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拉斯伐瑞托帝國偉大的開國皇帝巴恩哈特從棺材里爬出來對我豎中指。
二、奧黛麗•恩格勒曼茲發自真心地說愛我。
三、與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侯爵一同享用下午茶。
如果有人問我上述三件事中,哪一件在現實中絕不可能發生,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三件。
不過讓我做夢也想不到的是,這件事居•然•他•媽•的•真•的•發•生•了!
What\u0027s the mother fucker?!
通過暗中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強烈的疼痛讓我認識到這就是現實,絕不是我在做夢,不過即便是這樣,我的頭腦仍舊很難保持清醒。
為什麼“帝國活著的傳說”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大人,會邀請我共進午餐?在他眼里,我應該不過是只與他見過幾次面的小角色,即便他是安的師父,就算有安這層關系,他恐怕也不應該對我抱有如此大的興趣吧,更妄論將我奉若上賓,這應該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才對啊!
我一邊品茶,心中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目光一面投向遠方的景色。其實我哪懂得品茶,只不過學著貴族的樣子裝模作樣的亂喝一通罷了。
嗯,我與萊因哈特兩人,此時坐在沃特森諾蒂家族莊園別墅的最頂層。這里空氣涼爽,靜謐舒適,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向遠處望去,廣闊的藍天,與帝都在艷陽照耀之下的千櫞萬瓦盡收眼底,除去皇宮之外,整個帝都再也沒有比這里更高的建築了。
這時,我看到萊因哈特放下了茶杯,我也急忙用貴族應有的優雅手勢,將茶杯輕輕地放回杯碟上,心中戰戰兢兢地思忖自己有沒有做錯。要知道,與萊因哈特這種大人物相處時,我真的非常害怕自己會做出任何失禮的事情。
“午餐還合你的胃口吧,埃唐代啦。”萊因哈特隨口問道。
“噢,感覺就像我姥姥做的一樣。”我連忙笑著回答道。
“我想這是對我那廚師最高的夸贊了。”萊因哈特微笑著說。
我也急忙笑了笑,同時稍顯不安地在椅子里挪動了一下身子。我敢確定我現在坐的絕對是整個帝國最豪華也是最舒適的椅子,可是我卻如坐針氈,恨不得早點從這張該死的椅子上跳開。
“不可思議,埃唐代啦。”萊因哈特面帶和藹笑容注視著我,“當我之前在奧戴亞卡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像我的一位家人。你給我的感覺是如此驚艷,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人能像你那樣觸動我。”
難以想象我是迸發了怎樣堅強的意志力,才沒有讓自己從椅子上跳起來:“家人?真的嗎?我——我可以問下是誰嗎?”說話聲音因為過度緊張一瞬間變得有些沙啞,不得不清了清喉嚨。
“是我的兒子,布魯斯。”萊因哈特輕輕地說,目光仿佛在回味一場美夢。“你有聽說過他嗎,埃唐代啦?”
“…在我跟隨愛德華大人同游牧民族洽談的時候,曾經從他那里聽說過一些有關布魯斯大人的事。”我充滿惋惜地低聲道:“我很遺憾,萊因哈特大人。”
萊因哈特略顯傷感地微笑了一下,我發誓有那麼一瞬間,我在他的雙眼中看到了隱現的淚光。
“…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你不必在意。”
我心中不由自主地掠過一絲莫名的惆悵。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這傳說中如天神般的人物,畢竟也只是活生生的人,心中也定然有許多無法愈合的傷口吧。
“我真的做夢也想不到,我竟然與布魯斯大人的相貌如此相像,這…這實在是讓我受寵若驚啊。”我有些局促不安地說道。
“你與布魯斯,並非相貌相似,埃唐代啦。”萊因哈特說道,“你們在外貌上沒有任何相像的地方,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打從第一眼看到你時,便覺得你非常像布魯斯,有那麼一瞬間,在我眼中甚至把你與布魯斯重疊了。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他輕嘆一聲,目光投向窗外的帝都,神情仿佛一位蒼老憂郁的詩人。
“愛德華長的很像布魯斯,事實上,他與布魯斯簡直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我卻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布魯斯的影子,就連一絲一毫也看不到。愛德華是完美復刻了布魯斯相貌的另一個人,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布魯斯。”
我也不可能成為布魯斯。
我在心中這樣對萊因哈特說道,不過我可沒有膽子親口對他說出來。
“埃唐代啦,你聽說過‘輪回轉世’這回事嗎?”萊因哈特問道。
“是東方人那一套嗎?”
