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妖 玄雨
從遇到那個老道開始,我就覺得周圍好像變得有點怪。
那個身穿紅色道袍、留著滑稽長胡子的老道,躲在黑不溜秋的小巷子里,在我回家的路上突然躥出來攔住了我的去路,說要給我算上一卦——我還以為見劫匪了,下意識地一拳夯了上去...待我看清楚地上趴成大字型的那個老頭時,才知道自己犯錯了。
結果就是,我不停地給人家道歉,還准備打救護車送人去醫院。那老道身子骨倒是出乎意料地硬朗,骨碌一下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連忙說不用,還拉著我的手說什麼“老夫見你吉人天相,定非常人,一定要給你算上一卦”之類的話。
我心里發虛,只能乖乖地坐在他那肯定會被城管趕走的、掛著“姻緣測算”的算命小攤前,讓他看我的手相。
那算命老道看看我的手相,又左右看看我的臉,搖頭晃腦地說我什麼青龍相,木德旺盛,命里注定桃花連連——我啞然失笑,我今年24歲,連女朋友都沒交過,哪來的什麼桃花。
不過——說到一半,那老道眉頭一皺,露出很為難的樣子——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度。小伙子,你木德太旺,已經把桃花衝成了黑色,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按照正常的套路,這時候這老道應該要提出什麼“破財消災”之類的話了。那時候,我甚至還有點感動:這江湖騙子甚至都沒借著被我打的這一拳訛我一筆,而是按著正常的套路騙錢,這種敬業精神值得所有人學習...
我幫不了你。
出乎我意料的,那老道搖搖頭,說:誰也幫不了你。
你青龍相,龍性本淫,又命犯黑色桃花,怕是最近就會有什麼事發生...這個給你,當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吃一粒,切記不要多吃。
你自求多福吧。
我還坐在那小攤前發愣,卻見那老道已經收起了“姻緣測算”的旗幟,轉眼間消失在了小巷的深處,只剩下小攤上的一個木盒子。
那老道走得好快,我都沒發現他什麼時候消失的。
我打開那個古色古香的木盒子,里面裝著類似於六味地黃丸的黑色小藥丸,散發著奇異的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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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是覺得這事很詭異。
那老道來無影去無蹤,活像古典小說里的神仙。至於他說的什麼青龍相、命犯桃花...我完全沒有感覺。我自農村長大,大學畢業後在小城里開了一家花店,一直以來就認為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至於能說得上特殊的地方,那大概就是我小時候似乎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危險有所感應。
明明周圍什麼都沒有,但我卻會莫名地心跳加速、心慌意亂。我爺爺說那是因為有鬼怪在暗處盯著你,所以你才會心里發毛。
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很久沒有遇到過那種情況了。現在想起來,大概是老人家的封建迷信,當時不過是小孩子的錯覺。
但是現在,那種曾經被我認為的錯覺的情況又出現了。
就在遇到那老道的第二天下午,我坐在公交車上,懷里抱著剛買來的鮮花種子,往窗外一望,卻見原本外面晴朗的天,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烏雲密布。
這雨似乎來得十分急促。透過公交車寬大的玻璃窗,我看到許多行人都沒有帶傘,只能急急忙忙地避雨的地方趕。
我也沒有帶傘。回到狹小的鮮花店里,把那些鮮花種子都安置好之後,我往門外一望,卻見外面的天黑得仿佛就要壓下來,雨水嘩嘩地落下,形成了一幅厚重的雨簾,將門里與門外的世界隔開。
好大的雨。
突然下起了這麼大的雨,自然不可能有什麼生意。我決定提前關門,拿起了小店里的傘,頂著這漆黑的雨往家里趕。
小店地址偏僻,我住得更偏僻。每次回家,都要經過一座山頂公園。
就像每座城市里都有的小山一樣,那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山上公園,經常有附近的市民在周末來健身乘涼,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硬要說的話,我曾聽附近的老人說山上有座觀音廟,觀音廟下面有封印著一只蛇妖。
在空閒的時候我也去山上看過這座觀音廟。那座觀音廟潛藏在人跡罕至的山林中,被一堆亂石所包圍,又破又小,只有幾根已經褪了色的歪歪扭扭的香燭根殘留在那里,實在沒什麼好看的,更不可能會有什麼蛇妖。
天,越來越黑:像是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除了路邊昏黃的路燈和山下籠罩在大雨中的城市燈火以外,見不得半點光明。
風,越來越狂:大風呼號著,幾乎把我整個人帶著傘一起掀翻;旁邊公園漆黑的大樹層層疊疊,動搖著枝椏,像是某種不可名狀的妖魔,在向我獰笑著,向我張牙舞爪。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水打在油布上劈啪作響,落在水泥地上匯聚成溪流。我每向前走出一步,都會濺起一片水花,打濕了我的鞋和褲腳。
可能是拜這惡劣天氣所賜,整條路上只有我一個人。新買的雨傘也遮不住這狂亂的風雨,我只能一只手頂風撐著傘,一只手捏著衣領,頂著這惡劣的天氣往家的方向趕。
在小店里的時候就覺得外面黑得可怕,真出門的時候卻更覺得猶如世界末日:黑雨自空中城牆般的雨雲中傾瀉而下,仿佛那雨雲隨時都會垮塌下來,將整座城市毀滅。
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像是有一條毒蛇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緊盯著我,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跟小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我停下腳步,回頭望去,看到昏黃路燈照耀下的長路上沒有半個人影,只有雨幕噼啪落在地上濺起一片水花的景象。
都多大的人了還怕鬼...
我暗自覺得好笑,不再回頭,只是抱著傘繼續往前趕。
但是,在一個拐角之後,我卻看到了一副非同尋常的景象:
一個人,一個裹著全身長袍的人,正坐在一個路燈杆的旁邊,借著路邊樹叢伸出來的枝椏躲雨。
但是,在這樣的傾盆大雨之下,那點可憐的枝椏自己尚且難以自保,又怎能保住別人。
旁邊路燈“滋滋”地閃爍著,忽明忽暗。借著閃爍的燈光,我看到他身上的長袍早就被雨水浸透了,雨水大顆大顆地從他蓋在頭上的布流下來;那地上匯聚成的水流更不必多說,他幾乎就是坐在這連綿大雨之中,疲憊地靠在旁邊的路燈杆下,任雨水匯聚成水流不斷地從他的身上流下。
我在他的旁邊停下了腳步,他似乎也沒注意到我,依舊保持這這個姿勢不動。
那時候,我沒有想為什麼這個地方會出現這樣一個人,為什麼他會坐在這里淋雨,這樣的情況有多詭異...等等問題。我只覺得他很孤獨,很可憐,而我現在手中正好有一把傘,可以渡他一程。
“你還好嗎?...”
我撐著傘,走上前去,把傘放在我們兩人上方。
他似乎感受到了周圍的變化,輕微地動了一下身體。
他慢慢地揚起臉,我才發現“他”竟然是一個女人:在已經被完全打濕了的遮布下,是她精致溫潤的臉蛋,和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
她慢慢揭下自己頭上的遮布,對我睜開漂亮的眼睛。我猛然發覺,她的眼睛竟然是金黃的顏色,里面是如蛇一般的豎瞳。
她直愣愣地盯著我的臉,而後,竟露出了淒美的笑。
“我又遇到你了...”
“孽緣,斬不斷的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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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她的自言自語,我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很確信,以前從來沒見過她,更談不上什麼緣分。
大概是她的精神有點問題吧。我這樣想,畢竟在這麼大的雨下坐著淋雨難免有點不正常。
“姑娘,你還好嗎?”
我在她面前蹲了下來,舉著傘往前挪了挪。
雨嘩嘩地下,將整座城市都浸泡在黑色的雨中。在這條荒無人煙的小道上,只有我手上的傘方能提供一寸棲息之地。
她那雙奇異的豎瞳直直地盯著我,痛苦?怨恨?喜悅?悲傷?臉上的表情像是被雨水模糊了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我可以確信,至少在她的眼中,我這張臉並不陌生,不然一般人不會對一個陌生人露出這樣復雜的表情。
我想,或許是她把我當成什麼她認識的人了吧,看起來精神問題還蠻嚴重的。
“姑娘,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她低下了頭,緊抿著嘴唇,表情似乎十分痛苦。
俄爾,她又抬起頭,望著我表情已經變得十分輕松,甚至帶著些輕佻和嫵媚,仿佛剛才痛苦的表情不過是我的錯覺。
“官人,你真是好心,但是奴家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絲嫵媚。
“這雨這麼大,不如到官人的府邸中過一夜,如何?...”
我愣了愣,說了句“稍等一下”,然後掏出褲子里的手機,背過身去,在鍵盤上按了110。
“喂,您好,我這邊在路上碰到一個姑娘,精神好像有點問題...喂喂?”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實在太大造成了线路問題,這次通話質量很差,雙方幾乎都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沒辦法,我只好先把電話掛斷。
我回過頭,看到那有一雙蛇瞳的姑娘愣愣地盯著我,准確來說是盯著我手上的手機。
我看了看她,實在沒辦法,總不能把她丟在這片大雨里邊。
其他的明天再說吧。
“那...我們走?”
“可是,官人,奴家走不動了...”
她瑟縮著身子,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心軟。我感覺有些莫名奇妙,不過反正都已經決定了,那不如送佛送到西吧。
“那,你拿傘,我背你啊。”
我把傘遞交到她的手上,背對著她蹲了下來。
她趴在我的後背上,那柔軟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衫清晰地從後背傳來。我的身體僵住了——她的規模居然這樣雄偉,而且,似乎壓根就沒穿!
她纖細的手按在我的肩頭上,在我耳邊輕輕一笑:
“這下,你可逃不掉了...”
她話音剛落,我突然感覺到仿佛有鋼索將我的腰身牢牢纏住。我低頭一看,頓時驚嚇出一身冷汗。
居然是蛇!有人大腿粗的漆黑蛇軀將我的腰身牢牢纏住;蛇尾巴靈活地穿過我的兩腿間,裹住我的一條腿,多余的蛇尾還拖到滿是雨水的地面上,像鎖鏈一樣糾纏住了我另一只腳的腳脖子。
雨傘已經被她丟到了一旁,隨著風“呲拉呲拉”地在地上翻滾著,越滾越遠;現在我們倆都暴露在了雨中,豆大的雨滴很快把我的衣服頭發全打濕了。
我有些僵硬地朝自己的肩膀處望去,看到她趴在我的肩頭,一頭烏黑的頭發散落在她雪白的肩膀上。她臉色一變,像是電影里畫皮的妖精一般,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如你所見,我是蛇妖,丑陋的蛇妖。”
“不要隨便放手,不然我就咬斷你的脖子...”
