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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日方舟同人-羽毛筆篇·芥末金菲士

純粹夢境 ALICE 19585 2023-11-20 10:47

  最近的酒吧有些熱鬧。

   兩天前的傍晚,我看完多索雷斯事件報告書,終於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沿著艦橋有些狹窄的捷徑走向食堂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不遠處,酒吧的燈牌在閃爍著霓虹色的光亮,在角落里一向無人光顧的小店面,現在卻有不少人在門口排隊等待。

   雖然偶爾會看到有維修部或是後勤部的干員出入那里,但比起今天的陣仗就不值一提了。對於他們來說小酌一杯可以作為辛苦一天的放松調劑,不過對我來說酒吧的存在就是可有可無的了。我很少注意這個犄角旮旯的方向,不過也正是如此我才注意到今天的人數有些和平常不太一樣。

   沿著金屬板牆的是看上去排列有序的隊伍,要說加上這樣一個修飾詞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那麼的急不可待,都在不住地向前探著身子,排在最前面的人還在時不時地透過玻璃門向里面看,現在看不到那人的表情,但想必應該是一副想把坐在櫃台前的人抓出來的模樣吧。

   遠遠地我看不到酒吧內的情況,也不見擺在外面的小廣告牌上有寫任何最近的變化之類的內容,是酒吧進了什麼新品類的酒嗎?這麼說來,在剛才的報告上也有看到過“多索雷斯盛產美酒”的記述,最近也有一位叫做龍舌蘭的干員入職。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里就得到島上一眾干員青睞的酒,倒是讓我也不禁好奇了起來。

   我一向對酒都是嗤之以鼻的,且不說酒精本身的苦澀味道會讓我難以下咽,作為指揮官,我所需要的是時刻都能夠保持清醒的大腦,酒精這種東西便是極其危險的存在了。

   不過也許今天可以嘗試一下,說不定也能多了解一些新入職的干員。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龍舌蘭是多索雷斯市長手下的前外交主任,雖然聽蘇蘇洛說他會試著用笑容來糊弄過關所以不是很安全,不過越是如此,也就越有必要與他打好關系了。

   我在腦袋里快速思考著為數不多的關於酒的知識,掛在門口的小小的飲品菜單上也只是寫著一些很抽象的詞匯,如此整理一遍之後我才意識到接下來可能困難重重,不過終是沒有多余思考的時間,不知不覺間我已經走到了酒吧隊列的旁邊。

   只是我的身份過於容易引起騷動,我還沒走到隊伍的末尾,所有人的視线就一下子聚集到了我的身上,突然被注視的感覺實在是算不上好,我下意識地拉了一下風衣,用兜帽遮住自己的臉。

   “博士也是來品嘗多索雷斯的酒的嗎?”

   看來的確如我所想的那樣,似乎就是因為新品類的酒的緣故,這里才變得和平常不太一樣。不過讓我感到有些驚訝的是,從多索雷斯度假歸來的蘇蘇洛一行帶回來的特產竟然在如此短時間之內就傳到了島上干員的耳朵里,這酒還能讓這家名不見經傳的牆角酒吧也重新煥發出活力,我的心里也不由得變得期待起來了。

   “啊是啊,品嘗一下就當自己也去度過假了啊哈哈。”

   笑著說出這些話的我心里卻泛起了一陣苦澀,每天都被大量的工作壓到喘不過氣的我根本沒有時間出去度假,最近的休閒活動也就只有在傍晚在露台吹夏日獨有的,帶著濃郁夏日風情的晚風了。

   “據說多索雷斯調制酒是每天限量供應的,要是來得晚了就喝不到了。”

   “居然暢銷到要限量供應的程度嗎…那還真是讓人好奇起來了。”

   排在隊伍最後面的干員用著一些憂傷的語氣說著,就連目光都有些暗淡下去了,而排在前面的干員們也紛紛露出了一樣的表情。

   真的有那麼玄乎嗎…這世界上真的存在喝不到就會感到抑郁的酒嗎,但畢竟我也不是愛酒人士,再怎麼也體會不到那種心情就是了。

   走近了一些我才發現,在金屬牆面上貼著一張不能被稱作為海報的海報。只是用粗线條的筆寫著“多索雷斯新酒限量供應中”的字樣,再加上一些由簡單色塊拼湊在的圖案,就這樣構成了一張極簡風格的宣傳報。

   “說起來博士還沒嘗過吧?”

   “是啊,我平常都不喝酒的。”

   “喔噢那博士先進去吧?”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人回過頭來,帶著肯定的語氣對我說,緊接著我又感受到了大量的視线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這樣不太好吧,你們也等了很久吧?”

   “哎這算什麼,博士比我們更辛苦,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過即使是這樣說,我現在還是有點游移不定,但排在隊伍里的每個人都用著肯定的眼神看向我,連站在隊伍最末尾的人也是一樣,反倒是更加讓我難以邁出自己的步子了。但他們仍然為我讓了一條道出來,還紛紛地站到我的身後推著我前進。

   “那…就多謝各位了。”

   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就沒有可以推辭的余地了,於是最後我還是接受了他們的好意。話是這麼說,本來還想在排隊的時候好好想想如何與外交達人聊天,現在就沒有時間去思考要如何運用我不夠豐富的話術了。

   我摘下兜帽,推開酒吧的玻璃門,懸掛在門框上的鈴鐺應聲響起。我下意識地站住了步子,等待服務生來為我安排座位,然後我才想到這里是在羅德島本部的不起眼的酒吧里。

   “抱歉現在沒有位…誒博士?”

