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篇章,第一章:神明(元素之庭窺見神之存在&蓋亞大陸的簡略歷史)
人類王都不朽的朗基努斯·人王殿·女皇寢宮
“陛下。”
皎潔的月光從天空射入人王殿奢華的房間,厚重的大辦公桌前,安潔莉卡翻閱著魔法相關的書籍,那是魔法老師為她布置的作業。左手邊是裝有奢侈品級別羽毛筆的墨水瓶,右手邊是一卷又一卷的卷宗和報告,剛剛處理完前一日政務的安潔莉卡將自己變成了一台連軸轉的機器,各種事情的學習以及和臣下的談話讓她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什麼休息時間。
即使女王的工作已經完成,這個女孩兒也還是會把時間放在學習魔法上,以起床開啟新一天的她只有吃飯、洗澡和睡覺的時間是在休息的。
某次拜訪寢宮的薇薇安曾經勸過安潔莉卡不要太過拼命,至少留一點時間給休閒娛樂,像是其他朗基努斯的同年齡女孩兒一樣花點時間在下午茶或者看歌劇團表演上,別讓精神繃得太緊,而那會兒因為一些事情想不通而脾氣稍微有點暴躁的安潔莉卡給出了足以流傳後世的回答:
“謝謝你的好意,薇薇安。但我現在的工作不正是為了朗基努斯的其他女孩兒們能自在地享受下午茶和歌劇嘛。我們現在還不能放松,至少我不能放松。”
“可是您的身體真的不要緊嗎?適當的休息很重要不是嗎?”當時的薇薇安一臉不忍的將泡好的皇家紅茶放到安潔莉卡的手邊,甚至萌生了把安潔莉卡的羽毛筆奪走,把人皇綁在床上強迫她睡覺的衝動。
“我死之後有的是時間休息。”安潔莉卡的目光聚集在眼前的書本上,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時間回到這個晚上。夜空中星星和月亮的光芒正照射在女皇寢宮門口右邊的那尊飛龍雕像上,大理石的地板鋥光瓦亮,天花板垂下的水晶吊燈即使不發光,看上去也相當的富麗堂皇,而今閃爍的魔法光輝更是讓整個寢宮生出了難以言喻的尊貴氣質,寢宮的重新裝修由設計師們重新設計,為的就是讓這位女皇能有一個最尊貴又最舒適的居住環境。
除了富麗堂皇的家具之外,在寢宮內擺設的名貴盆栽,蓋亞地圖,辦公用品,各個都符合人皇崇高的身份。房間的空地擺著設計精巧的擺件,由魔法師協會贈送,用不同的方式觸碰會給出不同的反饋,為了給女皇陛下閒來無事時取樂所用。占滿一面牆的玫瑰金色實木雕花書架上,各類書籍琳琅滿目,其中有一半都被翻閱出了陳舊的痕跡。裝載著這些書籍的書架換了個比之前矮上不少的,小女皇的個子很久都沒有再長過,被人撞見踮腳拿書的樣子未免有些折損皇家威儀。
女皇在接過人王寶座之後就立刻下令改換了人王寢宮的布局。她命工匠們砌了一面與整個寢宮裝修風格高度一致的牆壁,隔開了休息與辦公的場所,寢宮實在是太大了,即使用牆壁隔開,辦公區還是大得讓安潔莉卡有點心慌,為了不至於浪費空間,安潔莉卡又下令在寢宮中裝了帶有大浴缸的浴室,浴缸上刻印著一枚用以釋放出熱水的魔力符文,每隔三四天更換一次,洗澡的時候是安潔莉卡一天最為放松舒適的時間段。
不過當安潔莉卡開始系統性學習魔法之後,就連洗澡的時間也被小女皇拿去練習入門級法術的使用了。當然這些是不太值得一提的題外話。
天色很晚了,但人皇依舊沒有休息,人皇寢宮傳出了敲門聲,這吸引了安潔莉卡的注意力。
“陛下。”
正伏案閱讀的安潔莉卡聽到了敲門聲以及呼喚求見的聲音,聲音來自一位年輕的女孩兒,年紀絕對不會比安潔莉卡大許多。安潔莉卡知道是誰來了,所以只是輕輕應了一聲“進來吧”隨後就繼續翻閱手里的書本。
門推開,一位有著可愛金色卷發的少女恭敬地走了進來。她穿著銀色的盔甲,腰間別著一把藍色的劍鞘,寶劍被少女自覺地上交給了門口的衛兵。
翠色的瞳孔帶著凌厲的氣質,細而長的眉毛也給人以剛直嚴肅的印象,而那緊抿著的薄唇與時刻皺著的眉毛更是強化了少女給其他人帶去的壓迫感。她個子不算矮,體格勻稱,五官端麗,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過分可愛又過分帥氣的人兒,看到她會讓人聯想到伊萊歐,雖然兩個人的種族和容貌細節都大相徑庭,但散發出的氣勢卻有點相似。盔甲是安潔莉卡贈予的,防御力卓越的同時也將少女纖細出挑的身材進行了完美的勾勒,戰裙下擺,戰靴護住雙足與足踝,靴底鋥光瓦亮——少女進來之前特意換過鞋子,為的就是不玷汙女皇寢宮的地板。
戰甲內穿著的是連衣裙,裙擺一直到膝蓋附近,露出的兩截纖長小腿被白色的絲襪包裹著,與戰鎧胸部的凸起和飛揚的裙擺一並證明著這位戰士少女的那一面。
這位容貌標志的騎士名為艾琳娜,朗基努斯公認的戰術與劍術的天才,實力甚至可以與蓋亞事務所的精銳冒險者匹敵。被安潔莉卡一路從普通士兵破格提升上來指揮人類聯軍的第三軍團,在沒有戰事的時候她也負責對王宮禁衛軍的調度。她是安潔莉卡親自培養的部下,對安潔莉卡有著魯道夫對芙蕾雅那般的愚忠與崇敬,相處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這位女騎士的性格以及表現已經讓安潔莉卡對這位金發少女擁有了相當程度的信任。
“艾蓮娜,你來了。”安潔莉卡放下了手里的書,坐得端正了一些。而眼前的少女騎士則半跪在安潔莉卡的桌下,朗聲問安:
“臣艾蓮娜叩請安潔莉卡女皇陛下聖安。”
“平身吧。”安潔莉卡抬手示意這位忠誠的將軍起身,艾蓮娜立刻謝恩,隨後盡可能地保持著恭敬朝拜的體態站起——雖然安潔莉卡很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甚至對這樣的美少女向自己跪安有些於心不忍,但這樣的禮節還是必要的:這是劃清君臣之間界限的必要條件,作為掌握一支軍隊的將領,也作為自己培養的心腹帥才,安潔莉卡需要的不是友誼帶來的忠誠和親密,而是敬畏帶來的拜服與崇敬。
這道理是奧卡姆曾經以言傳身教的方式告訴她的:君臣之間的關系逾越過一條线之後很有可能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你有事情要報告吧,艾蓮娜。”安潔莉卡合上了書本:“大可不必繞彎子,將想報告給我的事情全部說給朕聽就好了。”
“遵命,女皇陛下。”艾蓮娜從盔甲內側摸出了一卷羊皮紙:“第一軍團的領軍以及王立騎士團的亞瑟隆巴頓將軍在剛剛命人送來了戰報。我來遞交給您。”
“拿來吧。”
安潔莉卡挑了挑眉毛,不知道被派去馳援獸人的部隊在幾年未曾經歷戰事的情況下發揮的如何。人類一直以來都有著安插在各個種族的眼线,隨著各個種族之間的貿易往來愈發密切,這樣的事情幾乎所有種族都在做,而人類則是最重視這種工作的種族。命人加緊對各種族動向監控的安潔莉卡,甚至比宙斯還早上幾天知曉地之喉被圍攻的訊息,並且當機立斷,立刻派出了一直以來都想去戰場大展拳腳的王立騎士團與人類聯邦第一軍團。
亞瑟帶隊出發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戰事應該已經有結果了吧。
安潔莉卡這麼想著,從艾蓮娜的手里接過了那卷羊皮紙,展開來讀,亞瑟的信件寫得很簡潔明了:
臣亞瑟·隆巴頓叩請人皇陛下聖安:
第一軍團於下午抵達地之喉,彼時獸人精銳部隊混編民兵大隊正與異星軍團在曠野展開攻防戰。我軍的加入極大鼓舞了獸人族士兵的士氣,戰斗持續了兩個小時左右,我軍陣亡六百三十五人,重傷七百二十人,輕傷四百五十五人。其中有兩名中校陣亡,將帶回朗基努斯安葬。
異星士兵的兵種繁雜,單兵作戰能力強,有強組織性與紀律性,導致我軍的集團衝鋒並沒有達到完全衝散敵方陣型,摧毀敵方作戰意志的戰略目的。但我軍士兵亦展示出了驍勇善戰的精神,無人臨陣脫逃,全軍與敵方士兵一直拼殺到將敵軍完全剿滅才宣布停止戰斗。
清點戰場的時候繳獲了異星士兵的武器輜重,並不適合人類使用遂未全部帶回。俘虜各式裝扮的異星人共計三百三十二名,言語不通,拒不配合,審問無果後決定交由獸王芙蕾雅在地之喉的廣場公開處決以壯大獸人族聲勢——其中幾名會說蓋亞語的將領在戰斗中被獸王芙蕾雅悉數斬殺,無一人生還,對異星人的調查因此止步。
獸王芙蕾雅對蓋亞聯盟的建立持積極態度,向臣表示會在將獸族事務處理完畢之後前往朗基努斯會見陛下。
臣等正准備從地之喉出發返回朗基努斯,對地形更加熟悉的情況下不消兩周便可班師回朝。
人皇威光永存。微臣亞瑟·隆巴頓叩首再拜。
“亞瑟干得還不錯。”
讀完信上文字的安潔莉卡將羊皮紙放在一旁,抬頭看向了艾蓮娜——這姑娘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落寞和不甘的表情,而安潔莉卡心里則記得清清楚楚:艾蓮娜在人皇點兵之前跪在地上央求了好久安潔莉卡准她出戰,這姑娘很想在安潔莉卡面前證明自己,不只是想證明自己值得被提拔,也想證明自己的帶兵能力不遜於西塞隆巴頓那個將門虎子。
“在對戰場與敵人情況完全未知的情況下與獸人合力完成了對敵人的清剿,將敵方有生力量全部殲滅,算是做的很好了。”
如今安潔莉卡在艾蓮娜面前稱贊西塞,自然讓這位驕傲又忠誠的騎士少女感到了一絲吃醋一般的情緒。安潔莉卡用寬慰的目光看著艾蓮娜,後者抿了抿嘴唇,猶豫了下之後才對安潔莉卡說道:
“微臣可以做得更好...”