在說那句“咬斷你脖子的時候”,她語氣凶狠,咬牙切齒,簡直就像是毒蛇“嘶嘶”的嘶鳴聲。
怪不得她用長袍遮住自己,一點腳都沒露出來,原來是因為她的下半身根本就是蛇。
原來那座破舊的觀音廟下真的封印著一只蛇妖,原來那個老道說的是真的。
當時我滿腦子里都是這類的想法,卻唯獨沒有太多害怕的感覺——至於為什麼,我也沒想明白。
“那你想怎樣?”
雨還在下,將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水中。我背著那蛇妖,直直地立在“滋滋”閃爍的路燈下,任憑大雨拍打在我們的身上,讓雨水浸透了我的衣衫,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
她趴在我的肩頭上,沉默了許久,一言不發。
“帶我回家。”
半晌過後,她這樣說。
她的蛇尾巴放開了我的腳脖子和大腿,往上纏繞著我的腰身,纏繞了一圈又一圈,實在纏不下的就只好拖在滿是雨水的地面上。
“你家在哪?”我問。
“你家。”她說。
她整個人貼在我的後背上,一雙雪白的手臂緊緊摟著我的脖子,就像她的蛇軀緊緊纏繞著我的腰身一樣。
“能松一點嗎?我有點喘不過氣...”
“不行。”她恨恨地說,“萬一你跑了怎麼辦?”
我有點無可奈何:姑奶奶,你都快把我捆成粽子了,我怎麼跑啊。
沒辦法,安安穩穩生活了二十四年的我今天突然就被這蛇妖給纏上了。我只能冒著這傾盆大雨,背著她往自己家的方向趕。
“這就是貪圖美色的下場——”
她緊緊地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吹著氣:“登徒子,這就是你的報應~”
我怎麼就成登徒子了?要不是電話不好使,現在你就應該在警察局了...
我定了定神,一邊背著她往前走,一邊說:“我只是不想看著你在那淋雨,僅此而已。”
“那現在呢?”她有些戲謔地說,“如果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蛇妖,回到一炷香前,你還會把傘打到我的頭上嗎?”
“會。”我說,“我只是不想看到誰坐在那傻愣愣地淋雨,跟你是人或者妖都無關。”
“淨說漂亮話,登徒子,等你帶我到地方我就咬死你!”
“到那個時候再說!”
我深吸一口氣,迎著風雨背著她小步往前跑。
這一路上,她沒有再多說話,整個上身仍然緊貼在我的後背上,只是緊緊摟著我脖子的雙臂,在我不知覺間竟已經放松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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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到了...呼呼...”
我背著那蛇妖,跑進了自家房檐下,這才終於得一寸遮蔽之地。
外面嘩嘩地下著黑色的大雨,而從我們身上落下的雨滴絲毫不比外面的雨小。那雨水已經完全模糊了我的視线,我完全是憑著對道路的熟悉抓瞎跑回去的。
從小到大,我還沒有這麼狼狽過。那老道說得還真沒錯。
不過,背著個蛇妖倒是個新奇的體驗:雖然我覺得這麼長的尾巴應該會很重,但是她的蛇身緊緊地纏繞著我的腰,支撐的力量幾乎都是她自己出的,在背著她的過程中我卻沒有感覺到太多的重量,跑起來並不是很累,如果不是這麼大的雨的話。
我歪著頭望了望自己後背上的蛇妖,有些無奈地說:“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你這樣纏著我我沒法取鑰匙。”
她放開了纏著我脖子的手,揉了揉自己被雨水打濕的眼睛,朝前方張望:“這里是你家?”
“那不然呢?”
“不許這樣對我說話!”
她似乎生氣了,用力地勒著我的脖子:“你這登徒子,負心漢!”
“負...負心漢?咳...咳...放...放開,要窒息了...”
她的蛇身緊緊纏繞著我的腰,雙手死死地勒著我的脖子。很快我就感覺到自己眼冒金星,渾身冒冷汗,身體不自覺地向後傾倒。
直到我們倆“啪”一聲一起摔倒在外面的大雨中,她才肯放開我。
“呼...呼...”
躺在在這片大雨中,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的力氣好大,有那麼一瞬間,我好像真的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呼...呼...呵...”
出乎我意料的,她也在喘著粗氣。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就好像差點窒息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一般。
呼吸稍定,她的蛇身慢慢地從我的腰身上解開。
“你去開門吧。”她狠狠地說,“但是不要想著逃或者把我關在門外,你要是做那種蠢事的話,我立馬就殺了你!”
“好...好...”
我沒了辦法,只好乖乖地去開門。誰叫我攤上了這麼個腦子不太好使的蛇妖呢?
“啪嗒”一聲響,門打開了。我回頭看,看到她依然待在那片大雨中,用布袍遮蔽著自己的軀體。長及腰部的黑發被雨水打濕,黏在她的後背和臉頰上。她臉上的表情十分模糊。
“早知道你這麼喜歡淋雨,我就把你丟在那兒了。”
“不進來嗎?”
她低著頭,似乎猶豫了一下。她抓著布袍擋住自己的胸,扭動著下半身長長的蛇身,低著頭不聲不響地從我眼前經過,只在門口墊子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水漬。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蛇妖的行動方式:就像真正的蛇一樣扭動著蛇身那樣前進。她的蛇身上沒有像其他蛇一樣奇異的斑塊,而是單純漆黑的顏色,蛇鱗細小而致密,不斷地有成股的水流從鱗片上流下來。
直到她完全進門,我走進房間里,把門關上,呼嘯的風雨才被關在了門外。
“啪嗒”一聲響,我打開了燈,原本漆黑的客廳一下子亮堂了起來。而她似乎對這樣突如其來的燈光猝不及防,嚇得差點蹦起來。
“你在干什麼,這是什麼術法?”
她惡狠狠地盯著我,像是我對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一般。
我之前只是單純地以為她精神有點問題,不過現在既然都知道她是妖了,不知道這些科技產物倒也正常。
“這個是燈,不是什麼術法。”
“騙人,燈不是...不是只有一點火嗎?”
我盯著她的眼睛,她不甘心地回瞪回來,我們倆就這樣在亮堂的大廳里大眼瞪小眼。
“大姐,你多久沒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了?”
“我...我怎麼知道!”
說道這里,蛇妖露出了惱怒的神情:“那個該死的老道,把我打傷還把我封印在山里。我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嗯...”
我歪著頭想了想,問:“那你被封印的時候,皇帝姓什麼?”
“姓朱,嘉靖年間。”
“...那差不多有五百年了。”
“...”
聽到我這麼說,她陷入了恍惚中,似乎對這個數字難以理解。
“五百年,滄海桑田,足夠改變很多事情。”
我暫時不管家里的這個特殊來客,只是先進了自己的房間,拿出毛巾擦了擦自己身上的雨水。
“這個世界早就變了,所以不要再用五百年前的思維去看待這個世界。如果你想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那就必須從頭開始學起。”
我抱著毛巾和干衣服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又取出一件襯衫和一條毛巾丟到她旁邊的沙發上:“擦擦雨水,換一下衣服吧。我先去洗個澡,你也在這里考慮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我走進浴室之前,看到她抱著自己的布袍,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我關上了浴室的門,打開花灑,讓熱水澆在我的頭上。
我也需要一點時間來緩緩。
就好像古代志怪小說一樣,在一個黑色的雨天,我莫名奇妙地碰到了一只五百年前的蛇妖...還把她帶回了家里。
她好像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罵我是負心漢,對我的感情很復雜。看來她也是個有故事的妖怪。
這件事情最好跟她說清楚,然後等雨停了早點把她打發走吧。我覺得我不是那種會跟妖怪產生太多糾葛的那種人,畢竟從小大家就說人妖殊途。
我關上花灑,穿著干衣服,用毛巾擦著頭發從浴室里走出來,看到她坐在沙發上,正努力地把襯衫胸前的扣子扣上。
看到這一幕,我差點把鼻血噴出來。
雖然是妖,但她的胸部規模,確實很壯觀,連大號的襯衫都遮不住。
“這個時代的衣服怎麼這麼麻煩...”她一惱,干脆甩手不干了。白色的襯衫扣子扣了一半,只遮住了腰腹,胸口處則大大方方地敞開,露出誘人的中間半球輪廓,還有上方平直的鎖骨...
不過,她還是抱著她的布袍不放,用布袍蓋住自己下身長長的蛇軀。
“總之,我們先相互認識一下吧。”我輕咳了一聲,“我叫林青華,你呢?”
“林青華...”她低頭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又沉默了許久。
“我叫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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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依舊漆黑一片,風如狼嚎一般呼嘯著,碩大的雨點打在窗上,發出豆子爆裂般噼噼啪啪的聲響。
玄雨,意思是黑色的雨,倒與現在窗外的景色相匹配。
“肚子餓嗎?要吃飯嗎?”
“不要。”
“那要不去洗個澡?我去給你調水。”
“不要。”
“那要不...”
她穿著我的胸口敞開的白襯衫,身體蜷縮在沙發上,用那雙金色的蛇瞳狠狠地瞪我。我識趣地閉上了嘴。
該怎麼說呢,她現在給我的感覺不像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大妖——畢竟她威脅過我的“到地方就殺了你”這句話並沒有兌現——更像是在外面淋雨受驚的野生小蛇,對人充滿了警惕。
想到她可能對我存在的誤解,我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情跟她說清楚。
“我想,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我坐在她旁邊的小沙發上,認真地說:“你好像把我當成其他人了。我想跟你說,我是林青華,不是其他人。”
我原以為她會有什麼歇斯里底的反應,但她還是那樣盯著我,甚至唇角還勾起了冷笑的弧度。
“當然,對你來說你只是你;但對我來說,你不止是你,不止是林青華。”
她這句話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問她什麼意思,她卻別過臉去了不回答,一時間客廳里的氣氛又沉寂了下來,只剩下外面風雨呼號的聲音。
“你那個袍子,要不扔了吧。”
我看到她蓋住自己下面蛇身的棕色袍子。那袍子已經很舊了,上面滿是髒汙,雨水不斷地從上面落下來,已經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形成了一個小水灘。
“你...不許動!”
我剛伸手准備把她身上的袍子拿走,卻沒想到她像是被踩著了尾巴般瞬間暴怒。她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整個身體都壓在我身上,讓我動彈不得。
“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她金色的蛇瞳惡狠狠地盯著我,手上用力幾乎要把我的脖子擰斷。她尖銳地叫喊著:“我可是妖怪!看看這蛇身,這蛇身就是我作為妖怪的證明!”
“呃...咳...”
她的五指不斷收攏,讓我一口氣都喘不上來。我眼冒金星,像是有無數蒼蠅在我耳邊嗡嗡地鳴響。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處於深海之中,全身的力量在不斷流失,整個人的身體就快要被壓扁。
“玄...雨...”
