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r

　　 \r

　　 “小葉子！我跟你說，夷則昨天可討厭了！我讓他幫你應個到他就是不肯，說什麼老師看著呢看著呢，還說什麼他是班長不能違反原則，虛偽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以前你給他帶飯打卡遞小抄，全忘啦？”\r

　　 “沒事沒事，夷則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去找謝老師偷偷弄個病假條補上就成……晚上想吃什麼？”\r

　　 “我要吃蜜汁雞腿！”\r

　　 “行！”\r

　　 教室的門被推開了，腳步聲停在自己的面前，夏夷則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什麼事？”\r

　　 “……夷則不好意思啊，那個，前天我們聚餐你也沒去……晚上一起去我家吃飯吧？聞人和阮妹妹都在！”\r

　　 夏夷則看著樂無異抓著頭發臉色微紅的模樣，又垂下了眼：“嗯。外套不要系腰上，穿好，學生會的看見又要扣分。”\r

　　 “哼！小葉子你別理他，當個破班長可了不起了，一本正經的給誰看啊，這會兒沒別人了好嗎？”\r

　　 “好啦好啦……”樂無異推著阿阮，“夷則忙著呢我們不給他添亂了，走我先陪你去買涼糕，去晚了就沒了。”\r

　　 “嗯嗯嗯！還是小葉子最好了，不對……第二好！”\r

　　 “怎麼還是第二好啊？”\r

　　 “當然是聞人姐姐最好了呀~”\r

　　 “我就知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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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夷則的發呆一直持續到第三節課的上課鈴聲響起，他才驚覺起身，把本子合起來塞進書包。今天只有上午的兩節課，現在回去也不知道能做什麼，要不然還是去圖書館里坐一坐吧。\r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夏夷則拿出來看了一眼——\r

　　 記得晚上過來吃飯！（づ￣3￣）づ╭❤～\r

　　 From 樂無異\r

　　 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兩下，彈出“是否刪除會話”的窗口，夏夷則看著賣萌的顏文字，仿佛可以看到樂無異那張帶著傻笑的臉，無意識地點了點那顆小小的桃心。\r

　　 要是你是個女孩子就好了。\r

　　 不知怎麼的，夢里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又出現在了夏夷則眼前，粉嫩的臉頰上帶著醉後的酡色，隨著呼吸輕輕顫動的睫毛，微微張開的雙唇，唯一不同的是，那是“她”不是“他”。\r

　　 不是他。\r

　　 反正只是個夢罷了，自己做了什麼也不會有別人知道。樂無異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r

　　 尤其是那個滑膩溫暖的身體擠到自己懷里，還軟糯糯地叫著“夷則”時，再不做點什麼，夏夷則就該去掛泌尿科專家門診看看了。至於早上起來被子里根本沒有第二個人躺過的痕跡這種情形，夏夷則也只是歸結為春夢一場，並沒當回事。\r

　　 反而是昨天樂無異無故缺課，聽說是前一晚自己沒去的那場聚餐樂無異被灌得有點多，大概是宿醉起不來床。夏夷則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那個聚餐前就有人透露口風，是個同社團的大一新生要借機會跟樂無異告白，其他人都不准說出去，到時候給幫忙制造氣氛就行。夏夷則不高興去，借口有家教打工推辭了聚餐，直接回了家。\r

　　 如果樂無異是個女孩子，恐怕自己早就捷足先登了，哪里還輪得到其他人？\r

　　 這種不為人知的心思就像是一顆種子，在夏夷則心里某個陰暗的角落悄悄生根發芽，攀附著，蔓延著，扎進了血肉里，把他半顆心都牢牢地桎梏住，讓夏夷則一聽到樂無異的名字，胸口就會隱隱作痛。那些聚餐的人嘻嘻哈哈地猜測著大一新生是不是告白成功了的時候，夏夷則狠狠地在考勤本上樂無異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大叉，筆尖把紙都劃破了。\r

　　 就連昨晚那個再次出現在懷里的、溫軟柔滑的身體，都沒能讓夏夷則心里翻騰的怒氣完全平息下來，看著那雙一模一樣的蜜色眸子里氤氳著委屈，夏夷則只是用力地在她頸側留下一個個牙痕，像是昭示自己的所有權。\r