   推開門的瞬間,明亮的橙色頂燈讓我一下睜不開眼,直到聽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我才看向只有四個座位的吧台後面,那里站著的是——

   “拉菲艾拉?”

   站在眼前的正是由陳介紹來的,身處先前多索雷斯事件中心的拉菲艾拉。盡管因為身份特殊而受到了更加嚴格的審查,但最後還是加入了羅德島,成為了我方的戰力之一,行動代號則是羽毛筆。

   與平日里的著裝稍顯不同,她並沒有穿著緊身的作戰服,現在身上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馬甲,看起來更像是調酒師的制服那般。就在我看著她的時候,她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眶,然後再次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我。

   “是博士誒…!”

   嗯…?

   就在她喊我的時候,店里的人又一齊看向了我的方向,當我想要回避而轉過頭去時,又能看到貼在門框上看著里面的一眾干員們。我有點想把兜帽重新戴上了,本就狹小的酒吧,現在感覺起來有些透不過氣。

   “啊對不起…”

   有些遲鈍的羽毛筆這才發現周圍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了,才反應過來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哥哥…!”

   她轉向身後喊道,輕柔的聲音又重新把店里的目光拉了回去,她的話音剛落,就從後面走出來一個留著短發的男子。

   “喲,博士。”

   “哦哦…。”

   金發的男子向我打招呼道,但我的確還沒有想好應該怎樣和他對話,因此被搭話之後突然不知道該作何回應,只是簡單地答應了一下。只能說是和男干員們相處還是有些難度,更何況埃內斯托,也就是龍舌蘭,還只是剛剛加入不久。

   “博士今天怎麼來酒吧了?”

   “聽說多索雷斯的酒很好,於是就想來嘗嘗。”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那麼博士想要喝些什麼呢?”

   “我對酒其實一竅不通…”

   “沒有關系,就讓我來為博士介紹吧,如果喜歡谷物的味道,可以選擇威士忌,盡管是烈酒,但也有很多的方法讓它變得柔和。然後還有…”

   “哥哥!”

   “啊…嗯?”

   正如傳聞中的那樣,看他介紹酒的類型的樣子,應該是這一方面的專家了。調酒技術加上熱情的性格,看樣子他就是讓這牆角酒吧重現活力的人吧。不過站在他身後的羽毛筆在他即將展開滔滔不絕的大論之前就打斷了他,然後用著一副賭氣的眼神看著龍舌蘭。

   “明明這種事情我也可以做的!”

   “啊抱歉抱歉,畢竟是職業習慣嘛。”

   兄妹倆不知覺間開始拌嘴,站著的我一下又變得有些尷尬,開始思考是不是現在就離開比較合適——當然,無論怎麼想那都不合適。龍舌蘭也很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繼續開口說道。

   “抱歉,不小心把博士晾在一旁了。”

   “真是的…哥哥怎麼也變迷糊了…”

   也變迷糊了的意思是…?

   “那麼,這里就交給我,接下來就讓艾拉帶博士到里面去吧。”

   龍舌蘭向我略略低頭表示歉意,額邊的金發稍稍晃動,而臉上則依然掛著不變的笑容。我從思考里回過神來,目光對上的突然一瞬間,我好像理解蘇蘇洛為什麼會在報告里那樣表示擔憂了。

   “還有博士來的真是時候,艾拉的特別調制今天可是只剩最後一杯了。”

   “特制酒?”

   “哦博士沒有聽說嗎?最近的招牌是特別調制,加入了從多索雷斯帶來的酒,絕對值得一嘗。”

   不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

   “哥哥!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啦!”

   “好好~那麼博士,請吧。”

   龍舌蘭將吧台的翻板抬起讓我進去,而羽毛筆則是帶著我向前走。我也暫時先收起疑惑,只是跟著她走向里面。我不會忘記的是,當我走進吧台向門後走去的時候,用余光看到——吧台上的酒客露出了一絲失落的表情,與龍舌蘭一直帶著的燦爛表情完全相反。

   啊真是抱歉了各位,我是說還在外面排隊的各位。

  

  

   酒吧的店面很小,從整個吧台空間只有四個座位就能很清晰地感覺到這一點,不過在有些狹窄的門後,卻另有一片天地。看上去是最近才翻修過,整潔的牆面也是新刷的,明亮的頂燈照在深色的木制家具上別有一種令人沉靜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酒的進貨渠道比較復雜,現在酒架上只是零零散散地擺著幾瓶我叫不出名字的酒。

   酒架的正前方擺著一張橫桌,上面還擺著一些我一樣叫不出名字來的調酒工具。凳子也看起來與外面吧台的不太一樣,在木質的高腳凳上還鋪著一張軟墊。如此一看,這里的氛圍就像是常有的貴賓室的感覺,盡管這里應該只是作為存放酒類和休息的地方。

   唯獨不好的地方就是這里太小了,要是把我一個人放在這里,我肯定會喘不過氣來。羽毛筆輕輕地把門推上之後,無論是龍舌蘭健談地解說酒的品類,還是酒客們飲酒談笑的聲音,就都被隔在了外面,房間里只剩下我和她兩個人。

