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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泰拉深淵——第八章 霜星篇

泰拉深淵 無聲長歌 12037 2023-11-17 19:10

   刺骨冰寒正在蔓延,冰霜覆蓋了整個區域。一個白色的倩影站在茫茫蒼白當中,她指尖流轉的法術同她蒼白的面容一般顏色,隨著咳嗽飛濺的紅色在那片冰霜之上是那麼刺眼。

  

   她的背後,黑色的源石結晶懸浮著。那從她身體當中生生剝離開來的結晶,這本該給她的身體帶來無限痛苦,而她卻不為所動。當心中的苦痛遠勝於肉體上時,自然也不會感到她的身體正在瀕臨崩潰。

  

   “我們又見面了,羅德島。”寒潮隨著她的話語襲來,幾乎是瞬間我身上的法術開始流轉,那是足以凍死人的嚴寒。“霜星。”我看著面前的少女,思緒在寒風中飄搖。

  

   ……

  

   “轟隆隆……”地塊塌陷,我掉入了地底。堆積的碎石快速地將外界的光线掩埋,只剩下些晦暗的光。

  

   我當然沒事,畢竟作為一個祂的實驗品,從萬丈高樓跳下都不會有任何事,何況只是小小的地塊塌陷。要是我樂意,用戒指讓我發狂,很輕松就能挖開條道路,但我並不想這麼做。這些日子里的忙碌總算在這偶發的意外中戛然而止,我總算能夠休息一下了。

  

   礙於有人(陳)發現,和避免讓龍門成為眾矢之的,龍門總算肯把自己的“良心”從下水道里撈出來洗洗了。難民們得到了轉移和安置,對於龍門不利的消息也迅速銷聲匿跡,主流的話語變成了“天災過後,龍門啟動了幫扶程序”。可惜依舊只是利用政客之間的博弈而取得的一些小小成果,自認為遠見的短視讓他們對於感染者的生死並不在乎,只是不希望讓這些人成為其他政治團體針對他們的工具。我難以理解的是,明明出身大炎的魏彥吾,居然不曉得星火燎原、水舟相對的道理,和那群政客一起犯傻,不過現在能有這般情況,也是多有他的協助。

  

   營地的建設也完全打亂了整合運動對於龍門的計劃。如果龍門像是其他地方將對感染者的迫害進行到底,勢必觸底反彈,到時必有大批可用的戰斗力在龍門內部作為響應,龍門的防衛再強可能也難敵洶涌人潮的怒火,但當龍門頒布建設感染者臨時營地以及未來感染者社區地塊建設的方案打破了這一必然趨勢。方案既照顧到感染者眼前的需要,又給他們畫了大餅,而且讓人倍感震驚的是這並不是政治作秀,而是真操實干。所以,在民憤還未消停之時,整合運動提前發動了攻勢

  

   對於我來說,報復來得極快。凱爾希以醫療部事務繁多為由,將會見龍門高層的事務一股腦丟給了我。聽著那些肥頭大耳之徒悲嘆自己損失了多少錢、損失了多少名的幽怨,只差沒將天下所有罪名安在對營地建設很是上心的羅德島身上,我多次差點沒忍住用戒指劃開口子,讓我的辦公室多些顏色了。

  

   安眠僅需六尺,日食不過三餐,但貪欲的無窮無盡總是那樣的讓我惡心。以至於整合運動的攻勢開始之後,猩紅占據了我的雙眼時,能讓我的注意力集中到指揮作戰上的欲望轉化竟然不是回去怎麼和愛人們纏綿,而是想象怎樣高效的方式才能把那些肥豬屠戮。

  

   現在我總算能夠休息一下了。稍微感知一下,地層上的兩支隊伍相處得不錯,有說有笑的在刨著廢墟,明明上一刻還在戰斗……細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讓我坐起身,心靈窺視穿過障礙,我能看見一個不安的生靈躺在那里。稍微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結構,扒開石頭,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她在廢墟當中沉睡,方才的塌陷讓她與我一同掉入了這里。