　　 今天早上樂無異來上課了，他襯衫衣領的扣子沒有系好，脖子上什麼也沒有。夏夷則的視线幾乎能把樂無異的腦後燒出個洞來，後者似乎毫無所覺，一次也沒有回頭看過，甚至在得知自己被好朋友記了一次缺勤，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還替他打了圓場。\r

　　 夏夷則心里越發堵得厲害了。\r

　　 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來跟我辯解？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昨天無故缺勤是做什麼去了？\r

　　 \r

　　 “夷則怎麼了？吃火藥了啊？”聞人羽小聲問啃著飯後水果的阿阮，“今天沒誰惹他啊……”\r

　　 “誰知道，”阿阮撇嘴，“被老師抓去辦公室說一頓的又不是他，他有什麼好氣的？”\r

　　 “對了無異昨天怎麼沒去上課？醉得那麼厲害？”\r

　　 “阿姨早上跟我說的是小葉子感冒了。”阿阮住在離樂無異家不到五十米的另一棟房子里，每天都是一起去上課，經常在樂家蹭飯。“謝老師上午不在，補不了病假條，我就讓夷則給小葉子應個到嘛……不知道他抽哪門子風，不應就算了，偏偏還給記個缺勤！”\r

　　 “……”聞人羽想起自己以前好幾次幫阿阮應到，夏夷則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包庇過去了，昨天那樣確實有點反常。“他有沒有說為什麼？”\r

　　 “說了啊，什麼他明明當著班長管考勤，小葉子要請假為什麼不給他打電話只讓我傳口信，然後不認賬咯。虧得小葉子脾氣好不跟他計較，哼……”\r

　　 “……好吧。”聞人羽只能把這個歸結為夏夷則的大姨夫來了，心情不好。\r

　　 \r

　　 \r

　　 飯吃完了就該告辭了，樂無異把夏夷則送到小區門口：“夷則……那什麼，你別跟阮妹妹生氣，昨天沒來上課是我不對，真被老師抓著了也是——”\r

　　 “你昨天干什麼去了？”\r

　　 “啊？昨天……”樂無異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又突然低下頭：“感冒了，不太舒服……”\r

　　 夏夷則看著樂無異的動作，想起他家里養的那只胖貓，咬壞了樂無異的模型被逮個正著的時候，也是這樣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的爪子，踩地毯上的花紋玩，裝聾作啞的模樣讓人氣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r

　　 “下次直接打電話給我。”\r

　　 “哦……那個，夷則，慢走啊。”樂無異胡亂搖了兩下手，又覺得不對，抬頭見夏夷則根本都沒動一下，還站在對面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愣住了，猛地縮回手揉了揉頸邊。夏夷則伸手把夾在樂無異眼鏡腿兒里的兩綹頭發撥了出來，欣賞了一會兒樂無異手足無措的樣子：“行了，你回去吧。”\r

　　 “……嗯。”樂無異的臉燒得厲害，還好天漸漸黑了，夏夷則看不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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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年XX月XX日 周五 晴\r

　　 阿阮說的沒錯，我是挺虛偽的。要是被他知道我這兩天晚上夢到了什麼，怕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r

　　 不能跟他戀愛結婚，卻在夢里對“她”為所欲為，這到底算什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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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夷則把日記本鎖回抽屜，關了燈倒在床上，朝窗戶的方向翻了個身。再次睜開眼時，懷里抱著一團溫熱，蜜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含羞帶怯地看著他：……夷則？\r

　　 哪怕明知這只是自己的幻覺，也根本沒辦法拒絕那張臉。夏夷則低頭吻了下去，膝蓋頂進白皙滑嫩的兩腿間，享用著送上門來的美味。溫度、觸感、喘息呻吟都恍如真實一般，越發讓他欲罷不能，耳鬢廝磨，抵死纏綿，直至最後沉溺在黑甜鄉里，不由自主地低喚：無異……\r

