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篇章,第十七章:謳歌生命吧,謳歌吧,生命(魔族劇情&盜賊與魔法師少女的觸手凌辱起始)
魔族之島塞拉比·廢之荒野
從龍棲森林繞路,在空中繞開異星士兵可能會經過的地帶。赫斯提亞與波塞冬重新回到了廢之荒野。
異星士兵在處決了阿芙洛狄忒之後繼續以浩浩蕩蕩的姿態行軍,穿過龍脊森林之後襲擊了魔族的邊境城市許德拉。而這個城市在准備不及時的情況下遭受了近乎滅頂之災,活體魔炮轟碎了許德拉不算堅固的城牆,異星士兵攻入了殘破的城門,並以獸欲蹂躪了城市里的所有居民。按常理來說,不同世界的居民應當有著完全不同的審美,可不知為何卡俄斯人非常熱衷於凌辱蓋亞世界的少女,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麼,但許德拉城僅僅在半日之內就化作了淫靡的地獄。
許德拉是魅魔茜拉的故鄉,這里有著數百位容貌與身材都相當上乘的女性魅魔,除此之外其他的魔族女性也都有著不錯的容貌,這也直接導致了異星士兵將來到蓋亞的“見面禮”全都送給了這座城邦。魔族少女們的悲慟慘叫響徹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異星人操著完全無法聽懂的語言和詭異的嘶吼將粗長的生殖器官插進了每一個少女嬌嫩的身軀。
而在沒有前戲的情況下,巨大肉棒的貿然插入讓這些魔族的女孩兒根本無力承受,若是魅魔族或許可以少受一些苦,但對於其他的魔族而言,被異星人的肉棒插入簡直如同將刀子捅進她們的身體里剖割一樣。那一個個或成熟或稚嫩的身體被按在怪物的胯下蹂躪,與有翼族的情況相似,而在殘暴程度上要更勝一籌。
侵犯的旋律在魔族城邦的邊緣不斷回響,異星人的行軍進度隨著在許德拉城的宣淫而被大幅度放緩,但即使如此也無法改變那里的居民正在承受著地獄一樣生活的事實,僥幸逃脫的流民逃散向塞拉比的每一座城市,將恐怖的情緒傳播到了各個在比較邊緣的城市。而魔王的諭令這會兒也終於送到了各個城市之中,
在魔王的命令之下各大城市的負責人開始了對流民的接收,並且開始了對異星人進攻的預防。魔族不像是獸人族那樣高度軍事化,但即使如此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做出了最快的反應,等異星人的前哨部隊來到魔族的第二座城池之前時,發現那里的城門已然緊閉,弓箭手與魔炮都已經在城牆上嚴陣以待。
自尼米亞斯集結的部隊,已經湊近了異星軍團的側翼,准備好與這支異世界的軍團展開戰斗——在評估了塞拉比的戰略縱深之後,卡俄斯世界又派出了三個軍團對這座龐大的島嶼進行進攻,如今已經全部衝出了遺忘礦坑,以被攻占的許德拉作為基礎,開始籌備對魔族各大城市的進攻。
兵貴神速,異星士兵不會在一無所有的廢紙荒野浪費時間,大量的異星士兵以全速向許德拉方向聚集,也正因如此,這個龐大又荒蕪的曠野此刻又一次回到了往昔的寂靜。
今日塞拉比的天氣並不晴朗,陰沉沉的,密布的雲團從無盡之海一路蔓延到尼米亞斯,這也讓本就沒什麼好氣色的廢之荒野顯得更為形容憔悴。蒼白的土地之上流過追趕著雲朵的風,風中偶爾有幾只小動物鑽破土壤在地表徘徊。此處的安靜與遠處許德拉的喧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無聲無息地告訴每個人:塞拉比很大,世界更大。
干枯的大地之上,兩只獅鷲撲動著翅膀緩緩下降,最後停在了廢之荒野的中央。
“我背著你走吧,赫斯提亞。”
蓋亞事務所處精銳組的成員波塞冬,這會兒滿臉陰郁的從獅鷲上跳下。他揮了揮手,獅鷲便找了個陰涼合適的位置自行休息——這種動物一旦認定了主人之後便不會離開,所以只需要記住將它們放在哪里之後就可以不必再費心看護。
波塞冬翻身跳上赫斯提亞的獅鷲,將那位面色消沉的少女給抱了下來。
赫斯提亞沒回話,過去幾年也有被波塞冬抱出戰場的經歷,她心里清楚波塞冬雖然是個好色的男人,但此時的動作絕不會有雜念,所以也只是任憑男人將她抱下獅鷲。
“動作慢點,小心點兒腿。”波塞冬嘆了一口氣,手上的動作就好像是在對待價值連城的易碎瓷器,將光系魔法師輕放在地上之後,少女先將體重移轉到未曾受傷的那條腿,再慢慢用兩條腿支撐自己的身體,被弩箭射傷的位置還在痛。雖然傷口經過治療術士的處理已經不會再惡化,但來自骨骼的疼痛還是讓她行動多有不便。
被波塞冬抱到地上之後赫斯提亞沒有說話,她四處打量著,眼神沒有焦點,像是死了一半。
“...”
波塞冬沉默了,他知道赫斯提亞在找什麼,事實上他也在尋找。兩個人沒有直接飛到遺忘礦坑就是因為這個:這兩個冒險者的內心都存有僥幸,都暗自希望異星人只是侵犯了阿芙洛狄忒而已,最糟糕的情況也只不過是把阿芙洛狄忒像是魔王那樣掛在身上當成了肉鎧,為了確認心中這份幻想,兩個人循著昨日的記憶在廢之荒野上漫步。
“不用了,謝謝你…”
赫斯提亞拒絕了波塞冬背她的提議,聲音也沒什麼活氣。她一瘸一拐的在廢之荒野上走著,步伐踉蹌又倔強,她體型本就纖細,這會兒更是搖搖欲墜,好像一股風都能把她給吹倒。
波塞冬看著赫斯提亞的背影,痛苦的嘆了一口氣:他從來沒見過這個光系魔法師如昨晚和今天這樣脆弱過。
作為精銳組的一員,赫斯提亞向來都是以活潑知性著稱的。她很少有不開心的時候,正常來講,像是這麼大的少女總是會被很多沒來由的壓抑心緒所糾纏,一個月也總是有那麼幾天變得沒有耐心。但赫斯提亞卻總是像她操控的光系魔法一樣活力四射,工作的時候她足夠認真,但在工作之外她卻是最喜歡和精銳組的其他成員進行互動的一個。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以平和的心態處理,和哪位戰友都能熱情真誠的交流,好像將給人帶去積極心情當成了自己的工作。她是蓋亞事務所的開心果,和她聊天總是會被她的快樂所感染,也會被她的溫柔與不卑不亢所打動,哪怕是出身卑微的人,也能在赫斯提亞的語言和動作中找到一份平等。
宙斯他們喜歡叫赫斯提亞富家小姐,只是誰都知道:富家小姐這個詞用在赫斯提亞身上根本不是一個蔑稱。
被以富家小姐形容的女孩兒一般都有著刁蠻跋扈又不尊重的性格,但那種性格的養成一般都來自於雙親因為富有而對其他人的輕視——大概只有暴發戶的家庭才會對孩子灌輸自家從來都高人一等的概念,那些父母對下人呼來喝去,對平民頤指氣使,自信金錢堆壘出的高塔讓他們與國王一樣高貴,這樣家庭里教育出的大小姐根本不可能懂得尊敬。
赫斯提亞的家庭不一樣,赫斯提亞的家族富了一百多年,幾乎已經成了楓葉城的第二個統治者,但從赫斯提亞的曾祖到父親,全都是溫文爾雅又知書達理的儒商。他們將赫斯提亞真正的教育成了一個禮貌優雅的富家小姐。教導她在任何時候都不要失卻了端莊和禮貌,無論任何時候都要保持樂觀,為身邊的所有人帶去溫暖。
他們給了赫斯提亞足夠的尊重和自由,即使在十七歲那年叛逆的赫斯提亞拒絕了父親為她安排的前往王都魔法師協會任職的道路,毅然決然的加入蓋亞事務所做危險的冒險者。赫斯提亞的父母也沒有過多的阻攔,只是一邊確認著赫斯提亞的念頭是否是一時興起,一邊囑咐赫斯提亞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下與人為善。
平常的赫斯提亞會在氣氛最凝重的時候站出來說一些寬慰的話語,危難之時她也會以樂觀的心態做出表率。即使是在薩索斯那足以毀滅一切的狂暴攻擊面前,赫斯提亞也沒有慌亂或嚎哭。而只是一邊竭盡所能的釋放著防御魔法,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裝,在心里默默地向父母道歉與道別。
但這會兒的赫斯提亞——波塞冬凝重地看著少女的背影,只覺得這個姑娘褪去了所有優雅或俏皮的光輝,展示出了精銳組甚至她的父母都未曾見過的另一面。她失魂落魄,走路姿勢稍微有些別扭,腦袋也微微耷拉著。看她身邊縈繞著的氣質,波塞冬會覺得不是腿傷讓她步履蹣跚,而是肩上壓著的悲哀讓她無法自如行走。
快步跟到了赫斯提亞的身邊,波塞冬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赫斯提亞的肩膀,示意這個少女“我陪著你呢”。
該說的話,在魔王寢宮都已經說盡了。
昨天夜里的魔王寢宮,AO接見了這兩位對於魔王甚至整個魔族都有恩情的冒險者。
不死的魔王將身體與內心的痛苦用魔王禮服掩蓋住,好整以暇地坐在她的辦公椅上。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面對這些名滿天下的冒險者,看著走入寢宮的兩人,AO表情里露出了一絲疑惑,隨後這份疑惑就轉成了心底的嘆息——她記憶里當時陪著茜拉一起救她的冒險者有三位,如今來見她的只有兩位。
是因為朋友的死而不想見我,還是已經...