  

   我當然認得這白色的身影,她方才還與我們交手。霜星,貌似是她的代號。我靠了過去仔細觀察,那是一張年輕的臉龐,感覺和阿米婭很接近的年紀,但卻沒有阿米婭那麼充滿活力。蒼白的面容讓人擔心她的身體,臉上不時閃爍的痛苦和有著可怕詞匯的夢囈,讓我擔心起她的情況,畢竟不是所有人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能沒事。

  

   我的手向她靠近,想要查看她是不是摔傷了。離她的肌膚還有數公分之遠,我的手便感到從她身體里散發的刺骨冰寒,警告著生人勿近。這樣詭異的體質我從未見過,從感覺上來看,沒有防護措施就去觸碰她顯然是找死。我收回了手,並不是擔心這能夠傷到我,而是害怕困擾我的法術會傷害到她。

  

   “爸爸……不……”恐懼,孤獨,我能從她的話語中深刻感受到,可我能做的甚少。無論是阿米婭還是迷迭香都有過這樣的夢話,那時我可以抱著她們,握著她們的手,告訴她們我在。

  

   但現在我只能坐在霜星身邊,嘗試用語言去喚醒她。“霜星,醒醒……”一次,兩次,面前的“睡美人”總算是有了點反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那是一雙深灰色的眼眸,我從未在這麼近的地方看過它,深邃的像是一片茫茫雪原。刹那間的迷茫與害怕,當我的身影在她的視野里變得清晰的那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一只慌亂的小獸,不肯讓我這個敵人看到真實的她。

  

   “你終於醒了。”我松了口氣,看起來摔落沒造成傷害。“你沒殺我,為什麼?”霜星滿是戒備地看著我,畢竟前一秒我們還在爭斗。“嗯……其實該想想我為什麼要殺你。”恍然之間,我在霜星的身上看到了阿米婭的影子,即使年齡有別,但都只是孩子。她四處張望,除了縫隙當中能映射些光线進來,周邊幾乎全被堵死。

  

   我們困在這里了,顯而易見。

  

   “你做噩夢了?我聽見你呼喚父親。”我輕聲問道。雖然父親在現在多數娛樂作品中被塑造成不靠譜的模樣,但孩子們需要幫助時總會想著父親堅實的懷抱。她沉默了一會兒。

  

   “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面前的少女,本該也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命運給她的家庭開了一個可悲的玩笑,烏薩斯士兵隨手兩筆,就將一個家庭從溫暖的小鎮趕來了寒冷的北地。某一天,霜星在礦場的陰暗角落里誕生,她的生命帶著北地的極寒和她父母心中沉重的悲痛來到這個世界,而命運的捉弄可遠不止此。霜星呼喚的父親並不是礦場里那生下她的人。五歲那年,她的父母便被礦場里的士兵們殺害,十歲一直保護她的祖母也因同樣的原因死去。十一歲,她自己也將面臨那殘酷的死亡。

  

   也是那一刻,她遇到了她稱呼的父親。博卓卡斯替,游擊隊的領袖。

  

   如果只看到這里,在這片吃人的大地上,她的經歷竟然算得上還行。從切爾諾伯格逃出時我看到的人間慘劇,讓我順帶對烏薩斯這個龐大的國家很是好奇。翻閱了無數資料和與干員們談心,我知道能從烏薩斯北境無數礦場中能活著出來是何其的幸運。

  

   “嘶……”霜星想要動動身體,但她的手卻沒有絲毫反應。“請你,幫個忙。我外套左邊口袋里有幾顆糖,拿一顆。”停頓了一下,她補充道。“你想嘗嘗的話,也可以給自己拿一顆。”我在她的口袋里摸索,兩顆潔白的糖果放在我的手心。我懂得一些傳統的制糖方式,如果用稍微高一些的眼光去評判這兩顆糖,只能說是粗糙。“看來你對點心有興趣。”“羅德島上也有很多的孩子,我有時間的時候,會做一些點心給他們嘗嘗。”我將糖遞到她嘴邊。“我知道你很冷,我會注意不碰到你。”