　　 朦朦朧朧中，好像被一雙手緊緊地抱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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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2]\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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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請……請收下……”\r

　　 教室里一片嘩然，夏夷則面前堵著一個比他矮了一頭半的女孩，看起來是低年級的學妹，聲音嬌嬌軟軟的，看起來也很清秀，雙手抓著一個粉色的信封要遞給夏夷則。\r

　　 “啊！不錯啊有勇氣！”一聲驚呼響起，男生們吹起了口哨，女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都用驚訝又好奇的目光看著教室門口。平時從桌屜里掉出一兩封情書甚至包裝精美的禮物都是家常便飯，不足為奇，但是這樣被當眾表白，夏夷則也是頭一遭。\r

　　 雖然入學後連續幾年校草競選都沒有夏夷則的名字，但根據舉辦該活動的已保研學姐稱：“如果我學弟參選，你們都只能指望第二名了，這是給你們出頭的機會，還不趕緊珍惜？”不論是收到各種情書禮物，還是在校廣播被送上匿名點歌，夏夷則始終沒有接受任何人的示好，理由一概都是忙於學業無暇戀愛。這樣的態度卻反而惹來眾多單身男生的羨慕嫉妒恨：夏夷則這只績優股一天沒有被套牢，女生們就一天都安穩不下來，誰想談個戀愛還要時時刻刻防著女朋友把自己當個備胎啊？\r

　　 “你們說夏夷則是不是……那個啊？”\r

　　 “哪個？”\r

　　 “就是那個啊……同……”\r

　　 “難說啊，跟他關系好的那幾個有男有女，不是還有校花阮妹子嗎？”\r

　　 “但是他倆都說不是那種關系了啊……我看阿阮跟樂無異關系更好，倆人都同進同出，經常一起逛小吃街。”\r

　　 “不是聽說阿阮跟樂無異住一個小區的？”\r

　　 “那就更加近水樓台了好不好，不過他倆要是一對，難道夏夷則是喜歡聞人的？還是那個音樂系的……叫什麼來著？”\r

　　 “我覺得不像，夏夷則打球的時候讓過聞人？你跟你女朋友打球敢不讓幾個？”\r

　　 “聞人是體育特長，用他讓？”\r

　　 “喂喂別說的人家好像女漢子一樣好不好！女漢子也有少女心啊！”\r

　　 面前的女孩子臉蛋越來越紅，手也開始發抖，淚水在眼眶打轉，大有夏夷則不收下情書她就要哭起來的架勢。阿阮和聞人羽卻是全然無視了周遭眾人對她倆的指指點點，拉著樂無異小聲討論：“你覺得夷則一會兒會說啥？‘對不起，我想以學業為重’？噗……”\r

　　 “我覺得會不會換個詞？比如‘等你保上研了，我會考慮’？”\r

　　 “不會吧……夷則不是那種隨便唬人——”\r

　　 “對不起，我有女朋友了。”\r

　　 三個人的笑凝固在臉上，同時瞪大了眼，跟全教室被炸懵了的人一起看著夏夷則。\r

　　 女朋友？\r

　　 誰？\r

　　 什麼時候的事？\r

　　 “請你拿回去。”夏夷則還是那副八風不動的表情，沒有理會女孩子泫然欲泣的臉，轉身走進了教室，在聞人羽的身邊坐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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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驚詫不已，甚至有女生倒抽著氣捂住了胸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他、他剛才……”\r

　　 “少花痴了，他看的又不是你！”\r

　　 “那他明明……”\r

　　 “快別說了老師進來了！”\r

　　 周圍一片桌椅響動，阿阮小心翼翼地回頭看著夏夷則：“那個……夷則……？”\r

　　 “上課了。”夏夷則看了一眼講台，戳了戳座位前面的樂無異：“無異，筆記本給我。”\r

　　 “……啊？哦。”樂無異猛地一震，從包里摸出一個硬皮本向後扔去。\r

　　 “錯了，這本是你的。”\r

　　 樂無異翻找了一會兒，把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本子向後放在桌上。夏夷則看著樂無異失卻血色的臉飛快地轉回去、垂著眼都不敢向後看的樣子，心不由沉了一下。講台上老師的聲音已經響起：“上課——”\r