無論是哪個原因都讓人心里不是滋味啊…魔王思襯著,客氣地請兩位冒險者坐在她辦公桌的對面。
“從我私人的角度感謝你們。”在兩位冒險者沉默著坐下之後,魔王站了起來,對著這兩位可以說是遍體鱗傷的冒險者深深地鞠了一躬:“謝謝你們救了我。”
縱觀AO的悠長生命,這是她第一次向前任魔王之外的人鞠躬。
“魔王大人...”赫斯提亞的喉嚨已經哭啞了,眼睛也是腫的,但依然沒忘了答禮,她在波塞冬的攙扶下起身鞠躬,隨後才對AO說道:“這是我們冒險者該做的...看到您安然無恙地坐在這里...我們很開心。”
“辛苦你們了。”AO笑了笑,雙方又重新坐回椅子上,仆人送來了熱茶款待,魔王AO親自為這兩位冒險者斟茶。搞得這兩個冒險者有點無所適從,雙方互相客氣了幾番之後氣氛又沉默了下來,在寢宮的這三位都不在狀態,魔王低頭抿著茶水,赫斯提亞盯著茶杯里的茶葉不說話,最後還是波塞冬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我們肩負著人族女皇安潔莉卡·康斯坦丁陛下的委托而來。”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看著AO,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他的眼神空蕩蕩的,好像丟了魂似的,聲音聽上去也干巴巴:“為了對抗在全大陸都出現的異星敵人,安潔莉卡有心將蓋亞的各個種族結成聯盟。”
“我知道了。”AO這話不僅是表達她知道了波塞冬帶來的消息,也通過這兩位冒險者的反應踩到了那位阿芙洛狄忒究竟走向了什麼樣的結局。她在心里為那勇敢的魔族送去了感謝、稱贊和祝福,隨後又看向了波塞冬——AO嬌小的身體坐得筆直,這會兒的魔王依舊是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
“人王殿換了主人嗎?”剛剛波塞冬的話讓AO感到疑惑。
“是的,不朽人皇奧卡姆已經去世了。”赫斯提亞回答道:“現在坐在人王座上的,是他的孫女安潔莉卡。”
“這樣啊...”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AO的身體頹了下去,她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她欣賞奧卡姆,打心底覺得那個男人無論是作為王還是作為魔法師都是魅力四射的類型。兩個國家之間頻繁的貿易往來也讓這兩位王在過去有過非常多的密切交流,如今又一位熟悉甚至有點好感的故人去世,讓魔王感覺心里相當不是滋味。
命運竟有這般無情嗎?
“我知道了,那麼如兩位冒險者所見。”從那份傷感中掙脫出來的魔王看向了赫斯提亞與波塞冬:“異星人的鐵蹄已經離魔族的城市越來越近,很抱歉我不能立刻答復結盟的要求,大敵當前,我的注意力會更多的放在那些異世界來的入侵者身上。”
“可...結盟明明可以幫您更好的解決外敵入侵的問題呀。”赫斯提亞不解的問道:“明明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
赫斯提亞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無論如何,一個統治上億人口的王者應該都不會喜歡自己被這麼直截了當的質疑,她促狹的低下了頭,慌慌張張的道歉,而AO只是微微擺了擺手,語氣很溫和:
“種族之間的結盟需要開好久的會才能磋商出具體的方案,如果我的理解沒有錯的話,這是一次涉及整個大陸的聯合。”AO嘆了一口氣——她本來什麼都不打算說,可是看到赫斯提亞身上的那些繃帶與細小傷痕之後便心軟了下來,像是給孩子解釋淺顯易懂的問題一樣慢條斯理地說道:
“結盟本就不是能夠一口答應下來的提議,親愛的冒險者。”AO頓了頓,看著赫斯提亞那魂不守舍的表情,知道這姑娘現在恐怕腦子里什麼都沒有想,但即使如此她還是將自己的顧慮與兩位冒險者全盤托出:
“軍隊的指揮權,不同種族在彼此領土的活動管制,戰爭中的兵力分配,各邊境對彼此種族的開放,資源的分享,這些都是聯合後必須商議的問題。除此之外,即使朕現在答應了結盟,其他種族的軍隊依舊無法立刻來到塞拉比解決那些前進的異星軍團,當務之急是解決島上的入侵者,結盟是可以答應的,但是也是需要被延後的。”
“嗯,非常抱歉...我沒考慮那麼多...”赫斯提亞低下了頭:“總之我們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能請您答應...”
對於這會兒的赫斯提亞而言,她在簡單的治療之後就趕往銳角聖堂求見魔王AO的原因無非有兩個:
第一,確認阿芙洛狄忒拼上性命去做的事情確實有成效,魔王確實回到了寢宮並已經可以自如行動。
第二,完成任務。將結盟的信息傳遞給魔王,從蓋亞事務所的角度去考量,她想盡可能的促成聯盟的結成。
在確認魔王確實成功的被救下來的情況下。赫斯提亞自然希望魔王能夠同意安潔莉卡女皇的要求。也是因為阿芙洛狄忒的死讓她稍微亂了分寸,在腦海中,赫斯提亞會不由自主的將阿芙洛狄忒的死與促成蓋亞聯盟一事劃上等號。
“我知道,我知道。”AO的語氣里依舊帶著安撫的味道:“冒險者們,我並沒有說不結盟,只不過這件事情的優先級沒有對付那群異星軍團來得高,在解決了異星人的麻煩之後,我會與那位新任人皇細致交流這些問題的。”
“我們明白了。謝謝您。”波塞冬點點頭:“說到驅逐異星人…其實我們此行就是來幫您解決這里異星入侵的事態的。”
“嗯?”AO抬起了眸子看著波塞冬,眼神略顯驚奇:“你們怎麼解決呢?”
“正面戰場還是得交給您麾下的軍隊,至於我們會切斷它們的來路和退路。”波塞冬從懷里掏出了誘導裝置放在手中:“通過這個東西,可以實現關閉異星之門的目標,阻止它們繼續向塞拉比增兵。”
“看上去是精靈族的工藝。”魔王盯著誘導裝置看了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朕現在知道你們的行動思路了。很值得敬佩啊,真不愧是名滿天下的蓋亞事務所,居然比我這個魔王還要先一步准備好了應對異星人的入侵。”
“這件事上我們還需要魔王大人稍微幫幫忙。”波塞冬說道:“需要您派出部隊來協助我們前往異星之門的所在地,確保我們可以關閉異星之門。”
“嗯。”AO站了起來,在房間里走了兩步,到她那華麗的書架旁站定——雖然想要盡量表現得沒有什麼異常,但步伐還是顯得有點踉蹌。而在那踉蹌的步伐中,AO的身軀也顯得相當無助和嬌小。
波塞冬和赫斯提亞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對視了一下,然後也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他們知道魔王也不容易,要在剛剛從那種絕望的羞恥中解脫出來的情況下立即投身於工作,這有多難他們心里清楚,雖然看上去依舊威嚴穩重,但這位少女的內心究竟有多少憤怒與悲傷呢?兩位冒險者不願細想,只不過心中頓時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也就在這個時候,AO從書架下方的一個抽屜里找出了一枚相當華麗漂亮的紫色寶石,將寶石放在手中後,AO念誦了一段咒語。
稀有金屬和彩寶都可以作為儲存魔法的容器來使用,越是華貴的寶石儲存魔法的效率就越高。此刻魔王正將一個法術刻進這塊紫色的寶石之中,那塊寶石逐漸的散發出光芒,光芒中,魔王的表情復雜,似乎那寶石讓她想到了許多事情。等那寶石的光芒斂盡,AO慢慢地走到赫斯提亞的面前,將寶石放在了赫斯提亞的手中:
“大規模的長距離行動難免容易引人注目,帶著這塊寶石吧,危難的時候向寶石中注入魔力,會有人來幫忙的。”
這話說完,AO又輕拍了一下赫斯提亞的肩膀,對那位消沉的光系魔法師說道:“振作起來,冒險者,朕理解你的悲傷,生命以開始與結束告訴了我們一個個道理,越是悲傷就越是要堅定的前進,這是對每一份離別的珍重。”
“可是,魔王大人...”赫斯提亞被說中了傷心事,眼圈立刻就紅了,她用很長的時間控制自己的眼淚和表情,終於還是忍不住在魔王的面前掩面痛哭了起來:“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抱歉魔王大人,我們失態了。”波塞冬抓住了赫斯提亞的手腕,咬著嘴唇起身要走:“我們這就離開,准備著手去解決異星之門,明天會再來見您一次。”
“無妨。”
AO嘆了一口氣,從一旁找來了華麗的水晶高腳杯送到兩位冒險者的手里:“就讓她在這里說一會兒吧,全都說出來會舒服一些。”
魔王像是位貼心的姐姐一樣為赫斯提亞倒了一杯酒,還遞了手帕,而這位光系魔法師則是一直攥著酒杯,喝了一杯之後又倒了一杯,但沒有繼續喝,只是一直發出嗚嗚的哭聲,一邊哭回憶著和阿芙洛狄忒在一起的往昔。一旁的波塞冬扶著額頭不住嘆息,連魔王都忍不住濕了眼眶,三個人就這麼聊了一陣子,直到門外的禁衛軍傳話說幾位將軍在銳角聖堂大殿等待接見的時候,魔王才安排赫斯提亞與波塞冬住了銳角聖堂二樓的房間。
要說的話都已經在昨天那個晚上說盡了,但要消弭的悲傷仍然數不勝數。
波塞冬與赫斯提亞在廢之荒野上走著,腳底是松軟的泥土。
能夠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在隱約中蘊藏著生命力,估計再過個幾年,這里應該會重新吐出嫩綠。波塞冬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向前走著,隨後便對赫斯提亞說道:
“直接去魔王說的那個遺忘礦坑吧。”
“但是我們離那兒很近了...”赫斯提亞撐著手里的法杖當做拐杖來使用,她一面走著,一面對波塞冬呢喃道:“阿芙洛狄忒當時就是讓咱們在這附近下馬...”