“你們是同僚,都是朕的臣子。”安潔莉卡放松地將後背貼在座椅上:“追求優秀的比較可以有,但這種攀比不好,你們以後都大有可為,現在正是建立友好關系、好好磨合的時期。”
“臣知錯了...”艾蓮娜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低頭認錯,安潔莉卡看著艾蓮娜局促的樣子,笑了笑後繼續說道:
“別灰心,敵人的活動位置遠不止獸人王都,在未來需要你大展拳腳的地方還有很多。”女皇安撫著這位有點心急的臣子:“做好准備,我期待著你的活躍表現。”
“臣必將用鐵與火謳歌人王的榮光。”艾蓮娜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繼續說道:“陛下,您之前召見了元素之庭的妮可·佩麗大賢者,剛才在殿外的時候我看到她和薇薇安大人在來的路上了,現在應該已經到聖劍花園了。”
聖劍花園就是人王殿殿外的大型花園廣場——至於安潔莉卡為什麼召見妮可·佩麗,是因為在人王杖中她發現了一個以她魔法造詣無法解開的封印。
“帶她們進來。”安潔莉卡推了推眼鏡:“去吧。”
“遵命。”
艾蓮娜行禮之後轉身離去。安潔莉卡等待了半晌,簡單的翻了翻書之後,薇薇安便敲響了女皇寢宮的大門。
“陛下,薇薇安和元素之庭的妮可尊者來拜訪了。”
“青請進。”安潔莉卡整理了一下衣裝,隨後薇薇安推開門,占星術士的氣色看上去很好,本就容貌非凡的她這會兒在那件占星師長袍的包裹下看上去更是妖冶婀娜。她的氣質就是那種比較容易讓男人浮想聯翩的類型,有點像是蓋亞事務所的阿芙洛狄忒,作為幫助安潔莉卡登上王位的最大功臣,薇薇安沒有居功自傲,而是對安潔莉卡付出了更大的忠誠與熱情,願意為女王奉上一切。
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在寢宮內回蕩著,薇薇安走了兩步之後便停下,側身讓過了在她身後跟隨著的一個身影。
那是一位老嫗,白發白膚,雖然看上去年紀已經很老,但氣質卻相當完美。她白得像是一張紙,雖然因為難敵時光的消磨而讓皺紋爬上了嘴角、臉頰與額頭,但目光卻是那麼的睿智有神,皮膚上也再沒有皺紋之外的瑕疵。身材有點岣嶁,但並不嚴重。她穿著金色的法師袍,將她有些形銷骨立的身材給掩蓋住了,戴著的巫師帽尖尖的,手里則拄著一根木質的法杖,看上去不太能在元素之庭這種滿是魔法怪人的地方立足,但她確實是一位響當當的知名魔法師。
元素之庭的識之魔法師妮可·佩麗,年輕的時候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朗基努斯有名的少年天才,年紀輕輕便成為了星穹級魔法師。帶著對蓋亞大陸的熱情,在魔法實力達到星穹級之後展開了對全蓋亞的走訪,研究各個種族的風俗習慣與歷史,對整個人類乃至整個蓋亞的貢獻都居功至偉。
這位精神矍鑠的老嫗邁著穩當的步伐走到當代人皇安潔莉卡的身前,元素之庭的法師不必對王行禮,見到安潔莉卡之後,妮可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安潔莉卡立刻站起身走到妮可面前,恭敬地握住了這位魔法師的手:
“妮可尊者,您能應邀撥冗前來我真是不勝歡喜。”
“啊啊~別拘禮別拘禮,我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太而已啦。”妮可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慈祥清澈,完全不像是接近九十歲的樣子。這大魔法師臉上的笑容仍未散去,她用贊賞的目光從上到下打量了安潔莉卡一遍:“奧卡姆那老家伙還算是做了件好事,至少留了個這麼棒的女皇給人類。”
“啊…您謬贊了。”安潔莉卡知道元素之庭對奧卡姆都有些不滿,但也只能當做沒聽見,她搖鈴喚來女仆為妮可·佩麗與薇薇安看座,薇薇安對安潔莉卡行君臣之禮,隨後從寬大的袍袖中取出了幾張羊皮紙。
“女皇陛下,薇薇安奉您的諭旨去調查異星人的相關信息,如今已經有了大概的眉目。”薇薇安將羊皮紙展開,送到安潔莉卡的桌上:“用了幾天的時間整理,今天來向您匯報。”
“謝謝你,薇薇安。”安潔莉卡請妮可·佩麗與薇薇安坐下,隨後自己才坐上了自己那還溫熱的華麗辦公椅:
“今天請兩位來是有兩件事要處理。”安潔莉卡鄭重其事地說道:“第一件事就是想請妮可尊者與薇薇安詳細地講述一下關於異星人的信息,”
“這件事我從小薇薇安那里聽過了。”妮可佩麗點了點頭,安潔莉卡則繼續說道:
“第二件事是希望妮可尊者能夠協助我完成對人王杖的解析。”安潔莉卡起身,從一旁拿來了那柄由奧卡姆臨終時遞交給她的寶杖:這法杖是艾比魯夫鋼打造,在杖頭鑲嵌的是一枚拳頭大小的坦桑石,而這顆坦桑石的歷史甚至和人類王國一樣悠久。法杖的中端,鑲嵌著一枚日落色的帕帕拉恰,亦是古老又極其稀有的彩寶。
工匠將杖頭位置的艾比魯夫鋼塑造成了一對交叉的龍翼形狀,杖身上亦有著鱗片一樣的細紋,這杖的鑄造工藝極其精巧,杖身上的紋路像是龍鱗,但湊到一起又能隱約看去飛行的巨龍形象,不知道當初雕刻這把寶杖到底耗費了多少功夫。
“這柄法杖上有一個相當復雜的封印。”安潔莉卡將人王杖遞給了妮可·佩麗:“據先王奧卡姆所說,這法杖的內部儲存的是一段記憶,過去這段時間里我把這些記憶都簡單閱覽了一遍,發現了一段被薄霧籠罩的記憶被封印著,顯然需要更高的魔法造詣才能將那些封印解除。”
“原來如此,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麼安潔莉卡找到了我這老朽,而不是去找柳德米拉或者是德謨克利特?”妮可佩麗將人王杖握在手中仔細地感受了一下,確認內里的魔法之後看向了安潔莉卡:“我這老骨頭也不如年輕的時候好用啦。”
“您說笑了,妮可尊者,在元素之庭您的實力有目共睹,論學識也無人能出您之右。”安潔莉卡還以禮貌的笑容:“而且您是元素之庭最和藹的學者,一定能給安潔莉卡最大的幫助。”
“小安潔莉卡,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抱著書在聖劍花園睡覺的小姑娘。”妮可·佩麗的眼神中飛揚出回憶的光彩:“沒想到最後你居然能夠登上人王座,該說命運捉弄呢?還是說一切早就在開始之前就已經有了定數?老朽已經不知道了,只不過那會兒你的嘴巴可沒現在這麼會說~”
“安潔莉卡普普通通的長大啦,妮可尊者倒是一直和很多年前一樣溫和。”安潔莉卡看著妮可佩麗,有點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妮可·佩麗淺淺的笑了一下,低頭撫摸著人王杖那歷經無數載歲月卻依舊沒有任何磨損的表面後說道:“那麼,我現在會解開這個法杖隱藏的術式,啊啊,我想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多為人皇世家著想一下,解開術式之後我就將這柄人王杖還給你,里面的內容我是不會看的。”
“您比誰都體貼。”安潔莉卡感激的點了點頭:“麻煩您了。”
“來,小薇薇安,稍微幫把手。”
妮可佩麗將人王杖舉起來,魔力在體內運轉,年輕時的妮可佩麗是實力超過蓋亞事務所中德墨忒爾的土系魔法師,這會兒那淡黃色的光芒不若幾十年前那般耀眼,但也依舊不可忽視。薇薇安作為當今王都魔法師協會的負責人,自然也有著相當不俗的實力,也懂得妮可佩麗所說的幫把手是什麼意思,她舉起法杖,將弗朗西斯家族世代相傳,絕無僅有的星系魔法傳導到人王杖上。
魔法的光芒讓人皇寢宮變得更加閃耀,人王杖脫離妮可·佩麗的手漂浮上半空,兩位魔法師閉目念誦咒語,看上去不便打擾。所以在兩人破解人王杖魔法的時候,安潔莉卡拿起了薇薇安遞交上來的研究報告,仔細地讀了起來。
就如同薇薇安第一次從阿德勒口中聽聞蓋亞那悠久歷史冰山一角時的情緒一樣,安潔莉卡在閱讀這張寫滿密密麻麻文字的羊皮紙時也感受到了一種歷史的厚重感撲面而來。安潔莉卡閱讀著那跨度以百年為基礎的文字,腦海中突然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很渺小,站在歷史的長河面前,站在名為時光的大山腳下,她是這麼的微不足道,而這份渺小感她曾經在夢里有幸感受過一次。