　　 課間十分鍾，樂無異和阿阮去買飲料，夏夷則探身把前桌上反蓋著的筆記本拿起來，上頭果然只寫了課題章節名，底下是一片空白。聞人羽低頭玩著手機，瞥了一眼，發現夏夷則正在把自己的筆記內容謄抄到樂無異的本子上，見怪不怪地嘆了口氣。\r

　　 樂無異回到座位，看到本子上整整齊齊的雙色筆記，覺得臉上熱熱的，剛才的堵心也煙消雲散：“謝謝！請你這個！”\r

　　 “那個。”夏夷則挑眉看著跟前的口香糖，指著樂無異手里的蜜柚茶杯子。\r

　　 “啊？”樂無異眼睜睜地看著夏夷則把自己的飲料杯拿走，吸管戳進去的時候他呐呐地張了張嘴：“我再去買一杯……”\r

　　 “就一口。”真的就只是喝了一口，夏夷則把杯子又還給樂無異，低頭繼續看書，樂無異呆呆地吮著飲料，吸管上似乎還有夏夷則唇舌的溫度，這算是——間接接吻？\r

　　 “聞人姐姐酸梅湯好不好喝啊？”\r

　　 “好喝，下次也給我帶這個。”\r

　　 “我買的是大杯，插兩根吸管一起喝吧？”\r

　　 “嗯。”\r

　　 “對了，夷則你剛才說有女朋友，是真的還是假的？”阿阮實在抵不過心里的好奇，伸手拉了拉夏夷則的校服袖子，使勁壓低了聲音：“是騙那個女生的吧？”\r

　　 \r

　　 樂無異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教室的，腳下好像踩著棉花，好像再下一步就會陷進去，從沒有實體的地面穿過，掉到未知的黑暗空洞里。阿阮說要跟他一起去社團活動時，樂無異只是苦笑著推說不舒服想回家休息，然後步履不穩地走了，他不知道那時自己臉上的笑比哭還要難看，而夏夷則一言不發，眸色更黯了些。\r

　　 回到家里，樂無異跟傅清姣說了句頭疼就上樓進了房間，抱著枕頭倒頭就睡，衣服都懶得脫。只要睡一覺就好了，把剛才的事情忘掉就好了……\r

　　 ——不是騙她的。\r

　　 ——什麼？那、那是誰啊？我們認識嗎？\r

　　 ——都認識，但是……應該都不熟悉。\r

　　 ——真的假的？夷則你可別騙我們，從來沒看到你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過誒，小葉子你也沒看到過吧？\r

　　 ——啊……沒有！夷則快說是誰……\r

　　 ——……\r

　　 ——夷則不要賣關子了，說嘛！\r

　　 ——……我跟她在一起還沒幾天，以後吧，有機會的話。\r

　　 沒幾天，那就是他沒來聚餐的那天吧？想想也是，人都沒露面，只來了條短信說有臨時的家教打工。之前從沒聽說他會接給人做家教的活，自己以前還開玩笑說夷則那麼嚴肅刻板的人，要是碰上個頑劣的學生就難搞了，不知道會不會跟家長吵起來。有女朋友就有女朋友了，遮遮掩掩的是做什麼，還不說出來是誰……\r

　　 樂無異翻了個身，把自己卷進被子里，合上有些酸脹的眼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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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年XX月XX日 周一 陰\r

　　 他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難道那個“她”真的跟他沒關系？可是明明……\r

　　 算了，反正也只是我的幻覺，一個夢里的罷了，她不是他。\r

　　 \r

　　 夏夷則看著懷里眼里帶著蒙蒙霧氣的人，還是把動作放輕柔了些，哪怕僅僅只是對著同一張臉，也忍不住會想著擁有相同面容的那個人，如果現在抱著的人就是他，該有多好？\r

　　 如果是他的話，大概不會這樣任自己予取予求？眼睛里也不會這樣滿是迷茫和不安，甚至是，哀求？\r

　　 “夷則……夷則……”小動物般惶惶不安的囁嚅聲，惴惴地討好著，似乎還有淚水滲出，在眼眶里打著轉。那樣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無知的誘惑，又像是大膽的邀請，夏夷則不再去思考她到底是不是他這個問題，低頭親吻，侵犯的動作更加放肆起來，反正這是她的要求的話……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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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3]\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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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夷則頭一次上課走神了。\r

