從胭脂未經商量就隨手釣來凌梓瀟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和這個過於自由的搭檔劃清界限了。但委托又不能不完成,思來想去,拉爾瑪就把原本要全給凌梓瀟喝下去的藥劑分成兩份,給兩個人都下了藥,可能這也是凌梓瀟能撐那麼久的原因了吧。懶得做苦力的拉爾瑪甚至還讓自己的機械貓在降落的過程中將胭脂一腳蹬進了旅行箱,和凌梓瀟被動的相擁了。
“你說的還真沒錯,的確是有另一個妹妹過來陪你睡了~不過你嘛……就不至於捆了,到了店里你就是醒著也沒用了~”
拉爾瑪鎖上了箱子,啟動了電動的箱輪。一人一貓一箱閒庭信步地走在繁鬧的商業街上,根本沒有人能意識到這只大箱子里會藏著兩名墮入黑暗的女性,也不會意識到那位趁著沒人就消失在地鐵站廣告牌後的暗門的女人竟然是一位綁架現行犯。
………
……
…
“哼……呼……”
“嘶……呼……”
“哼……哈……”
或多或少地被過量麻醉了的女孩們死氣沉沉地躺在貨車的車斗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甚至連貨車行駛的噪音都能掩蓋住不少。凌梓瀟與胭脂被隨意地塞進了一塊不算大的空隙里。她們的衣物還保持著下午失去意識時的裝扮。先前胭脂在整理凌梓瀟的衣物的時候脫下她的鞋是為了預防鞋子里的暗器,但現在胭脂自己的黑色綁帶涼鞋也被隨意地丟在了她和凌梓瀟像拼圖一樣交叉的雙乳間隙里。干什麼都圖便宜的拉爾瑪甚至都不打算給自己的兩只獵物雇一輛專車,而是讓她們搭上其它人販子的貨車湊合著,她自己則騎著一輛價格不菲的摩托車在貨車後面進行護衛,順便再賺一份工資。
貨車中的其他女孩們都來自於專業的人販子之手。她們的嘴里都被放進了浸透了麻藥的布團,一方面保證她們自己的睡眠狀態,另一方面又可以讓她們在呼氣的時候將麻醉劑吹到整個貨車中,保持整體的麻醉狀態。但如此和諧的麻醉聯動卻被這兩個蹭飯的女囚打破了。並沒有被塞進布條的兩人只能蹭一蹭其他女孩的二手麻醉氣,其效果也只是稍微維持一下她們的睡眠狀態,但她們的睡眠狀態倒也不缺這點劑量來維持,或者說如果她們體內的劑量失效了的話,這點濃度的麻醉氣體也不會產生什麼效果。除去麻醉劑之外,盤踞在凌梓瀟與胭脂身體上的還有毒蛇一般的綁束。凌梓瀟身上的全套手銬腳鐐都來自於身旁睡著的胭脂,而胭脂身上的綁束看上去就十分便宜了。黑色的膠布把她的雙手在手腕處粘緊,並反剪在身後,她的雙腳也在腳腕處被一圈黑色粘緊,也算是代替那雙細跟涼鞋來和胭脂那十只塗了黑色指甲油的趾甲相呼應了。
胭脂和凌梓瀟身體中的藥劑濃度正處於最高峰的程度,而且由於凌梓瀟還被胭脂在舌頭上加了點料,恐怕從現在開始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會保持著這一副任人魚肉的狀態沉眠在這里吧,反倒是把凌梓瀟拽進如此境地的胭脂可能會成為拯救她們的救命稻草。當然了,那也要等胭脂先把身體里那劑量足以放倒一頭大象的麻醉劑消化干淨再說……
“唔……”
睡眠乃至麻醉帶來的輕微失溫與膠帶為手腳帶來的疼痛將胭脂喚醒。隨著意識一起回來的還有觸感,胭脂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人擠人的壓力。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麼人踩著,而自己的臉也被什麼人的乳房推擠著,因為胸罩的支撐骨剛剛好頂在了她的嘴上。
“誒?凌?”