那場夢里她飛行在天際之上,天空中沒有燦爛的星河與高懸的明月,有的只是一個遮天蔽日的存在。而夢里的安潔莉卡不知怎的,知曉那是一張翅膀的一小部分。在那翅膀的主人面前,她就像是一粒塵埃一般渺小。
想到這里,安潔莉卡從自己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了那個小小的雕像。純金打造的那枚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具體到連發絲和眼神都一清二楚,不知道這個雕像出自何人之手,但只是看著這個雕像,安潔莉卡就會感到安心。
是這個雕像給了自己力量和勇氣直面奧卡姆的暴虐,即使至今為止安潔莉卡也不知這個雕刻出的可愛少女到底出自於哪段故事或是哪個種族的史詩,她還是恭敬地將這個雕像保存了起來,並且已經決定好了要把這個雕像永久珍藏。
回憶完自己過去那段時間的經歷,安潔莉卡一邊將雕像放在手里把玩,一邊閱讀著羊皮紙上的文字。
薇薇安整理出來的資料條理很清晰,安潔莉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大概清楚了上一次異星戰爭的來龍去脈。
在一千五百左右年前,異星人第一次入侵了這個世界。彼時正處於種族戰爭期間,在異星入侵的前一年,已經從大陸上消失了的矮人族因為一處礦山的歸屬地而向蜥蜴人族開戰,矮人族的盟友是人類和尚未脫離土地的有翼族,而蜥蜴人族的盟友是獸人族,從剛開始的小規模衝突到局部戰爭,再從局部戰爭發展成全面衝突,這幾個種族打得昏天黑地,雙方投入的士兵不計其數,而當時是統御著蠻獸人的獸人族逐漸占據優勢。
但異星人的到來徹底改變了整個戰爭的走向,當蠻獸人與矮人相繼被異星人滅種之後,交戰雙方以及大陸的其他種族終於開始全力抗爭這個突然闖入蓋亞世界的魔鬼。那時蓋亞大陸上有著十三位被尊為神明的戰士,強大到足以搬山填海,是她們帶領著整個蓋亞從小規模的戰爭開始還擊,戰爭的過程不詳,但在現今的塞拉比,那十三位戰士與異星人的最強戰斗力展開了一場將其余人全部隔絕在外的死斗,交戰雙方的可怕魔法硬生生將塞拉比從蓋亞大陸上割裂出去,魔力的波動甚至在上百公里之外都能感受得到,等到魔力的波動平息,各個種族的聯軍駕船前往塞拉比時,發現在這片焦土之上已經再沒有了活物的影子了。
有翼族的領袖命人撿走了一顆巨大的心髒用以研究,至於其他種族則只是埋葬了那十三個為蓋亞奮戰到死的戰士,戰爭又持續了幾年。異星人的一次突襲直接突破了有翼族的國門,逼迫有翼族將整個大陸升上天空,除了首都居民之外,大部分的有翼族都死在了異星人的屠戮與凌辱之下,但也正因如此,蓋亞聯軍立刻攻擊了正在凌辱有翼族人民的異星人,在今巨人所在地奎拉爾平原西部三百里處的狼牙荒野收獲了一場大勝,至此蓋亞的局勢才算是轉守為攻。
在最後一戰中,異星人與全蓋亞能夠動員的所有部隊在現在的曼徹斯特平原展開了一場曠古爍今的大戰,並成功將異星人集結的最後部隊擊潰,殘余的異星人逃回了異星之門的對側,持續了十年的戰爭告一段落,飽受戰爭蹂躪的蓋亞大陸得以獲得珍貴的和平,至此四五百年之後,蓋亞大陸也沒有出現規模過大的戰爭。
居然會有長達四五百年的和平?
安潔莉卡知曉世界運行的規律,所以比起那可歌可泣的戰爭歷史,她對那被一筆帶過的時光更為感興趣,她對於蓋亞曾經有那麼久的和平感到難以置信,但既然這羊皮紙上就是這樣記載的,那也只有相信的份。她繼續翻閱著文件,文件中講到的異星人的大概兵種,講到的從異星之門穿越過來的可怕敵人如何瞬間掃平數個軍隊,又講到大陸上突然集結起來的十三英傑,讀完之後,這位統治著整個人類王國的女皇靠著座椅椅背,半晌沒有說話。
蕩氣回腸的異星之戰在安潔莉卡的腦海中閃回,那一瞬間人類的女皇有些恍惚,她不知道一千多年前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那時的人們到底是如何在異星人的蹂躪下度過了怎樣的十年,橫跨數十萬天的歲月兩端,重新面臨異星挑戰的蓋亞人早已經換了一批又一批,想來那些異星人可能也早已忘記千年前的爭斗。只是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在某種看不見實體的力量的左右下,這兩個世界又一次站在了戰場的兩側。
那一次的異星人憑借著蠻橫與突襲讓蓋亞大陸蒙受了巨大的損失,這一次我們又會失去什麼?
安潔莉卡不知道,她沒有那麼強的實力打下不會讓這個世界有任何損失的包票,她能做的,就只有竭盡所能的將全蓋亞的損失降低到最輕。
來吧,卡俄斯人,讓你們見識這一代蓋亞人的力量。
安潔莉卡豪情萬丈地想著,放下了那卷羊皮紙,而在她的面前,妮可·佩麗也剛剛完成了她的工作。老人顫顫巍巍地起身,將這根法杖伸出,安潔莉卡忙不迭地走到老魔法師的面前,伸出雙手將這根人王杖接過。
“很老很老的封印術式了。”妮可·佩麗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難破解,但是藏得非常非常深,小安潔莉卡,你能發現這個術式的存在也非常了不起。”
“您謬贊了...”安潔莉卡立刻吩咐人上茶:“辛苦了,請小坐一會兒吧。”
“我不太清楚為什麼這個封印術式要設計的這麼隱蔽。”妮可佩麗皺起了眉頭:“說起來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這個術式比我的祖爺爺還要老,又簡單又復雜。這玩意兒由兩個部分構成:第一部分是認知防御,似乎如果不能滿足某個條件的話,魔法實力再高深的人也無法發現這個術式的存在,但一旦被發現,這個術式的認知防御結構就會自動解除。至於第二個防御就是比較簡單基礎的封印術式了,雖然老但也不是沒法破解。”
“有意思在何處呢,妮可尊者?”薇薇安好奇地問道。
“這兩個術式組合在一起,就好像是法杖最初的主人非常想讓人看到法杖最深處的秘密,又不怎麼想讓人看到這個秘密。”妮可佩麗接過了女仆手中的茶啜飲了一口,眼中那份睿智的光彩變得更加鮮明:“如果可以的話,小安潔莉卡可以把這里面藏著的東西告訴我這個快死了的家伙嗎?實在是好奇至極呢。”
“如果里面的內容沒問題的話,安潔莉卡當然願意據實相告。”安潔莉卡笑了笑,妮可·佩麗將人王杖通過女仆之手遞交給安潔莉卡。而安潔莉卡則先把人王杖放在了手邊,拿起這卷羊皮紙對薇薇安說道:
“這份報告沒有提到異星人最開始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呢。”女皇看向了薇薇安,至於薇薇安的臉上則流露出了歉意:
“抱歉陛下,關於異星人最開始的來源我並沒有查到具體的資料,不過既然蓋亞事務所的冒險者說它們是穿越空間之門來到這里,我想我們大概要追溯一下空間之門的源頭...”薇薇安撓了撓頭,說不出太多所以然來。
“這里涉及一個問題,小薇薇安,之前阿德勒那老雜毛應該給你講過。”妮可·佩麗將巫師帽摘下來,用帽檐扇風:“在講述元素之庭的猜測之前,我們首先需要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空間其實並不穩定。”
“空間並不穩定...?我們的世界其實是被什麼東西塞滿著的嗎?”安潔莉卡歪了歪頭,對於她來說空間就是身邊的空氣,草木和景色,但她又想起來自己的祖母,也就是興致精靈奧莉薇婭——她就是一位空間魔法師,但因為奧卡姆的記憶里從來沒有關於奧莉薇婭施展魔法的場景,到現在安潔莉卡也沒法實在的理解空間這個東西。
“是的,小安潔莉卡,所謂空間是個很形而上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甚至在空間裂縫出現之前魔法師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只當做一個文學性更重的詞在用。”妮可伸出了手,用手指散漫的在半空中劃拉著:“在元素之庭的構想和猜測中,空間是一種基本粒子組成的力場,充斥在蓋亞大陸的每個角落之中。用來夯實我們身邊一切事物存在的基礎。”
“我大概懂了,又好像沒太懂...”薇薇安用手掌托著下巴:“我們身邊的事物是由空間元素維系的嗎?”