  

   “你知道我的情況?”羅德島建設感染者臨時營地的行動讓醫療公司的名望提高了不少,難民們口耳相傳的肯定,是羅德島最好的贊賞。當然這也引出了一個小小的誤會,就是羅德島所有人幾乎都被當做了醫生。“不,你的身體情況我也是一頭霧水,我從未見過這樣特殊的體質。不過我能確定的是,只要你想,凍死我個‘普通人’還是輕輕松松的。”“倒挺有自知之明。”霜星張開嘴,我小心翼翼地將糖放進去。

  

   “不過你並沒有這麼做,或許我們可以有些小小的信任。”“確實。”她表示了認同,眼睛看著我,似乎在等待著什麼。我將糖果放進自己的嘴里,她吃了都沒什麼反應,糖果應該沒有什麼大的問題。畢竟這世界上,有什麼能比芙蓉的營養餐更加可怕的呢?放進嘴里含住的瞬間,我看見少女臉上終於綻放出忍受不住的壞笑。

  

   辛辣的滋味隨著糖的融化在我的口腔里蔓延,高純度伏特加和香辛料的滋味完全壓制住了那淡淡的甜味,從喉嚨下到腸胃,因為刺激而感覺到一種火辣辣的滾燙。霜星笑得像是個普通少女一般,甚至沒有注意到我並沒有因此而產生太大的反應。“抱歉,抱歉……”一點淚花在她的眼角,她正准備看看我一臉難受的模樣,但等著她的卻是我一臉的平靜。“不,不辣嗎?”霜星有些意外,在無數次這樣的小把戲里,幾乎沒有人能夠安然自若。

  

   “辣,不過還好。”故事會的點心分享,可不能是單向的。我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兩瓶100ml的應急理智頂液,讓霜星觀賞了一下一個大男人與醫療部設計的逆天包裝的搏斗。“要嘗嘗嗎?能快速恢復體力和提神的東西。”用戒指的鋒刺開了一瓶,我將其一飲而盡。“不過味道好不到哪去,但你現在確實需要恢復一下,對吧?”

  

   面對我的實話實說,霜星有些手足無措。如果要殺死她,在她昏迷的時候方法多的是,何必現在呢?而且我也喝了一瓶證明了安全。而且自己確實需要恢復體力和精神,貌似自己除了味道之外,沒有借口拒絕。“好,好的。謝謝……”霜星並沒有拒絕,她接受了我的幫助。糖果的辣勁讓她能稍微仰起頭,我將玻璃瓶里的液體倒進她的口腔里。

  

   攻守之勢異也!這下該我看看她的表情了。

  

   類似芥末的嗆人辣味在霜星嘴里擴散,帶著精制糖的齁甜和藥劑專屬的苦澀,還有如同高濃漿液一樣的怪異口感,她的糖果對比起這個都算是美味。“咳咳……”霜星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這樣難喝的東西,也理解了我為什麼對她的糖果毫無反應。“真難喝。”霜星撇了撇嘴,她並不對此感到生氣。因為高強度施法而產生的疲倦正快速消退,自己久沒知覺的身體也開始慢慢有力起來。他並沒有騙自己,味道很差,但效果不錯。“你每天都要喝這種東西?”霜星吐了吐舌頭,一臉嫌棄的模樣。“工作需要,工作需要……”我擦了擦汗,若不是為了羅德島的大家,這種受虐狂都干不出來的事我肯定不會去做。

  