   變成現在這樣,倒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安心了下來。

   “哥哥真是的,用完都不收拾一下…博士等一下哦。”

   她看到桌台上零散的工具,有些慌張地跑到前面去,開始收拾起杯子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她把龍舌蘭叫出來了所以才沒能收拾吧…再往下想其實是因為我突然來了酒吧所以才變成了要把龍舌蘭叫出來的情況。所以歸根到底,還是因為我的身份比較特殊吧。

   “啊…好。”

   我撓了撓頭,一下子不太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她撩起袖子,把金屬的杯子和瓶瓶罐罐,用來盛酒的玻璃杯都收拾到到一旁的水槽里,然後拿起抹布來來回回地擦拭起桌面來。等到擦干淨之後,她用手背輕輕地把垂下來的頭發撩到一旁,然後擰開水龍頭開始清洗起用具來。

   她格外認真地清洗著杯子,而我卻一下子看她看到入迷。即便我意識到了這一點,房間里也沒有別的東西能夠吸引我的注意力,於是我索性繼續看著她把杯子倒扣過來放在金屬漏網上瀝水,用毛布交替著擦拭掉手腕上的水珠,看她從櫃子里又取了一套用具出來。

   “博士,久等啦。”

   終於完成了准備工作之後,她抬起頭來,用著充滿活力的微笑看著我,邀請我入座。我也順應地把高腳凳拉開,然後坐了上去。

   “那麼博士,今天想要喝點什麼呢?”

   她從桌下取出一張明顯更加精致的飲品菜單,然後遞到我的面前。她看起來格外有活力,與在訓練室里迷迷糊糊的反應不太一樣,我拿起菜單閱讀起來,盡管那上面寫著的依然是有些抽象的詞匯,讓我一下子難以想象會是什麼味道。

   “嗯,我對酒也不算很熟悉…”

   我看著菜單,突然注意到上面有些不太一樣的東西。雖然我對酒不是那麼了解,但上面列著的每一款酒的名字我都從未聽說過。若是第一次嘗試我倒是想試試看耳熟能詳的酒類,但像是水割威士忌這類即使沒喝過也該在哪有所耳聞的酒類都不在其中。

   更加引起了我注意的是,在菜單右側的空白處,還寫著“水月”二字。

   “嗯?這個水月是…?”

   畢竟同期一起來到羅德島的干員里也有一個來自東國叫作水月的男孩子,不由得就讓我開始思考起這兩個之間的關系。

   “喔這個啊,是一款混合了藍柑汁、伏特加還有利口酒的雞尾酒哦,再加上兩滴奶酒就可以做出水母的樣子,總的來說口味比較甜,但還是不太適合沒接觸過酒的人喝的東西喔。”

   果然兄妹倆對於酒的知識果然很豐富,聽她的描述,我大概想象到了白色的水母漂浮在藍色酒水中的樣子,我也大概明白了為什麼稱之為是水月的緣故。

   “對啦,這個是特別為水月干員定制的酒哦,雖然他好像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紀…

   “喔喔,不愧是調酒師。”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哦~”

   聽到我的夸贊,她露出有些驕傲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來,然後探出身子伸出手指,一邊滑過菜單上的酒品名字,一邊為我說明這些酒的來歷。

   “比如這個~玻利瓦爾汽酒,是用了玻利瓦爾產的青檸柑橘和草莓,再倒入紅酒、橙汁和氣泡水,就會有葡萄酒的芬芳,還有水果的濃郁香氣。雖然來到羅德島之後就沒有當地的水果用啦,不過風味還是很棒的哦。”

   “還有這個多索雷斯日出,是用多索雷斯本地產的酒、橙汁、石榴汁和啤酒混合在一起組成的,成品的顏色就和多索雷斯的日出一模一樣哦!”

   “那如果換成龍門的酒,是不是也可以做出龍門日出之類的?”

   “嗯…那也要看龍門的酒是怎麼樣的特性啦。”

   她開始饒有興趣地講起來,我一邊聽著一邊默默點頭。雖然我對酒的知識一竅不通,但聽她講這個倒是意外地感到有趣。

   “嗯?這張菜單上的都是拉菲艾拉的作品嗎?”

   “博士也叫我艾拉就好了啦…”

   “哦哦…那這張菜單上的都是艾拉的作品嗎?”

   我突然意識到這枚菜單最與眾不同的地方,然後突然地抬起頭來,一下就看到她湊近的身體,還有微微泛紅的臉頰。雖然我沒做什麼,但如此近的距離依然讓我有些不太適應,我下意識地就撇過視线,向後撤回身子。

   “也不是啦…有一些是哥哥教我的,比如多索雷斯日出,後來學會了之後就寫進了菜單里面。”

   “——我也是有在好好學習調酒的哦!”

   她頓了一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確實如此,若是這家店里有兩位調酒師,兄妹倆之間存在競爭關系也很正常,大概酒客們平日里也會對他們的調酒技藝評論一番的吧。

   “嗯呐,那麼讓我想想…今天就…”

   不遺余力地肯定才是現在最好的做法,於是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看著她臉上繼續露出驕傲與不好意思的笑容,就連眼睛都已經眯成了一條縫。

   “對啦博士,讓我給博士做一杯獨特的飲料吧!”

   “哦?”