“差不多是這麼個道理,我們雖然有空間魔法師的先例,但是我們對空間這種東西的理解還是太少啦,是什麼充斥著這個世界?是不是我們看不到摸不著也無法感知的東西就不存在?我不明白,為什麼在之前從來沒有人詢問過這個問題。”妮可嘆了一口氣:“反正空間魔法師泰勒斯覺得空間元素不同於其他有形之物的元素,它在空氣中的分布更密集也更難被打亂,在他看來空間傳送就是由空間粒子攜帶著人體進行轉移。”
安潔莉卡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發現這會兒魔法師在談的東西是一種更高深的東西,她覺得自己還是認真聽更好些,所以還是閉上了嘴巴。
“想破壞空間還是非常難的吧。”薇薇安皺了皺眉:“我並沒有看過有誰在空間傳送之後在原地留下時空裂縫的例子,這也就是說那些粒子的數量多到會立刻對空缺進行補充?”
“還蠻有想象力的,小家伙。”妮可的眼神中露出了思索的光彩:“但你說的很有道理,我覺得連我也必須將這個猜測記下來。不過其實…今天我想說的是另外一件事:請小安潔莉卡想想,最初將空間破壞出裂縫的人是誰呢?”
“對啊...”安潔莉卡不禁有些疑惑——誰會有這麼大的本事把整個空間毀壞出裂縫來?安潔莉卡老老實實的搖頭回答不知道,老魔法師也不責怪,自然而然的開始解釋:
“前一陣子元素之庭的魔力偵測裝置捕捉到了一個強大到讓超魔力者柳德米拉差點昏過去的魔力波動。”妮可·佩麗嘆了一口氣:“那東西造出來是為了提防龍族活動的,最大可以捕捉到六十米級巨龍的魔力並進行觀測和分析,以便出現常規人們無法處理的情況時元素之庭可以及時支援。”
“啊,那個東西我還是知道的。”安潔莉卡的頭頂仿佛有一盞燈泡點亮:“當年火焰之王法爾西亞斯襲擊特米城就是由這個裝置捕捉到的吧,極大的保護了特米城的居民呢。”
“是啊,就是那個裝置,一般來講那個裝置只負責捕捉人類王國范圍內的大型魔力波動,因為魔力波動的強度會隨著距離而遞減,所以那個裝置做得相當靈敏,然後在那天,我們的魔力偵測裝置被震碎了。”妮可·佩麗面色平淡地說出了一個讓人錯愕的事實。
某一個存在釋放出的魔力,把能夠探測六十米級巨龍的魔力偵測裝置給震碎了。
“什麼?”薇薇安大驚失色,同時深感痛心,當時她爺爺還在元素之庭的時候親自掏錢資助過魔力偵測裝置,據說花了起碼六萬金幣。如今就這麼輕松的壞了,即使錢不是從薇薇安口袋里溜走的,也讓這位少女替弗朗西斯家族感到了肉痛。
而安潔莉卡則在震驚中半天都沒緩過神來——六十米級的巨龍有多麼強,她在無數傳說故事中都見識過了,傳說中的六十米級巨龍能夠變成極其貌美的少年少女,而它們使用的法術,能讓最厲害的魔法師也驚嘆“那才是真正的魔法和奇跡”,而一個能夠用來觀測六十米巨龍魔力的裝置就這麼...被震碎了?
“事情就是這樣,震驚甚至蓋過了我們當時的肉痛,不過即使是壞掉的魔力偵測裝置也大概勾勒出了魔力源的形狀…雖然等數據分析完畢已經過了好幾天了,但是還是幫了我們不少。那魔力源在賽特城,看樣子是個年輕到不能再年輕的女孩兒,但是後背有一對翅膀。”
妮可佩麗說完,將椅子挪到女皇的桌子對面,從安潔莉卡的桌上拿出了一張紙,用羽毛筆細致的勾畫出了她當時所記錄的魔力源的圖案。作為一直在大陸各地調查取材的學者,妮可·佩麗速寫的水平高深莫測,事實上這位大魔法師還是大陸馳名的一位畫家,快速將腦內圖案大略描繪出來對她來說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薇薇安好奇地湊上前來觀瞧,安潔莉卡也盯著妮可·佩麗畫筆的動作,空氣安靜下來,夜晚的女皇寢宮只有筆尖刮過白紙的沙沙聲。等到妮可·佩麗畫完的時候,安潔莉卡愣了一下:
老魔法師畫出來的是一位長發及腰的少女,身形纖細但窈窕曼妙,即使五官沒有具體畫出來,但還是能夠斷定這是一位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孩兒。妮可佩麗畫得栩栩如生,當她畫完少女背後的那對翅膀時,安潔莉卡和薇薇安立刻確定了——這是龍的翅膀,而安潔莉卡也愣了一下,只覺得這個輪廓相當熟悉。
“看這個翅膀…龍族嗎?”薇薇安看著妮可手中的畫紙,感到了迷惑:“六十米級?可是現在全大陸哪里還有六十米的龍?已經有好幾百年沒收到過相關報告了吧,真稀罕。”
“只能說是疑似龍族。”妮可·佩麗搖了搖頭:“當初為了和魔族競爭魔法研究能力的高低,那個觀測裝置被開發到能夠同時觀測到數頭六十米級巨龍的魔力,本來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這個裝置到達極限的那天,沒想到啊...”
“真漂亮啊,不過您估計著這頭龍族的大小...”薇薇安看著白紙上那個端麗可愛的身影揣測到:“七十...不,一百米?有可能嗎?”
“這就是小薇薇安想象力的極限了嗎?”妮可·佩麗喝了一口茶:“其實那天捕捉到魔力的不止有偵測裝置,我們元素之庭的幾位魔法師之後也都親身體會到了那仿佛山洪暴發一樣的龐大魔力,結合偵測裝置毀壞前的一些零散數據,我們大概猜了一個數字。”
“多少?”薇薇安緊張的吞了一口口水。
“假定那個女孩兒就是龍族,按照生物學者關於龍族魔力與體積比例的調查論文來將體型進行換算的話,那個少女散發出的魔力折算成巨龍的長度大概達到了...”妮可·佩麗深吸了一口氣,報出了一個讓薇薇安直接癱坐在椅子上的數字:
“一萬六千公里。”
“什...”安潔莉卡驚訝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居然達到了一萬六千公里,整個蓋亞,算上海洋的長度也不會超過這個數字。一萬六千公里這個數字很少被人提及,因為蓋亞是一塊泛大陸,航海家們並沒有探索到塞拉比之外的土地,對於每一個蓋亞人來說,這個距離都像是天文數字,而這個天文數字,如今被用來按魔力量測算一頭龍族的大小。
意思就是說,蓋亞大陸出現了一頭能用雙翼把全世界都包裹起來的巨龍?
太魔幻了,太超現實了,以至於安潔莉卡只能感受到震驚,卻沒有任何的實感。她想象不到這麼巨大的龍族在這個世界上會以什麼樣的姿態存在,也想象不到這樣的巨龍能施展什麼樣的神通——畢竟六十米的巨龍就已經能在歷史上留下可怕的影子了,而六十米在一萬三千公里之前,小得簡直能夠忽略不計。
六十米巨龍的魔法能被稱為是奇跡,精靈王埃拉蒂亞在歷史上曾經與六十米級巨龍正面對抗過一次,即使是埃拉蒂亞那個大陸公認的最強者在背靠生命之樹,下面還有精靈軍隊施以支援的情況下才勉強做到險勝那六十米的龍族——不,長度到了一萬六千公里這個級別,用蓋亞上任何一個生命的實力與之對比都像是一種玩鬧,這種級別的龍族不該問它的戰斗力,而是該問這世界上有什麼是它做不到的。
“一萬六千公里...”薇薇安吞了一口口水:“這個規格,這...這確實已經不能算是龍了吧...”
“雖然那個詞我們這些搞研究的魔法師因為覺得荒唐所以從來不會提,但是這次必須把那個詞搬出來用了。”妮可·佩麗無奈地笑了笑:“是神明啊。實力凌駕於眾生之和,盤踞在全蓋亞食物鏈絕對頂點,將人類與其他魔獸,甚至異星人都視若螻蟻塵埃的神明,如果有一個詞能形容擁有這種實力的存在,那只能是神明了。”
“神明...神明?”安潔莉卡沉吟了一下,突然又回憶起了自己的那個夢,是啊,在夢中她不就看到了遮天蔽日的龍翼嗎。
所以說,她手邊的這個雕像...
安潔莉卡的心髒在狂跳,手也在顫抖。因為安潔莉卡突然回憶起來:她之前一直用當做精神支柱來珍藏的雕像,居然與妮可·佩麗畫出的這個少女在輪廓上如出一轍!安潔莉卡很少將那個雕像隨身攜帶,就是因為那個雕像的翅膀很凸出,揣在哪里都硌得皮肉發痛,但現在看看妮可佩麗畫得那位龍少女,翅膀不是與這個雕像的翅膀一樣嗎?