“嗯。”波塞冬四處環視了一下——赫斯提亞的記憶力很不錯,這里和他們昨天來過的地方沒有什麼區別,心里也知道這孩子心中的執念,於是便默默陪著赫斯提亞在廢之荒野上走著。跟著赫斯提亞繼續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旋即聞到了一股味道。
應該就是這里了。
波塞冬知曉這個味道——異星人的味道,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樣的味道,但是非常難聞,像是陳年的稻谷受了潮發霉,像是人的屍體腐爛之後發臭,像是無數年都沒人打理,被肆意排放生活垃圾的汙水溝。循著這個味道,波塞冬又陪著赫斯提亞向前走了一段路,隨後來到了一處開闊地。
眼前就是昨天他們戰斗過的地方了——波塞冬閉上了眼睛,不願意回憶他和阿芙洛狄忒的最後一面,但那成片成片異星人的屍體卻讓男人的回憶如走馬燈一般放映個不停。
他們大鬧了一場。眼前的這些屍體,很少有完整的,大多數被攔腰截斷,有些被炸掉了頭或是四肢,再有一些則被腐蝕得不成樣子。赫斯提亞皺了皺眉頭,又走了幾步,心中祈求著找不到那個東西,但最終還是找到了。
阿芙洛狄忒的遺體就在那里放著。
波塞冬閉了一會兒眼睛,悲哀地看了一眼悠遠的蒼穹——事到如今,蓋亞事務所精銳組成員,阿芙洛狄忒的死亡終於成為了事實。
波塞冬和赫斯提亞什麼話都沒有說,空氣中逸散著一聲又一聲沉重的嘆息。甚至即使阿芙洛狄忒的衣服被撕得露出了大部分私密的器官,赫斯提亞破天荒的沒有臉紅。她只是呆愣著看著自己摯友身上的血液和精液:胸口的,下腹的,和股間的,不用想也知道這位魔族少女生前遭遇了什麼。
波塞冬扯下了自己的披風,默默無言的包裹住了阿芙洛狄忒的身體,然後在旁邊找了一把異星人的武器,開始默不作聲的挖開松軟的土,為這位冒險者挖出一方墳墓來。
“波塞冬...”在一旁的赫斯提亞閉上了眼睛:“你會恨我嗎...”
“為什麼恨你。”波塞冬什麼都不願意想,只是一直機械地重復著單調的動作,讓身下的這個坑洞不斷的擴大,他話音落下後,空氣中便只剩土被鏟開的沙沙聲。
“如果我不阻攔你的話...阿芙洛狄忒說不定有的救...”赫斯提亞盯著阿芙洛狄忒的軀體呢喃了一會兒,又哭了出來:“說不定及時趕過去的話...阿芙洛狄忒真的還能活下來...”
“別想了。”波塞冬嘆了一口氣,他心里清楚尼米亞斯離廢之荒野有多遠,也知道那些異星軍團的戰斗能力:“你阻止我的時候說得是對的,你沒有錯,我沒有錯,錯的是卡俄斯人。”
“可不可以不埋了她...”赫斯提亞用手握住阿芙洛狄忒冰冷的手掌,抬起朦朧的淚眼,哀求地看著波塞冬:“我看她就好像只是睡著了...說不定再睡一會兒她就能醒過來了啊…”
“...清醒一點。”波塞冬看了赫斯提亞一眼,赫斯提亞頓時像是被抽掉了脊梁似的坐在了地上,她愣了半晌,眼眶中是無神的兩輪,揉了揉因為激烈動作而發痛的膝蓋,光系魔法師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問波塞冬:
“你說人死了能復活嗎?阿芙洛狄忒能不能像是傳說中的王廷七衛一樣復活過來?”
“王廷七衛不是活人。”波塞冬說完之後便不再言語,身下的坑越挖越大。
“可是世界這麼大...總該有人掌握起死回生的本領吧...”赫斯提亞擦了擦眼淚,做出絞盡腦汁思考的樣子,思考了很久,又像是靈光一現似的拍了拍巴掌:“對了,空零,那個空零肯定沒問題的吧...”
空零...
波塞冬的腦子里頓時涌現出了在擎天之柱頂端坐著的那個少女,然後“嘖”了一聲:
那個家伙的話,說不定真的有可能做到。
至少他從來沒見過實力那麼夸張的家伙——甚至連她是戰士還是魔法師都看不出來,只知道她打個響指就能召喚出兩頭五十米的巨龍,連小孩子讀的神話故事都不敢這麼寫主人公的能力。
到底有沒有可能呢?
不,現在不應該想這種事情——波塞冬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就算真能做到又如何呢?再爬一次擎天之柱?再被那奇跡一樣的魔法趕出來一次?就算阿芙洛狄忒真的被復活了...她又是自己平時認識的那個阿芙洛狄忒嗎?整個蓋亞事務所要付出的代價是否會比阿芙洛狄忒之死更加沉重?
波塞冬的表情很快又平淡了下來,他沒回答,只是繼續挖著土。
“你也同意的吧,她那麼強的角色,說不定真的有那個能力呢?”