　　 聞人羽趁老師板書的時候戳了他好幾下，壓低聲音：“夷則！發什麼呆呢！”夏夷則不答話，根本不似往常神情專注奮筆疾書的樣子，只是怔怔地收回視线低頭看著桌子上攤開的筆記本，不知道在想什麼。聞人羽咬了咬牙，又用手肘頂了他一下：“還不抄筆記？你都不寫，一會兒讓無異抄誰的去？”\r

　　 夏夷則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看著前面幾乎快要趴到桌子上去的身影，心里隱隱有些莫名的惱恨，他也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起，像是黑色的毒汁一般慢慢地浸染、侵蝕上來，每天早上醒來看著空無一人的身側時，那種莫名的空虛和寂寞感濃烈得幾乎要凝結成實體：哪怕“她”只是幻影都好，為什麼不能多留片刻？\r

　　 “夏夷則同學，請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平均利潤理論形成的條件是什麼？”\r

　　 老師的提問聲音不緊不慢，卻像是平地一聲炸雷把夏夷則驚醒過來，他迅速掃了兩眼聞人羽小心翼翼推過來的筆記本，剛要開口作答，卻見前座樂無異毫無聲息地垂下頭，從椅子上軟軟地倒了下去。\r

　　 “無異——！？”\r

　　 夏夷則的眼睛瞪大了，看著樂無異摔在過道里，鄰座的阿阮想拉卻拉不住，還差點一起滑下去。不等對面的同學伸手幫忙，夏夷則已經搶先一步把人扶起來，隔著校服襯衣他感覺到樂無異身上全被汗水浸透，後背冰涼。想到樂無異剛才趴了大半節課卻一聲不吭的模樣，夏夷則好像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一根尖利的刺從心上的陰影里冒了出來，虎視眈眈。\r

　　 “老師，我送樂同學去校醫務室。”\r

　　 樂無異頭上冷汗涔涔，兩眼緊閉臉色蒼白，夏夷則費了老大的勁把他弄到自己背上，走出教室時心里暗暗想著：怎麼這麼輕？平時和阿阮一起吃吃喝喝，肉都到哪里去了？\r

　　 聞人羽不放心，怕樂無異人事不知從夏夷則身上滑下來，扶著一塊兒去了醫務室。阿阮也想跟著去，在老師的注視下可憐地回到座位，代替夏夷則回答問題。好在剛才一片忙亂中聞人羽的筆記本掉在了樂無異的凳子上，她裝作是自己的撿起來看了幾眼，照著念出來。\r

　　 \r

　　 “沒事，醫生說我就是低血糖，今天早上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東西……”樂無異喝著阿阮給他送過來的皮蛋瘦肉粥，朝兩個姑娘擺擺手：“聞人跟阮妹妹都回去上課吧，別擔心了我真沒事。”\r

　　 “那你好好休息，下午的課我幫你請假。”聞人羽拽著阿阮准備起身，又看了一眼抱臂靠在門邊完全沒有要離開意思的夏夷則：“你在這兒陪著？”\r

　　 “夷則也回去吧我一會兒自己回家就……好……”樂無異看著夏夷則眼里隱隱的怒意，有點怵：“你想陪著我，那也行……”\r

　　 目送聞人羽和阿阮離開的背影，夏夷則拖了條椅子在病床前坐下：“低血糖？”\r

　　 “……嗯。”樂無異的目光有些躲閃。\r

　　 夏夷則沒說話，剛才他去繳費時看了醫生給樂無異輸液的藥單，上頭的藥品名他不認識，但絕對不是葡萄糖，醫囑一欄還寫著建議到醫院做進一步診斷。\r

　　 這兩個多月樂無異有點不對勁，尤其跟自己獨處時候異常安靜，以前自己老嫌他吵得很，現在卻懷念起了被他嘰嘰呱呱的聲音圍繞的感覺。\r

　　 人果然是愛犯賤的生物，以前不想要不能要不敢要的東西，現在卻是念念不忘。夏夷則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慢慢地縮進被子里、只露出一張臉的樂無異，和夜里會出現在自己懷里那人的面容，毫無二致，尤其是怯怯地看著自己的神情。\r