少女顫顫巍巍地從一旁拿起了這個金制的無名之神雕像,送到了妮可·佩麗的面前:
“妮可尊者...我手里的這個雕像...”
拿起這個雕像的一瞬間,安潔莉卡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感受到的威壓。這是來自心理的作用,在這個瞬間,這枚雕像再也不是連名字都沒有的,虛無縹緲的形象,而是一個有著真正凌駕全蓋亞眾生之上實力的神明,真正站在所有生命之上,以冰冷的熱情俯瞰一切,蓋亞大陸的英雄人物輩出,無數風雲人物都曾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可那些人在她面前也只不過是一只只飛過的柔弱蝴蝶。
無名之神,無名之神,她真的是神明,真的是她指引了我,真的是她在絕望中給了我自救的指示,我…被神引導過。
那一刻,她的面前似乎真的有那位無上強大的少女站在面前,對她點頭微笑,對她投來贊許的目光。她不知道這位強大的存在到底在大陸上存續了多久,但一種本能告訴著她:她手里握著的這枚雕像,很有可能代表著整個蓋亞的悠久歷史,這位少女很有可能見證了整個大陸從古至今的花開花落,浪潮起跌。
“這雕像...”妮可·佩麗從安潔莉卡手里接過了這個沉甸甸的雕像,直接當場愣住了,她盯著這個雕像看了好久,才帶著驚異問安潔莉卡道:
“是從哪里得來的?”
“對不起,我也忘記了...”安潔莉卡嘆了一口氣:“很小的時候就在我的玩具箱里了,小的時候王祖總是教訓我亂丟東西,純金很貴什麼的,卻也沒有提過這個雕像到底來自何處。”
“這東西有年頭了。”妮可·佩麗端詳著這個雕像:“這個雕像的存在...足以向我們證明,在我們之前有人見到過那位少女,那位少女的存在不是暫時的也不是突然的,她在很久之前就存在於世了。”
“那麼空間裂縫…”薇薇安盯著畫中的那位少女,依舊顯得難以置信,而妮可只是平淡的晃了晃腦袋:
“除了祂還能有誰呢,手中的資料太少,我們只能猜測是祂,還沒有其他线索啊。”
“第一次異星戰爭里沒有她的身影。”薇薇安敏銳的指出:“意思就是說,她可能就在異星戰爭結束後的一千年間誕生?一頭突然變異的龍族嗎?還是怎麼樣…”
“未必啊,小薇薇安,像是這種級別的存在,想要隱匿自己實在是太輕松了,如果她是這一千年間誕生的存在,那麼一千年來一定會有相關的記載,因為不論她是一開始就這麼強還是逐漸成長到這麼可怕,有著這種能量的存在出沒於大陸這種事,不可能沒有法師留意。”
“倒也是,那麼...”薇薇安皺了皺眉:“現在已經知曉了這樣強悍的存在確有其人,接下來我們能做的是什麼...祈禱她足夠善良幫助我們抹平異星人的入侵嗎?還是祈禱她不會是那種喜怒無常突然毀滅全蓋亞的暴君?”
“她是好的。”安潔莉卡立刻給出了回答,並且對此深信不疑:“她絕對是好的,善良的,我相信這一點…而且,我覺得她可能希望我們自己解決這場戰斗。”
這話說完,安潔莉卡擺了擺手,示意兩位魔法師不要過分糾結她的話語並立刻轉移了話題:“那麼妮可尊者,您想表達的是什麼呢?”
“姆,我們暫且將這個存在稱為神吧,在做了一些調查和討論的情況下,元素之庭的推測是:不論初衷和起因是什麼,最初的異星軍團很有可能就是這位神明招來的。”
“您的意思是說,她的實力強大到足以打開空間裂縫對嗎?”薇薇安問道。
“是的,這也是唯一的可能性了。在這個基礎上,元素之庭想和王廷這邊申請一些經費實地考察異星裂縫,我們正在展開研究,希望以後布置一個能夠觀測整個大陸空間裂縫的裝置,並且研究出能夠關閉異星傳送門的有效辦法,我聽說那群精靈研究了相關裝置,調查之後我們覺得那玩意兒並不普及,在以後的戰斗中我們很可能沒有給魔法師用很長時間和大量魔力關閉異星之門的余裕。”
“我明白了。”安潔莉卡鄭重的點頭:“既然是有利於戰勝異星人的研究,王廷這邊一定會全力支持。”
“謝謝你了,小安潔莉卡,過一陣子我會把具體金額寄過來的。”
妮可·佩麗這麼說完之後就癱坐在椅子上,抬頭看向天花板,長嘆了一口氣:“我之前從來沒想過,自己身為魔法師一直以來所相信的,一直以來所尊崇的,似乎都因為神的存在被證實而徹底改寫,我們到底來自於何方呢?我們的存在又到底是不是受某個無上的存在肆意擺布呢?可以的話,我真想和那個女孩兒聊上一聊,世界真大啊…”
“但我們該找到她吧,如果空間裂縫是因她而產生的話。”薇薇安看向了窗外,幾只會發光的鳳蝶在月下翩翩飛過:“我們需要她來解決危難,這也是她為自己此前的行為負責啊。”
“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安潔莉卡看向了妮可·佩麗手里的金質雕像,腦海中回憶起那個聲音——她一定是一個善良但有著秘密和苦衷的存在,否則不可能會以夢境的方式給她指引,但她又一定是一個謙遜低調的存在,否則不可能讓安潔莉卡在夢里聽到自己的聲音。想到那些事情,安潔莉卡不由得有些想要為那位依舊沒有名字的神明辯護,但她又沒什麼可辯護的,最終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將人王杖拿了起來:
“那麼,現在讓我來看看這根法杖中的記憶吧。”
安潔莉卡將自己微薄的魔力微微導入到法杖之中——這根人王杖堪稱極品法器,只需要安潔莉卡提供一點點的魔力供應,就能給出最熱切最充分的回應。魔力的光輝沿著法杖傳遞,法杖中端的帕帕拉恰寶石與頂端的坦桑石同時散發出了顏色不同的光芒。
“需要我們離場嗎?”薇薇安站了起來,而妮可·佩麗則依舊坐著:
“為了防止出什麼意外,我們還是留在這里吧。”老嫗笑了笑:“而且,我也非常期待聽到女皇陛下講述埋藏在這根傳國法杖里的秘密啊。”
安潔莉卡看著兩位魔法師,隨後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將魔力傳遞至人王杖之中,於是那塵封了無數個歲月的世界,逐漸向安潔莉卡展開。安潔莉卡的腦海中充斥著一道光芒,她能感覺到光芒從自己腦內展開,整個世界的氣氛好像都不同了。
睜開眼,安潔莉卡發覺自己站在一處天寒地凍的地帶之中,面前是一座極高的山。人皇的地理知識學得很好,她知曉這里是哪。
極北之地艾斯蘭德,世界最高點擎天之柱的腳下。
她的面前是三十位穿著著奇裝異服的人,這些人中囊括了現今大陸上的所有種族,人類,獸人,精靈,有翼族,魔族,甚至巨人族,他們組成浩浩蕩蕩的隊伍,隊伍中的職業也非常全面:有戰士,有弓箭手有魔法師,還有治療術士,每個人的實力看上去都絕非等閒之輩。
安潔莉卡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她感覺不到氣溫的寒冷,由此便知曉自己是在魔法創造出的環境之中。在她身邊的這些人用她聽不懂的語言交流著——雖說聽不懂,但有幾個詞和現在還是有點像的,安潔莉卡大概猜測著這些戰士們的意思。
大概是在說死啊什麼的,看神態好像都有點決絕。安潔莉卡猜測他們之後可能就要去這座擎天之柱上和什麼事物戰斗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擎天之柱的頂端閃爍出一股極其盛大的光芒。安潔莉卡循著這道光芒抬起頭,只見閃爍著光芒的透明龍翼遮天蔽日。
那是無名之神。安潔莉卡心里清楚——除了她之外沒人擁有這麼巨大的龍翼。
山頂上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用的依舊是古蓋亞語,但安潔莉卡莫名聽懂了那段話的意思:
“來吧,孤深愛著的孩子們。”
極北之地艾斯蘭德·擎天之柱頂端·創世之宮·祖龍座
護星之龍空零端坐在被稱為“祖龍座”的艾比魯夫原石座椅上。白發如雪一般純淨,容不下一絲瑕疵,與之對應的是黑白二色為主色調的連衣裙。祂坐在那里,不知道是第幾次從短暫的休眠中醒來。對於祂來說睡眠是一種自己可以控制著進入的狀態,並非如凡俗生物一樣會被反復的夢中驚醒而損傷精神,從其他人的視角看去,這位無上強大的巨龍少女就好像是眨了一下眼睛。
祂醒來,因為祂意識到自己為生靈賦予的遺忘權能有著可能失效的未來。縱使祂曾經千方百計地想要將自己的存在從蓋亞的歷史中抹去,這一代的蓋亞生靈們還是發覺了祂的存在。
空零有點無奈,這證明祂一直以來所掩飾的真相終究無法再埋藏下去,至此以後,祂必須站在生靈們面前的局面遲早會發生,到那個時候,空零又不得不面對自己所保護的孩子們,必須面對曾經幼稚的自己到現在仍然沒能解決的問題。
“是歷史的必然嗎。”空零小聲嘟噥了一句,循著意識的某個軌跡找到了那些討論自己的聲音來自何方——空間不能成為祂觀看某件事物的桎梏,少女看到了人王殿中的那個女孩兒——祂曾經幫助過這個女孩兒,而這個女孩兒也沒有辜負祂,成功的救贖了自己,這讓空零很是欣慰。
她們在討論孤嗎?