   她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絕妙的主意那樣,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然後轉過身去開始查視酒架上擺放著的酒瓶,然後又像是敲定了主意那般轉過頭來,躍躍欲試地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

   “好…當然。”

   “唔不過要怎麼做才好呢…”

   沐浴著少女如此灼熱的目光,面前是不可能有回絕之類的選項的。只是在我有些干脆地接受了之後,她歪了歪頭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看上去像是很努力地在思考要怎麼制作那樣。

   “博士想喝點平常的味道還是不一樣的味道呢?”

   “嗯…也不用很特別,就一般的就好?”

   但我是真的不懂調制酒,所以無論是說平常的味道還是不一樣的味道,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

   “總之就全部交給你來決定就好。”

   “嘿嘿…這樣嗎…那我知道了!”

   她有些害羞地低了一下頭,又像是拿定了主意那般,眼神開始變得閃閃發亮,然後她就開始搗鼓起已經准備好的調酒工具。

  

  

   我看著她從一旁的冰櫃里夾出一塊晶瑩剔透的冰,然後放到倒錐形的玻璃杯里。緊接著左手持著小小的金屬器皿,右手拿起帶著細長管口的酒瓶向里面倒酒,不過手勢與自己平常拿瓶子的時候不太一樣,握住瓶口的方向是相反的,看起來就是個有些吃力的動作。

   緊接著她取出一個檸檬對半切開,用擠壓的工具把檸檬汁全部擠到金屬容器里,再倒入了一些看起來像是糖漿一樣的液體,最後往里面放入了大量的冰塊,扣上了蓋子。她站直身子,把手臂舉到眼睛的高度,注視著杯子的方向,再用兩只手緊緊地扣住金屬容器,開始搖晃起瓶身來。

   她彎曲的手臂很快地上下擺動著,而她的手腕則是更快地甩動著手里的杯子,冰塊和液體碰撞在金屬的瓶身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手搖晃著,不知覺間自己也開始模仿她的動作,然後在注意到自己協調性不夠的時候默默地停了下來。

   在搖晃了有一會兒之後,她慢慢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略微地側了一下頭把有些凌亂的發絲甩到一個方向去。她擰開金屬的蓋子,優雅地把瓶身向下一轉,對准杯子再提起手臂輕輕地搖晃,緊接著又一次聽到冰塊碰撞的聲音,看到半透明的液體呈現出溪流的樣子,漸漸地漫過杯子里冰塊的一半。突然我好像也能明白調酒的美妙之處在哪了。

   她取出一罐氣泡水,沿著杯口緩緩地倒入,很快就看到杯子的上下層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漸變和透明感。她輕輕地用攪拌棒將它們混合在一起,又夾出一片切好的青檸放入杯中,最後從一個小罐子里舀出一小勺青綠色的粉末,輕輕地撒在酒的最上面。

   “這樣就做好啦,博士請用吧~”

   她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然後側了一下頭,把杯子推到我的面前。

   “喔真的很好看啊!”

   我稍微有些意外,畢竟在我的印象里,調酒就是把各種各樣的液體混到一起而已。但我所看到的,是她輕快地翻轉杯子,有節奏地搖晃杯身,整個過程中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我從未想過這一過程竟然也可以如此地讓我目不轉睛,是因為調酒本身就是這樣,還是因為為我制作飲品的是眼前這位少女的緣故呢。

   杯子里是淡淡的藍色,有了青檸的裝飾更顯得透亮和清澈,還有氣泡從最底下不斷地向上冒出來,發出滋滋的聲響。即便是從來不喝酒的我,也開始對眼前的飲料感到有興趣了。只是讓我稍微有些在意的是,最上面的粉末是…

   “這杯是混合了琴酒檸檬與蘇打水的飲料,稍微加多了一些糖漿減少刺激的感覺,所以應該會是非常清爽的感覺。”

   “本來應該是一整杯的啦,不過博士是第一次喝的話,我覺得還是少一點比較好,所以就換成了這個小杯子喔。”

   “這個其實是比較普通的酒,但專門為博士加了一些特別的東西,博士肯定會喜歡的。”

   她一邊微笑著一邊為我解說,然後我們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放到了漂浮在杯口的粉末狀的東西上,看樣子她所說的特別添加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沒錯了吧。

   聽她講完之後,我端起眼前美到讓我忘記呼吸的飲料,然後小小地啜飲一口,只是。

   “咳咳…這個是…?!”

   與她剛才的描述完全不同,一股極其猛烈的刺激感涌上我的鼻腔,氣血衝上我的大腦,在短暫的衝擊感之後,我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出來,緊接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醒。

   好熟悉的感覺,熟悉到我根本不可能忘了那是什麼東西。

   “那個…艾拉啊…這個是…”

   “是芥末哦?”

   果然沒錯,如此具有刺激性的粉末,除了芥末粉之外我再也想不到還有別的第二個了。我感覺到自己的臉龐有些扭曲,但當我看向她的時候,她卻只是側著頭鼓著嘴,帶著笑容和不解的表情看著我。

   雖說該感到不解的應該是我這邊才對——!

   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問題出在哪里,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一般調酒的時候也會用到這個嗎…?”

   姑且考慮到有這種可能性,於是我努力地對抗著芥末對我的腦袋帶來的衝擊感,還是決定先問一下,然而聽到的回答卻是。

   “不會哦。”

   她還是用著無害的天真表情看著我,然後輕松地回答我道。

   “那這個是…”

   “誒?博士不喜歡嗎?”