我雙眼發黑,能聞到死亡的氣息不斷地向我靠近。
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
我的腦海里剛閃過這樣的訊息,脖子上的鉗制卻瞬間消失。像是落水之人好不容易浮上了水面,我癱在沙發里,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眼前的黑斑好一會兒才徹底消失。
她已經從我的身上離開,蛇軀支撐著身體背對著我,我看不到現在她臉上的表情。
“現在...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了嗎?”
“我是妖怪,半人半蛇的妖怪。妖怪想殺你,不過是一念間的事。”
“我留著你,是要你好好伺候我。再敢冒犯我,我就擰斷你的脖子。”
“......”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聽到她在將這樣冷如鐵的威脅言語說出口的時候,她的聲音分明在顫抖。
“現在...”
她依然背對著我,深吸一口氣,突然把沙發上的袍子扔到我身上:“把這個洗了。在那之前,幫我調洗澡水;然後,給我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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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的天氣尤其詭異。
雨,從前天下午開始就沒停過。嘩嘩的雨聲中夾雜著狂風的呼號聲,還有遠遠傳來的樹木倒塌的聲音。
有風,有雨,卻唯獨沒聽見雷聲。外面厚重的烏雲像是已經凝結成了黑色的鐵壁,自上空將整座城市團團包圍:就算是在大中午十二點,外面的天空依舊漆黑如墨,仿佛將雨水也染成了黑色,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本市發布紅色暴雨預警,教育局發布聲明令全市學校全部停課,市政府倡導全體員工在家辦公,請廣大市民朋友減少外出,避免意外事件發生...”
下午一點鍾,我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感慨著天氣的反常。
“好久沒見過這麼大的雨了,而且天氣還這麼黑,黑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話說到一半,我回過頭望向旁邊的沙發,看到玄雨依舊斜靠在沙發上。她用長長的毯子蓋住自己的蛇身,側過臉望著窗外黑色的雨,臉上的表情無悲也無喜。
轉眼間,兩天過去了。雖然前天她說要我伺候她,但是從這兩天來看,她並不盛氣凌人,不會對你指手畫腳,甚至我覺得她好像有點安靜過了頭:總是凝望著窗外的雨,不會輕易回應你的話,不會評價你做的飯菜好吃與否;對這些現代科技也不感興趣,從來不問為什麼這個方盒子里會有人影晃動,從來不問為什麼管子里會出現熱水,就像一塊木頭一樣無趣。
從人類的審美觀來看,她其實真的很美: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在白色的襯衫上,五官精致,肌膚白皙而光滑,敞開的胸口和鎖骨總是很誘人;但是,她的眉宇間總是帶著止不住的憂愁,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總是半垂著眼瞼。她不願多看我,沒事只是凝望著窗外的大雨。
她有很多心事。那些心事就像是外面的連綿大雨,將她困在這里,無處可去。
我原以為人妖殊途,但在這兩天的相處中,她的美貌,她的神秘,還有她身上縈繞著的那種淡淡憂愁的感覺,卻霧中美景一般吸引著我。
我有心想要替她解憂,但是在那天差點被她掐死之後,就不太敢隨便開口問她的事情了。
這兩天里,房間里都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安靜,只剩下窗外嘩嘩的雨聲。
到晚上做飯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菜刀有些鈍了,切肉有些不方便,想起之前買了很久的嶄新的尖刀,覺得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但是,我找遍了整個廚房也沒找到那把尖刀,最後只能想大概是我忘了把那把刀丟哪兒了。
家里有什麼東西在要緊的時候找不到,這種事情太正常了。我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晚飯過後,被大雨困在家里,我無事可做。借著電視的掩護,我偷偷望著沙發上的玄雨:她依舊用毛毯蓋住自己的蛇身,側著臉凝望著窗外的世界。銳利的雷光有那麼一瞬間映亮了她的眼睛,又很快消失不見。
她沉浸在自己心里的大雨中,總不說話,這種互相猜疑的氛圍太過壓抑,就像窗外的雨雲一樣,讓我感覺很不爽。
或許,我可以換一種方式開口。
“玄雨,其實我一直都有一個疑問。”
隔著茶幾,我端著小凳子坐在她的面前,鼓起勇氣問道:“你眼中的我,到底是誰呢?”
她轉頭望著我,一雙金黃色的豎瞳中是我看不懂的復雜情感。
她輕抿著毫無血色的嘴唇,沉寂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
她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反而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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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一條小黑蛇生於鍾靈毓秀之地。她天資聰慧,別人需要歷經千年修煉方可得道成仙,而她只修煉了短短百年,便已經化為人形,就快要飛升仙界。
那時候,她那剛從人世間回來的道友——白鼠精小白向她興衝衝地向她訴說著人間的繁華,用盡美好的詞匯,繪聲繪色地描繪著人間的一切。
她動了凡心,想在得道成仙前的自由時光去人世間走上一遭:畢竟成仙之後,天上下界便有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隔閡,再不可動凡心。
未曾入世,何談出世?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跟著小白一同來到了凡間,凡間最繁華的地界。
她們下界的時候,那里正在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燈火節。那盞盞明燈,比天上的星辰更加耀眼;盤盤佳肴,比仙樹上的靈果更加誘人;那鼎沸的人聲和喧天的鑼鼓聲,讓安靜慣了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間的繁華與美。
那天,她和小白興致勃勃地逛上了一整夜,直到臨近天亮,燈火已經收場,早市又來。
燈火節開在湖邊,晨曦撒在那片湖上,撒在停留在湖上未滅的花燈上,好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色。
她貪慕這樣的美景,說想留在這里多看一會兒;小白興衝衝地跑去早市,說要給她買一些好吃的。
卻不想,一時貪慕美景,卻誤了她的終身。
說到這里,玄雨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窗外的雨嘩嘩地下。我直直地望著玄雨,看到她臉上表情平靜,卻不知這樣平靜的表情下隱藏著多少愛恨糾葛。
那時候,她注意到平靜的湖面上突然泛起點點漣漪,緊接著,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細雨。
周圍的人紛紛跑去避雨,但是她沒有。生長於天地間,她早就對雷霆雨露習以為常,甚至覺得這是屬於上天的恩惠。
但是,突然,她頭上的細雨消失了。
她回頭一看,看到一個凡人男子,穿著青色的長衫,撐著一把油紙傘,把傘打到了她的頭上。
姑娘,淋雨是會感染風寒的。他笑著說。
姑娘,我送你回家吧。
我沒有家。她那時單純,毫不猶豫地直接回答。
他明顯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恰好這個時候,小白端著一碗饅頭回來了。看到湖邊的這一幕,小白趕緊把她拉走。
你要小心這些凡人男子。她對她小聲說,凡人男子很多登徒子,與你便利不過是饞你的身子。
登徒子是什麼?她問。
登徒子就是,用花言巧語把你騙到手之後,就不負責任的人!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
後來,她們回到山中繼續修煉。但是,那次凡間之旅卻在她的心中種下了貪玩的種子。她總是惦記著凡間的花燈和美食,修煉全無進展。
於是,她瞞著小白,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又跑到人間,想玩個痛快再回來。
卻不想,在同一個湖邊,她又遇到了他,那個曾經給她打過傘的青衣男子。
他說他叫李修竹,家里世代以制傘為生,店鋪就在這湖邊。
她被他的真情實意打動,與他迅速墜入了愛河,並在湖上的小木船中,接受了他的提親,成為了他的妻子。
李修竹溫柔又體貼,會把傘送給那些在雨中無處可去的人們;他也會一些醫術,會免費幫窮苦人看病,甚至會幫助一些受傷的小動物包扎,因此在街坊鄰居中有很好的聲譽。
她們夫妻恩愛異常,相互體貼,從不吵架。在街坊鄰居的眼中,她們是羨煞旁人的模范夫妻。
那時,她不知道登徒子到底是什麼意思。那時她就在想,如果他是登徒子,那也是她愛的登徒子。
凡人的愛情像是甜美的毒酒,讓她沉醉其中,無法自拔——那時候她甚至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寧願放棄所有修為變成一介凡人,與他白頭偕老。
但是時光匆匆,轉眼間十五年過去了。大家都在老去,唯獨她貌美如初。街坊間開始傳出一些閒話,一些針對她的惡意揣測。
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皺紋的李修竹對這種閒話不以為意,也對她說希望她不要在乎這些。那時候她滿腦子里都是他,旁人的風言風語她根本不在乎。
但是,這樣甜美的時光太短太短,宛若鏡花水月。短短一年後,李修竹染上重病,生命力在迅速流失。她像瘋了一樣四處求藥:凡人大夫只是搖頭,尋仙者冰冷地說不應過多插手凡人的事物,就連她曾經最親密的朋友小白也是如此,還特地告誡她她已經在凡人的情欲中陷得太深,應早日脫離苦海。
那時候,她只覺得這些求仙問道者太過冷漠,冷漠得讓人心寒。
她回到那個溫馨的家,抱著床上已經奄奄一息的李修竹,哭得死去活來。
別哭。他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娘子,我其實早就知道你非凡人。
下一世,我們夫妻再恩愛。
她握著他枯槁的手,哭著點頭。
我們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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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她又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去望著窗外仿佛永不停息的大雨,目光焦點轉到很遠很遠。
我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繼續說接下來的故事。
李修竹心善又熱心,卻這樣早逝。街坊鄰居都說是她的妖妻榨干了他的精魄,害得他早逝。於是在為他守靈的那個雨夜,他的父母,親人,還有街坊鄰居們聯合起來,把她趕了出去。
那時候,她也不惱。只是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開始在人世間漫游,尋找著他的轉世,等待著再續前緣。
在人間漫游的百年間,她見證了兵荒馬亂,見證了飢荒瘟疫,見證了人世間的種種苦痛。這才是真正的人世間,遠沒有那天晚上她看到的花燈那樣繁華美麗。
這些人世間的苦痛讓她身心俱憊。支撐著她繼續往前的,只有那些鏡花水月般甜蜜的回憶,還有那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直到有一天,在一座山下小山村里,她終於又尋得了他—這一世,他成為了彥明。那時候,也是一個下雨天。正在村外采藥的他見到了戴著斗笠獨身一人的她,還熱心地邀請她到家里來坐坐。
她欣喜若狂,無數思念的話語和這些年來的經歷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就在這時候,她卻看到了從他家出來迎接客人的年輕女子——他說那是他的妻子。
......