“別想了,赫斯提亞。”波塞冬抱起了阿芙洛狄忒的遺體——很輕,他以前也抱過阿芙洛狄忒,但是這一次他感覺阿芙洛狄忒比以前還要輕許多:“生與死本來就是自然規律,她的結局就在這里,命運只有一種,何苦執著於已經發生了且無法更改的事情呢。”
“波塞冬...”赫斯提亞看著波塞冬,沉默了。
“我也想讓她回來啊...可是當我們選擇做冒險者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面對這一天的准備了不是嗎。”
“死亡代表的不只是一個人生命的結束和我們生活中某個重要元素的缺失。也在提醒著我們把握好當下,珍惜我們現在擁有的,努力活著不留遺憾不是嗎?我也很舍不得她就那麼走了,但是,但是…要接受現實,要尊重生命的開始與結束,赫斯提亞,我們要連著阿芙洛狄忒的份一起努力下去。”
“你說得對...”赫斯提亞看著波塞冬,愣了半晌後撐著法杖踉蹌了兩步起身,把眼淚擦干之後用法杖指了指波塞冬挖出的那個坑,用光系魔法稍微炸了一下,那個坑頓時變得足以容納兩人躺入——茜拉的遺體就在不遠處。
“她們…”赫斯提亞的目光轉向了茜拉的遺體。
“埋在一起也好。”波塞冬將阿芙洛狄忒的身體輕輕地放了進去,赫斯提亞默默地將阿芙洛狄忒身邊的半截法杖放了進去,隨後波塞冬把茜拉的身體也放進了那方墳墓之中。
把茜拉的刺劍放進去,填上土,找一塊大石頭,用斗氣削成方形,再用赫斯提亞的魔法蝕刻上了一行墓志銘,是祝福,也是頌揚:
【茜拉&阿芙洛狄忒長眠於此:總有人銘記你們無聲的英勇,總有人會為你們的故事所感動。】
“走吧。”把這一切都做完之後,波塞冬踩著那些異星人的屍體遠走,赫斯提亞在身後跟著,走了一段路之後,赫斯提亞叫住了波塞冬:
“背著我走吧,波塞冬。”赫斯提亞攥緊了法杖:“這樣我們可以快一點到那個礦洞。”
“嗯。”波塞冬蹲了下來,將赫斯提亞背在背上,隨後開始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異星之門的所在地。廢之荒野的土地依舊貧瘠,在那一塊由異星人的屍體所圍成的土地之中,石碑無聲的佇立著,默默地守望著廢之荒野的一切。
“哈啊…”
與此同時的擎天之柱頂端,那被稱為創世之宮,擁有近乎無限廣度的空間盡頭,巨大的世界之樹下,那位象征著至上至強的少女發出了一聲嘆息。
在這聲嘆息之前,祂正在照看這顆世界之樹——少女定居在這里之後先種了這棵樹,為了給祂在這里枯坐的生活增添一點樂趣,祂沒有用魔法和權能,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果農一樣培育著這棵大樹,經過幾千年的歲月,在祂潛移默化的影響下,這棵樹生長到了一個夸張的大小。
空零正在用自己親自飛到右邊世界小溪旁采來的溪水灌溉這棵樹的根莖,看起來是在給樹澆水,不過實際上稍微有點愣神。
會發愣,有喜怒哀樂。與異星神薩索斯不同,蓋亞的守護神更像是一個深居簡出的女孩兒。
無上之神的心情有點悵惘。她剛剛聽到了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簡單的翻閱了過去之後,目睹了一場壯烈的營救與犧牲。她看到了那兩個蓋亞的小生靈為自己死去的朋友挖掘墳墓,聽到了他們一聲又一聲的嘆息,聽到他們對於自己的希冀。
可生生死死在祂面前上演過太多次了,無上之神苦笑了一聲,將視线從那兩個小小的生靈身上移開了。
聽到了想要請求失卻之人回歸自己身邊的嗚咽,聽到了生靈們如同萬年前一樣的祈盼。那慟哭的聲音在低泣中呼喚祂的名字,那無助的生靈正因為生死的無常而悲鳴。這讓空零的心情很不好,祂知道自己之所以會在一片無物之中誕生,就是因為生靈們在這些無能為力的困厄面前發出的祈求。
而如今又一次有生靈向祂祈求了。
在不知道孤是神的情況下,因為孤的實力而向孤發起了祈求。
只要是知性的生物就會本能的崇拜強者,眾生會本能的將希望寄托到更強的存在身上,這點空零太清楚了。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祂現在應該還會作為全蓋亞大陸的圖騰而存在於世吧。
但說到底,祂是不能出手去幫的,祂太清楚這種盲目的幫助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了。
所以聽到那個男性人類的發言時,空零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一絲欣慰。
蓋亞的生靈們傳承了這麼多年的高潔意志,那份灑脫與化悲憤為力量的堅強,那永遠凝望著未來的可貴品質,勇於直面困難與痛苦的決心。如今依舊沒有磨滅,依舊在一部分蓋亞生靈的靈魂深處閃耀著。
但曾經的空零不懂這個道理。祂曾經親手壓抑了這些東西,祂忽略了生靈們的靈魂與祂一樣閃耀,以至於親自承受了極致壓抑後的熾烈爆發。
“唉...”
少女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長發,發出了一聲有些無奈的嘆息。祂知道即使那個男人沒有說那些話,最後這群冒險者真的費盡千辛萬苦來到自己的面前祈求讓摯友復活,祂也只會以冰冷的拒絕來回應那些人的努力。因為祂心里清楚這件事情一旦做了,祂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重復過去數千年里不斷重復的錯誤。
祂數次離開這個世界又數次回歸,直到生靈們將自己的聲音送入祂的耳朵,祂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做的事情都是錯的,這個教訓過於慘重,以至於這位神明少女絕對不會再讓這種錯誤有任何死灰復燃的苗頭。
“樹呀...”空零撫摸著巨樹的樹干:“至少在這件事上,孤的決定沒有錯,對吧。”
奎拉爾盆地·昔日的巨人之國·東北方向二十里外
“咱們已經跑不出去了,對吧?”
狄俄尼索斯坐在一棵大樹下面艱難的喘息。在他的身邊,半巨人少女赫菲斯托斯遍體鱗傷。至於狄俄尼索斯的情況也完全不好,連日的戰斗耗盡了他的體力與魔力,讓他連站立起來行走都需要費上一些力氣。
兩位蓋亞事務所的精銳冒險者,在奎拉爾盆地這個前幾日遭遇異星軍團衝擊的地帶吃了大虧。到現在,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好像確實呢。”赫菲斯托斯用手捂著大腿的傷口,暗自希望著它能以奇跡一般的速度愈合,但顯然奇跡沒有降臨在她的身體上,她依舊為身上的創傷而痛苦不堪,此時此刻只能忍住不發出呻吟。
從楓葉城出發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狄俄尼索斯抱著他那根橡木法杖,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在幾天之前,兩位蓋亞事務所的冒險者搭乘著獅鷲來到了奎拉爾盆地。赫菲斯托斯身材高大,獅鷲載她相當勉強,以至於飛的時間要比原本預定得要長。而當獅鷲降落在奎拉爾盆地時,兩位冒險者能見到的只有一地的碎屍與被完全擊碎,不斷冒著黑煙的巨人族簡陋建築。那一刻無須任何人解釋,兩位冒險者都明白了這個事實:
已經晚了,沒有巨人族了。
平日里待人寬厚,愛開玩笑的赫菲斯托斯直接頹坐在了原地。狄俄尼索斯看著眼前那恐怖的景象,聞著那蔓延到數公里之外的血腥味,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在巨人族的聚落中走了一圈。想要尋找可能的生還者。但最終一無所獲,巨人族們在生前經歷了極其慘烈的戰斗,還在這里留著的巨人,沒有一個活著的。
巨人族的屍體之間,是密密麻麻的異星人屍體。在巨人族身體的偉岸面前,那些異星人就像是蟑螂一樣,渺小且令人厭惡,但卻多如牛毛。再不需要任何語言去說明眼前的情況,這一地的屍骸和鮮血,這滿目的瘡痍已經為兩位冒險者解釋了一切。
半巨人族少女赫菲斯托斯的母親是巨人族。而赫菲斯托斯甚至無法辨認出自己母親的屍體。每一個巨人族的軀體都被砍碎了,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心態才會催生出這麼殘忍的屠戮方式。赫菲斯托斯茫然地看著這片土地,浸透著的鮮血讓土地變得黏糊糊的,到他們降落為止都沒有干涸的景象。
那一刻怒火徹底灼燒了赫菲斯托斯的內心,她扛著那把戰錘,用猩紅的眼睛四處打量著——赫菲斯托斯是一位出落得特別漂亮的姑娘,在外貌上更多地繼承了她那位當時在整個人類王國都赫赫有名的父親,所以身高和體型其實也並非極其夸張。
她有兩米多的身高。相比之下連一米九的宙斯都像是個小個子,至於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的赫拉平日里簡直需要仰視才能與她對話。拋卻這過高的身材的話,事實上赫菲斯托斯長得相當漂亮。她的黑發亂蓬蓬的,發梢垂到後背,身材看上去相當的勻稱。尤其是有著一雙驚世駭俗的長腿。
這姑娘平日里都穿著和雅典娜很相像的盔甲,手中的戰錘也散發著一股讓人畏懼的氣勢。這讓赫菲斯托斯很難像是精銳組的其他女孩兒那樣成為經常被搭訕的少女,但赫菲斯托斯到現在也只有二十歲出頭,而且五官其實非常非常精致,她的父親非常英俊,母親也是巨人族中享有盛名的美人,父母都出落得相當出眾的情況下,赫菲斯托斯的容貌自然不會有任何瑕疵。
纖細的腰肢,飽滿的胸脯。赫菲斯托斯是一個絕頂美少女按照比例放大的大碼美女,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再這會兒一臉殺氣的她顯然不那麼好看。
在察覺到族人被滅之後的赫菲斯托斯甚至沒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從遠處便拋來了一道黑色的魔法光芒。
“敵襲!”察覺到魔法波動的狄俄尼索斯瞪大了眼睛,揮舞法杖構築防御魔法。勉強抵擋了這次攻擊。他快速地跑到了赫菲斯托斯的身邊,用力地推了那個拎著戰錘盯著地面上肉塊發呆的高大少女一把:
“冷靜下來!赫菲斯托斯,我們得回事務所!”
“我的家人...”赫菲斯托斯的聲音聽上去咬牙切齒:“我的父母...”