   她吸了一口氣,好像終於意識到哪里有問題了那樣,我明顯地看到她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怎麼說芥末還是有點喧賓奪主的感覺了吧…?”

   我自認為這話在理,畢竟酒入口中的瞬間,我感覺到的既不是冰涼的通透感,也不是酸甜適中的酒精味道,而是極其奪目地張揚自己存在感的芥末的味道,怎麼說這都已經破壞掉好酒的平衡感了吧。

   “因為看博士每天都有在喝…就覺得博士是不是喜歡…”

   “每天都有在喝…?”

   我一下子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很快攝入酒精的感覺就傳遍了全身,僅僅只有一口,我的身體開始微微地發熱了。趁著現在還算清醒,我快速地思考著她所說的“我每天都有在喝”的東西是什麼,很快一個符合條件的答案就出現在了腦海中。

   “艾拉你說的那個該不會是…”

   我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了一個外包裝是特制結構難以拆解的,一個長條形的封盒,不會有錯那個是…

   “理智藥水?”

   “是哦。”

   我又笑又氣地垂下了頭,這麼一來她會認為我喜歡芥末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畢竟工作繁忙時我的確一直在依賴那個恢復自己的理智,而里面摻入的芥末提取物可以說是提神醒腦最關鍵的要素也說不定。

   但是工程部特意為我開發的藥水,她為什麼會知道里面的成分呢。

   “那個艾拉啊…我也不是因為覺得那個好喝所以才天天喝的啊…”

   “誒不是嗎?!”

   她的反應比我預想之中的還要再大一些,差一點就像是要躍過桌台撲到我身上來了那樣。

   “是…是啊…”

   “誒?到底是還是不是呀…”

   “啊我是說,把那個做成芥末味還不如做成辣椒味的。”

   雖然我也有提出過要把里面增添味道的成分換成其他的這種要求,例如說是水果,但最後果不其然被凱爾希以“不必要的開支”的理由駁回了。

   “說起來艾拉是怎麼知道那是芥末味道的…”

   “誒?是博士讓我當助理的時候,清理垃圾的時候發現的哦。”

   這麼一想也對,畢竟理智合劑是芥末味的——這種程度的東西也算不上是什麼秘密就是了。

   “啊瞧我這記性。”

   我好像一下子也變得糊塗起來了,我趕快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才完整地回想起來,當初為了增進和新入干員的信賴,讓她在平時擔任了我的助理的這件事。

   “還真是有些意外,畢竟都沒聽艾拉說過會調酒的事情。”

   “唔…還在多索雷斯的時候,我在一家小酒吧里做過調酒師。聽說這里的酒吧一直很冷清,哥哥就提議說要不要試著在這里做做看…”

   “可是申請的時候他又把我推到了最前面,說什麼可以鍛煉我的技術,平時也都不來幫我…真是的就知道欺負我…”

   “嗯…嗯?”

   “博士怎麼了嗎…?”

   也就是說,這里變得熱鬧的緣故其實是因為她而並不是龍舌蘭嗎?我本覺得以龍舌蘭的外交技藝要說服審議的人員輕而易舉也就沒什麼特別,但其實龍舌蘭只做了推手,而真正帶動這家牆角的酒吧重現活力的,是眼前的她?

   “沒…沒什麼。咳咳!”

   我裝作淡定地舉起酒杯啜飲一口,完全忘記了那里面還有芥末的事情。果不其然喝完的那一刹那我就咳嗽了出來。

   “博…博士沒事吧!”

   “沒事,沒事。”

   真是令人意外。我本以為她感覺上去是迷迷糊糊的那種類型,相處的時候也總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不過現在我的看法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要換一杯嗎?”

   她支在桌面上的手抬了起來,作勢就要拿出一套新的器具出來。

   “沒關系沒關系,你看芥末我都吃掉了。”

   幸好她沒有在加了芥末之後攪拌這杯酒,液面以下的酒水還是有著通透的清澈。

   “那博士其實還是挺喜歡的?”

   不不不,不對,這顯然沒有什麼關系吧。這一刻,我仿佛理解了她剛才對龍舌蘭說過的“也變迷糊了”的含義。如此一來,她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迷糊,還是沒察覺到自己的迷糊呢?

   不過這都不重要,我喝下一些冰水,把口腔中殘留的芥末全部衝刷掉之後,重新端起眼前這杯精致的飲品來。杯底的氣泡依然咕嘟咕嘟地在向上冒,淡藍的底色更是有一種清涼的感覺,仿佛就像是“說到夏天就該是這種顏色”的奇妙感覺。

   我再次貼近杯口,喝入一小口,然後慢慢地品味起我從未接觸過的酒的味道。盡管我的確對品酒沒有什麼經驗,但也正是如此,我才能體會到這杯酒帶給我的真正的感受。

   “怎麼樣怎麼樣?”

   艾拉一臉期待地看著我,催促著我快些給出評價。

   “很好喝!”

   答案自然如此。是恰到好處的酸甜感覺,檸檬的香氣非常充足,但糖漿的味道又平衡了突兀,變得很是溫潤。微微的酒精讓我感到身體發熱,冰塊則是讓我感受到了貫徹靈魂的清涼。在悶熱的夏天晚上,喝上這樣一杯混合著冰塊的飲品,絕對算得上是一種幸福。

   “太好了!”