說到這里,玄雨低垂著眼瞼,毫無血色的嘴唇緊抿著,似乎那是一段難以啟齒的痛苦的回憶。
我剛想安慰她,話還沒說出口,卻聽她繼續說了下去。
她是個狐狸精,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的修為遠不及我。盛怒之下,我只一掌便把她打成了重傷。
她是個狐狸精。玄雨又重復了一遍。
說到這里,她閉上了眼睛,轉頭繼續凝視著窗外的黑雨。
或許連玄雨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說到最後的時候,她不再用第三人稱的“她”,而是直接說的“我”。
她不願再說下去。
我覺得也沒必要再說下去了。
對於她的故事,我沉思許久。
我能理解玄雨的掙扎;也能明白她愛的那個人,他已經不是那個他,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世間很多事情其實就是這樣,無法用單純地對錯來衡量,於是,世人便在憂愁與苦痛中不斷掙扎,在現實的漩渦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玄雨並非凡人,卻因為太長的壽命,太多的經歷,而比凡人更加痛苦,陷得更深。
“那...”我輕聲問,“你認為我是李修竹,或者彥明?”
“不是。”她說,“你不是他們。”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要糾纏著我不放呢?”
聽到我這樣問,她緊抿著嘴唇,望著窗外的雨,不願回頭看我。
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
或許,只是不甘心,只是心中的愛與恨在作祟。
“你們人類,總是那麼不負責任。”她突然說。
“短短百年的時間,甚至百年不到。只要一死,什麼愛人、子女、承諾都可以撒手不管。”
“登徒子。”
她的這句話讓我也無法回答,畢竟我不是她,我不過只是一介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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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她的故事,但是她仍然沒能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我既不是李修竹,又不是彥明,那麼她眼中的我,到底是誰?
李修竹與彥明,與我又有什麼關系?
為什麼她這麼在意她作為妖的身份,為什麼言語中透露出對自己的憎恨,為什麼在威脅我的時候,她自己的聲音反而在顫抖?
夜已經深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凝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腦子里一片亂麻。
我能感覺到,仿佛冥冥之中有無數名為命運的絲线,將蛇妖玄雨與我身上的另一個靈魂捆綁在一起,難以理清。
光告訴玄雨我不是那個人是不夠的。如果不把這些問題搞清楚,如果不能解開玄雨的心結,玄雨就會一直被情感所糾葛,就會被一直困在這里。
前世,後世,生生世世...
我嘴里念叨著這些詞匯。某一瞬間,我的腦子轟然炸響,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突然,窗外一道轟雷炸響,雷光將漆黑的夜空生生撕開了一道裂口。
下一秒,房門處突然傳來門把手咔嚓擰動的聲音。
這麼晚了,玄雨來我的房間干什麼?
我趕緊閉上眼睛,把呼吸放緩,裝作已經熟睡的樣子。
盡管那聲音十分微小,但是我還是能感覺到她在朝我靠近,已經到了我的床邊。
床墊“吱呀”一聲輕響,她無聲無息地爬上了我的床。
我不敢睜開眼睛,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只能盡力地維持呼吸的平穩。
我能夠感覺到,她就在我的床上,在我的身邊凝視著我。
時間,仿佛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她好像看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以為我產生了錯覺——直到下一道雷聲炸響,刺眼的雷光劃過我的眼前。她俯下身,把自己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那雙顫抖的、冰冷的手。
結果,她還是把我當成了另一個人嗎?
不知為何,此時我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仔細想想,我與她非親非故,不過是人與妖之間的關系;她願意把我當成另一個人,那就隨她吧,如果這樣能讓她心中的痛苦減輕一些的話。
我們已經不在雨中,但是她的心依舊在下雨。恰好我可以成為她的傘,去渡她一程。
她的指尖劃過我的臉頰,劃過我的嘴唇,劃過我的喉結...而後,她把雙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
還是想要殺我嗎?這樣能夠讓她心里的雨停下來嗎?
她的十指稍一用力,因為呼吸受阻,我下意識地皺眉。她立馬放開了我的脖子。
“明明,我們曾經那麼恩愛...”
“明明,你答應我,下一世我們繼續恩愛...”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已經在發抖,已經帶著哭腔。
“明明,我的眼淚已經流干了...”
她的呼吸粗重而紊亂,帶著止不住的啜泣聲。
“我好恨,恨你的負心,恨你的無情...”
“五百年了,我無時無刻地想把你碎屍萬段...但真遇到你的時候,我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我恨我自己...”
一道轟雷於黑夜中炸響,讓玻璃窗嘩嘩作響。
她似乎已經從我的房間離開了,我只聽見了房門關上的“咔嚓”聲。
我睜開眼睛,只有略顯凌亂的床單訴說著她曾經來過的事實。
回想起她的哭訴,我也感覺自己的心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難受得慌。
我望向窗外,只見陣陣雷光刺破了厚重的烏雲,撕裂了漆黑的長夜。
[newpage]
第二天上午,她依舊坐在沙發上,用毛毯蓋住自己蛇身,側過臉凝望著窗外的大雨。一切都跟往常一樣,就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壓根就是我的錯覺一般。
吃過午飯後,玄雨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歇息。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坐在玄雨曾經坐在的位置上,學著她的樣子注視著窗外的大雨。
窗外的世界依舊漆黑一片,風雨大作,只是現在不時有雷光劃過天空,讓整個世界不再那麼漆黑壓抑。雷光閃爍,不知是為了帶來光明還是更進一步的災厄。
大雨的聲音讓人平靜。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總喜歡凝視著大雨,壓抑自己心中的痛苦。
回想起她昨天晚上對我說過的話,我想我也明白了個大概。
她眼中的我並不是別人,正是是前世的我。
前世的我曾與她恩愛,又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或許還導致了她被封印了五百年,所以她怨恨我,想殺了我,又因為殘存下的愛,無法對我下手。
直到現在,我才大概明白她謂“孽緣”兩個字的意義,才明白初見她時,她為什麼會露出那樣淒美的笑。
前世,前世,我當然不可能有前世的記憶,卻無法理直氣壯地說自己無辜,畢竟名為命運的絲线已經又把我們聯系到了一起。
真是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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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天。不但沒有減小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雷聲隆隆,不時有雷光劃破漆黑的天幕,宛若天空的裂痕。
這兩天晚上,窗外的風吹得格外猛烈,嗚咽般的呼號聲不斷地從外面傳來。
這幾天,她總會在我醒來之前,用我給她的毛毯蓋住自己的蛇身,自己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的雨發呆——看上去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這幾天里,我思量了許久,突然覺得,有她陪在身邊或許也沒什麼不好的。
在這個偏僻的老屋中,我一個人已經待了許多年。突然有這樣一個安靜的、散發著憂愁氣息的蛇妖突然闖進了我的家里,卻沒有給我帶來不適的感覺。兩個人一起坐在餐桌旁吃飯的時候,反而讓我覺得這個家不再那麼空曠和冷寂。
人與妖的差別到底在哪里呢,僅僅是力量和形體的差別嗎?
我不在乎這些外表上的東西,我只在乎她的靈魂:她歷經風雨、疲憊不堪的靈魂,與人類一般無二。
在一頓晚飯後,我對她說:“玄雨,把這里當成你的家吧。”
“只要你想,我們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也沒關系的。”
“你現在,也無處可去吧。”
她金色的蛇瞳掃了我一眼,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復雜神色。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幾天里她的臉色似乎越來越差,肌膚越來越蒼白。
“為什麼?”她問,“你不是不希望我糾纏你嗎?”
“大概是因為...”我干笑了兩聲,“我是個登徒子吧。”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她的眼中似乎有了亮光。
她動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終究沒有說出口。
“登徒子。”
沉默半晌,她只是說了這麼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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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只要雨一天不停,我們的生活就會這樣不咸不淡地持續下去——現在,我並不討厭玄雨在身邊的日子,甚至會因為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憂愁氣息而受到吸引。
她已經經歷了太多風雨。我希望能盡我的綿薄之力,去為她提供一個安身之所,用這些平淡的日子來慢慢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但是我錯了。
玄雨從我的家里消失了,消失得不聲不響。
玄雨消失的前一天晚上,窗外的雨下得格外的大;風呼嘯著,不時傳來什麼東西重重地撞在一起的聲音和樹木折斷的聲音;雷光閃耀,仿佛要將這漆黑的天幕徹底撕碎。
那天晚上,窗外的風吹得格外猛烈,斷斷續續的呼號聲宛若誰的低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來到客廳,沒有看到玄雨的身影。
我還以為是她睡過頭了,沒有太在意:畢竟外面這麼大的雨,實在沒可能在這樣的天氣出門去。
在打掃客廳的時候,我還在沙發底下找到了一小塊黑色的小片,小片的另一邊是粉紅的顏色。當時我看了半天還不知是什麼東西,只好先揣進兜里。
直到快中午了,我已經做好了飯,來到客廳里的時候,發現她仍然不在,這才有種不妙的感覺。
玄雨?你在嗎?
我敲了敲玄雨房門,里面沒有傳來回應。
我進來了。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看到房間里面空無一人,唯有一條毛毯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邊。
玄雨!
我猛地推開了門衝進了房間,左看右看沒見到玄雨的身影。
我打開衣櫃,里面當然也沒有玄雨的身影。我在外面待了一上午,確信玄雨不會在外面的什麼房間里。
這麼大的雨,她真的走了?...
不知為何,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有些慌亂——
人生不過短短百年,百年過後又是重新開始;她們這些妖動輒幾百年的壽命,見識得太多,背負的太多,最後把自己都壓得喘不過氣來。
從這一點上來說,我甚至會產生作為幸運兒對她作為不幸者名為可憐的愧疚。
我不知道這幾天里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這麼大的雨,她能去哪兒?
我的腦子里一團亂,下意識地坐在她的床上,拿起旁邊我送她的紅色毛毯,卻發現這重量有點出乎意料。用手一摸,里面似乎包裹著什麼硬物。
我打開那一包毛毯,里面的東西讓我大吃一驚:竟然是廚房里失蹤的尖刀!
尖刀寒光閃閃,刀鋒處似乎沾染著一種不詳的血腥氣。
我拿起拿把刀的時候,這才發現刀身下藏著許多黑色的小片。我放下手中的尖刀,拿起一個小片仔細查看,一邊是黑色的,另一邊是連著血肉的粉紅色——跟我那天在沙發前的地板上撿到的一模一樣。
我想起來了,這些都是玄雨的蛇鱗。
與此同時,我看到自己手指尖上沾染的猩紅色時,才注意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張紅色的毛毯上,滿是她的血跡。
蛇鱗是不會脫落的,相當於她身上的肉。
聯想到每天晚上聽到的低低的嗚咽聲,一副可怕的場景開始不由自主地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在風雨大作的黑夜中,她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在燈光下一刀一刀地用尖刀割著自己的肉。那些因為疼痛而發出的嗚咽聲,都被窗外的風聲挾卷而去。
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為什麼要用刀割自己身上的鱗片?
