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問自己,帕迪科索爾這個村子對於我來說究竟可算做什麼呢?
故鄉嗎?
肯定不算,我從來也沒喜歡過帕迪科索爾村,更談不上對它有任何思鄉之情,現在的帝都對我來說也一樣。在我心里,對一個地方產生喜愛和歸屬感是愚蠢的。當初我之所以會下定決心保衛這個村莊不被領主荼毒,全因我的家在這里。
可是現如今,我的家早已毀掉了,就連我唯一的親人姥姥也離開了這個世界。這個村子現在對我來說再也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了,今後它在我心中大概只會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吧。
…………
……
頭頂的天空陰沉壓抑,不見一絲陽光。
我把鮮花放在墓碑前。
——姥姥,我回來了。
※ ※ ※
我、克蘿伊、特蕾莎、瑞貝卡、克里斯蒂娜和艾米莉亞離開墓園,朝村子里的“黑獵犬酒館”走去。那是在“世界之眼”被毀、凱瑟琳死後,村子里新建起來的酒館,那里代替“世界之眼”成為了平日村子里最熱鬧的地方。我們幾個打算去那兒吃點東西,然後就啟程回恩格勒曼茲城,接著乘飛空艇返回帝都去。
還記得當初我們離開之前,帕迪科索爾剛剛經過領主軍隊的摧殘,幾乎被毀於一旦,只余下無數被燒毀的房屋廢墟和遍地殘骸。為了遮風擋雨,人們只能搭建臨時住所。
現在,帕迪科索爾村煥然一新,所有毀掉的建築都被重建,並且比從前更加漂亮大氣,絲毫也看不出這里曾經受過一場浩劫。不僅如此,這里也像恩格勒曼茲城一樣生機勃勃,甚至就連空氣中儼然也充滿了一股從前所沒有的活力,叫人眼前一亮。
看來恩格勒曼茲的新領主的確是個厲害角色,不僅很得民心,對治理領地也很有手腕。
只不過我們那時候重新蓋起來的小房子至今還留在那里。我們走後,村人們把那棟房子的門窗用木板封了起來,一直到現在,它既沒有被翻新,也沒有被拆除,就那樣靜靜地留在那里,與村子里其他新的建築格格不入。
“埃唐代啦,我先回家了,等會兒再去‘黑獵犬’找你。”克蘿伊對我說,接著就朝家的方向跑了過去。離家這麼久,克蘿伊很想念父親,只是當初她逃了那門婚事,等下回去,不知道德納提凱瑞先生會不會打她的屁股,哈……
沒過多久我們就來到了村中廣場。做為帕迪科索爾的標志之一,這里被修葺得更加氣派,廣場中央還新修了一個大噴泉,一個圓形的水潭中間有一尊纏繞在一起的巨蛇雕像,閃亮的水柱從那些蛇的嘴里噴射出來。
蛇是恩格勒曼茲家族的家徽,這個噴泉大概就是恩格勒曼茲家族特意為這個村子修建的吧?是為了補償從前的領主犯下的罪行嗎?哼,可是無論再怎麼補償,那些被殺害的人也不可能復活的。
我一邊在心里想著這些,一邊默默地朝“黑獵犬”走去。由於剛剛祭拜完姥姥,再加上該死的天氣始終陰沉沉的,這讓我感到郁郁寡歡。
我陰郁地看著村人們不時朝我投去異樣的目光。哼,還記得不久之前我們回到村子里,人們看我時紛紛露出驚懼的表情。我想就算是偉大的開國皇帝死而復生,他們臉上的表情也不會更夸張了吧。沒有人敢上前與我說話,甚至沒有人敢靠近我們,我們的馬所過之處,人們紛紛避讓,這讓我心中涌出了一股復仇的快感和優越感。
忽然,我聽到不遠處有個男人在叫我:
“喲,這不是埃唐代啦嗎?你竟然回來了,真是想不到!”
我愣了一下,轉身望去。只見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嘴里叼著雪茄,手拿一只打鐵用的錘子慢悠悠地朝我走過來,並咧開大嘴對我笑了一下。
“鐵匠?”原來是村里的鐵匠。
想當初大伙兒一同反抗皮埃爾•恩格勒曼茲的暴政,鐵匠表現得非常勇敢,也很支持我。在那之後村長等人決定驅逐我,他雖然也隨了大流,但那時他看我的表情卻很是無奈惋惜,這已經令我非常感動了。因此當我再次見到這個人,心里真的很有感觸。
“嘿!兩年不見,你小子是越來越精神了!”鐵匠笑呵呵地說,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怎麼,我聽克蘿伊給老德納提凱瑞寫的信上說,你去了帝都,混得很不錯,還跟著軍隊一起打過洛根,現在給帝國的元帥做事,真了不起啊!”
“還好啦……”我靦腆地笑了笑。
鐵匠瞥了一眼我身後的艾米莉亞,不無艷羨地笑道:“哎,看來你身邊又添了不少嬌妻美妾,連精靈都讓你收了,你小子可真是艷福不淺哪!”