   她看起來很開心,看過去的時候,她的嘴角上揚,臉頰旁的頭發也在隨著她側頭的動作微微飄動。

   “可以再來一杯嗎?”

   “雖然哥哥說多索雷斯帶來的酒要慢一點用…”

   “不過是博士的話,就沒有關系吧。”

   說完,她就開始重復起剛才的動作,把檸檬汁和糖漿倒入酒杯里面,然後就響起了搖晃的聲音。或許是剛才吃了一些芥末,現在我的心里有些火辣辣的。我看向她粉潤的臉頰,卻不小心對上了她的視线,但只有那麼一瞬,她就重新看向了手中搖晃著的杯子。

   我一下變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但是或許是酒勁上來了的緣故,畢竟沒有人能夠阻擋好酒帶來的誘惑——本就對酒精沒有什麼抵抗力的我就只是坐在位置上,聽著冰塊在金屬杯子里撞出清涼的聲音來。

   “做好啦,博士請喝吧。”

   她微笑著,把裝滿飲品的杯子推到我的面前,我也舉起酒杯,將那溫柔到能夠一口喝下的酒喝入口中。

  

  

   在那之後,我變得經常去牆角的酒吧了。

   我總是會在快要到打烊的點才去那里,一是艾拉在的時候酒吧都排著長隊,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接受他們讓我優先進去的好意。二是即使我不那麼著急去,艾拉也會為我留一份當天特調的材料,因此無論什麼時候去,我都能喝到她親手制作的飲品。

   她給我的印象還是比較活潑的那種,與干員們口中所說的“很少主動表達意願”,“很少主動和人說話”什麼的印象截然不同,每次她調酒的時候都會很熱心地給我講解酒的知識,然後主動找起話題和我閒聊。

   “多索雷斯雖然很吵鬧,也有許多壞人,但是在那里的生活還是比在外面的玻利瓦爾要好上許多呢…”

   “誒?博士沒有去過嗎?那下次一起去吧。”

   “變強雖然是好事,但是變強之後好像也沒有要做的事情…博士是怎麼決定自己想要做什麼事的呢?”

   包含了她曾經在多索雷斯經歷的事情,還有到現在為止的變化,以及對未來的打算之類,每天我都能聽到許多不同的內容,注意到她講到去海灘邊時的快樂表情,也注意到她說到離開了父親之後的失落。也許傾訴和傾聽大概就是這樣的關系吧,於是我一邊品著依然不是很懂的酒,一邊聽著她講述這些事情,也算是為每天的生活增添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只是,比起原先專注於她認真工作搖酒壺的動作,最近不知怎麼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其他的地方。例如說從袖口的手腕,還有靈巧的手指,又或者是她的制服領口露出的一點點雪白的脖頸。

   “唔嗯?”

   她見我不說話,就歪了一下頭,又能看到她臉頰旁的頭發垂下來的飄動感。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視线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可在這樣一個只有兩個人的空間里,我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自己的視线。只能說她的遲鈍在這個時候幫了大忙,要是她問起我發生什麼事了,我還真不好編一個像樣的理由。

   看樣子迷迷糊糊的這一點,是沒怎麼變化的樣子呢。

   就這樣過了一陣,我變成了酒吧的常客。即使白天沒有開門,我只是路過的時候,我都會下意識地往曾經不會注意的那個方向看去。我好像突然有點能明白酒能夠給人帶去什麼了。比起酒本身,它更可以承載一個故事,或是一段記憶。

   那一天,我如同往常一般在接近打烊的點前往酒吧,此時酒吧里已經沒有一個客人了。我駕輕就熟地抬起吧台的翻板往後面走去,正准備要像平常那樣和艾拉打招呼的時候,出來迎接我的卻是龍舌蘭。

   “喲博士。”

   “艾…嗯…?晚上好。”

   說實在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很快地把准備喊出的名字收回,重新整理了一下腦袋的思緒,向龍舌蘭說出問候。

   “艾拉她今天身體有些不太舒服,我就讓她早回去了。”

   “哦哦,是這樣啊。”

   “嗯?博士看起來有些失望?”

   “沒有的事。”

   如果要說心里話,我現在的確稍稍有點失望,不過我努力地克制不想表現出來,只是盡可能平靜地回應他帶著笑意的提問。

   “當我說要她先回去的時候,她可不情願了,說什麼都要等博士來。”

   說完前半句,龍舌蘭頓了一頓,拿起手中的酒杯朝著我搖晃了兩下。

   “博士想喝點什麼嗎?”

   “嗯…一杯金菲士。”

   “好,要加芥末嗎?”

   他又一次衝著我搖晃了一下杯子,無視了我有些驚訝的表情,依然保持著他那象征性的爽朗的笑容。

   “開玩笑的。金菲士對吧,那麼博士請坐吧。”

   他再次一笑邀請我入座,我也回過神來抽開凳子在吧台前坐下,然後看著他把弄著各種各樣的器具,極其嫻熟地開始調制起飲品來。

   夾起冰塊,倒入酒液,擠出檸檬汁,再加入糖漿和碎冰,就像是炫技那般將工具在空中拋來拋去,然後在恰到好處的點上做出扣蓋子的聲響。

   “我這妹妹明明以前還挺粘我的,但最近好像稍微有點不一樣了。”