總覺得剛剛才見過的追擊者竟然睡在自己面前,她的眼睛還像胭脂記憶里一樣的翻著白,紫色的眼眸殘缺著掛在上眼皮的下沿。凌梓瀟呆呆地直視著胭脂的眉間,但眼神中卻連思維的色彩都沒有,哪怕是布娃娃的眼睛都要比這雙眼睛更有神。
“我猜……我猜我們是被抓到人販子的倉庫了”
聽著身邊的的呼吸聲甚至呼嚕聲,再越過凌梓瀟的肩頭看向綠色的“安全出口”的標識,胭脂推斷出這就是艾斯法隆城某個神秘的小倉庫。胭脂一邊閉上眼輕輕打起呼嚕,一邊思考起對策。
“現在這個狀態,我就算是掙脫了也逃不出去,拉爾瑪那家伙估計只是把我們放在這里等著交差,正面對上那家伙我都有點吃力,更別提她那只大貓了”
胭脂將現在的環境與自己曾經有幸參觀過的人販子的倉庫做著對比,自己一直睡著的地方既然如此寒酸,連巡邏的無人機都沒有,那就說明自己還沒被送進那個除了昏睡之外別無出路的絕望倉庫,也就說明自己還有余地,
“當務之急是把這個追擊者盡快的弄醒,然後和她合作一起逃出去嗎……也就是說我也沒時間關心這房間里有沒有攝像頭了”
“拉爾瑪那家伙,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麼好心”
胭脂一點點的挪動身體,將自己被反剪在身後的雙手掠過自己彎曲著的雙腳,這樣也就把雙手從反剪在背後的姿勢改成了綁在身前。這樣就舒服多了,胭脂可以從自己圓柱形的項鏈掛墜里取出一只小巧的萬能鑰匙。她先將這只鑰匙叼在嘴里,用尖端刺破了自己手腕上的膠帶,又用解放出來的雙手解開了腳腕上的膠帶。不出兩分鍾,胭脂就回歸了幾個小時前的自由狀態。
“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還真就著了你的道”
胭脂一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邊活動著自己的手腳。幾小時前她注意到箱子的尺寸不尋常,就趕忙激活了自己體內的防御型納米機器人,讓這些攜帶著解毒劑的機器人提前出動,進入自己的循環系統預警。盡管她還是慢了一步,被高濃度的麻醉劑擊垮,但提前出動的機器人還是給她爭取到了一點時間空間,讓她能夠提前醒來,而不至於像在眼前睡著的這位凌梓瀟一樣一路睡到買家的身邊。
“好了快起來,我們還得逃命呢”
胭脂用萬能鑰匙解開了凌梓瀟身上的綁束,又把自己掛在夾克內襯里的解毒劑翻了出來,
“好了好了是解毒劑,趕緊起來!早知道你這麼能睡就不給你下那麼多藥了”
胭脂確認了三次自己即將注射進凌梓瀟體內的綠色藥劑是解毒劑而不是麻醉劑,她對自己睡醒時的犯蠢程度毫無自信。在粗暴地刮了刮凌梓瀟的舌苔後,胭脂將溶解了一半的麻醉劑取了下來。很難想象如果沒有胭脂的話,凌梓瀟會睡到什麼時候,說不定會被商家因為遲遲不自然蘇醒無法進行抗藥性測試而延遲發貨呢。
“你這家伙怎麼這麼能睡啊!急著去給人當性奴嗎?我真是遭不住了啊啊啊啊啊!”
胭脂的哀嚎回蕩在這小小的臨時倉庫之中,暫時蓋住了凌梓瀟那讓人聽著都能發困的舒緩呼吸聲……
機械門隨著來訪者的到來而打開,拉爾瑪與委托人一同走進這個小倉庫。
“早上好,啊不是,晚上好啊胭脂,這一覺睡的還不錯?”
拉爾瑪稍稍確認了一下胭脂身邊的身影之後,才挑釁地問候起來。不用說也能猜到,胭脂身邊的凌梓瀟依然一動不動,側躺著的她毫無防備地將兩只腳丫的腳底暴露給來者。也許她會因為被人看到了細心呵護的小腳而羞恥吧,只不過現在她的意識和她腳跟附近的踩腳襪一樣漆黑如夜。
“地板稍微有點硬,搞得我脖子有些痛呢,拉爾瑪,解釋一下吧?”
胭脂撐著凌梓瀟的翹臀站了起來,仿佛她仍然是自己的戰利品一樣,
“還有,我的鞋子能不能還給我?那可是限量款來著”
胭脂的腳丫在地上輕輕的點著,塗著黑色指甲油的腳趾也恢復了平日里的血色。
“讓你的新主人買給你吧,反正也就差那麼一覺的功夫就能見到了”
拉爾瑪將手里的契約書遞給一旁的委托人,
“狡黠倉鼠小隊已完成委托,那邊的就是最後的兩個人,請您驗貨並且支付剩余金額”
“想得美!”