“他們不是在德里克郡嗎?”狄俄尼索斯記得之前少女提過一嘴。
“他們聽說族群搬到了其他地方,一個月之前趕到這里來幫助巨人族建設家鄉。”赫菲斯托斯抬起頭,遠處的密林中奔襲出了異星人的身影,數量不夠一個軍團,但看上去依舊浩浩蕩蕩,氣勢非凡,而半巨人少女的聲音也逐漸低了下去:“從賽特城回總部之後還收到了父親寄來的信,說是因為風景緣故會在這里多逗留一陣子...”
“敵人衝上來了...”狄俄尼索斯嘆了一口氣,隨後舉起了法杖:“那,你准備在這里和它們開打嗎?”
赫菲斯托斯的聲音聽上去比之前更低沉,她看了一眼作為摯友的狄俄尼索斯,又用拳頭狠狠地敲擊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就好像是想要將自己心中的怒火進一步點燃,少女瞪著那些衝過來的卡俄斯士兵,揮舞起了手里的戰錘,斗氣在少女的周身點亮,是紅色的,象征著赫菲斯托斯那與面容不符的男人性格與此刻沸騰的怒火:
“酒鬼你退下。”赫菲斯托斯的目光中滿是殺氣:“我要用異星人的血蓋住這些巨人們的遺骸。”
“我才不嘞,還是一起上吧。”狄俄尼索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家人被殺的仇恨是如此的刻骨銘心,一向以飲酒寫詩為樂的狄俄尼索斯心里清楚自己沒有任何勸赫菲斯托斯冷靜的立場,於是這個男人即使心里覺得情況可能不太對,也高舉起了法杖,開始調動魔力:“我來為你做援護和治療,盡管上吧。”
勇士的斗志激發出比平日里更強盛的戰斗力,可現實大多數時候都不會被一腔熱血給簡單的左右。在遭遇了圍攻與一刻不停的車輪戰後,兩位冒險者的體力與身體狀態終於逼著他們不得不撤退。而這一退,就有了兵敗如山倒的頹勢。
來到奎拉爾盆地的幾天之後,飢乏交迫的他們不得不躲進遠離異星軍團的樹林之中。這樹林沒有名字,充斥著不算高大茂密的樹,躲在這里也算是無奈之舉。在第一次與異星人交鋒的時候,赫菲斯托斯絕倫的戰斗力與狄俄尼索斯的治療與法術援助幫助他們大獲全勝,但異星人的支援很快就到了,第一軍團離這里並不遠,似乎並沒有急於向更遠的地方進軍,所以只是停在這附近整備。
大軍的圍攻讓赫菲斯托斯高大的軀體深受重傷,狄俄尼索斯的魔力儲備有限,即使他的治療法術赫赫揚名,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幫助這位黑發的金剛芭比優先治療最重的傷勢。幾根床弩從赫菲斯托斯的左肩,肋下和大腿刺了進去,即使如此少女還是撐著劇痛把狄俄尼索斯抱出了戰場。
他們頂著異星人的追擊,憑借著赫菲斯托斯在絕境下爆發出的可怕速度直接逃出了異星人的視野,但這已經是赫菲斯托斯的極限,他們暫時遁入樹林藏身,可是這兩位冒險者是心知肚明的:在這種地方躲著最多只是延緩死亡的降臨罷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兩位冒險者已經打到筋疲力竭,想要逃出生天只能祈求奇跡降臨了。
狄俄尼索斯的身上也受了不少傷,但是相比於赫菲斯托斯,狄俄尼索斯傷得不算致命。他們本來想乘坐獅鷲逃離,但異星魔法直接將停在不遠處的獅鷲給擊殺在當場,這直接讓兩位冒險者失去了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的最佳手段。
“大概是跑不出去了。”赫菲斯托斯坐在樹干下面休息,身邊就是她那柄戰錘:“能用的手段都用盡啦,如果阿芙洛狄忒在這里的話應該能直接逃走。”
“那大概是要死在這兒了。”狄俄尼索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之前沒想過會死在這里,但他之前想過死,做冒險者嘛,死亡是一件避而不及的事情。只有最強的冒險者能夠活到最後,但那些人簡直少之又少。
“唉,狄俄尼索斯。”赫菲斯托斯坐在樹下,難得像個少女一樣抱著膝蓋:“不好意思啊,是我非要拉你過來。”
“說這種鬼話做什麼。”狄俄尼索斯是個長相頗為英俊的青年,白白淨淨的,頭上戴著像是海盜船長的那種三角帽,淡綠色的頭發散發著勃勃生機,在樹上待著的時候比精靈還能隱蔽。他打扮的就像是個吟游詩人,事實上他之前也確實就是做這一行的,當冒險者是因為他當時在酒吧被宙斯驚為天人的說書技巧給吸引,想和宙斯和阿波羅學上個一招半式,才被宙斯誆進了蓋亞事務所。
“我願意和你一起跑一趟,一起死我也無所謂。自責個毛线啊。”狄俄尼索斯靠著樹,嘆了一口氣:“不過如果要還是不甘心的話,想試試尋找對方包圍薄弱的地方突圍嗎?”
“大腿中的這一箭。”赫菲斯托斯的手指拂過了大腿上的傷口:“太影響行動了,就算真的有包圍薄弱的地方也衝不出去。”
“抱歉啊,我也沒有魔力了。”吟游詩人帶著歉意看向赫菲斯托斯:“天氣還不錯呢,我要是赫斯提亞那樣的光系魔法師,這會兒魔力恐怕已經恢復好了,可惜啊。”
“每個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特色嘛。”赫菲斯托斯看著狄俄尼索斯,語氣里寫滿了寬慰:“你要是赫斯提亞的話,我現在恐怕已經死了吧。”
“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狄俄尼索斯搖了搖頭:“它們好像准備把我們餓死在這里?圍而不攻什麼的說不定是准備在我們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把我們給抓做俘虜?”
“被異星人抓做俘虜?”赫菲斯托斯皺起了眉頭:“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我們語言又不通,它們抓我們有什麼用?”
“不知道。”狄俄尼索斯搖了搖頭:“但是做俘虜的話,早晚會拖累其他種族的守軍吧。”
“可能...大概確實如此?”赫菲斯托斯沉吟了一下,隨後又看向了那位詩人。
狄俄尼索斯什麼話都沒說,赫菲斯托斯也什麼話都沒說,空氣安靜極了,樹林里傳來鳥叫的聲音,反而讓這片暫時的安身之所顯得更加寂靜。
而在這份寂靜的遠處,異星部隊前進時那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在逐漸變得清晰。異星人的征服與毀滅欲是那樣的強大,它們已經察覺到這兩位在幾天前給它們帶來極大麻煩的冒險者不再具有那種強大戰斗力的事實,所以另外一個層面的征服欲就涌了上來。
明明不在同一個世界,可對於異星人來說蓋亞的少女卻有著那樣強大的吸引力,對於它們來說侵犯雖然個子很高但是容貌極為端麗的赫菲斯托斯也是一件快樂至極的事情。它們動了歪念頭,領軍不在這里它們自然可以為所欲為,所以這會兒的異星士兵只是端著長槍,帶著魔法師向樹林的內部靠攏。
包圍圈越縮越緊了。在兩位冒險者的沉默之中,異星人的可憎容貌開始變得清晰,狄俄尼索斯與赫菲斯托斯看著彼此,首先是狄俄尼索斯舉起了法杖,向著周圍慢慢靠近的異星人釋放了攻擊的魔法。他的魔法和千草命類似,都是植物系,但遠沒有千草命那麼高超,最多只是用飛葉和藤鞭進行攻擊,殺傷力有,但絕對沒有他的治療法術效果顯著。
雖然確實殺死了幾個異星人,但狄俄尼索斯能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異星人忌憚著赫菲斯托斯的戰錘,沒有貿然前進,雙方一時間僵持住了。看到這個情況的狄俄尼索斯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了他的七弦琴和牛皮水袋,狂飲了一口牛皮袋里裝著的酒,而在他對面坐著的赫菲斯托斯則在男人喝完酒之後把那個袋子搶了過去,也痛飲了起來——在這之前,赫菲斯托斯從來都不喝酒。
“喏,還給你留了一點。”赫菲斯托斯將裝酒的牛皮袋送回到狄俄尼索斯的手中。
“看上去我的好赫菲斯托斯也已經做出決定了啊。”
吟游詩人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把酒葫蘆的瓶塞拔掉,痛飲掉了那讓他一直痴迷不已的瓊漿玉釀——這里面是楓葉城特產的高度數麥酒,喝上一口就仿佛回到了那個在秋天會被一片金黃覆蓋的城市:蓋亞事務所的總部就在那里,推開大門就能看到阿波羅雇傭的那對兒妓女接待員一邊搔首弄姿一邊歡迎他們回家。
但是回不去了啊,我還沒和那對雙胞胎妓女做過呢,真可惜。狄俄尼索斯遺憾地想著。
“嗯,就那麼辦吧。”多年的並肩作戰讓這兩位體格相差不小的搭檔早已經練就了不必言語,只用眼神就能溝通的本領。他們心里清楚的,從他們選擇衝向那群異星人開始,事情就已經變得沒法挽回了。第一軍團的單兵作戰能力比其他軍團都強大,兩位冒險者雖然有著碾壓它們中任何一個單體的實力,在一群敵人的進攻下也難以招架。
體力見底,魔力見底,身負重傷,身陷重圍,逃離這里能夠乘坐的獅鷲被擊殺,擺在冒險者們面前的路也就只剩下一條了。即使沒有說出來,兩位冒險者也已經是心照不宣。
“對了,要聽曲子嗎?”