   “好了,你接著說吧。”小小的插曲就此打住,我想要更了解面前的這位少女。“嗯,我講到哪了?對的,我的父親……”她臉上的戒備正慢慢融化,相互小小的“捉弄”無形間拉進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在父親的懷抱中,女孩走出了那片地獄。她和父親在雪原上奮戰,救出了無數與她同樣遭遇的人。之後,遇到了塔露拉……她對人生的每個時刻都記憶猶新:第一次突破父親的庇護,她用法術殺死了敵人,保護了他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隊,他們稱呼自己為大姊讓小小的自己哭笑不得;第一次和父親爭吵,因為觀念的不合……

  

   體能的恢復,讓她能夠坐起來與我交談,但不意味著她的身體有所好轉。霜星中途幾次咳嗽,斑斑血跡散落在她面前。感染者因為礦石病獲得了更強的法術力量,但這是用生命換來的。我想勸她暫時停止使用她的法術,但思考了一下並沒有說出口。如果能夠安逸的過完一生,誰願意以命相博?

  

   遠處的一聲巨響,不是可以脫困的福音,而是又要在這待著的預告。好像是操作失誤導致通道坍塌,又要多花些時間清理碎石。霜星已經恢復行動的能力,但她的法術除了讓土石更加結實之外沒有其他作用。她的故事已經講完,霜星看著我,她在等待我說說我的經歷。可我這個剛蘇醒不久的“失憶症”患者,又有什麼故事可說?只能說說我醒來之後的感受。

  

   算是殘酷的對比。羅德島上的生活平靜且安逸,有著我珍視的一切。除了沒說我身上的法術和它帶來的一切,我和霜星說了幾乎關於羅德島生活的方方面面。信使們忙碌地四處奔波,醫療部每天照看病人,人事部的閒時沒事做、忙時九九六……外勤干員是我看到這悲慘世界的窗,他們見證了大地上無數的苦難與哀痛。而說到他們,我不得不提到在切城行動中犧牲的同伴——他們是堅強的戰士。

  

   霜星認真地聽著我的講述,從她的眼神里我能看出她對這樣的生活很是向往。她希望能讓她的同伴們過上安穩的生活,但只能由他們的奮斗得到。我提議他們加入羅德島,被她一句“打贏我就加入”的話給堵了回去。倒不是贏不了,只是我紅了眼下手沒輕沒重的,我可不希望我這好不容易樹立起的形象在某一刻碎得徹徹底底。

  

   人與人的情感各不相同,但本質的悲歡是同樣的滋味。霜星和我生活的環境天差地別,但我們都有著屬於我們自己的喜怒哀樂。當我看見孩子們向我展示著學習的成果,我會很高興;當她看見村民窗台上放著給他們的面包釀,她也會感到心中一暖。如果世界上,人們可以不局限於自己劃分出的三六九等,放棄追求那毫無意義的虛榮,去感受他人與自己本質上一模一樣的悲喜,那這個世界該會有多好。

  

   “有時總覺得,活著真好。”提到了生與死這難避的話題,從我蘇醒那天起,我見證的死亡並沒有霜星多,但經歷不少的嘗試,我對於生死的觀念有自己的看法。“背負著故人的期待活著,背的越多,腳步也越重,但也越不想死。只有活著才能去完成他們的願望,即使在這片大地上,活遠比死困難得多。”話音剛落,一道光亮隨著巨響灑進暗淡許久的地層。

  

   “大姊!”雪怪小隊的一行人高興地喊著霜星,我們脫困了。坍塌兩邊的交流,讓本是劍拔弩張的局面緩和了不少。我和她陸續走出通道,霜星回歸到平日里那般穩重。阿米婭很是擔心我的狀況,即使我壓根不會有事,倒是她滿手是血讓我很是擔心。

  

   雙方並沒有再次戰斗。就像是之前沒發生過什麼一樣,霜星贈送了藥給霜葉,讓霜葉治療她造成的凍傷;雪怪小隊里的一個孩子,被煌聞出了身上私藏酒,惹得一眾人發笑……

  