在一旁裝睡的凌梓瀟趁著拉爾瑪因為交接手續而分神的空隙猛地坐起,她像是豹子一般朝著拉爾瑪衝刺,又順勢拔出了自己的皮帶。腰間的皮帶在被激活後一節節地分開,將長度伸長到了原來的兩倍,形成了一條鞭子一樣的武器。流體金屬串連起這一節節的刀片,也讓凌梓瀟刮起了一陣死亡旋風。拉爾瑪的機械貓趕忙跳來護駕,其身體卻又在這鐵灰色的旋風中被切割成了一地碎屑。
“什……救——”
拉爾瑪的思維第一次快過了身體的動作,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寵化作碎片,卻無法挪動自己的身體,只能看著這團灰色的旋風朝自己越來越近,終於,灰色的旋風包圍起自己,她的意識也接著這片黑色墮入了黑暗。
凌梓瀟切進了拉爾瑪的身前區域,她收起了自己的刀鋒,在自己越過她肩頭的同時用鞭子掛住了她的脖子。藍灰色的追擊者在落地後順著慣性將拖著的拉爾瑪摔向了空中,然後又摔到了地板上,只是不知道這位出賣隊友的拉爾瑪是被這一摔奪去了知覺,還是早在凌梓瀟突進的時候就被嚇昏過去了。
“委托人先生,十分抱歉讓您產生困擾,我是胭脂,之前就是我一直和您聯絡的,希望……喂?!凌!”
胭脂剛剛想要開始交涉,身前的凌梓瀟就已經重重地跪在地上,然後側躺著摔倒在了地上。
“一……二……三……”
胭脂雖然還沒理解凌梓瀟突然摔倒的原因,作為追擊者對危險的敏感性卻已經讓她數起了凌梓瀟身上插著的羽毛數量。倒在地上的凌梓瀟毫無反應,微微顫抖著的身體仿佛還在於被打入身體的鎮定劑做著斗爭,她不甘地想望向飛鏢飛來的方向,卻連自己的腦袋都控制不了,只能讓自己不停顫抖著的眼球代為扭動,卻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紫色的眼眸無奈地跳動了幾下,便再次翻上了天。凌梓瀟的身體也如釋重負一般停止了顫抖,完完全全地癱軟了下去,只剩下還有些急促的呼吸聲能夠被其他人聽見,而她也向著這如同泥沼一般的睡意投降了。
“委托人先生……這位是……?”
胭脂看著凌梓瀟再度化為毫無反抗能力的肉塊,絕望漸漸地充滿了心頭,優勢的驟然翻轉始終是最苦澀的,
“……”
“……”
戴著兜帽的委托人一個字都沒有說,那位剛剛現身的短發女性也保持著沉默。只不過她手中的栓動式步槍默默地指向了胭脂。
“委托人先生,先前忘記和您通氣了。我是胭脂,是狡黠倉鼠小隊的隊長,先前和您一直溝通的也是我。狡黠倉鼠小隊今天發生了一次重組,原隊員拉爾瑪已自願退出,現在由那邊的凌作為新任隊員……”
胭脂額頭上的汗珠都快多到可以拿去煮飯了,但她依然強行收住自己顫抖的嗓音。她認為對方不和自己說話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剛剛還只是一個貨物,委托人是不會和貨物說話的,她需要圓場,一個能把自己救出去的圓場。
“現在已經是委托的截止日期了,狡黠倉鼠應該帶來兩個女人,就是這兩個嗎?”
委托人抬起頭,高挑的鼻梁讓燈光照亮了他的一部分臉頰,但寬大的兜帽還是蓋住了他的大部分身體,胭脂連對方的性別都看不出。
“……”
胭脂此時也陷入了糾結,把凌梓瀟也一起賣掉充數絕對是最保險的,一定是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但自己真的要將自己的救命恩人賣掉嗎?追擊者,或者說新時代的雇傭兵自然是沒有那麼多道德法律的約束,他們的行事風格大多是只圖自己心安的選擇。那麼在這里全身而退真的會讓自己心安嗎?胭脂額頭上的汗水漸漸地開始淌下,精致的眼影也被刮花了一小部分。胭脂咬著嘴唇,她哪怕是十年前決定逃出家門的那個晚上都沒有現在這麼糾結,
“是……”
“實在對不起!因為狡黠倉鼠小隊內部出了問題,導致出現了延誤,我們目前只抓到了一個人,卻被對方暗算,一直睡到了剛才……”
胭脂深鞠一躬,根本不敢抬頭。她一邊在心里痛罵著干了蠢事、沒能順利脫身的自己,一邊快速思索著如何繼續圓場。塗著黑色指甲油的十趾也緊張的扒住了地板,但胭脂卻仿佛能吃指甲油的反光里看到自己尷尬的模樣,
“那邊躺著的拉爾瑪是我們的貨物,但目前還缺了一個人,我們也知道這是嚴重的違約,也願意承擔相應的賠償金,請您一定再寬限給我們幾天,啊不,兩天,只要再多兩天,我們一定能給您一個滿意的貨物……”
“……”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這間小小的倉庫里。但凌梓瀟因鎮定劑而發出的舒緩呼吸聲還伴隨著輕微的鼾聲,嬰兒般的睡眠此時卻是如此的煞風景,就好像是對胭脂的努力進行嘲諷一樣。
步槍槍口產生的火光與清脆的槍聲打破了這片寂靜。胭脂本能的閉上眼,一邊無奈地等待著睡意的來臨,一邊回顧著自己25歲的人生,也許自己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具性欲馬桶了吧,也許自己醒來時已經被切掉了身體的許多部位了吧,也許自己醒來時已經不是自己了吧,胭脂心有不甘,但又無法反抗。
“哼……呼……哼……呼……”
熟悉的鼾聲伴隨著步槍開火的硝煙再次傳進了胭脂的意識。她再次睜開眼,卻發現幾米遠的步槍槍口朝向的是摔在地上的拉爾瑪,而後者此時也以在乳房上頂著一支紅色羽毛的姿態呼呼大睡著。
“賠償金為委托金額的20%,時限為兩天,過了兩天後每多一小時追加委托金額的5%,最多追加10%,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交貨的話,我就需要將你們二位也一起收回,來補償我受到的損傷了。二位會先在我的會所里用身體償還賠償金額,隨後再進入艾斯法隆城的商品系統,沒有問題吧?”