光是想到這個場景,我就感覺自己身上直冒冷汗。
她到底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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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以為我或多或少已經了解了她的心中所想,但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對她的想法全無了解——就好像她那雙金色的豎瞳,我始終看不明白里面所蘊含的情緒。
我衝出了房間,拿起門口的傘,穿著拖鞋就闖進了大雨之中。
我剛跨出家門,迎面而來的冷風就幾乎將我連人帶傘一起刮回去——像是老天也在嘲笑我,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是,我不過是一介凡人;但是,我只是不想看到她那麼痛苦,那麼掙扎。
“玄雨,玄雨!”
我在雨中小步快跑著,邊跑邊喊。我每跑出一步,腳底都像是踩在水坑里一般,濺起一片水花,打濕了整個褲腳。
大風挾著大雨,劈頭蓋臉地向我砸過來。很快,我的衣衫便雨打濕了大半。
“玄雨!玄雨!”
我對著旁邊的山林呼喊著,跑幾步路就呼喊一次。但是,在這樣空曠而昏黑的天地中,回應我的只有噼噼啪啪的雨聲,和轟隆隆的雷聲。
在這樣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的大雨中,恍惚中我感覺我就像是一朵浮萍一般,渺小而無力。
“玄雨!”
我尋遍了家的周邊,又圍繞著整個山頂公園跑了一圈,都未能尋得玄雨的身影。
這個時候,我在路燈下喘著粗氣,身上的衣衫幾乎都被打濕了。
現在,如果說她還能去什麼地方,那大概就只有山上那座破舊的觀音廟了——那是曾經關押過她的地方。
我仰臉望著旁邊的山林,山頂上方的烏雲那樣厚重,仿佛隨時都會從天空中倒塌下來。
我該去那里找她嗎?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拖鞋。在這樣大的雨里,穿著拖鞋去爬山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是,我想見她,想要問她為什麼要自殘,想要更多地了解她的心中所想...
她是我從大雨中背回來的。哪怕我沒有那種力量去拯救她,散去她心中的陰霾,我也想成為她的雨傘,在她心中的大雨中為她遮擋一陣風雨,去渡她一程。
這種想法化作了我的勇氣,讓我不再懼怕滂沱大雨和電閃雷鳴。
我一路小跑跑到公園入口:上山的石板路已經變成了一座瀑布,雨水匯聚成瀑流,攜帶著從山上被衝下來的泥沙、樹葉和斷枝,從石板路上滾滾而下。
這不是什麼好征兆。
我深吸一口氣,撐著雨傘,踩著拖鞋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趕。
青石板路上滿是雨水和泥沙,經歷幾天的雨水衝刷後變得格外地滑溜。我踩著拖鞋一步一滑,一上火干脆把拖鞋扔掉,自己光著腳往山上跑。
豆大的雨滴拍打在我的雨傘上劈啪作響,周圍的世界除了雨聲只剩下了雷聲。在這座偏僻的山里,仿佛世界只剩下了我孤身一人。
當我從山腰空地間抬頭仰望山頂的時候,才發現那團黑色的烏雲簡直就像是厚重而讓人捉摸不透的命運,那樣讓人望而生畏。
猝不及防間,一陣雷光炸響,厚重的轟鳴聲幾乎讓整個世界都在顫抖。那就像是誰的警告,警告我不要再繼續向前。
我深吸一口氣,撐著雨傘繼續向前。
觀音廟就在上方了,我不想半途而廢。
如果她不在那里,那或許是她真的已經離開了。
突然,又一陣雷聲炸響,讓整座山仿佛都在震顫。
不,不止是雷聲,還有某種低沉的轟鳴聲。
我抬頭一望,猛然間發現山頂有泥流挾卷著斷木和亂世滾滾而下,徑直地朝我的方向撲來!
山體滑坡!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
來不及做過多的思考,求生的本能讓我趕緊朝山下跑。但是,凡人的雙腿又怎麼比得過大自然的力量?
盡管我都沒能鼓起勇氣朝自己身後看,我卻能完全感受到那震動越來越劇烈,死亡的轟鳴聲離我越來越近。
慌亂之中,偏偏我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泥地之上。在慣性的作用下,整個人猝不及防間朝前方傾倒。
眼看青石板在我的眼前越放越大,明知身後的泥流越來越近,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次,我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吧。
一介凡人,去可憐一個差點得道成仙的蛇妖,最後因此而死。走入地府以後,小鬼會嘲笑我嗎?
誰知道呢。
“官人!!!”
[newpage]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她雪白的衣衫,和一片烏黑的長發。
那轟隆隆的泥流,從我的眼前經過,又呼嘯著衝向山下。
她緊緊地抱著我,幾乎要把我摟到窒息。
青色的雨傘,也在不知不覺中脫手而出,“呲拉呲拉”地滾到了一邊。
我們重重地摔在地上,在夾雜著斷枝的泥地里翻滾了好幾圈,直到撞到旁邊的樹干時才停下來。
我平躺在土地上,全身像是散架了般,痛得呲牙咧嘴。
而她正躺在我的懷里,長長的黑色蛇尾擺了一地,雙手緊緊地抱著我,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的浮木。
“玄...雨...”
豆大的雨滴自林葉間灑下,無情地拍打在我們的身上。
她用手撐著泥地,慢慢地離開了我的胸膛。
她仍然穿著我的白色襯衫,仍然敞開著胸口。大雨已經把她澆得濕透,白色襯衫緊緊地貼在她雪白的肌膚上,雨水不斷地從她的肌膚上滴落下來,落到我的身上。
她一雙金色的豎瞳望著我,里面蘊含的情緒說不清是悲是喜——我唯一能夠看出來的,是她不再像往常那樣冷漠。
為什麼要出來找我?她問。
為什麼要在這麼大的雨出去?我反問。
她緊抿著嘴唇,身體劇烈地抖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的呼吸顫抖著,帶著她體溫的雨水不斷地從她的發梢和臉上流下來,落到我的臉頰上。
我們回去吧。我說,回家。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而後別過臉了去。
她扭動著蛇軀,從泥地里撿起了那把青色的傘,而後來到我身邊,把傘打到了我的頭上。
她似乎又回到了往日里冷漠的樣子。雨水不斷地從她的發梢處落下,模糊了她的容顏。
她說,我們回家。
[newpage]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沒有了毛毯的遮蓋,她腰臀間蛇鱗的缺失觸目驚心。
一直到我們回到了家中,再次將風雨關在門外。
她收起了傘,低眉順眼,似乎在等待著我的質問。
我想了許久,最終出口的只有一句重重的嘆息。
玄雨,我知道你已經歷了許多。我背對著她,一邊抖落身上的雨水一邊說,所以,我不會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但是,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透過玻璃窗的反光,我隱約看到她吃驚地抬起了頭,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出口的卻只有一個輕輕的“嗯”字。
今天好好休息吧,我們都累了。
嗯。
[newpage]
這天晚上,外面的天格外地黑,黑得有些不詳。
窗外天空電閃雷鳴,不斷有雷聲炸響,將房間里的燈炸得滋滋閃爍。
風聲依舊呼號,挾卷著雨滴嘩嘩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只身躺在自己的床上,我凝望著忽明忽暗的燈光,望著燈光、雷光與黑暗在我眼前交替閃爍。
今天的風雖然大,但是我有仔細聽了,沒有屬於玄雨的嗚咽聲。
刀已經被我收起來了,她應該不會再傷害自己了。
但是,我還是感到很不安;不,應該是我從來沒有這麼不安過。
明明上午剛從死神手中逃過一劫,明明現在已經回到了安全的家里,但是這種從內心散發出來的強烈的不安感到底是什麼回事...
我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上滋滋作響的燈光。
窗外的大風呼號著,像是惡鬼張狂的獰笑;突然一陣雷光炸響,直接將房間里的燈光炸到熄滅。霎時間,房間里只剩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還有不時閃過的雷光。
雖然很快房間里的燈閃爍兩下又恢復了正常,但是我心中的不安感卻仿佛從剛才的黑暗中蔓延開來。要知道,早上差點死在山上的時候,我心中的不安感都沒有如此強烈。
到底是為什麼...
想到這些天來發生的種種怪事,我不由想起了那老道的叮囑。取出床頭的木盒子,取出一顆小藥丸,藏在自己的枕頭下。
這樣會有用嗎?那種強烈的不安感到底來自哪里,是誰想要害我...玄雨?不應該啊,她想殺我早就動手了,更何況她中午還救了我。
正當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之際,又一陣轟雷炸響。房間里的燈“滋滋”響了兩聲,又熄滅了下去。
把燈關掉吧,免得被雷劈壞了。
今天就早點睡...
這樣想著,我剛從床上坐起來,准備去把燈關掉——但就在這時候,燈光閃爍了兩下又亮起,我這才發現,房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打開了,玄雨扭動著長長的蛇軀,從門口滑了進來。
“玄雨,有什麼...玄雨?!”
我看到了什麼?看到玄雨穿著我的白襯衫,但是把扣子解得更低。她似乎是刻意地敞開了自己的胸口,一對沉甸甸的胸部就那樣暴露在我眼前;那粉紅色的葡萄就那樣掛在白襯衫扣子的邊緣,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這一幕差點把鼻血都噴出來。
她臉頰微紅,金色的豎瞳中藏著雨中初見她時,她故意誘惑我時候的曖昧情愫。
玄雨,你這是...
官人...
她徑直撲到了我的身上,碩大的胸部就那樣壓在我的胸膛上,挺立著的粉色葡萄在我的胸口蹭來蹭去。
玄雨,為什麼...
我話還沒說出口,她就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嘴,讓我說不出半句話來。
唔...嗚...
她嘴唇冰冷,但吻卻十分熾烈:她親吻我的上唇,又含住我的下唇;趁我不備,她又長又靈活的舌頭探入了我的口腔,與我的舌頭激烈地糾纏著。
啊,玄雨...
我的腦袋里一片空白:從小到大,我還沒有跟哪個女孩子這樣熱吻過,更何況還是被她用這樣誘人的胸部壓在床上...
在抑制不住的潛意識下,我抱住了她的腰和後背,開始笨拙地回應著她仿佛永無止境的索求:我的舌頭與她柔軟的香舌糾纏著,咂咂的水聲不斷從我們熱吻的地方傳出,晶瑩的津液從我們的唇邊流出。
嗯,唔...
哈...
她緊緊地抱著我,我們吻了許久許久,吻到我頭腦中一片空白,吻到如溺水一般,幾近窒息。
窗外一道雷光炸響,直接讓房間里的燈光熄滅了下去。在風雨交加的黑夜中,她長長的蛇軀扭動著,將整個床鋪弄得凌亂不堪。她的蛇身捆住了我的腿和腰,像鋼索一樣把我和她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咕...哈...