狄俄尼索斯有點不適時地撩撥了一下七弦琴的琴弦,而赫菲斯托斯看上取有點興奮:“彈啊,我最喜歡聽你彈曲子了。”
“好啊,那我就在這兒彈給你聽。什麼時候你覺得我可以停了,就掄錘子吧。”
狄俄尼索斯說完從靴子的位置抽出一把蠻長的匕首,那匕首是赫爾墨斯送他的生日禮物,不知道狄俄尼索斯喜歡什麼的盜賊少女送了匕首好讓這個戰斗力不算強的魔法師在近身戰的時候也可以稍微應付一下。如今吟游詩人將這把匕首送到了半巨人少女的手中:
“你可以用這個。”
異星人的腳步越來越近了,赫菲斯托斯靠著樹干,想站起來卻已經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了,攜帶的干糧早就在來的路上吃光了——赫菲斯托斯體格大,要吃的東西自然更多。而就算排除飢餓的因素,身上的傷口也已經讓這位高大的美少女無力揮舞戰錘和起身。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做冒險者所經歷的點點滴滴,沒有生靈不怕死,但是狄俄尼索斯和赫菲斯托斯,包括精銳組的其他冒險者其實都是差不多的,他們不會在不可避免的死亡面前表現出畏懼和驚慌,只會讓自己坦坦蕩蕩的迎接那生命的必然。
比起被異星人活捉做俘虜,比起之後可能會遭遇的羞辱與折磨,兩位冒險者寧願選擇將生命提前終結。
“我最近新寫的曲子,名字之前一直沒想好,現在想想,就叫生命吧。”狄俄尼索斯說完,扭過頭看了一眼那些異星人,它們依舊在緩慢又猥瑣的靠近,這讓狄俄尼索斯感覺稍微有點好笑,所以即使對方是丑陋可怕的異星人,狄俄尼索斯也開起了玩笑:
“你們也別忙著弄死我們,來聽一聽這首歌吧!”
詩人撥動七弦琴,七弦琴發出悅耳的琴聲,在這悠揚的琴聲中,狄俄尼索斯閉上了眼睛,腦子里回憶著自己作為冒險者的一生,回憶起和精銳組的大家一起參加的征伐巨龍的戰斗,回憶起宴會上宙斯他們用粗野的聲音與他一起唱歌,回憶起精銳組的大家和他聊過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又看了看眼前這位美少女,釋懷的笑了。
他沒有家人,蓋亞事務所將家的感覺補給了他。人生短短二十三年,這個男人倒也沒有留下過什麼太多的遺憾。事實上到這里就結束也算還不錯?
唯一希望的,就是蓋亞事務所的大家能在以後繼續加油,順利地度過異星入侵這場讓人害怕的災難吧。
狄俄尼索斯整理好了思緒,那些異星人的腳步很慢,這也給了詩人唱完他詩歌的機會,他為此感到開心,稍微清了清喉嚨之後,狄俄尼索斯彈奏七弦琴,用他那清澈的聲音唱道:
“見證無名的野花盛開,目送倦怠的群鳥飛來
太陽與月亮往返更替,白雲飄蕩,星軌交錯
為一切的一切,我真該唱一首歌
我看楓葉城的小麥收獲
看荊棘冠結出紅色碩果
看艾斯蘭德冰刀霜劍,飛雪飄落
尼米亞斯城牆聳立,城堡巍峨
融天島飛上雲霄,與飛鳥擦肩而過
我告訴自己,我在這個世界活著。
我看滴水匯成大江,石頭壘成王國
看國王處理著國務,農民在田間勞作
有人哭泣,有人歡笑,有人休息,有人勞作
我告訴自己,我曾在這個世界活過。
今天的歡笑,明天的悲傷
昨日的憂愁,未來的悵惘
我告訴自己,我曾在這個世界活過
哦我親愛的朋友呵,我們活過,在這個世界我們起舞,我們唱歌
綠柳抽出新芽,幼崽在母親的腹中胎動,河流飛溯,曠野遼闊
生命與生命映襯著屬於生者的故事,嘿朋友,我們就是這樣活著。”
狄俄尼索斯的歌聲是如此的婉轉動聽。大概連異星人也被這悠揚的歌聲給吸引了,直到狄俄尼索斯唱到這里,兩人也未曾遭受到攻擊。這首歌的歌詞狄俄尼索斯之前想了一半,因為沒有靈感所以一直放著,到現在他突然就有了後半段的靈感。
作為絕唱,在這個鳥語花香的樹林里演奏出來莫名其妙的合適。
“好聽,好聽啊。”
赫菲斯托斯真心實意地為這首歌而陶醉,雖然歌詞稍微有點俗套矯情,可在這樣的情境下,卻也讓這位戰士感到了釋然。優美的旋律讓赫菲斯托斯有了直面結局的勇氣,少女看著面前這個與自己奮戰了很多很多年的老友,閉上了眼睛,揮舞起了自己那足以摧毀一切敵人的戰錘——
達達平原上空·有翼族國都融天島·魔法區
獅鷲靜默地飛行著,赫爾墨斯小心地駕駛著獅鷲,看著天空中那頭體格過於夸張的怪物,盡可能不進入它的攻擊范圍。
“蓋亞上沒有這種怪物吧。”赫爾墨斯小聲地嘟噥了一句,同時德墨忒爾也向上空看了一眼,最後只是病懨懨地回答了 一句:
“看起來是卡俄斯世界來的...”
“打起精神來,德墨忒爾姐姐。”赫爾墨斯攥緊了德墨忒爾的手:“這就是最後的任務了,這之後我們就可以好好的休息,如果我們干得干脆利落點,說不定今天還能吃到雅典娜姐姐做的飯。”
“嗚...感覺首先得找個醫生...”德墨忒爾用手按著自己的胳膊——就在剛剛飛行的時候,她忍耐著讓她險些昏死過去的痛苦將箭矢從自己的身體里拔了出來。並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布條來做簡單的包扎止血,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顯然收效甚微。
“抱歉...”赫爾墨斯低垂了眸子:“我不會治療魔法...如果是狄俄尼索斯先生在這里就好了...”
“不要自責啦。”德墨忒爾無力的笑了笑,隨後指了指前方:“異星之門是那個嗎?”
赫爾墨斯聞言,順著德墨忒爾手指的方向看了去,在一大片廢墟的中間看到了那扇大門。
嚴格來說那並不是大門,而是一個流散著詭異色彩的方形光芒——在瓦礫之中,它存在於一個深坑之中,異星巨獸的出現讓整個魔法師協會大樓帶著周邊的幾棟建築物全部坍塌。暴露在空氣之中的不只有異星之門,還有驅動整個融天島飛行的空之核。此刻本該駐守在這里的異星士兵幾乎全都被派到各個街區增援,以應對巨龍的襲擊,所以比起宙斯他們面對的情況,這里看上去要安全得多。
“那個紅色的光球是做什麼用的?”赫爾墨斯操縱著獅鷲向下飛行,同時看著暴露在空氣之中的空之核,覺得有點新鮮。她不是魔法師,但是卻也在德墨忒爾和赫爾墨斯的教導之下學習了很多基礎的魔法知識,以至於能夠在距離縮短之後感受到空之核釋放出的魔力。
“嘶...看起來像是個容器...”德墨忒爾仔細地打量著空之核,隨後獅鷲降落,赫爾墨斯率先跳下了獅鷲,隨後扶著德墨忒爾的手,讓德墨忒爾可以用單腳落地的姿勢跳下。
“我扶著您...”赫爾墨斯主動承擔了拐杖的工作,獅鷲撲動翅膀飛到一旁隱蔽,而兩位少女則小心地向著異星之門前進。越是走進,赫爾墨斯越是能夠感受到這扇大門的恐怖:這扇門的背面蘊含著的不只有陰冷和死亡的氣息,還有著其他讓赫爾墨斯所畏懼的事物。卡俄斯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世界?赫爾墨斯恐怕永遠都不想知道這個問題。
在這扇大門之前,德墨忒爾掏出了懷中的誘導裝置,那個古銅色的羅盤此刻微微地轉動,上面鑲嵌的華貴寶石閃爍出黯淡的光澤,至於內里數十塊提前設置好的魔法咒文也在無聲地運作,看起來完全可以正常的使用。
“我記得是把這個東西伸向有空間裂縫的位置...”德墨忒爾一瘸一拐的走近異星之門,胳膊有點發抖,因為她現在心里有些打鼓——異星人是從這扇門後走出來的,如果她再向前一步,從內部突然殺出來異星士兵該怎麼辦?