   龍舌蘭一邊搖晃著手里的金屬杯,一邊看向我如此說道。話中有話,在和他眼神接觸到的一瞬間,我就有點明白他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艾拉以前在多索雷斯當調酒師的時候,總是喜歡一個人默默地做事。一開始她在這里經營酒吧的時候,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樂意的樣子。”

   “那純粹是因為你推著她這麼做的關系吧。”

   “哈哈,是這樣嗎。”

   雖然屋子里的氛圍稍稍有點奇怪,但是我喜歡吐槽的技能卻還是自動觸發了。不過龍舌蘭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依然保持著一如既往的笑臉,不如說這樣更讓我在意起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了。

   “每次快要到打烊的時候,她都會開始在意酒吧外面的情況,雖然也沒有多少人會特意到這里來就是了。”

   龍舌蘭頓了一頓,向我投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我側了一下頭,示意他接著說下去,但就和蘇蘇洛先前提到過的一樣,他又馬上用熱情的笑容把先前的話語含糊蓋過。

   “不過也正是這樣,艾拉最近變得勤奮起來了,這是一件好事。”

   他繼續看向舉高在眼前的杯子,然後接著說下去。

   “要是以後她無處可去,至少也能有一門養活自己的手藝。”

   “她不會…”

   “博士你知道的。”

   正在我想要說出“她不會無處可去”的回應時,龍舌蘭卻接著用著有些嚴肅的語氣打斷了我,就連表情都變得沉默下來。我只能拿起放在一旁的冰水,然後把想要說出的話先咽了下去。

   “在現在的環境下,誰都有可能成為雇傭兵。”

   “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的作戰能力在我之上。她又心思單純,幾乎是絕對服從指揮者的命令——”

   他頓了一頓,我明顯看到他臉上失去了一直以來爽朗的笑容。他慢慢的停下手中搖晃的動作,稍顯空洞的眼神盯著玻璃杯,然後將混合好的酒倒入里面。說實在的,我從沒見過龍舌蘭表露出這樣的神情。而現在看到了,我才感覺到他並非有其他人說的那麼深不可測,他也有著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大概如此。

   “如果她跟隨的是其他的士官,她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所以,博士。”

   “嗯。”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氣泡水倒入里面,夾出一枚青檸片放入其中,然後把裝著澄清液體的錐形酒杯推到我的面前。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但即便如此,我好像就已經理解了他想要說的話。

   我也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將透亮的酒液一飲而盡。透徹心底的冰涼讓我的腦袋一下變得清醒,才突然注意到,我的心髒正極其劇烈地跳動著的這一情況。

  

  

   不得不說,無意識中記住的話語,總能讓人印象深刻。

   人可真是容易被其他人的話影響,就是因為昨天龍舌蘭和我說的那些話,今天在訓練室看到拉菲艾拉努力揮動鐮刀的樣子,我的心就像是在被誰攪動一樣無法平靜下來。

   她不會無處可去——不止是因為被龍舌蘭打斷了的緣故,也是因為我沒有十足的底氣,昨天才沒能把這句話直接說出口。

   在這樣一個隨時都會爆發戰爭的時代里,這樣的承諾更像是美好的願望。我也希望她不需要用到這些打打殺殺的技術,但現實就是在最後關頭,能夠保護她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我也並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事情,我也真不希望她會被周圍的環境影響而不得不揮動自己的武器。

   還真是有些矛盾啊,我站在訓練室的門口看著她,艾拉好像是發現了我在看她,她轉過頭來的視线剛好撞上了我。她放下手里的武器,臉頰上的汗都沒擦,就舉起手來朝著我打招呼,而我也是一邊回應她一邊向她靠近。

   “咦,博士,你什麼時候來的?”

   “才來…”

   我心中的郁結還沒有解開,現在實在是拿不出多少精神來,只能假裝平靜地這樣回答她。但她看起來很開心,開始在我身邊轉來轉去。但越是如此,我的心情就越是復雜,心跳也就越發急促起來。

   “唔?博士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沒事…那麼要加油哦。”

   她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歪著頭問我,但我除了說沒事之外就說不了更多東西。稍微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只想趕快離開這里的我,做出話題就此終結的動作准備離開。在那之前我伸手去想要摸她的頭,但手還沒伸到她的頭上,我就總覺得這是個不太合適的動作,然後把手收了回來。

   “唔怎麼了?”

   她用著不解的眼神看著我收手的動作,再一次向我拋出問題。

   “那個…沒什麼…”

   “博士是要摸我的頭嗎?”

   我剛想打馬虎眼含糊過去,她就把我剛才想做的事情說出了口,讓我更加不知道做好還是不做好了。

   “博士的話,可以哦?”

   她似乎不知道我因為什麼而縮手縮腳,不過不知道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除了讓她看到我現在僵硬的動作之外,我就沒有做過更多的解釋了。她向前小小地走了一步,然後把頭湊到我的胸口前面,抬頭看向我,然後又自言自語起來。

   “唔…因為我都聽博士的呀。”

   “嗯…嗯。”

   總感覺事情偏向了奇怪的方向,不過我並沒有拒絕,只是抬起有些僵硬的右臂,她又一次主動地湊了過來,我也在這時把手放到了她的頭上。但我的手指好像是不聽使喚了那樣,讓我擔心起自己會不會弄疼她了。我只是把手輕輕地擱在了上面,一下都分不清楚是我在摸她的頭,還是她的頭在蹭我的手了。

   於是我看著乖巧的她在離我很近的距離擺動著腦袋,有些酥酥癢癢的感覺從我的手心一直傳輸到我的大腦。不知覺間我就沉浸在里面了,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都不記得到底摸了她的腦袋多久,似乎一直到我注意到為止,她都沒有想要掙脫的樣子。

   “那,繼續加油哦。”

   “嗯!”