   如果這樣的平和能持續下去就好了。

  

   ……

  

   回到現在。

  

   “夠了!戰斗已經結束了,我們已經沒有理由再搏殺下去了!”煌看到面前的霜星,作為精英干員的她怎能不知道霜星此刻是怎樣的狀態。“停下白兔子,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煌的勸解在凌冽寒風中是那樣的微弱,若不是她以自己的血點燃了周圍,維持最後的一點熱量,可能這樣的話語都說不出來。“哼。”霜星冷笑一聲,溫度再次下降。而煌也果斷地用小刀將手腕上的傷口劃大,讓更多的血成為她法術的媒介。

  

   “不,我有理由。作為整合運動的指揮官,我輸了;但作為一名戰士,我還沒輸。”霜星的話語和她狂暴的法術一樣的堅定,她是來真的。“霜星!”煌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就已經被飛刺過來的冰錐所打斷。她的憤怒,她的不甘,她的悲傷,讓寒冷凝聚成形。灰喉的弩已經無法張開,而煌的鏈鋸也已經凍住,若我不加入戰斗,那麼局勢將會是壓倒性的失敗。在這樣的條件下,能否撐到霜星力竭還是未知數。即使撐到了,那也是慘痛的勝利。那日與我一同被困在坍塌之下的少女,她對未來的憧憬,會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徹底破碎。

  

   不,我可能還有一絲機會。

  

   我顫抖著啟動了戒指的機關,鋒刺已經劃傷了手。我作為羅德島的指揮官必須留在這里。“有趣的法術,我還以為你只是一個柔弱的普通人。”狂亂的氣息從我身上高漲,霜星有些驚訝這樣的轉變。看似文弱的指揮官,在此刻已經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

  

   戰吧,羅德島的博士。那日的交流很是舒心,但今天能活著走出去的,至多只有一方。

  

   霜星的法術已經全開,鮮血從她的身體里滲出,這意味著她的身體來到了極限。戰勝她,給她看見希望,這是她最後的願望。作為整合運動這次行動的僅剩的指揮官,於理,羅德島不得不與她搏殺。

  

   但於情,我並不想讓這個願望成為她最後的願望,我必須一試。與可露希爾的實驗,讓我確定這法術的保護機制可以讓不穩定的機械變得結構穩定,但我從未在生物上嘗試。霜星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這遠勝北地的刺骨極寒是她最後的光輝,我仍有一絲機會。(這就是我說為什麼要找合理性的原因)

  

   “還記得你承諾過我的嗎?”我問到。霜星稍加思索,她冰冷的話語響起。“我記得,羅德島的博士。打敗我,我,我就加入羅德島。”她稍微停頓,我知道背後的含義。我當時提議的是讓雪怪小隊加入我們,但現在整支小隊只剩她一人。“現在,它要更改一下了。”我舉起手,我的血還未接觸到地面就化作了冰晶。本該是狂亂的紅瞳此時確實格外的冷靜,我的話語響起。“贏了,我不需要你一定加入羅德島。”

  

   “但我要你活下去。”

  

   “煌。”我下令。“全力保護好灰喉和阿米婭。”“嗯,放心吧博士。”縱使她的臉色已經因失血過多而變得煞白,但煌依舊沒有放松法術的運用。話音未落,我的身體已經向前奔去。隨著我的腳步,因霜星的法術封凍著的地面綻開了朵朵黑色的花朵——那是因為冰雪瞬間融化暴露的地面。若不是有法術的庇護,我這個普通人早死了。霜星笑了,不知道她在笑我的天真,還是另有因素。寒風攜帶無數冰晶向我衝來,試圖將我凍成冰雕之後擊碎成末。但就如預想的一般,冰晶不是在我眼前碎成粉末,就是被偏轉彈道散落四周。更強勁的寒風襲來,但也無法讓我的腳步有半點停滯。

  