　　 夏夷則有點恍惚：為什麼她不是你？為什麼……你不能變成“她”呢？\r

　　 \r

　　 樂無異沒敢拒絕夏夷則的護送，乖乖被他拉上了公交車，身側車壁上印著的“老弱孕病殘專座”讓他坐立不安，幾次想站起來，卻被夏夷則按住了：“坐好。”\r

　　 那你怎麼不坐啊？樂無異話在嘴里繞了幾圈，沒出口。\r

　　 明明還有空座，夏夷則偏偏要站在他跟前，兩只手還撐著車窗上的護欄，樂無異簡直如坐針氈，一會兒怕自己的馬尾辮掃到夏夷則的左手，一會兒怕自己的呼吸噴到夏夷則的右手，側坐面對著……樂無異臉紅地轉過頭，都是一樣的校服褲子，有什麼好看的？胡思亂想了片刻，樂無異眼里的光彩突然黯淡了下來，睫毛低垂，眉間帶上一抹郁色。\r

　　 夏夷則看著樂無異的頭頂，他很少從這個角度觀察樂無異，呆毛被跟著車廂搖晃的節奏東倒西歪的樣子有種莫名可愛的感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r

　　 就摸一下。\r

　　 片刻後，夏夷則的左手又抓回了車窗護欄上，嘴角勾起弧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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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課無聊的要命，阿阮幾乎要打起瞌睡來，聞人羽發現夏夷則又恢復了常態，桌上攤開兩個硬皮本，其中一本除了整整齊齊的筆記內容，還加上了重點標注和標注，臉上居然帶著少見的怡然表情。\r

　　 呃，怕是給他女朋友抄筆記都沒有這麼認真吧？平時也不見他提起……等等，女朋友……\r

　　 “喂，夷則。”手肘輕輕碰過去。\r

　　 “說。”夏夷則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專注於面前的筆記本。\r

　　 “……你女朋友到底誰啊？”聞人羽問完就想要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麼八卦做什麼，好奇心太多要不得啊！\r

　　 “……”筆頓了一下，又繼續寫：“你問這干嘛。”\r

　　 “不能問嗎？那就算了。”聞人羽原本就沒打算追根究底，悻悻地挪回去，又瞥了一眼，夏夷則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平時無甚表情的樣子。\r

　　 難道是跟女朋友鬧得不愉快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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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年XX月XX日 周四 多雲\r

　　 等真的作出了決定才發現要說服自己根本就沒有那麼難，我以前到底在糾結些什麼有的沒的？\r

　　 明天再跟他說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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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里的人不似以往那樣乖巧順從，反而微微推拒自己，夏夷則皺眉坐了起來，看著她擁著被子退到窗下。\r

　　 “怎麼，不行？”\r

　　 她遲疑著，好像不知道應該點頭還是搖頭，手指抓著被面揪緊又松開。夏夷則心里一陣煩躁，拽著被子躺下，翻過身不理她。\r

　　 “……”她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張大，柔軟的聲音響起：“……我……”\r

　　 “不做就回去。”夏夷則背對著她閉上眼。\r

　　 “……我懷孕了……”\r

　　 夏夷則覺得好笑，扭頭看著她：“你開什麼玩笑？”\r

　　 “我沒有……”\r

　　 “你又不是樂無異，一個幻影而已，居然還會懷孕？你逗我？”\r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上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嘴唇顫抖著，眼里盡是震驚。\r

　　 “你是他嗎？你要是他的話，我就相信你。”夏夷則轉回去，不再開口。\r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到背後的被子軟軟地落了下來，反手一摸，那個溫度已經消失了，仿佛沒有出現過一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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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4en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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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打上課鈴的時候，夏夷則終於看到樂無異朝教室門口這邊過來，低著腦袋，也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好好吃早餐，他迎面走上去：“無異。”\r