“小心啊,德墨忒爾姐姐。”赫爾墨斯將匕首捉在手中,另一只手抓著德墨忒爾,保持著潛伏結界的啟動不敢怠慢。而德墨忒爾清楚自己此刻處於隱身的狀態,也並沒有太多的猶豫,而是直接將手伸入了那流光溢彩的空間裂縫之中。
手上傳來的感覺不太好,冷冰冰的,溫度好像比融天島還要低上個十度左右,恐怕已經接近冰點了吧。德墨忒爾深吸了一口氣,身體里的魔力開始運轉,隨後開始流入誘導裝置之中。
快點結束,快點把這扇大門關閉掉...
無論是德墨忒爾還是赫爾墨斯,飛跳的心髒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赫爾墨斯緊張地盯著這扇大門里的動向,德墨忒爾的魔力源源不斷地送進羅盤之中,羅盤中間的指針則開始飛速的轉動,每轉動一圈,就要從德墨忒爾的身體里抽走一份魔力。
“哈啊...”
不斷操縱著這個誘導裝置的德墨忒爾發出了一聲嘆息:“驅動這個裝置對魔力的需求...真的太大了...”
“阿芙洛狄忒小姐說這東西能把她的魔力都抽干。”赫爾墨斯皺了皺眉頭,回憶起剛剛德墨忒爾在羽翼廣場上的戰斗:“魔力的儲備沒問題嗎?德墨忒爾姐姐?”
“好像不夠。”德墨忒爾吞了一口口水,這個時候她不可能逞強說自己沒問題,她現在的魔力儲備根本不足以驅動誘導裝置運行,必須得尋找一個解決辦法。
隨後德墨忒爾將視线轉向了空之核。
那個光球里蘊含著的魔力...應該足夠了吧?
“接下來的操作可能有點危險,小赫爾墨斯...”德墨忒爾吞了一口口水——她接下來要釋放的這個魔法涉及到抽取和傳輸魔力,事實上是一種比較禁忌的法術,就算是深諳此道的魔法師,抽取這種擁有巨大魔力的單位都有一定的危險性在里面,更不用說第一次使用這個魔法的德墨忒爾了。
“德墨忒爾姐姐准備做什麼?”赫爾墨斯有點好奇地問德墨忒爾:“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不需要吧...應該。”
德墨忒爾不怎麼擅長撒謊,在開始使用這個法術之前,她揮動了一下法杖,大地之盾又像是剛剛在羽翼廣場上一樣,將自己與赫爾墨斯的身體給包裹了起來。隨著法術的使用,德墨忒爾的心里也變得七上八下的:像是轉移魔力這種高難度的法術,全神貫注的使用都已經有著一定程度的危險了,再分出精神來去維持大地護盾,實在是很挑戰德墨忒爾的魔法技巧。
但是如果不用護盾的話,如果突然從異星之門里跳出來一群張牙舞爪的異星人,或是從這個深坑的上沿突然冒出一群弓箭手和魔法師,再或者天空上那兩只恐怖巨獸的魔法波及到這個位置,後果的慘烈程度都會難以想象。沒有給她浪費的時間了,在羽翼廣場奮戰的雅典娜孤身一人也無法堅持太久。
所以無論如何,德墨忒爾都得挑戰自己一把。
“接下來...我要把那個光球里的巨大魔力,導入到我們的誘導裝置里。”德墨忒爾耐心地解釋著:“我的魔力確實是所剩無幾了,但是那個光球里的魔力,只是肉眼估計一下都覺得無窮無盡,要懂得因地制宜嘛。”
“我知道了。”赫爾墨斯握緊手里的匕首:“我會為德墨忒爾姐姐看護好周圍,如果有敵人的話我會立刻使用潛伏結界的。”
“嗯!”德墨忒爾穩了穩心神,隨後開始念動咒語。從她的法杖頂端射出了一道淡黃色的光芒,點在了空之核上,隨後空之核那紅色的光芒就好像是火焰一樣跳動了起來,被一縷一縷的從那個光球上吸出,拖曳著紅黃亮色的奇妙軌跡鑽進了德墨忒爾的法杖,又從德墨忒爾的法杖轉向了德墨忒爾另一只手中的誘導裝置。
而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十秒鍾不到,德墨忒爾的額頭就滲出了薄薄的汗珠:
壓力真的太大了!
德墨忒爾感受著那巨量的魔力從自己的身體內部流通,即使此刻自己只是作為一個魔力的中轉站而存在,那種恐怖的魔力也給自己帶來了極其沉重的壓力。她的四肢在顫抖,內髒在悲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因為這種不屬於自己的魔力而沸騰。空之核此刻正處於魔力低於正常水平的警戒期,釋放出的魔力帶著屬於這個魔核內部核心區域的熾烈與狂暴,與盧修斯所經歷的不同,此刻的德墨忒爾面對的更像是魔法最本質的暴戾。
比起盧修斯對於吸收魔力的得心應手,德墨忒爾對於這種禁忌法術的使用還是顯得太生疏了。
而且...這個感覺很不對勁啊。
一邊引導著空之核的魔力流向誘導裝置,德墨忒爾一邊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異常:雖然空之核本身所儲存的魔力就是最大的異常,但聖殿級魔法師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在巨大魔力之下掩藏的那種讓她毛骨悚然的氣息:從空之核中流出的魔力逐漸變得無比的邪惡!
德墨忒爾無法具體地描述這種感覺,可是她卻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不祥氛圍,就好像這個空之核里面的魔力突然變成了另外的樣子,那樣的邪惡,汙濁,令人作嘔。
對這種情況感到訝異的德墨忒爾轉過了頭,看向了那個她記憶中的紅色光球。隨後她的瞳孔猛地一顫,整個人險些直接栽倒了下去:
隨著對空之核魔力的抽取,那個本來的光球在此刻完全變成了讓德墨忒爾始料未及的樣子。德墨忒爾完全不認識這個東西,此刻的空之核就像是被厚實光芒包裹著的,一顆放大了的心髒——那玩意兒是紫色的,有著心髒的輪廓,但本應該是曲线光滑的心房部分,全都是由丑陋粗大的肉質粗管構成的。
這是什麼?心髒?為什麼是心髒?為什麼是紫色的?
德墨忒爾來不及做更多的思考,因為她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攻擊欲望。
那顆心髒在她驚愕的注視之下開始了跳動。就好像突然被激活了一般。而隨著那顆猙獰心髒的跳動,一根又一根的觸手開始從那甚至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肉質的心髒中鑽出。
密密麻麻的...觸手??
一旁順著德墨忒爾眼光望去的赫爾墨斯感覺自己的血都涼了——她從來都沒想過那個光球的內部居然是這麼恐怖且讓人嘔吐的怪物,也不知道這個怪物中居然會竄出這麼多型號不一的觸手:她看到一根觸手向著自己和德墨忒爾的方向蠕動,那觸手的背面是紫色的,腹部則是極淡的粉色,上面覆滿了看上去就無比粘稠的液體。只看輪廓的話,感覺那玩意兒有些像是章魚腕足的放大版,而貼合著赫爾墨斯股間的那部分,則布滿了肉質的柔軟觸須,觸須的樣子像是海中的海葵,至於觸須的底部,則是讓人頭皮發麻的密集吸盤。
“這是什麼...”察覺到異常的赫爾墨斯臉色發青,猛地吞了一口口水:“觸手嗎?為什麼是觸手...”
“不知道呢...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大光球里面居然藏著這種東西...”
德墨忒爾用寬慰的話語安撫赫爾墨斯,隨後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誘導裝置上——即使知道了自己在調動的魔力源到底有多麼危險,此刻德墨忒爾也不打算回頭了。異星人的大門仍然打開著,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怪物會從里面跳出來。
必須要把異星之門關閉!