直到我被她吻到幾乎昏厥的時候,她才肯放開我。灼熱的體液從我們的舌尖處被拉出,黏在我的嘴唇上。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被她捆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不理解,為什麼平時冷淡的玄雨今晚突然欲火焚身,一句話都不說就要和我行房事。
官人...
她好似已經被欲火燃盡了理智,也不回應我的話,只是用柔軟灼熱的舌頭舔舐著我的臉頰,輕咬我的耳垂。她的雙手撫摸著我的胸膛,往下親吻著我的喉結,舔舐著我脖頸的肌膚。
她的吻好似烈火,將觸碰過的我的肌膚變得無比滾燙。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那種熾熱的溫度透過肌膚一遍又一遍地刺激著我的大腦,一次又一次地啃噬著我的理智。
突然,一陣驚雷炸響。刺眼的雷光如長龍的利爪撕裂了漆黑的長夜,在那一瞬間映亮了這個被情欲所填滿的漆黑小屋。
軟香在懷,我沉溺其中,難以自拔。突然,從脖頸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那種疼痛讓我整個人腦袋里的神經仿佛都在顫抖。
她...在咬我。
我痛呼出了聲,身體下意識地想要掙扎,想要把她推開,但是她的蛇身卻把我越捆越緊,讓我與她的身體越貼越緊。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我緊繃的身體已經癱軟了下來,直到已經沒有力氣再在她的束縛中掙扎,她這才慢慢地放開了我的脖頸。
她雙手撐在我的胸膛上,慢慢地撐起自己的身子。一道雷光閃過,暈暈乎乎之中,我這才發現她居然已經淚流滿面。
官人,官人...
她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來,落到我裸露的腹部肌膚上。
我還是好恨你,恨你瀟灑離去,恨你無情無義。
但是,我才發現,原來我更愛你:愛你到無法自拔,愛你到想要拋下一切仇恨和過往,和你再次度過此生...
但是,我已經變成了這副丑陋的模樣。丑陋的妖怪,又怎麼配得上…官人...
我喘著粗氣,忽然感覺自己心跳加速,渾身上下像是被欲火點燃一般渴望著異性的一切;下體早已一柱擎天,腫脹得尤為難受,仿佛再不傾瀉出來就要爆炸一般。
她到底對我做了什麼,難不成...
迷迷糊糊之間,我突然想起來,蛇毒也是一種壯陽藥來著...
已經等不及做過多的思考,我的腦子已經被身體熊熊燃燒著的欲火衝得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肌膚相親的柔軟,只能聞到屬於她身上獨特的幽香。
她抓著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放在她赤裸的胸部上:接觸到她胸部肌膚的一瞬間,我的指尖像是觸電了一般,猛地顫抖了一下;而後,我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開始在她的胸部上游離。
啊,啊...
這種肌膚相親刺激得我頭腦空白。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子里只剩下了她胸部細膩柔軟的觸感,那種蹂躪她的快感。
官人的手,好熱...
她捏著我的手腕,胸部因為喘息而劇烈地起伏著。被欲火衝昏了頭腦的我開始毫不憐惜地蹂躪她的胸部:雙手將她的大胸揉捏成各種形狀,雙指捏著她早已挺起起來的乳頭,惹得她嬌喘連連。
官人,好舒服...
她俯下身來,將垂下來的巨乳送到我的嘴邊。那時候,我就像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一樣,一口含住了她挺立的乳頭,用舌頭舔舐著,毫無顧忌地用力吮吸著。
官人,好像小孩子一樣...
她吃吃地笑著,用自己的手聚攏雙乳,任我把玩和舔弄。
官人,今夜請縱情歡愉,請盡情地享受我。
說罷,她俯下身去,直接將碩大的雙乳蓋在了我的臉上:那時候,我的鼻息間滿是她的乳香。
官人的那里,已經那麼迫不及待了呢...
我正被她的巨乳壓得缺氧,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下體隔著薄薄的睡褲,像是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纏住了。
好舒服...
下體原本就已經硬到快要到爆發的邊緣了,被她這麼一捉弄,我更是爽得悶哼了一聲。
她抬起上半身,對我嫵媚地笑著。
官人,已經很想要了吧。
沒關系,奴家已經准備好了...
她用靈活的蛇尾巴鈎開了我原本就松垮的睡褲,壯碩的龍根就那樣彈了出來,拍打在她的蛇鱗上。
官人的龍根,好厲害...
她用纖細的手指圈起我下體的根部,扶正位置對准了她的蜜穴,而後,讓我的龍首慢慢地頂了進去...
嗚...
她的蜜穴緊實而充滿肉粒,那種壓迫感和刺激感讓我悶哼一聲,爽到幾乎當場想要把自己的精華全部注入她的體內。
啊...
又一陣雷光從窗外閃過,映亮了漆黑的房間。借著那瞬間的光明,我模模糊糊看到她的雙手撐在我的胸膛上。她揚著臉,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官人,請不要厭惡我的軀體,官人...
她伏在我的身上,吻上了我的唇。我能夠明顯感受到,她身體的顫抖。
我們吻至情深處,我閉上雙眼,緊緊抱著她的腰和後背;哪怕她的蛇軀把我捆得越來越緊,我也已經完全不在乎。我們交合在一起,現在,在這個漆黑的房間里,我的腦子里只剩下了她帶來的溫度和觸感。
玄...雨...
我們已經貼得如此之近,她故意地扭動著她的腰肢,讓我的龍根在她緊實的肉穴中進進出出。暴雨打窗,雷聲落下,我緊緊地抱著她,往她的身體最深處灑下我灼熱的種子。
啊,官人的陽精...
她繃直了身體,一瞬間的表情十分痛苦,俏臉上滿是汗水,緊接著卻是如釋重負般的愉悅。
盡管已經在她的身體里釋放了一次,但是我仍然覺得我的下體腫脹得慌,身上的欲火越燒越烈,理智幾乎被吞噬殆盡。
好想要,好想要她...
似乎是看出了我眼中的欲火,她長長的舌頭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露出了嫵媚的笑。
官人,請盡情地愛我...
我摟著她的後頸,舔舐著她臉上的汗珠,而後又與她熱吻到了一起;在欲火的催動下,我的腰身不知覺地向上挺動著,堅挺的龍根在她已經濕透了的肉穴中進進出出。房間里淫靡的水聲與窗外的雨聲連接在一起,融進了這個欲火與冷雨共存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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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們已經做了多久——她始終用蛇身牢牢地將我們兩人捆在一起,始終在我的上面,用熱吻和交合與我相連,不給我喘息的時間——我只知道我已經不間斷地射了五次,每一次她都照單全收。
我們做得渾身是汗:縱使她是千年蛇妖,此刻也趴在我的胸膛上連連喘息——畢竟她也已經高潮了好幾次——更不用說我這一介凡人,縱使在她的壯陽藥的影響下,現在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吃不消了。
玄雨,讓我休息一會兒...
像是求饒一般,我用已經明顯脫力的聲音對她訴說著。但是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用唇堵住了我的嘴,把長長的舌頭伸進了我口腔的深處。
讓我意想不到的,原本早就該疲軟下去的下體此刻居然又慢慢地恢復了活力,很快挺立了起來。她用纖細的手握住我的龍根,對准了她的肉穴,在精液與淫水滑膩的聲音中,再次讓我們交合到了一起。
但是,已經發射得太多的下體現在已經敏感得讓我覺得生疼。她肉穴中的肉粒,像是一雙雙渴望的手,要將我拉進欲望的深淵。
玄雨,不要了...
我緊閉著眼睛。當欲火消退,在她的捆綁中我只覺得窒息和痛苦。她卻仿佛沒聽到我的求饒,大幅度地扭動著她的腰肢,主動地讓我在她的蜜穴中進進出出。精液和淫水早已打濕了我們交合的部位,而她仍然永無止境地朝我渴求著。
啊啊...
我緊緊地抱著她,再一次將自己的精液射進了她的最深處。
在這一輪交合過後,我身上的力氣仿佛已經全被她抽干,只能在她的懷抱中短促地喘息著。
我的腦子幾乎已經是一片空白,眼前又無數金星閃爍,耳邊仿佛有一萬只蚊子在嗡嗡鳴響——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厲害。到這個程度,她抽走的已經不是我的精液,而是我的生命力。
我想對她說些求饒的話語,但是口干舌燥讓我無法發出聲音——或者說,我已經連說出求饒話語的力量都被她榨干了。
她似乎也已經有些累了,趴在我的胸膛上喘息著。
官人,請原諒我的自私...
在我的胸膛上,她如囈語一般呢喃著。
我好恨你,五百年間無數次地想把你碎屍萬段;你這無情郎,負心漢...
我已經知道,我對你下不了手;我也曾想過拋下一切過往,像以前一樣再次恩愛...。
但是,我的妖身太過丑陋;而世人,也絕不會允許人與妖相愛。
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捉弄我...
她趴在我的胸膛上,身體顫抖著,像一個鄰家少女般不住地啜泣。
今天,我去問了觀音菩薩,得知了我大概還需要百年修煉時間,才能再次化為人形。
那時候,那時候我們再次,再次像凡人夫妻一樣相愛,官人...
今夜,請再次與我交歡,直到海枯石爛...
恍惚之中,我卻好像突然明白了她的話外之音。
她想要這一世的“她的官人”死在她懷里,然後修煉百年化為人形,再去尋找下一世的“官人”,與他再續前緣。
明白她意圖的一瞬間,我卻只感覺有一股怒火直衝我的頭頂。
她眼里的我,算是什麼?不過是她愛的那個人的倒影,可以隨時犧牲掉?
我為她做的一切,只是成為她思念與欲望的犧牲品?
我不甘心!
但是,她是妖,我是人。我的力氣也幾乎都被她奪走了,根本沒法反抗她。
難不成,我真的就要這樣可悲地作為犧牲品而死在她的愛與欲望中?
(“這個給你,當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吃一粒...”)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在我的枕頭下面,還藏有一粒那老道送的藥丸。
沒想到,差點被玄雨掐死的時候沒用到,差點被泥石流淹沒的時候沒用到,在和玄雨做愛的時候卻被迫要用上了。
再這樣下去的話,我真的會被她活生生地榨死;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可能會有人來救我,我只能寄希望於那個看起來神秘兮兮的老道了。
官人...
她俯下身,想要再次吻我;這時候,我卻借著怒氣帶來的力量,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啊呀!
玄雨猝不及防,捂著自己被咬痛的唇,呆呆地望著我,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盡最後的力氣抽出手在自己枕頭下面摸索著,摸到那個小藥丸一下子扔進自己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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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奇怪,在那藥丸入口的一瞬間,我居然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活力在很快地恢復,甚至在她用私處磨蹭我的下體的時候,我的下體又能夠很快地挺立起來。
但是,這藥丸帶來的感覺又與玄雨給我灌注的春藥有很大的不同:被玄雨注射了春藥以後,我只感覺自己欲火焚身,想要在她身上狠狠地發泄自己的欲望;但是那老道給我的藥丸,它在讓我的身體恢復活力的同時,又給我一種清爽和充滿力量的感覺,甚至比我正常的時候更甚。
官人?...