雖然對自己的存在為生靈所察覺而擔憂,這位有著少女性格的神明還是對她們對話的內容感到饒有興趣。
這里說錯了,孤不是龍,龍的形象是孤參考很多動物的形象生造出來的。
空零看著那幾位人類的討論,突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從前。回到了祂垂聽各個種族領袖七嘴八舌討論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那些年代。一時間有些恍惚。
困意消退了許多,祂側耳聽著這些孩子們的討論,聽到那位有著紫色頭發的少女要求祂解決自己造成的麻煩時,神明少女的面色稍微沉了一下,倒不是生氣,只是有點委屈。
出現空間裂縫又不只是孤一個人的錯。
空零不再看那些人們的交流了。少女邁著有點沉重的步伐走下了祖龍座,踩著小皮鞋走到石頭鋪就的小路左側,左側是一片沒有生命的白地,連影子都不存在,一不小心就會踏入萬丈深淵之中。但空零卻能夠在那里閒庭信步。
很久沒有回憶屬於自己的過去了,索性今天就稍微重新翻閱一遍吧。
空零這麼想著,打了一個響指,這方無盡的白地中便生出了一個又一個金色的光點,那是空零暫且儲存起來的記憶,祂將遺忘的權能分給了生靈們,祂自己保存太多記憶的話,偶爾會被回憶困擾。
當這些光點逐漸匯集到空零的身體之中,這位擁有著無限悠長壽命的少女開始回憶屬於自己,乃至屬於整個蓋亞的過去:
一切是從哪里開始的來著?空零思襯著,隨後將時間敲定在了一萬年之前,祂的記憶沒錯,自己與這個世界共存的時間確實已經達到了一萬年。
蓋亞大陸生靈們與神明的故事綿延了一萬年之久。在一萬兩千多年之前,這塊大陸的文明處在無邊的蠻荒與混沌之中,關於當今生靈的一切都是新生伊始,活躍在大陸之上的主宰是在各種復雜因素和偶然推動而出現在世界上的,可以使用魔法的魔獸與無法掌握魔法的動物。魔獸在這個世界上縱橫著,捕獵動物和更弱小的魔獸,足跡踏遍整塊大陸,用野性,暴力與叢林法則統治著這個世界。
說是統治似乎也不太對,畢竟魔獸們沒有智慧也沒有文明。少有的有智慧的魔獸最多只是建立大一點的群落,但依舊在重復著捕獵和繁衍的生活,即使種群再大,生活也並沒有什麼非常巨大的改變。它們會活動在固定的范圍內,不會離開那些食物來源豐富,水資源也充足的地區,而這也就給了蓋亞大陸的文明一顆發展的種子。
時間的輪盤繼續旋轉,在乏善可陳的日子里,時間流逝了毫無新意的兩千年。蓋亞大陸經歷了幾次大型的自然災害,但這種災害完全不足以熄滅整個蓋亞的生命,大陸上的魔獸們你方唱罷我方登場,每個時代都有強悍到極具統治力的魔獸存在。但越是強大的魔獸越喜歡圈地自封,小型的食肉魔獸被趕出了那些資源優渥的地帶,逐漸成為了小型的獵手,或是其他獵手的獵物。
人類和精靈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這兩個種族是蓋亞大陸上最先開始建立群落的文明。精靈居住在森林之中,依靠著能夠在樹上飛快移動和對魔法的掌握,逐漸建立了自己的立足之地。而人類生活在平原之上,憑借著強大的團體協作能力捕獵著小型的魔獸用以維生,利用獸皮和草編織衣裳,用石頭砍伐樹木,用樹木建造圍欄。
文明悄無聲息的發展,更多千奇百怪的種族開始出現在大陸之上,就好像是變戲法一樣從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地方活躍起來。那之後蓋亞的生靈們便迎來了空零的誕生,\t就像是之前說的一樣,在對庇護的祈求聲和對哀嘆天道不公的哭泣聲中,空零誕生了。祂誕生在生靈們的小聚落之中,而那會兒的生靈們正相信著萬物有靈,祈求著自然中暗匿著的神靈可以庇佑他們,並為此建造了祭壇。
“你們的聲音孤聽見了。此後就由孤來保護你們。”
從虛無之中誕生的少女,赤著腳走下了生靈們的祭壇,隨後祂展開了透明的龍翼飛向蓋亞的各個角落。幫助他們的部落驅散威脅性巨大的魔獸,教導耕種與畜牧,幫助他們分辨可以食用的植物和可以用來養殖的動物。祂操縱天候,讓大家居住的地方能夠風調雨順,祂引來流水,用以灌溉農田——生靈們需要的幫助祂給予了,生靈們意料之外的幫助,祂也無微不至的給予了。
久而久之,空零作為“神”的形象就開始變得深入人心。
而世人們愈是相信空零是神,空零就愈是向“神”的殿堂邁進。直到全蓋亞的生靈——無論是人類,精靈族,始祖獸人族還是原初魔族,以及在當時活躍著的矮人族,靈巨魔,蜥蜴人和在此後的數百年里繁榮出的數十個種族——全部開始在一次次受到空零夸張力量的幫助和引導之後將空零奉為真神,而空零作為神的身份也因此徹底的得到了圓滿。
承載著大陸生靈們一聲又一聲“神明大人”的呼喚,空零逐漸成為了真正的神,無可逆轉,力量無限且不斷沐浴人們的信賴而成長,權能變得足以支配大陸上的一切。到那個時候為止,正是蓋亞與空零的蜜月期。空零也承認那個時候的自己最為幸福,對人性毫無察覺的她被整個蓋亞對她的順從給嬌慣著,在這樣的環境里成長為祂。
大家依托祂的喜怒哀樂而活,生靈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取悅這位少女,乃至整個文明都和諧得像是夢幻的童話。
那時的生靈們真的是一群又一群的孩子,空零說的話句句聽;他們好奇,樂於探索未知,喜歡嘗試些新事物,並在空零這個大家長的監管下和諧共處。各個種族之間互幫互助,和諧共處。家長的面前孩子們不敢造次,即使是相互有不滿意的地方也並無大礙,因為在這位有著白色長發的少女面前他們不應該存在什麼嫌隙。
各個種族在空零的帶領下住到了一起。但可用的土地逐漸沒那麼多了,時不時的有魔獸襲擊生靈的事件發生,這事件證明了彼時的空零還只是知性生物的神,並非全蓋亞的守護神,目睹自己雙翼庇護下的孩子被一個個殺死的空零憤怒的屠殺了數以十萬計的魔獸,並帶領這些人占據了曾經魔獸最活躍的,也是蓋亞大陸最豐沛富饒的土地——就是如今的格蘭沃斯大森林。
與魔獸對決的時候,空零遭遇了祂歷史上遇到的最強對手:名為洪荒的魔獸之神,代表著魔獸們畏懼空零而召喚出的生存意志實體,空零第一次放手一搏,祂與洪荒戰斗了數日,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將魔獸們的神明殺死在自己腳下。
也正是如此,空零陷入了空前的疲憊之中,那時的祂傷得很重,況且即使是祂也會因為高強度的工作以及連續一千年日夜不停的全大陸奔走而疲乏。祂覺得自己需要一場長時間的休息,困倦襲擊了這位無上之神,所以祂陷入了第一次長眠,祂睡在艾斯蘭德,那會兒的艾斯蘭德就像現在這麼冷,空零將自己的身體浸泡在冰帶的巨大冰湖之中,祂傷得太重,所以未做什麼囑咐便無聲的離去,留下懷念祂的孩子們自力更生。
祂睡了二百年,然後被哭聲喚醒了。
驚醒的祂以最快的速度飛回了生靈們的聚集地,看到精美的房屋,看到哭泣的人們,也看到了一排又一排的無名墳墓。祂看到那位名為埃拉蒂亞的女性精靈站在眾生的面前,主持著一場莊嚴的儀式,錯愕讓祂直接降臨在了眾生的面前。
“...怎麼了?”
空零問當時的居民,而那會兒的居民自然在傳說中知曉了神的存在,對於這位回歸的神表示出了無比的尊敬,所有生靈都聚集在了一起,跪在了空零的面前,空零的目光從人群的第一排掃到最後一排——總人口折損了一大半,這讓空零的心髒痛若刀絞,而剩下的那些人大部分氣色卻都很好,埃拉蒂亞跪拜行禮,老老實實地回答空零道:
“回無上偉大之神,我們剛剛結束了一場和魔獸之間長達六十年的戰爭,現在正在舉辦陣亡勇士的追悼會。”
空零看到了失去父親的孩子在啼哭,失去丈夫的女性在低泣,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場輝煌的勝利,但損失也一樣的沉重,無數份沉重匯聚到一起,連空零都忍不住落淚。
祂理解什麼是死亡,但沒有完全理解現在的狀況——眼前的大家似乎確實很傷心,但是總覺得那種傷心中還滿是對明天的樂觀,他們看上去不會將這份悲慟背在身上,但這不符合祂之前對孩子們的認知:
明明有大半的同伴都躺進了土地之中再也不會回來了啊?