“啊哈哈……”我有點尷尬地笑了一下。接著我們又聊了一會兒,最後鐵匠問道:“埃唐代啦,你什麼時候回帝都啊?”
我說:“等下我們去‘黑獵犬’吃午飯,吃完了飯就回去。”
“這麼快啊……”鐵匠想了想,說道:“埃唐代啦,其實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什麼事?”
“教我打鐵的師父赫克托耳•高特就住在帝都,下個月是他生日,我為他准備了一件禮物,我想拜托你代我把禮物送給他。”
“這樣啊。其實我們是乘飛空艇來的,不如等下你就和我們一起回帝都吧,好親自給你的師父過生日!”
“那樣不好。”鐵匠搖了搖頭,拿起雪茄吐出一口煙,有些憤恨地說:“我的師父不會想見我的,我是他的不肖弟子。嗯,我是說他所有的徒弟在他眼里都是垃圾,但他認為我是最爛的那一個。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自己也是個混蛋,狗娘養的老雜種,呸!咳,總之,我們這輩子還是不要再見面比較好。不過,我和那老家伙好歹師徒一場,我多少還是得對他盡盡孝心。”
“……呃,原來是這樣啊。嗯,好吧,包在我身上!”
“麻煩你了,老弟!”鐵匠感激地說。“跟我來吧,我把東西給你!”
於是,我叫瑞貝卡、克里斯蒂娜和艾米莉亞她們先去“黑獵犬”等我,自己和特蕾莎跟隨鐵匠朝他的鐵匠鋪走去。
“帕迪科索爾現在看起來好像很不錯。”半路上,我忍不住跟鐵匠聊起了村莊現狀。
“新領主是個叫達林的家伙,有點手腕,是他出錢幫忙重建了帕迪科索爾,就連早前被怪物毀掉的伯德村,他也帶著女兒去憑吊了一下,所以現在很得民心啊。哼,不過話又說回來,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但是,無論怎樣應該也不會比皮埃爾那混蛋更糟了,不是嗎?”鐵匠說。
我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不只是帕迪科索爾,就連主城也比之前像樣多了,看來戰後恩格勒曼茲領地還是挺太平的嘛!”
“這你可就錯了!”鐵匠的臉色瞬間變了,“你剛回來,恩格勒曼茲現在的麻煩你還沒看到!”
哦?我禁不住好奇地問道:“什麼麻煩?”
“‘蛇蜥幫’。”鐵匠陰郁地吐出這個名字,然後問我:“你來時有聽說過嗎?”見我搖頭,他接著說道:“那是一伙兒強盜集團,在南方發跡,現在一路北上,聽說就快打過來了。我們的新領主現在對那幫雜種可是很頭疼哩!”
“原來還有這種事……”我喃喃道,和特蕾莎交換了一下目光。奧戴亞卡現在群魔亂舞,恩格勒曼茲原來也是亂七八糟。戰爭結束後,預想中的和平並未降臨,唉……
片刻之後,我們就來到了鐵匠鋪里。鐵匠鋪重建後的規模比之前大了很多,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熟悉的焦炭味。鐵匠進到里屋,很快又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四方形小盒子。
“給,這就是我的禮物。做的很差,你可不要擅自拆開喲!”鐵匠半開玩笑地說,把小禮盒交到我手上。“我的師父叫赫克托耳•高特,他們一家祖祖輩輩都是鐵匠,不出意外的話,他那該死的店鋪現在還在帝都的南街區,叫‘天空之火’,是家有幾百年的老店了,很好找的。你把這個交給他,就說是他‘住在帕迪科索爾村的徒弟的一點心意’就成。那老混蛋脾氣臭得很,你把東西給他以後就快走吧,不必與他扯東扯西,免得影響心情!”
“我明白了,交給我吧!”
鐵匠又從牆壁的架子上拿起一把武士刀遞給我:“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這是我最好的一把武士刀,你拿去吧!”
我急忙搖手:“不必了!不瞞你說,我在討伐洛根的時候受了重傷,現在不能動武了!”
“你的武功廢了嗎?”
“倒是沒有廢,不過一年半載是別想用劍了。”
“那就拿去!”鐵匠把武士刀硬塞到我懷里,“我跟你說,這可是我的傑作,其實我老早就完成了,可是你走後,村子里就沒人懂得用了。里迪爾倒是會兩下子,但他用的劍和你的也不一樣。反正這把劍留在我這兒也只是個擺設,不如索性送給你,等你的傷好了一定用得上!”
“主人,鐵匠大叔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特蕾莎從旁勸道。
“……那好吧。”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收下了武士刀。我把劍從鞘中抽出一截,看到劍身晶亮如瞳,果然是一把好劍。
我正想贊美幾句,忽地鐵匠鋪外響起了洪亮的鍾聲。
一聽到這鍾聲,我、特蕾莎和鐵匠皆是臉色一變,因為我們都知道,這是村子中央廣場上那口警鍾響了,代表村子一定出事了!
“主人……”特蕾莎緊張地望著我。我正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村人們的呼喊聲:
“不好了!山賊來了!山賊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