   怎麼會?自己明明已經是全力了!再三確認自己沒有心軟,霜星施法的手也有些顫抖。自己的法術根本攔不住向自己襲來的男人。為什麼她們不攻擊?在寒潮與熱浪相撞的茫茫白霧當中,霜星看見了我身後的三人並沒有因為我吸引了霜星的注意力而趁機攻擊,只是在全力抵住自己的寒冷。

  

   而就在霜星恍惚的刹那,我已經來到僅距她五步之遙的地方。“博士,把那個白兔子給我好好帶回來,我要好好揉她一頓出出氣!”為了讓自己的法術能夠維持下去,用盡藥劑的煌只能像這樣給自己些心理暗示。博士說要讓霜星活下去,煌也希望如此,但已經離死亡這麼接近,要怎樣才能將霜星拉回來?煌不知道,但她相信博士能夠做到。

  

   眨眼之間,我已經靠近了霜星,雙手已經張開,像是要攻擊的樣子。我已經能看到她的表情,霜星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備,她淒慘的笑了。

  

   如果死在他的手里,或許……還不錯。他現在看起來像是個惡人,但霜星清楚,面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什麼儈子手。他有著自己珍視的一切,有著一個名叫“羅德島”的家。那天的談話里,她看到了他對未來也有著同樣的憧憬,她喜歡他嚴重的光,她喜歡他所向往的生活……但現在,即使他沒有出手,自己也會因為生命耗盡死去。

  

   即使那樣美好的日子真的來了,自己可能也沒有辦法看到那一天了。

  

   霜星的視线已經模糊,意識逐漸離她遠去。面對將要到來的“攻擊”,她沒有閃躲。在失去意識前,對於面前這張面容,她只能夠回憶起一些頗具刺激性的東西。那個藥,真“烏薩斯粗口”難喝,不知道他每天是怎麼能把那玩意兒咽下去的,以後估計他也要每天都喝一瓶吧……瀕臨死亡,霜星的思考已經混亂。在這一刻,她不再想著廝殺,她為這個將要賦予自己死亡的男人思考。

  

   如果自己能夠活著,或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劇烈的疼痛並沒有傳來,溫暖的感覺將霜星的身體包裹。這就是死亡嗎?並沒有那麼難受啊。不同於自己自制糖果的辛辣,也不同於熱湯刺痛自己髒腑的滾燙,是自己許久不曾感到的溫暖。上一次這樣的感覺,是父親將自己從礦場里抱出。他的臂彎是那樣的有力和溫暖,即使自己已經將他的手臂凍傷,父親也不曾把自己放下。而現在,不僅僅是心中的溫暖,自己的身體貌似也暖和起來。

  

   再見了,博士;大家,我來找你們了。

  

   ……

  

   “大姊,大姊!”呼喊聲中,霜星睜開了眼睛。這一幕既熟悉又陌生,自己正坐在火堆旁,身邊是雪怪小隊的同伴們。這里,是哪兒?環視四周,營火安放在了一條筆直的小道上,兩側全是茂密的森林,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黑暗;小道前方很是明亮,而後面則是看不到底的暗淡。

  

   自己從未到過這里,霜星能夠確定。身邊的伙伴們有說有笑,談論著最近的經歷。也沒什麼稀奇的,無非是誰又打到了些獵物,誰多殺了些敵人……這樣的聊天,讓霜星很是舒心。大家都還在,他們沒有離我而去。

  

   “大姊好像有喜歡的人了啊……”不知道誰起的頭,小隊里瞬間被八卦的嘰嘰喳喳充斥。“你,你胡說!”霜星聽到這樣的話,下意識就否定了,但她臉上少女的羞澀完全掩蓋不住。“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啊?”伙伴們都靠了過來,他們想要給自己的大姊把把關,聽聽這未來的姊夫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個……古怪的家伙。”霜星沒有嘴硬下去,她小聲的說著。一個每天都要喝怪異藥劑的兜帽男人,讀的書還蠻多的樣子,有時又像是個執著的瘋子,和自己還挺合得來,挺靠譜的……