那些觸手的動作很緩慢,可就算動作再緩慢,想要到達靜止不動的赫爾墨斯與德墨忒爾身邊也是輕而易舉,它們在半空中扭曲著,抽搐著貼近了兩位少女的嬌軀。但就像是之前向她們發起衝鋒的異星人一樣,觸手最終只是緊貼在了德墨忒爾的大地之盾上,根本無法觸碰她和德墨忒爾的身體。
但即使如此,貼在大地護盾上的觸手數量還是讓操縱護盾的德墨忒爾頭皮發麻。
必須要快,要快...再磨蹭下去她和赫爾墨斯都會暴露在巨大的危險之中,越早遠離這個地方越好。
“小赫爾墨斯。”皺著眉頭的德墨忒爾在沉默了一陣子之後突然開口了:“赫斯提亞應該教過你運轉魔力的方法吧。”
“啊,教過的。”赫爾墨斯立刻回憶起了加入事務所一年多之後赫斯提亞給她單獨上的魔法課,她也就是在那節魔法課的基礎上掌握了潛伏結界的使用。
“太好了,小赫爾墨斯,現在咱們兩個都迫切地需要你的魔力啊。”德墨忒爾帶著歉意看向了黑發的盜賊少女:“將你的魔力加入到這個由魔力構成的通路之中,能夠有效的引導這些魔力更高效地注入誘導裝置里。”
“好,我該怎麼做呢?”赫爾墨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回應。
“來,想象著你正在用潛伏結界,握住我拿法杖的這只手,然後把魔力遞給我。”德墨忒爾的額頭依舊在出汗,在維持魔力傳導以及大地護盾的情況下,這位少女想要盡力地做到言簡意賅。而萬幸赫爾墨斯一向聰明,德墨忒爾的話音剛落,自己那只拼命攥緊法杖的手就感受到了赫爾墨斯手掌的清涼與纖軟。
一股微弱的魔力從赫爾墨斯的身體里傳輸了出來。
雖然不同個體的魔力並不能在身體里相容,但是如果不讓這份魔力流經自己的身體,只是讓這份魔力協助誘導裝置啟動就沒有問題。
而德墨忒爾此刻則繼續采集著空之核的魔力,她感覺膝蓋發軟,身上的傷口疼得就像是要把她直接殺死在原地一樣。但即使如此德墨忒爾也沒有松開手里的法杖和誘導裝置。巨大的壓力讓她身上那兩處鮮明的傷口又一次迸濺出鮮血,在赫爾墨斯擔憂的目光中,德墨忒爾抿著嘴巴,什麼都沒有說。
必須更全神貫注,必須更全神貫注才行。
德墨忒爾顫抖著看了一眼赫爾墨斯。此刻這位盜賊少女也顯得力不從心,她的隱身魔法與瞬移魔法本身就都需要魔力的支撐,如今這麼長時間的戰斗早就將她的魔力給消耗到了即將見底的程度,此刻再讓她將魔力分出來,對於這位可以說除了隱身之外不會任何魔法的小盜賊來說實在是太勉強了些。
但是現在沒有想這些事情的時間了。
德墨忒爾繼續維持著誘導裝置的運作,巨大的壓力一刻不停地摧殘著這具嬌嫩的身軀,相比於空之核那龐大的魔力量,德墨忒爾顯得如此的嬌小,她不像是盧修斯那樣可以用卡俄斯世界那可怕的魔法熟練地操縱與吸收魔力,此刻即使有赫爾墨斯的幫助,這一切還是顯得那麼的艱難。
“咕嘔!!”
少女感到喉嚨一甜,下意識的張嘴之後嘔出了一口鮮血。
“德墨忒爾姐姐!”赫爾墨斯發出了一聲無異於慘叫的驚呼:“振作一點!”
“我沒事...”德墨忒爾拼命地調整著呼吸——她當然要振作,當然會振作,她會振作到死,振作到有翼族徹底得救為止。
在羽翼廣場上,她選擇挺身而出成為英雄。在這里,她選擇將英雄之路貫徹到底。
這個平日里如同考拉一樣時不時就會打瞌睡的可愛女孩兒,此刻爆發出了超出常人的堅韌。她站在那扇巨大的異星之門面前,如此嬌小卻又如此有力,土系魔法的黃色光芒將她包裹住,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女神一般聖潔,臉上的汙漬與身上的鮮血昭示著她剛剛經歷的苦難,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德墨忒爾繼續驅動誘導裝置關閉異星之門。
手掌好冰啊...世界之外的世界居然有這麼寒冷嗎...
狂暴的魔力蹂躪著她纖弱的身體,身體里的所有器官都在魔力的作用下激烈的震顫了一下,甚至有些器官已經出現了輕微的裂縫。但她依舊咬著牙堅持著,她死死地盯著眼前那散發出更強大光芒的異星之門,腦海中突然回憶起自己的父親和母親:父親年輕的時候是一位冒險者,母親也是。在德墨忒爾小的時候,她的家鄉爆發了一次魔獸入侵的事件。
當時作為曾經的冒險者的父母雖然已經有十數年沒再戰斗,但還是從家里的地窖中翻出了各自的武器,披上了鎧甲參與到了城鎮組織的守備隊之中。
當德墨忒爾的父母全副武裝著離開房子的時候,無數的目光向他們投了過來,隨後就是贊嘆和感謝。大家都覺得德墨忒爾的父母風風光光,可只有德墨忒爾自己知道父親的腰經常會痛,母親的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東西了——父親和母親最後活著回來了,但因為在那次戰斗中受的傷,他們只活到德墨忒爾剛剛成年就撒手人寰。如果沒有那場戰斗的話,恐怕現在德墨忒爾的雙親應該都還健在著吧。
榮光加身的父母與頂著身體壓力挺身而出的父母,在年少的德墨忒爾的眼中重合了。也就在那一刻德墨忒爾決定將魔法學習到小有所成之後就去做冒險者。也在操辦完父母的葬禮之後,直接加入了當時還只有一個雛形的蓋亞事務所。
但即使如此,有些事情也已經不是她咬著牙死撐就能做成的了。
精神力不夠了...精神力已經不足以支持她一邊維持護盾一邊引導法術的周轉了,但一旦解除護盾的話,那些觸手就會撲上來,到時候會面對什麼情況,德墨忒爾根本不敢想。
“小赫爾墨斯...”德墨忒爾看向了滿臉擔憂的盜賊少女:“開啟你的潛伏結界,叫上獅鷲,立刻離開這里。”
“你知道我會給出什麼樣的回應的。”赫爾墨斯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給出了回答:“赫斯提亞告訴過我,魔法師在到極限的時候會無法維持精細魔法的運轉。”
赫爾墨斯的眼中閃爍出思索與回憶的光彩,隨後凝重地對德墨忒爾說道:“您快要沒法維持大地之盾了,是嗎?”
“不,要說維持其實還可以...”德墨忒爾緊咬著牙齒,鮮血的泡泡從她的牙縫中吹起:“我可以...我做得到...”
“沒關系,解除吧。”赫爾墨斯攥緊了德墨忒爾的手掌:“解除吧。”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之前的努力白費啊。
盜賊少女的眼中露出了狠厲與決絕:
“我依舊會全力保證魔力的供給,德墨忒爾姐姐,我願意和您一起承受。”
“哈啊...你這小姑娘有時候總是...成熟的不像話...”德墨忒爾眼神復雜地看了赫爾墨斯一眼,無論如何,赫爾墨斯還太年輕,太小,讓她這麼早就承受那些東西什麼的,即使共同見證過這麼多的生離死別,此刻的德墨忒爾還是有點不忍心:
“繼續向我供給魔力的話,你的潛伏結界也無法使用啊...咳咳咳...現在...還有得逃...”
赫爾墨斯沒有正面回答德墨忒爾的問題,而是用空余的那只手舉起了她的匕首,同時以極快的語速念出了一直掛在事務所一樓的那串標語:
“我們從高山到大洋。”
“我們從此方到彼方。”
“穿越了城市,荒野,地獄與天堂。”
“我們不是秩序的建立者。”
“我們是世界的守望者。”
“在此銘刻屬於我們的傳說。”
“我們是蓋亞事務所......”
德墨忒爾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口號背誦給驚得呆了半晌,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長嘆了一口氣,最後她笑了:
她知道的,她心里清楚的,蓋亞事務所的精銳組里沒有軟蛋,沒有孬種,十三個人,每一個人的胸口中都有著一顆溫暖熾熱的英雄之心,無論是平時有點好色的宙斯、阿波羅、波塞冬三人組,還是冷冰冰的赫拉或者是輕浮的阿芙洛狄忒。大家都是以自己的方式頂天立地的英雄啊。
畢竟蓋亞事務所就是熱衷於處理蓋亞危機事態的英雄組織啊...
“取消護盾吧,姐姐。”赫爾墨斯的眼睛里寫滿了決絕和溫柔,很難相信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兒,眸子里居然同時映出了這兩種情緒:“無論之後發生什麼,我們都在一起。”
“嗯。”德墨忒爾點了點頭,心念一松,一直保護著她們的大地護盾瞬間消失於無形,德墨忒爾也幾乎感受到了一種解脫,身上的壓力雖然依舊強大,但已經不像剛才一樣不斷蹂躪她的五髒六腑了。
但與此同時,那些一直被大地之盾阻隔著的觸手,也終於攀上了兩位少女的身體。濕滑的感覺沿著小腿上升,將黏滑又異樣的觸感傳遞給了兩位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無數人注意的美少女,不同的觸手湊了過來,有些還只是章魚腕足的外形,而有一些,只是看一眼就會讓兩位少女的俏臉變得滾燙。
“姐姐...”赫爾墨斯感受著身上逐漸強烈的怪異觸感,轉過頭來看著德墨忒爾,眼睛里噙滿了淚花:
“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再也不吃章魚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