　　 樂無異一抬頭，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他看到夏夷則，臉色忽然變了，轉身就跑。\r

　　 “……？”夏夷則愣住了，拔腿追了上去：“要上課了，無異你去哪兒！”\r

　　 一直跑到走廊盡頭的廁所門口才抓到樂無異，夏夷則拽著他走到最後一個隔間里帶上門，臉色不太好，剛才那種雀躍的心情被樂無異莫名其妙的舉動弄的消失無蹤：“無異，你跑什麼？”\r

　　 樂無異靠牆站著低頭不看他，咬著嘴唇的樣子讓夏夷則皺起眉，想起昨晚“她”別扭的拒絕。\r

　　 上課鈴聲響了，夏夷則充耳不聞，堵著門不讓樂無異出去：“怎麼回事？為什麼看到我要跑？”\r

　　 樂無異呼吸聲重了起來，低垂的睫毛顫著，欲言又止。等會兒是謝老師的課，夏夷則一點不著急，語氣放軟了：“昨天你回家時候還好好的，今天怎麼了？”\r

　　 “……我要是說自己懷孕了，你信嗎？”\r

　　 “你說、什麼……？”\r

　　 “你不是說，如果是我的話，你就相信我？”\r

　　 “……”夏夷則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全身動彈不得，抓著樂無異的肩按在牆上，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些端倪來，又怔怔地去摸他的小腹：“你的意思是，這里……？她就是你？那個每天晚上會出現在我床上的女孩子就是你？！”\r

　　 “你別這麼大聲好不好！”樂無異臉色煞白，捂住了夏夷則的嘴：“你不喜歡我就算了，干嘛又在夢里叫我的名字？你還把我想象成個女的？”\r

　　 夏夷則哽住了，自己曾經那些迂腐得刻板、狹隘得偏執的心思，在樂無異的質問面前都顯得可笑又可憐。如果他知道自己被母親開玩笑說“要是無異是個女孩子，我一定讓你去追她”時的乍然驚喜和隨之而來的失落，如果他知道自己聽說有人要跟他告白請自己幫著配合炒氣氛時滿心的不甘和怨憤……作繭自縛地找來諸多理由說服自己不要動心，卻不肯直面自己對樂無異早就生起的那點不可對人言的念頭？\r

　　 “所以我在夢里說的、做的……你都知道？”\r

　　 “……喵了個咪的姓夏的你吃完不認賬了是不是？”\r

　　 “我不是……那個……你可以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r

　　 \r

　　 “南柯幻境？那是什麼？”\r

　　 “我也說不清楚，只知道那天我明明就睡在自己的房間里，燈還沒關，結果眨眼的功夫就發現周圍一片黑，什麼都看不見。有個怪里怪氣的聲音問我‘想不想見夏夷則’又嘰里咕嚕一大堆，我被灌得頭暈腦脹的，以為聞人她們還沒走，有人跟我玩surprise呢，就點頭了……再睜開眼，就看到你躺在我旁邊。我跟你說話，你不理我，直勾勾盯著我看，然後我叫你名字，推了你一下，你突然就抱上來……”樂無異的臉上泛起了紅，“第二天早上我就頭疼發燒了，我媽進房間來看的時候才發現門根本就是拴著的，誰也進不來……”\r

　　 “所以你也覺得那不過是個夢？後來呢，你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我？那個聲音又是怎麼回事？”\r

　　 “那聲音我就聽到過一回，只模模糊糊記得‘南柯幻境’這幾個字……我上網搜了一下，似乎是都市傳說一類的東西，讓你在夢里見到最想見的人，而且是以你最喜歡的樣子出現，但是我不知道兩個人的夢居然會相連！”\r