  

   “哈哈哈哈……”小隊里一時充滿了歡樂的氣息,他們為自己的大姊找到了心上人而開心。若不是看到霜星臉上的害羞都快滴出水來了,估計他們就要問什麼時候成家生子了。“確實不錯啊,大姊以後能有這樣的一個人照顧,我們也能放心了。”小“雪怪”(雪怪一號)喝了喝自己藏的酒,但火辣的酒精並沒讓他煞白的面容有半點血色。一瓶酒在小隊里傳遞,每個人都喝了一口,但唯獨沒有給霜星。

  

   “唔——”前方的明亮處傳來了一聲號角聲,像是集結的號令。雪怪小隊站了起來,霜星看到他們的舉動,也站了起來。“你們去哪?”看到一行人向前方走去,霜星趕忙呼喚著。他們並沒有理會霜星的呼喊,繼續向前走去。

  

   “等等,等等我!”霜星邁開腳步跑去,但卻無論如何也趕不上他們前進的步伐。直到光亮處近在眼前,雪怪小隊的一行人才轉過身,看著他們敬愛的大姊。霜星看著他們背後的光亮,那是看不清的地方,是未知的歸宿。

  

   霜星向他們伸出了手,但怎麼也抓不住他們。雪怪小隊笑著,在光亮中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不,不要……”霜星哭著,但她對這一切束手無策。

  

   “大姊,好好活下去。”這是雪怪小隊最後的一句話。他們用力一推,帶著自己的希望,將霜星推向身後的暗淡。

  

   原諒我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

  

   “不要!”

  

   霜星睜開了眼,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天花板,玻璃窗,消毒藥水的氣味……自己在切城見過這樣的場景,像是醫院病房的地方。

  

   自己,還活著……霜星感受著自己的呼吸,自己心還在跳動。手貌似握著什麼,是溫暖的感覺,是自己在那一刻感受到的溫暖。

  

   “醒了?她醒了!她醒了!”帶有哭腔的呼喚在她的耳邊的響起。霜星偏過頭,一張滿是疲憊,留有不少淚痕的臉出現在她面前。剛剛蘇醒,身體還很是虛弱,但她依舊喊出了他的名字。

  

   “博,博士……”霜星虛弱的話語在我耳邊響起。“我在,我在呢……”我看著那雙深灰色的眼眸再次出現在我眼前,眼淚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线。“太好了,太好了,你活下來了……”再多的情感,堵塞在喉頭只剩下哽咽。我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延續著,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並未離我而去。

  

   我將臉龐緊緊貼著她的手,她手上的溫度不斷傳來,我的眼淚在她的手上流淌。一股熱流涌上了霜星的眼角,時隔十余年,眼淚再次劃過她的臉龐,沒有被凍成冰晶。睜眼,便是自己喜愛的人守在自己的身邊,霜星嗚咽著。

  

   她活了下來。在她、在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必死的情況下,她活了下來。她有了第二次生命,此刻她理解了我所說的話。背負的越多,腳步會越重,但越想活下去。雪怪們希望自己的大姊活下去,替他們去看看他們期望的未來;面前的男人也同樣期望著,他已經在這里守了許久許久……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去死呢?在絕境當中,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她又憑什麼去放棄呢?