萊因哈特點點頭,微笑道:“東方人認為縱使肉體終歸有消亡的一天,但靈魂卻是永恒不滅的。當一個人死後,他的靈魂就會離開這個軀殼轉投向另一個新生兒的體內,為這個孩子注入情感與智慧,這就是東方人所說的‘前世’與‘來生’。真有趣,埃唐代啦…”他深深地看著我:“有些時候,我認為你就是布魯斯的轉世。”
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父親注視兒子時那種慈愛的眼神。
我心中涌起一種復雜的情緒,沉默了幾秒鍾,隨後撩了撩頭發,略帶歉意地笑了笑,說道:“但我不是布魯斯,萊因哈特大人,我是埃唐代啦•多拉埃姆。我的頭發是紅色的,我也不姓沃特森諾蒂。還有,我一直對畫獅子不是很在行。”
“是的,你不是。”萊因哈特也輕輕地笑了起來,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感傷。
一瞬間,我對這個老人生出了一份歉意,不過我是真的不想附和他這種近乎瘋狂的胡亂聯想。
這個時候,我的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准備岔開這個令我緊張的話題,於是打趣道:“萊因哈特大人,您知道嗎,說到東方人,他們的神話是非常奇怪的。我從前有看過記錄他們神話的書,那上面說他們的創世神只有一位,是個像山那麼巨大的姑娘,傳說中,東大陸的子民全都是她用泥巴一個一個捏出來的,那要捏多久啊。不得不說那位大神她真的非常有耐心,捏泥偶這種事,我們的女神肯定做不來的,就算她能捏出來,說不定哪天捏到煩了,就會用手里的棍子把那些人偶全敲個稀巴爛。”
萊因哈特目中露出笑意,見此我的心情立時也變得輕松了些,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講著這些貧嘴的笑話。我並不是個講笑話的高手,有些笑話也根本並不好笑,但是萊因哈特似乎對每一個都很喜歡聽,表情始終保持愉悅,並沒有使我陷入尷尬的處境。
就在這時,一位身材高挑的美麗女仆捧著一瓶紅酒朝我們走過來。這位女仆有著美絕塵寰的容貌,身材更是一等一的火辣。她的美麗,足以令世界上無數男人為她赴湯蹈火,乃至拋棄自己的生命,倘若能夠有幸娶她為妻,那麼必定是將她當做公主般呵護備至,百般寵愛。可是這位美女在萊因哈特的府中卻只有泯然眾人矣的份兒,因為府中像她這樣的極品美女數不勝數,都是以低等女仆的身份做著最粗笨的工作。
美女和黃金,都不過是萊因哈特•沃特森諾蒂指縫間流出去的水而已。
女仆將紅酒輕輕地放在我和萊因哈特之間的茶桌上,之後便告退。
我瞥了一眼那瓶紅酒,看上去就如同液態的紅寶石,美麗剔透。
“紅龍淚。”我說道。
“每一滴都是藝術品。”萊因哈特露出淺淺的笑意,“曾經有一位貴族,因為仆人在倒酒時將紅龍淚灑出了一滴,一怒之下將那仆人腰斬。”
“真是荒唐,沒有任何藝術品比人命更珍貴,更何況這只是酒而已。”我脫口而出,語氣充滿不屑。
萊因哈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說“這像是布魯斯會說出來的話”,天啊!
“不管怎樣,這的確是世間罕有的美酒,可惜你我今日都無法品嘗到它的香醇滋味了。”
“您莫非還邀請了另一位客人嗎?”我不解地問道。
“不。”萊因哈特說,“這酒是特意為你的好友格里弗斯准備的。醉意會縮短沉悶的旅程,他一定會非常喜歡。”
格里弗斯。
我渾身打了個哆嗦,是的,萊因哈特終於進入正題了。
我問道:“你要把這酒送給他做禮物?”
“是你要將酒送給他,孩子。”萊因哈特溫和地說道,淡綠色並透著一些獅子般金色的眼睛注視著我:“你就用這份禮物送他最後一程,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死法。”
刹那間,我連指尖都已冰冷,看著眼前的紅龍淚,仿佛在看這世界上最邪惡的東西,聲音因為極度緊張變得異常嘶啞:“…這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