　　 夏夷則張著嘴遲疑了好一會兒，小心地開口問：“無異，你看過天龍八部嗎？”\r

　　 “小說的話沒有，電視劇我就記得黃日華的那個版本。”樂無異很認真地想了一下，“那個主題曲《萬水千山縱橫》我爸可喜歡聽了，我還會唱呢，你要聽一段嗎？”\r

　　 這個時候其實我不太想聽你在廁所里唱歌，而且我更喜歡另一版主題曲。夏夷則扶了個額：“……那你記得黃日華演的那個角色是誰嗎？”\r

　　 “虛竹啊……等等，難道你想說……夢姑？”\r

　　 夏夷則點了點頭：“雖然不完全是，但是有些相似之處。”\r

　　 “……”樂無異咬了半天嘴唇，“可是……夢姑本來就是個女孩子，你可是直接把我給變性了啊！”\r

　　 “呃……”\r

　　 \r

　　 聞人羽看著樂無異把喝了一口的蜜柚茶遞還給夏夷則又轉回去埋頭抄筆記、夏夷則毫不嫌棄地嘬著被樂無異啃過的吸管一臉“我樂意”時，連掀桌子的心都有了：談個戀愛了不起啊！有錢去國外結婚了不起啊！當著窮人的面秀恩愛你們倆還要不要臉了啊！？\r

　　 她無法相信今天早上還一臉便秘的人瞬間就換了個畫風，居然連性向都不一樣了！也不知道那個無緣得見的前女友同學到底長什麼樣……\r

　　 “阿嚏——！”樂無異猛地打了個噴嚏，他愣了一下，拿著筆記本小心翼翼地轉過來看著夏夷則：“夷則……”\r

　　 夏夷則干淨整潔的字跡上，赫然橫著一道黏糊晶亮的水跡，幾處墨跡都被噴濺的口水暈開了。\r

　　 “我重新寫一遍就是了。”夏夷則毫不在意，從桌屜里抽了一張紙巾塞給樂無異。\r

　　 說好的重度潔癖呢！？聞人羽看不下去了：“班長，我申請跟樂無異同學換個座位。”\r

　　 “你想跟阿阮坐？”\r

　　 不要把我跟假公濟私的你混為一談！“是啊，無異太高了，老擋著我看板書。”\r

　　 “行吧，你們快點，一會兒要上課了。”夏夷則把自己桌上的紙筆和書本拿起來，樂無異也從座位上讓開，看著聞人羽拎著書包迫不及待地一手撐著桌面翻了過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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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年XX月XX日 周五 晴\r

　　 無異說今晚不准我睡覺更不准做夢，呵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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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夷則收拾了洗漱台上的口杯和牙具，打開臥室門看著坐在床腳打游戲的樂無異：“還不睡？”\r

　　 樂無異抓著手柄頭也不回：“我要看著你不能讓你睡啊！”\r

　　 “不睡的話，難道通宵打游戲？這麼熬到明天早上你也會困的吧，到時候說不定還要被伯母敲門說一頓。”夏夷則也盤坐在床腳，樂無異的睡褲穿在他身上稍微短了點，露出一截好看的腳踝。\r

　　 “那，要麼你先睡，我玩著等你醒來，要麼我先睡，你就這麼待到明天早上？”屏幕上的小人踩中地雷被炸開了花，樂無異仰頭看著夏夷則：“你要是不自覺怎麼辦？”\r

　　 “我人都在這兒，你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夏夷則彎腰在樂無異的唇角輕啄一口，輕笑：“一個人熬夜太無聊了，不如我們做點不無聊又不會睡著的事？”\r

　　 蜜色的眼睛里漾著水光，樂無異呆呆地看了夏夷則好一會兒，直到唇上被兩片溫熱覆住：“……！”\r

　　 松開時樂無異發現自己已經被夏夷則拖到了被子里，燈也滅了。昏暗里只聽得見夏夷則低醇的聲音：“我們倆都別睡了，怎麼樣？”\r

　　 過了好半晌，隆起的被窩里傳出樂無異的呼痛聲：“姓夏的你輕點！我第一次啊！”\r

　　 “夢里不是都做了那麼多次了……”\r

　　 “夢你也當真！夢里我還懷孕了呢！你懷個我看看……啊！別咬……唔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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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1/20 0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