“你們失去了重要的人,為何此時卻見不到什麼頹喪呢?”空零無法理解。
“悲傷固然是悲傷...”一位高大的男性人類對空零鞠了一躬,隨後恭順地回答道:“但我們做到了!沒有您我們依然做到了...從此之後沒有魔獸會再來大規模的侵擾了...”
空零沒多說話,祂復活了在過去死掉的所有人。
孩子們不該承受這樣的悲傷——空零看著人們在錯愕中迎接自己失去的同伴重回自己的身邊,突然又陷入了思考之中。
沒有孤的存在他們也成功的戰勝了魔獸群,這是否意味著他們已經可以在沒有孤的情況下好好地生活了?這之前孤一直把他們當成孩子去對待,是不是會限制他們好好長大呢?
想到這里,空零搖了搖頭:
孤應該讓他們獨立生活一段時間,借此鍛煉他們,讓他們能夠獨立處理問題,更加強大也更加獨立,這樣孤以後也不必擔憂自己不得不睡眠的時候他們面對什麼不好的事情,過去的兩百年發生了一些事情,應當足夠讓孩子們獨立長大了,孤不該再跟在他們的身後扶著他們蹣跚學步了。
但就這麼離開總歸是不好的。空零看著錯愕的人們,人們也看著祂。無論是剛剛被復活的人們還是剛剛還在哭泣的人們這會兒都有點恍惚,而在這份恍惚之中,空零選了個空地。
用手指刺破自己的胸口,忍耐著劇痛,用指甲挖出了自己心髒的一塊碎片。
將心髒的破片埋進土壤之中,又找了一顆樹種,埋下去之後便有一棵巨樹破土而出,這棵樹閃爍著淡淡的熒光,根須蔓延在土壤之中,劃定了遠古格蘭沃斯大森林的地界。樹木長出來,吸引了大大小小的動物,和前來捕食的小型魔獸,土地變得極其肥沃,適合大多數植物和農作物的生長,一個大型生態圈因此建立。
“在這顆樹的庇護下你們不會被強大的魔獸入侵,食用這棵樹上的果子可以賦予你們以及你們的後代避免生命終結的力量。”空零扶著這棵樹解釋著,同時踉蹌了兩步,感覺舊傷未愈的身體又有些搖搖欲墜——親手挖破自己心髒用以培育事物這種行動無論怎麼說都有點過激了,但這不打緊,這之後祂有的是時間去恢復。
祂給這棵樹起名為卓因,直到現在,卓因都是精靈族的生命之樹。
此後空零沒有浪費自己流出的血,祂用心髒之血創造了世界上的第一條龍,那是實力可怖的原初之龍,有著覆壓眾生的可怕力量與對祂的絕對忠誠,空零給祂起名叫蓋亞,並命令蓋亞在世界上巡弋,保護孩子們不被某些祂未能及時發現的恐怖給盯上,同時也教導生靈們將巨龍蓋亞視作自己的化身去對待。
巨龍發出了長吟,飛向了遠方,開始了對大陸的巡游。
做完這些事情的空零又找了個地方沉睡。這次祂睡了很久,時間長達五百多年,這五百年里祂變得更強,將身上的傷勢全部修復,但也因此變得經常需要一定周期的休眠以調整自己的身體狀態——祂發現如果自己不用很長的時間去睡眠的話,自己的身體可能會變成孩子們理解不了的樣子,祂還是希望自己維持這幅少女的模樣。
醒來的時候,祂回到了生命之樹下,這里已經被許多大樹包圍。祂四處走動,隨後這里的居民來迎接祂。空零先是與他們攀談,隨後稍微感受了一下格蘭沃斯大森林,訝異地注意到了一個事實:在這里居住的生靈只剩下精靈了。
“其他的人呢?”空零不解的問。但沒有得到回答。
“其他的人呢?”空零又問了一遍,依舊沒有得到回答。空零於是閉上了眼睛查閱了過去五百年發生的事情,無上之神驚訝的發現了精靈族的自私——他們發動了戰爭,驅逐了精靈之外的所有種族。
作為全蓋亞最強大的種族,精靈做出的事情讓空零費解。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空零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里甚至不是單純的憤怒,還夾雜著強烈的疑惑。
“土地...”精靈族的領頭人埃拉蒂亞是一位有著瀑布般順滑長發的女性,頭上帶著花冠那會兒還沒有現在這般睿智沉穩,哪怕質問她的人是無上之神,她也沒有掩藏自己對其他種族的不悅:“土地的數量不夠,食物也不足以供養這麼多的人,而且...”
“而且什麼?”空零壓抑著心里的怒氣——卓因果實的力量能讓人避免壽命限制帶來的死亡,可以在外圍架構出與空零力量所差不多的結界來抵御攻擊,但一旦離開了卓因的樹根所覆蓋的范圍,生靈就依舊只是普通的生靈而已,會輕易的被殺死,會生病受傷,也因此會遭遇更多的生離死別。
“而且當年的魔獸戰爭...精靈族付出的最多,我覺得我們的族人更有資格享受生命之樹的恩澤...”
“誰都沒有付出什麼,精靈沒有損失,你們失去的孤都為你們拿回來了。”空零給出了冷淡的回答。
明明死去的人都已經被復活了,精靈族居然還要強調付出嗎?明明都是為蓋亞大陸知性種族的生存而戰,為何要分出彼此來呢?這正是空零最為憤怒的點。
“那按您的說法,被趕出去的種族也...沒什麼損失吧?因為戰爭死掉的人只要復活就好了,他們重新建立的領地只要您再栽培一棵生命之樹就和我們一樣了啊?您...沒有生氣的道理吧?”
埃拉蒂亞看上去依舊不太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錯在哪里,她的辯駁雖然猶豫,但看得出她對自己的觀點沒有一絲動搖,甚至空零能察覺的出,在埃拉蒂亞最深層的意識里,精靈才是該在蓋亞大陸上繁榮的唯一種族,其他種族都卑劣無用,沒有存在的必要。
“回答得好,那麼你們這樣的種族也沒必要享受生命之樹的恩澤了。”空零冷酷的回答了那位精靈少女,隨後舉起左手,用盡全力在生命之樹上劈了一記手刀。
那之後生命之樹上的光芒頓時黯淡了許多,庇護生靈不死的力量,以及張開超級守護結界的力量都被空零以左手徹底抹除了,那之後生命之樹便不再能夠賦予精靈族無限活力,讓精靈這個種族即使不會衰老也會被逐漸加重的虛弱和隨年齡增長的患病概率給遏制,同時這棵樹也不再會結出能讓人吃後便獲得無限生命的果實。
是復活的原因嗎?是因為死去的人能夠回來...才讓他們忘記了失去的滋味,忘記了擁有的可貴嗎?看著那顆生機盎然的生命之樹,空零在心中產生了疑問,隨後又確認了這個想法。
神明少女在心中暗自立下了不再復活生靈們的誓言。
空零離開了精靈族的土地,走到各個種族用幾百年的時間里建造的土地之中。生靈們歡呼無上之主的回歸,但很快又重新投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文明到此時已經完全發展成型了,國家這個概念變得無比深入人心——空零欣慰地發現即使依舊要面對生老病死,那些組成國家的孩子們生活的也很棒,他們建立了高大的建築,開始享受更加多種多樣的生活,對魔法的使用也逐漸熟稔,於是祂開始在各個種族之間逗留。
那會兒的空零喜歡接受各個種族送來的禮物,祂現在穿的這套連衣裙就是幾大種族聯合打造的款式,在距現在的蓋亞幾千年前的大陸上,空零這套著裝的款式非常非常前衛,穿起來也非常舒服。除此之外空零還收到了其他的小玩意兒,龍形的雕像,寶石,各種各樣的華服,可以用來解悶的寵物,那會兒的空零也很快樂,但各個種族與精靈之間的摩擦總是不停歇,這讓空零有點心煩。
但祂當然不忍心抹除精靈族——這個種族比空零還要古老,是蓋亞能夠有如今這般繁榮的最大功臣,就算空零責怪他們,也沒辦法真的去實施暴力。更何況其他種族已經適應了在自己土地的生活,生命之樹的權能也被祂剝奪了回去,再去強行干涉現在各個種族的事務,會顯得祂有些過於麻煩了吧。
空零最終只是隨便找了個地方建造了宮殿居住。但安居下來還沒多久,祂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祂自己的力量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強大到即使祂什麼都不做,對周圍的生命也會造成影響。
只是在某一個地方駐足太久的時間,就會擴散出一個無形的力場:被空零本身的權能所影響,這世界的一部分生靈開始出現了詭異的變異:很多他們變成了它們,被影響的獸人分支出了所謂的邪獸人,邪獸人的形象與獸人相仿,但皮膚是黑色的,五官也丑陋。它們更富有生命力,也更狡猾貪婪,對蓋亞大陸的影響相當惡劣。
除此之外,在蓋亞上誕生的新的種族也讓空零感到了害怕:一些種族的新生兒畸形,有人早上出生晚上便衰老而亡,也有人即使過了許多年也絲毫看不出衰老的跡象。有翼族是在這段時間里誕生的,是諸多畸形種族中最為穩定的一族。
而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恐怖影響之後,空零立刻抽身離開了生靈們聚集的地方。懷揣著復雜的心緒,祂在極北之地艾斯蘭德的冰帶處安家,祂建立了一個離生靈足夠遠的居所,用了很長時間在敲定一個即使自己釋放力量也不會對生靈有太大影響的高度,依照那個高度造了山峰,在山頂造了宮殿,那就是現在的擎天之柱和祖龍座。
自覺不能再輕易回去的空零選擇又一次開始了沉睡。這次睡了四百年,再回到大陸的時候,整個蓋亞滿目瘡痍。生靈們爆發了激烈的戰爭,各個種族都有參戰,強大的魔法互相碰撞,將無數的土地化為了無法被開墾和使用的焦土。當空零回到大陸上的時候,已經有億萬生靈陷入了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的局面。
“戰爭...?”