  

   ……

  

   那一天,我並未揮出終結她生命的一擊。我張開雙臂,將她的身體緊緊抱住。這是一場豪賭,當我擁抱住她時,我能夠感受到她的生命如風中殘燭般微弱,她的身體已經無力地倒在我身上。掐滅這絲生命的火苗,遠比讓它復燃更為簡單。印刻在霜星體內的極寒向我涌來,它想要將這個不知好歹的人吞噬,而一道白光隨著寒冷的襲來在我身上高漲。

  

   我賭對了。祂的法術,在那一刻展現出了它真正的形態。刹那間,無數法陣和咒文在白光中顯現,強大的法術波紋席卷四周,天聲吟唱著晦澀難懂的咒文。冰霜在那一刻瞬間消散,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副絕景,足以被稱為神跡的奇跡。

  

   懷里的人失去了意識,她的體溫正在慢慢上升,大口大口帶有冰晶的鮮血從她的口中吐出。像是懲罰我的貪心,祂的法術並沒有像修復機械一樣將霜星的身體完全治好,我懷里是一個氣息微弱的生命。

  

   一場生命的接力開始了。霜星的血沾染在我的身上,我抱著她向外面奔跑。猩紅充斥在我的眼中,但我只想一件事——救她。

  

   “所有干員聽命,立刻開辟一條安全通道……”“緊急請求飛行器支援……”“我們需要協助……”“收到,龍門近衛局將會擋住牧群,加油各位……”“醫療小隊已經在路上了,十分鍾後到達”……無數不同的聲音、不同的通訊在我的耳邊響起,我的腳步沒有停下。巨大的消耗再次考驗著我,我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我的身體僅僅只是被那個法術吊著沒有徹底崩潰。我能感到喉嚨微甜,血從我的髒腑里涌出,但我的腳步仍沒有停下……當有了一次機會,我要緊緊抓住它。不知不覺中,我感覺貌似有人在背後推著我前行,恍然之間我聽到了他們在說:“加油,博士,讓她活下去。”

  

   直到“壞家伙號”的喧囂在我耳邊響起,數個身著白衣的身影從我懷里將霜星抱走,我才停了下來。羅德島的醫療精英們已經趕到,我可以休息了。

  

   龍門攻防戰,在同一天宣告以龍門的勝利告終。我沒有時間、沒有心情去享用勝利的果實。我坐在醫療部的搶救室外,坐了三天三夜。直到搶救室的燈變為綠色,凱爾希一臉疲態地走出來,她難得對我笑了笑。

  

   搶救成功了。

  

   ……

  

   “我和你說啊,那天博士跑的可快了,真就像風一般的男子,估計都能打破羅德島的跑步記錄了……”穿著病號服的煌坐在霜星的床邊,繪聲繪色地講述那天我像瘋子一般的奔跑。失血過多的煌臉色還是很蒼白,但聽到霜星醒了過來,沒有醫療干員能按的住一個精英干員。煌如願以償,她用手狠狠地挼了挼霜星的頭,以示對霜星的“懲罰”。阿米婭也是得到了消息,提早從龍門趕了回來,一黑一白兩只小兔子在相見的那刻緊緊擁抱在一起,沒有什麼比劫後余生更能讓人高興的事。

  

   我在一邊坐著,看著面前的嬉鬧暫歇,是時候讓羅德島增加一位新成員了。

  

   我牽起霜星的手,征求她的意見。“我已經贏了,你也履行了你的諾言,你活了下來。我們之間已經互不相欠了。現在,我以羅德島博士的身份,問你是否願意加入羅德島。”

  

   “我願意。”就像是決定終身大事一般,霜星鄭重地接受了邀請。小小的病房里,被歡快的掌聲充滿。一位戰士,在今天加入了羅德島,成為了羅德島的一名干員。

  

   ……

  

   一位白衣男子此時坐在羅德島艦橋上搖蕩著雙腿,沒人能夠看到他的存在。“唉,真是貪心的家伙……”他吐槽著,看著身下的甲板,或者准確來說,是甲板之下那間歡樂的病房。

  

   刹那間,他的身影消散。

  

  

  

   來自作者:

  

   本來想著怎麼寫點澀澀的,但思來想去,還是後面補吧。霜星肯定是博士的,而且我要給霜星一些特殊的身份。

  

   晚上爭取再來一更,就是澀澀的東西了,五一特惠的內容。

  

   祝各位一發入魂,贈送十連就出限定鯊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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