雨,越下越大。在雨幕的嘩嘩聲中,我的身體突然爆發出未曾預料到的能量,直接抱著她在床上翻滾了半周,把她壓在自己的身下。
她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樣主動,或者是沒想到我還有這樣的精力。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我雙手捏著她碩大的雙乳,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聲,昂揚挺立的龍根粗暴地挺入她已經被我射滿了精液的蜜穴中。
嗚!...
那一瞬間,她俏麗的臉上浮現出了痛苦的神色;但是下一秒,在痛苦的神色還未消退的時候,她的雙手環過我的腋下擁抱著我,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目光注視著我,注視著那個她最愛的倒影。
官人,請用力地愛我...
被當成替代品的感覺讓我感覺很不爽,現在滿眼都是愛與欲望的她也不會聽得進去我的說教,這種仿佛走進死胡同一般的感覺讓我惱怒不已。
既然你這麼喜歡被操,那我就用力地操你,操到你能聽進去我說話,操到你求饒為止!
窗外的黑雨嘩嘩地潑灑著,帶著陣陣刺眼的雷光;房間里凌亂不堪的大床上,一人一妖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極盡淫靡之事。
我雙手捏著她的巨乳,腰肢不斷挺動,昂揚的龍根在她的肉穴里進進出出,每一次衝刺都插進她的最深處。
她擁著我赤裸的上身,隨著我刺入的節奏一次又一次地揚起修長的脖頸,發出嬌媚淫蕩的呻吟聲。
雨一直在下,我們一直在交歡:漆黑的房間里,鼻息間只剩下汗液與淫液融合下的臭味,耳邊只剩下相互的喘息聲和淫靡的水聲,傳入大腦中的只剩下相互之間肌膚的溫度,還有交歡帶來的厚重的快感。
那顆藥丸似乎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能夠源源不斷地為我帶來精力和力量,讓我和玄雨在激烈而持久的交歡中始終保持旺盛的體力,始終保持斗志昂揚,能夠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
官人,啊啊,好痛...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風雨聲漸漸地變小了;玄雨的聲音也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沙啞,牢牢捆住我身軀的蛇尾松動了,隨著我粗暴的刺入胡亂地扭動著。
雷光乍現,我看到她的眼中已經噙滿了淚水。烏黑的長發雜亂地黏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看起來疲憊又痛苦。
對她的求饒,我裝作沒有聽見,只是更加用力地挺動自己的下半身,更加狂暴地攪亂她的肉穴。而她只能被動地承歡,隨著我的刺入發出嘶啞的呻吟聲,下身龐大的蛇軀胡亂地在床上扭動著,拍打著旁邊的牆壁,把櫃子上的東西打得稀爛。
啊啊,官人,不要...
我再次將龍根刺入她的最深處,將自己灼熱的種子盡情地釋放進她的體內。
她揚起自己修長的脖頸,緊緊地抱著我,發出了高亢的叫聲:她的肉穴不斷地抽搐著,淫液從中噴灑而出——這已經不知道是她多少次高潮了。
官人,不要了...
她依偎在我的懷里,像是做錯事被大人懲罰的小孩一般,無聲地啜泣著。
好痛...
這一次將精液盡數瀉出,我撐在她的身上,也不停地喘著粗氣;但是,在那藥丸的影響下,我很快地恢復了過來,下體龍根在她的肉穴中再次昂揚。
啊啊...
感受到我的再次啟動,她慌亂地擺著小手。
官人,不要再來了,再來真的要死了...
原本,我對她怒氣未消,想要再次狠狠地懲罰她;但是看到懷中的她已經疲憊又無力,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
不是說要跟我交歡到海枯石爛嗎?
我的手貼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幫她揩去眼角的淚水,幫她梳理著她黏在臉頰上的鬢發。
我真的不行了...
她平躺在我的身下,短促地喘息著,聲音細若蚊聲。
我握著她的巨乳,慢慢地把自己昂揚的龍根從她的蜜穴中抽出來:她的肉穴卻像是舍不得我一般,肉刺阻撓著我的離開,又勾起了我的欲火。
在我將龍根從她的肉穴中抽出的一瞬間,又一灘淫水夾雜著我的精液從她的肉穴中噴出,灑在蛇身和床單上。
折騰了一整夜,整張床單早已被我們的淫液浸濕了。
在她的眼前,我挺立著昂揚的龍根,壞笑著說:玄雨,可是我的下面還很想要,該怎麼辦呢?
她的眼中浮現中慌亂的神色:我,我幫官人舔,不要再插了...
要好好幫我舔哦。
我騎坐在她的腹部,用她豐滿的峰巒包裹住我昂揚的龍根。她有些艱難地揚起頭,望著我沾滿了雙方晶瑩淫液的龍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用小嘴吻了一下我的龍首,然後張開嘴,將我的龍首全吞了進去。
唔...咕...
她含著我的龍根,像是小女孩在舔弄她最愛的棒棒糖一樣認真地幫我舔弄著。我用雙手揉弄著她的雙峰,用她的雙峰擠壓著我的龍根——很快,她的雙乳內側也已經沾滿了我們交歡過的痕跡。
她灼熱的口腔和又長又軟的舌頭和她的肉穴比起來又是別樣的體驗,讓我在心里大呼過癮。我捏緊她的雙乳,忍不住將龍根往她的小嘴里抽送。
唔...
這種粗暴的行徑讓她秀眉微蹙,但她現在只能這樣默默忍受著我的冒犯,用舌頭和嘴唇更加仔細地侍奉著我的龍根。
啊啊...
在她用嘴唇吮吸我的龍首的時候,我終於按捺不住,捏緊她的雙乳把龍根用力地往前頂。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灼熱的精液射進了她的小嘴里,射得她的嘴唇上也沾滿了精液。
嗚...
她秀眉蹙起,有些不安地望著我,用舌頭將自己唇上的精液全部舔舐干淨,用力地將口中的精液全部吞下,還特意對我伸出帶著白濁的香舌,意思是我已經全部吞下去了。
不知是否是藥效慢慢減退了的原因,在這一發過後,我感覺自己冷靜了不少,也變得有些疲憊,一直喘粗氣。
我看著身下的玄雨,她的身體都不怎麼動彈了,只有胸口還在隨著她的喘息而上下起伏著。
我有些艱難地從她身上離開,一下子倒在她的枕邊。拿起櫃子上的手機一看,現在已經是凌晨五點了,我們居然這麼激烈地做了一整夜。
不過,至少,現在她應該能聽進去我說話了吧。
玄雨?
我搖了搖枕邊的玄雨,卻看到她已經累得閉上了眼睛。原本有些粗重的喘息,現在也慢慢地變成了悠長平緩的呼吸。
居然已經累到睡著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說要交歡到海枯石爛的人不是你嗎?結果你居然先睡著了...
原本還想對你說教些什麼的,但是...等醒來再說吧。
[newpage]
我伸手拿起床頭的紙巾,借著手機的燈光,仔細地替她擦拭著濺在她臉上的白濁。
或許是因為實在太累,但是她的臉上確實沒有往日的冷漠、痛苦和憂愁,睡得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一樣,眉頭也完全舒展開了。
我又抽出一些紙巾,准備替她擦拭一下已經被我射滿了精液的下體。在冰冷的手機燈光照到她下體的一瞬間,入眼的景象卻讓我不寒而栗。
除了乳白色的精液,還有鮮紅色的血肉。
她用尖刀剃掉了長在自己肌膚上的蛇鱗,只為露出曾作為人的象征,用來與我交合。
很難想象,當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當她用尖刀將自己的蛇鱗一一切除的時候,她到底是怎樣的想法。
我用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的下體。雪白的紙巾上沾染的,除了我們交合而來的淫液,還有猩紅的鮮血。
很難想象,當我粗暴地插入她的下體的時候,她到底經歷著怎樣的歡愉與苦痛。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拿著紙巾的手都在顫抖。
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她的官人”,能夠在她的愛與歡愉中死去。
這是怎樣扭曲到極點的愛?
窗外的狂風和雷光,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了下來;但是,窗外的雨依舊在嘩嘩地下,夜,再次被濃厚的烏雲所遮蓋,見不得半點月光。
我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干了下體,撿起地上的被子,蓋在我們兩人的身上。
我摟著她的細腰,將臉頰埋入她的發絲間,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她。
我還有好多話想問你,但是卻睡得這麼香甜。
真是不負責任呢,原來你也是個登徒子。
[newpage]
這天晚上,我做了長長的一個夢。
我夢到了煙雲繚繞的天宮,天宮深處滿是草木和靈獸。
在草木的深處,有一條不起眼的小黑蛇,總喜歡輕咬我的手指,喜歡纏繞著我的手不放。
當我從天宮墜落人間的時候,那條小黑蛇也選擇隨我一起隕落。
後來,我看到了蒙蒙細雨中的湖水,湖邊站著一白衣女子——她青絲及腰,衣衫單薄,凝視著湖中煙雨,視這煙雨為無物。
我不忍心看到她淋雨,舉著手上的油紙傘,打到了她的頭上。
姑娘,淋雨是會感染風寒的。
姑娘,我送你回家吧。
那姑娘回過頭來,美貌如天仙下凡,尤其是那雙漆黑的眼眸,里面更像是有萬千星辰閃耀。
我看得呆了,連她被她的朋友拉走都沒反應過來。
我曾以為再也遇不到她,直到有一天,在相同的湖邊,我再次遇見了她。
我們兩情相悅,在父母鄰人的祝福聲中喜結連理。我在家中制傘制扇,她在旁邊往扇布上作畫,日子過得平淡而恩愛。
但是,或許是我與她太過恩愛,我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終於有一天,我感染了風寒,一病不起。
她跪在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哭得梨花帶雨,哭得撕心裂肺。
我不忍心看她如此傷心,只是說,娘子,我們夫妻下一世再恩愛。
[newpage]
我睜開了眼睛,看到她就在我的枕邊。
持續了許久的狂風暴雨不止何時已經停歇了下來,連帶著那些厚重得令人窒息的黑雲已經散去了大半;雖然外面仍然在下著雨,但那桀驁不馴的雨也已經安靜了下來,久違的陽光已經照亮了整個房間。
我的手指輕撫她額前凌亂的碎發,想起她金色的蛇瞳和下身龐大的蛇軀,突然感覺有些心疼。
從亭亭玉立的黑眸少女,到現在半人半蛇的可怕模樣,她到底經歷過了怎樣的痛苦與掙扎?