委托人死死的盯著驚恐的胭脂。盡管胭脂看不到他的眼睛,她卻仍然能從那黑洞一般的陰影中感受到兩把尖刀,
這位是我的護衛與首席執行人,米拉小姐。兩天之後她會成為你們的夢魘,還請你們注意時間哦~”
“額外提醒一句,打進你隊員身體里的藥量應該會讓她睡上一整天,還請你們提前規劃好時間”
一頭紫發的姑娘一邊躬身行禮,一邊提醒,或者說威脅著胭脂,金色的眼眸看上去充滿了攻擊性,又在專業性與社交禮儀的協防下變成了充滿欲望的眼神。
“白色的一針夠睡8小時,紅色的一針夠24小時~你們如果交貨不及時的話,就把你們全身上下都掛滿紅色的~”
………
……
…
“所以你就把我帶回來了?真虧你沒把我賣掉”
凌梓瀟癱倒在床上,剛剛蘇醒了不到十分鍾的她明明只能勉強坐在床上,卻在胭脂說完事情的全貌之後而兩眼一黑地倒在床上,
“我說啊?你直接把我賣掉不是更快嗎?為什麼要救我?”
“就是一瞬間的選擇吧”
胭脂拿著罐咖啡坐到床邊的椅子上,
“我當時尷尬的腳趾都要變成鑽頭了,但是就是有那麼種感覺,我覺得我要把你保下來,況且你也救了我不是嗎”
“總覺得救了你這個理由應該比直覺更重要來著……所以我們就是要在兩天內抓到另一個人?我可不想去做綁架犯,我們能不能去抓個什麼小偷啊?”
凌梓瀟發現自己身上的麻醉劑還沒有完全被代謝干淨,便索性癱在床上不再動彈了,
“確切的說是在36小時內”
胭脂打開了自己的數據終端,登入了自己的追擊者賬號,
“你不會以為你只是睡了個午覺吧?”
“……所以我睡了48減36……我睡了12個小時!?我這一天到底睡了多久啊?!睡著的時間都比醒著的時間長了吧?!”
凌梓瀟遲鈍的腦子甚至要讓她反應幾秒才能做出兩位數減法,
“等會兒,那我睡了12個小時,你在干什麼?”
“我?我把你放到了這個地方之後,就把我公寓里的東西和拉爾瑪那家伙的東西一起搬來了,你這個公寓本來也是一室一廳,我就先湊合住著了~”
胭脂側了側身,將身後的一大堆紙箱和行李箱展示給凌梓瀟看,
“說起來這里是你家是吧?你不會在證件上填的住址是假的吧?”
“是我家來著……不對……不是這個問題!不要隨隨便便的就搬進我家住啊你!”
凌梓瀟只覺得自己的頭一陣眩暈,熟悉的睡意又一次涌了上來,
“這是怎麼回事……你又給我下藥了?……”
“是麻醉劑的後效啦,真是的,米拉那家伙也不知道輕點,凌小姐的身體對麻醉劑一類的東西還是很敏感的,說抗性是負的都不為過呢”
胭脂把一個十分古典的鬧鍾放到了凌梓瀟的床頭,
“你還有5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鬧鍾響了之後我們就要去抓人贖身了~放心~是個在逃劫匪~”
“……等……那個劫匪是怎麼……”
凌梓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緊皺著眉頭,就好像這樣能讓她的頭痛減輕一些,
“唔……”
“這個嘛~等你醒來再說咯~小·笨·蛋~”
胭脂輕輕地將凌梓瀟還沒能閉合的雙眼合上,又撫平了她緊皺的眉頭。她輕身離開了凌梓瀟的臥室,留下這個前一天還只是個獨行俠的追擊者在自己的臥室里輕聲酣睡,就仿佛白天的虎口脫險都只是一場噩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