空零沒法理解戰爭的理由——明明大家過得都很好,明明蓋亞的資源對於現階段的生靈來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他們還是打了個血流漂杵,祂不懂,但祂知道那些被魔法的力量灼燒到枯萎的土地必須被修復。空零因此在大陸的各處嘗試復原那些土地,並為戰斗到不可開交的各個種族劃分了資源與土地。
空間裂縫就是這個時候大規模產生的。在空零的認知里,只要祂使用的力量過強,空間就會被撕裂,但那時的空零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之外還有世界,只將外界視為無盡的虛無,將蓋亞視為虛無中唯一擁有生命的孤島,所以也就沒有留意空間裂縫,只是囑咐生靈們不可再繼續爭斗,此後便沒有敢在大陸上久留,重新回到了祖龍座上。
祂用了很長的時間調查戰爭的原因,但在將各種事件都被祂如同翻閱電影一樣閱覽了一遍之後,空零依舊不是很明白。
只是因為土地嗎?只是因為言語上的冒犯嗎?只是因為種族的不同嗎?只是因為搶獵物,搶資源嗎?
戰爭的理由里甚至有爭奪自己恩澤和寵愛,這讓空零更加疑惑了:祂對每個人明明都是同等的寵愛啊。
孤不明白。
在這樣的疑問之中,時間又逐漸推移,生靈們繼續發展,大小規模的戰爭還是會偶爾爆發個幾次,剛開始空零出面調停的時候大家都還是會默不作聲的偃旗息鼓,但久而久之的空零便聽到了各個種族在抱怨其他種族所做的事情,擅自派兵四處閒逛也好,搶奪本來由其他種族先發現的稀有資源也罷,抱怨的理由林林總總,但說到底都是想讓空零來行使制裁的權限,而空零自然不會這麼做。
從祂的角度來看,各個種族都是蓋亞的一分子,發現的每一個資源都是蓋亞的共同財富,根本沒有理由為這樣的事情而喋喋不休。實在不堪其擾的空零干脆又睡了一覺,不接見任何種族前來求見的人們。
而卡俄斯人也就在這段時間里就出現在了蓋亞大陸的歷史之中。
空零再次醒來,發現這一次自己的大陸出了大亂子。從空間的裂縫里衝出了一群張牙舞爪的怪物,無差別地屠殺著自己的孩子們。護星之龍很快就從憤怒中冷靜了下來,明白如果以自己的力量泯滅所有入侵者,對於整個大陸而言無疑又是一場浩劫一般的災難——祂很快就理解了現狀,知道如果自己突然發力毀滅所有入侵者的話,可能會造成更大的空間裂縫出現,保不齊世界之外還有更可怕的異世界。
所以祂費了很大的力氣創造了十余個神之使徒。那會兒的祂雖然非常想親自回到大陸上看看祂的孩子們,但最終卻因為種種顧慮而選擇焦急地坐在祖龍座上等待結局:自己對於大陸的無形影響尚且不談;那麼多的人死在了這片土地之上,人口的損失甚至僅次於當年與魔獸的戰爭,這種情況下祂必然會聽到許多關於救活死去之人的禱告,而空零顯然還沒忘記當年在精靈族發下的誓言。
況且,在經歷了過去幾千年的種種事件之後,祂也明白了:如果這次貿然將人們復活過來的話,這世界會混亂到超越祂的所有想象。
而那個時候卡俄斯世界因為蓋亞這邊空間裂縫實在太多又太大的情況下,入侵來得比這一次還要迅猛,甚至於連卡俄斯世界的神之使徒也加入到了蓋亞的戰場上,與空零所創造的神之使徒戰斗到雙雙隕滅,沒有一個剩下。
那場戰爭打了很多年,當時的蓋亞用了好長時間才從內斗中回過神來對付異星人的進攻,剛開始丟了很多很多的土地,隨後也在神之使徒的幫助下開始了大規模的反擊,到最後一場將異星人驅逐出去的戰斗中,神之使徒們互相廝殺,最終一個都沒有剩下,蓋亞人將卡俄斯世界的人趕回了最大的異星之門背後,戰爭宣告結束。
空零於是開始著手修補一些大到無法忽略的空間裂縫,同時也以極高的姿態回到了大陸。
祂以統治者的身份君臨天下了。
異星人入侵距今過去了1535年,蓋亞世界打贏這場戰爭用了10年。
1525年前,空零正式以統治者的姿態駕臨蓋亞世界。
不想再看到戰爭,流血,不想再聽到分歧的聲音,也不想再看到因為生活中的未知與意外而承受悲苦的人們。所以空零以護星之龍的翅膀遮蔽了蓋亞人通往未來的蒼穹。
既然大家會因為不同的價值觀而爭斗,那麼大家便來信奉孤的價值觀。
孤認為好的,你們便順從。孤認為糟糕的,你們便摒棄。
既然孤不在的時候大家會爆發爭斗,那麼孤便監視著各位,任誰想要挑起戰爭,都會在孤的制裁面前後悔。
孤覺得學習那些虛無縹緲的知識和藝術只會讓你們每天杞人憂天,你們不要再去深入研究了,只贊頌孤的光輝就夠了。
信奉孤,為孤建造神殿,向孤奉上祭品。最虔誠的自然會得到獎賞。無論是免於死亡還是強大的力量,只要虔誠的向孤祈求,孤會慷慨的給予回饋。
以這樣的理念統治著蓋亞大陸的空零,像模像樣的管理了全蓋亞大陸的生靈們四百二十年,那是被空零徹底抹除的歷史,在那個年代被稱為蓋亞大陸的祖龍紀元——這也是為什麼在元素之庭賢者之前,從來沒有人追問過世界的本質以及空間等事物的存在,因為空零覺得那些東西是沒必要的,對好好生活沒有幫助。
但空零並沒有一直注視著祂管轄的世界,而是在將簡單的律令頒布好之後又一次陷入了睡眠——祂不是負責任的統治者,這毋庸置疑,空零自己也承認。總之睡著的祂依舊在以翅膀庇護蓋亞的天空,以至於信徒與罪人都能夠得到獎勵或責罰,沒有人敢違背空零的意志,蓋亞的生靈用幾十年的時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用一百年的時間學會了曲解空零的旨意,又用幾十年的時間將對空零的信仰徹底變成向同大陸人施加虐待與欺壓的邪惡。
對空零懷揣最虔誠信仰的那些人建立的空之神殿,權力足以干涉王政與皇權,當空零陷入了周期為百年以上的漫長睡眠,那些家伙對於空零話語的解讀以及神之意志的代行便更加無法無天。死在剝削之下的人不計其數,當空零重新醒來的時候,意識到了人性的貪婪帶來的惡究竟有多麼可怕,終於大開殺戒,將其中一個信仰扭曲得最嚴重的種族——那個種族多是植物化身成的生命,名為自然之靈——給抹殺掉以警告全大陸這樣做的後果。
隨後祂開始了更加嚴苛的統治。這統治又延續了一百多年,壓抑著的生靈們的憤怒逐漸累積,累積,而空零對此卻渾然不覺,從表面上看,生靈們甚至過得很好,豐衣足食,不必擔心生死,對空零來說這樣的生活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而最後,生靈們組織出了最強的冒險團登上擎天之柱,這才有了驅逐神明之戰。
作為被驅逐的對象。名為空零的少女坐在這把屬於祂的祖龍座上。用了很長的時間去翻閱過去幾千年的時光,只覺前塵如夢,坐在祖龍座上很久,起身之後做了一組深呼吸,仿佛這樣就能將過去幾千年堆壘在她身上的哀愁與傷感全部祛除。時間哀愁了祂的氣質,長久以來的與世隔絕加重了祂對於這個世界的迷惑,當祂最終醒悟,在數千年的時間里堆積出的後悔讓祂幾近窒息。
在空零身上流過的歷史是這麼的漫長,漫長到即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護星之龍也總結出了經驗教訓。此時坐在祖龍座上的這位少女,正用屬於自己的方式與蓋亞的生靈們和諧共處。這是祂的堅持也是祂的謹慎,束手束腳的無上之神,又愛那些生靈,又生怕自己又帶去傷害。所以祂坐在祖龍座上,所以祖龍座在全大陸最冷的位置。
直到那些生靈們的反抗軍站在自己的面前時,祂才意識到自己面前站著的再也不是最初的那些幼小又天真,單純又簡單的原始生靈了。
他們和她們,都已經長大了。
“相比之下,孤倒像是沒成熟的那一個嘛...”空零扶著自己的額頭,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