在我用手指輕撫她的額頭的時候,她發出了細微的嚶嚀聲。而後,她扭動著長長的蛇軀,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睜開了惺忪睡眼。
官人...官人?
我板起了臉:是我!林青華!
看到她臉上的狂喜一閃而過,而後又失落地低下了頭,我的心里也很難受。
我知道她曾與她的官人恩愛無比,但是我畢竟不是李修竹。
我不是你的官人,但我也有一筆帳要跟你算。
昨天晚上,你其實是想殺了我對吧。
她的身子微微一顫,把臉埋進我的胸膛里,不敢直視我的雙眼。
我摟著她的腰肢,閉上雙眼,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沒把我當成他,卻把我當成了他的倒影,一個可以隨時犧牲的倒影。
不管我的前世跟你經歷過怎樣的愛恨糾葛,我就是我,不是幾百年前的某個人。
她把頭埋得更深,肩膀微微顫抖著。
在我的懷里,她沉默許久,才用細微而顫抖的聲音呢喃著:
我錯了...
我明知道,他早就已經死了,但是我...就是放不下...
啊啊...
像是心中最後一根理智的弦終於崩斷,或是那些美好的回憶終於如鏡花水月一般破碎,她的雙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竟在我的懷中嚎啕大哭。
我好後悔,後悔沒聽小白的話,後悔偷偷來到了凡間...
我已經無處可去了...啊啊啊...
她的身子在我的懷中劇烈地顫抖著,哭聲震動著我的耳膜,撕扯著我的心肺。
幾百年的蛇妖,在我的懷里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孩。
我只能把她摟得更緊,用臉頰貼著她的額頭,用手輕撫著她的後背,用這種凡人的方式去安慰她。
一直到她終於哭累了,一陣一陣地抽泣著,用手胡亂地揩著眼角的淚水。
我抽出旁邊的紙巾,輕輕替她擦拭著臉頰上和手上的淚痕。
我該怎麼辦...
她埋著臉,低聲呢喃著。她金黃色的豎瞳中失去了往日復雜的感情,卻變得一片灰暗。
如果你不知接下來該往哪里走的話,那不如就留在我身邊吧。
聽到我這麼說,她猛地抬起頭,一雙豎瞳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我,然後猛地抽噎了一下。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不是他...
我還...好幾次想...想殺你...
大概是因為,我是個登徒子吧。我笑著說。
她望著我,微微蹙起了眉頭,似乎對我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我喜歡你,這樣夠了嗎?
在她震驚的眼神中,我用拇指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然後輕吻了一下。
我喜歡你,就是單純我自己對你的喜歡,與其他人無關。
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邊。
聽到我這樣說,她呆了好一陣子,突然慌亂了起來。
可是,可是現在我是這麼丑陋的妖怪,這樣怎麼能...做你的妻子...
為什麼不能?我反問她,我們不是都這麼激烈地交合過了嗎?
可是,可是鄰居,親人,其他人...
為什麼要在乎其他人?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與其他人無關。
她靠在我的胸膛上,纖細的手指輕輕抓撓著我的手臂;溫柔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的臉頰有些泛紅。
真...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有幾個條件。我望著懷里的她,認真地說:
第一,不許再傷害自己,不管是因為什麼;
第二,不許不辭而別,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和我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她抬起頭來,傻乎乎地望著我,等待著我說最後的條件。
我低下頭,輕吻她的鼻尖,笑著說:
第三,不許叫我官人,要叫我老公。
老...公...
似乎是還不適應這個稱呼,她憋著小臉,看上去可愛極了。
我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突然,她龐大的蛇軀在床上扭動著,把被子甩開,纏住了我的腰身。
而後,她雙手環抱著我,往我的胸膛上蹭蹭,閉上雙眼,輕聲呢喃著。
老公...
請不要拋棄我...
我摟著她的腰,把臉埋進她的發絲間,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好生安靜。
完。
[newpage]
番外
話說那大聖成佛以後,整日閒來無事,今日手拿一只大紅桃子,又在仙界游蕩。
那些個神仙,見斗戰勝佛以後,都畢恭畢敬地都稱呼一聲佛祖。大聖對這樣的尊稱無感,也總覺得無趣,總想在天界找找有趣的地方。
這日,大聖胡亂地瞎轉,撞到了一座紅色的宮殿門前。他抬首一望,看到那紅色宮殿上掛著“香火琳宮”四個金色的大字。
香火琳宮,那不是月老所在的宮殿嗎?大聖眼睛一轉,突然想到,自己曾經整日在天界游蕩,結交天仙朋友無數,但那月老卻深居簡出,自己不曾多見得他面;今日瞎撞到了他家門前,也不失為一種緣分。
那月老掌管人間姻緣,凡人的愛恨糾葛均經與他手,想來應該是個有趣的地兒。
喂,小孩兒!
香火琳宮門前,拿著拂塵的門童還在打瞌睡。被這麼一激靈,門童嚇了一跳,剛想發火,看到斗戰勝佛正蹲在門前,不由也畢恭畢敬了起來。
敢問佛祖所來何事?
你們家主人,月老,現在在家嗎?
在在在!佛祖要見我們家主人嗎?我這就去通報。
快去快去!
不多時,穿著紅色道袍、須發盡白的老神仙急急忙忙地從洞府中出來,對大聖畢恭畢敬地行禮。
不知佛祖駕到,有失遠迎。
月老一抬眼,看到斗戰勝佛手上的大紅桃子,眼神一下子變得古怪了起來。
這個啊,不過是凡間桃子。
大聖哈哈一笑,咬掉那桃子最甜的尖尖,隨手把桃子扔掉。
誒,不說那些無聊的禮數——今日我實在閒得慌,不知老神仙可否賞光,給我講解一下所謂姻緣?
好好好,佛祖請慢點...
大聖大大咧咧地摟著月老的肩膀,飛快地溜進了宮殿里面。門童看到這一幕,神色古怪地嘟囔著:自家主人什麼時候這麼健步如飛了...
香火琳宮說是一個宮殿,其實更像是一座大閣樓。大聖跨進門里的時候,入眼的便是下面整齊排列的香爐,以及閣樓上方和下方千絲萬縷的紅线。
佛祖請看,這便是代表姻緣的紅线。
哦哦!
大聖抬著頭,只覺得這千絲萬縷的紅线看得他眼都花了。
老神仙,我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也不曾體會過什麼凡間七情六欲,還勞煩老神仙,與我講解一番,講解一番。
月老撫摸著自己的長髯,呵呵一笑。
陰陽交合,自然之理也。
世間分男人女人,即為陽陰;可男人女人是獨立個體,必有暗中姻緣,將合適的人連在一起,也會將不合適的人分開。
佛祖請看,那些姻緣线有長有短,有堅韌有薄弱,有彎繞有直接:姻緣线長,則說兩頭的人會經歷許多歲月才會走到一起,线短則相反;那些姻緣线堅韌,則說明线的兩頭情比金堅,薄弱,則說明兩人感情薄弱,隨時會分手;那些彎繞糾纏的姻緣线,則說明這段感情十分糾葛,難以理清。
大聖靠在一座香爐的旁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老神仙,你為何要讓凡人經歷這些愛恨糾葛?所有人都得幸福美滿不好嗎?
佛祖這可高看老朽了。世間生靈千千萬,他們的姻緣又豈老朽一個人能掌控的?那些愛恨糾葛,往往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甚至並非凡人,那些下凡的神仙,還有凡間的妖怪,他們只要身在凡間,愛恨情仇自會找上他們。我能做的,不過盡量去理清那些麻煩的愛恨,減輕凡人的痛苦。
大聖來了興致,拽著月老的道袍,連聲問:老神仙說的下凡神仙,指的是誰?
天界清冷,總有耐不住寂寞的神仙下凡游樂,然後一不小心墮入紅塵之中。
比如玉帝的妹妹,玉帝的七女兒,玉帝的孫女織女,還有...
得得得,我算明白了,玉帝老兒的女眷都貪戀凡間。
月老捋著胡子,尷尬地笑笑。
跟玉帝無關的下凡神仙,當然也有。
停,老神仙,莫說那些下界為妖的神仙。
遠處,正在值班的奎木星君突然打了個噴嚏。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說的是下界為人的神仙。
月老低頭望著閣樓中心木盤中的一縷姻緣线,有些惆悵地捋了捋胡子。
東象帝君,佛祖可曾記得?
東象帝君?青龍?
大聖歪著頭想了想,記憶中的東象帝君風度翩翩,性情溫和,喜歡種植花草樹木,也喜歡飼養一些靈獸,在天界的人緣很不錯。
他為何下界?
佛祖不知,他啊,在幾年前因為私自去凡間游歷,觸犯天條,被貶下凡間了。
不過因為犯的法也不重,玉帝罰他歷經十世輪回方可重新回到天庭。不過必須要作為凡人,經歷完整輪回——也就是說,必須一世完整輪回必須壽終正寢,不可因意外而死。
月老捋著胡子,嘆了口氣,道:本來我們都以為這個懲罰並不重,但誰知東象帝君作為凡人木德太盛,極其容易招惹爛桃花,然後產生性命之憂。
為了東象帝君能夠歷經完整輪回,這幾天老朽可是操碎了心——就在剛才,東象帝君差點就被他養的那條黑蛇榨干精氣而死。要不是老朽提前為他准備了能暫時恢復一些法力的丹丸的話,現在他應該已經到地府報道了。
大聖樂了:東象帝君那種老好人,也會招惹這麼麻煩的愛恨糾葛嗎?
姻緣這種東西,深不可測,深不可測。再說當年如來佛祖下凡的時候,不也招惹了爛桃花嗎?
紅塵滾滾,無論人、妖、仙都被裹挾其中,無法抵抗。所以尋仙之人和得道之仙必須斷絕凡心,斷絕七情六欲,有如此天規,天界才能成為如此淨土。
月老捋了捋胡子,又無不感慨的說:只是有時候,天界又顯得過於清冷了,所以才一直有神仙惦記著下凡,惦記著凡間的繁華和情欲。
是啊是啊!
大聖拉著月老東扯西扯,聊到月老撐不住了要告辭了,這才心滿意足地從香火琳宮離開。
凡人的姻緣,愛恨糾葛,實在難以評說。就算是神仙,誤入凡塵,也免不得沾上愛恨之情。
不過不知為何,他實在對那些凡人的愛恨糾葛無感。拜師學藝,西天取經的時候,他也一直在凡間游歷,未曾體會過什麼凡人的愛恨。
到底是為什麼呢?大聖也沒想明白。
不過,在離開香火琳宮的時候,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蟠桃。又大又圓的蟠桃,比凡間的桃子好吃多了。
不如順路去蟠桃園看看吧,說不定能看到成熟了的蟠桃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