   我稍稍用力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她抬起頭來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目光。看到她那治愈的笑容,我積累了半天的疲倦一掃而空,心里也突然閃過一道光,讓我更加篤定了自己的信念——她絕不會無處可去。

   但龍舌蘭對我說的那些話,影響力還是超出了我的預料。

   我開始躲著艾拉了。

  

  

   文書工作我一個人也處理的來,只要這兩天安排她去訓練室,就可以避免在白天頻繁地碰面。不止如此,即使是到了用彼此的默契約定好的時間,我也只是站在離酒吧有點距離的地方看向玻璃門的里面。

   沒有其他人的狹小吧台,艾拉一邊搖晃著身子一邊用布擦拭著金屬器皿,看著她輕松自在的模樣,我的心里反倒是生出了一種不可言狀的感覺。硬要說具體是什麼的話,那麼和愧疚的感覺很是相近。

   抱歉艾拉…我沒有信心給你承諾。

   我站在原地出神了幾分鍾,復雜的情感再次涌上心頭,就像是飲下了一杯名為現實的酒,沒有加入甜美的糖漿,就是純正的本味,是令我難以接受的苦澀。遠遠地看到她嘴角掛著的微笑,我不忍在原地停留更久。

   那一晚我有些失眠,毫無倦意地躺在床上,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早上。

   “博士…昨天…”

   我聽到她在背後叫我的名字,當我聽到她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我就知道是她站在我的身後。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不聽使喚,甚至沒有力氣轉過身去面對她,只能背對著她說道。

   “是艾拉啊,抱歉啊昨天有些不舒服,就…”

   我知道,我的呼吸有點急促,我的聲音有些顫抖,就像是為了掩蓋謊言而做出的拙劣演技那般。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看她的臉龐,更沒有信心,能在看到她純粹的眼神之後,依然保持住冷靜和清醒。

   “是這樣啊…博士記得多去甲板上呼吸新鮮空氣,一直呆在房間里會很悶的哦。”

   “嗯…嗯啊。”

   蒙混過去了嗎,我不知道。因為我看不到她的臉,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聽著她的聲音來判斷她已經走遠。當我向後看去的時候,她已經走過了轉角,只剩下清晨還未蘇醒過來的安靜走道,和從那一頭蔓延而來的清冷之風。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第三天,我依然沒有如約造訪,也再次用身體不舒服為理由搪塞她的詢問。只是這一次,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活潑了,不再像是平日里我所見到的拉菲艾拉,總覺得有點接近其他干員描述中的,羽毛筆的模樣了。

   終於我也承受不住心里逐漸增幅的高壓,逃避總是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誤解慢慢地加深,無論我心里怎麼想,也不該把她晾在那里不管。於是在第二天的夜晚,在臨近打烊的時候我快步前往牆角酒吧。但迎接我的,是正在收拾酒具的龍舌蘭。

   “喲博士。”

   他依然是用著爽朗的感覺說出問候,而我有些氣喘吁吁地扶著門框,平復自己的氣息想要開口問他的時候——

   “如果您是要找艾拉的話,她今天需要早點休息就沒有來。”

   “這樣嗎…”

   “雖然已經到了要打烊的時間,不過博士還要喝一杯嗎?”

   他的臉上是人畜無害的笑容,通常的時候我大概只會覺得有些可怕,但不知為何,現在卻有些感到親切。他從櫃台下面取出一個倒錐形的杯子,緊接著從冰櫃里夾出一塊透明的冰來。

   “一杯金菲士。”

   “好的請稍等。”

   他又熟練地開始調制起酒,然後一邊開始向我說著艾拉這兩天的事情,說到她昨天一整晚都沒睡好。這對於一向心思單純的艾拉來說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狀況。但即使問她發生了什麼,艾拉也只是搖搖頭說作沒事。

   “呆呆的妹妹最近肯定是有什麼心事。依我所見,大概是來到了新的環境,又或是,遇到了新的人的緣故吧?”

   他明明是在說著自己的推測,用的卻是提問的語氣,緊接著還向我拋來視线。作為他哥哥的你都不知道到的事情,我又怎麼會知道呢——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是我已經理解了龍舌蘭想要表達的意思。

   若再有多一些表述,就相當於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只是他主動提到這件事請,我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即使他們倆沒有血緣關系,但怎麼說也是在同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過的兄妹,是彼此的家人,哪是我這種碰巧出現的人能夠代替的了的呢。

   “博士覺得什麼叫碰巧?”

   “就和偶然是同一個意思不是嗎?”

   我不太理解他的提問,只是很機械性地做出一個算不上答案的回答。

   “在多索雷斯夏日大獎賽的那天,我遇上了陳小姐。若不是有她引薦,或許我和艾拉還在玻利瓦爾附近漂泊無所定居。”

   龍舌蘭往眼前的另一個杯子里夾入冰塊,我看著他目不轉睛地往里面倒入清澈的酒液。

   “對我來說,遇到陳小姐,也只是碰巧。”

   “在那個時間點來到市政府,僅僅用一天工夫就輕松地識破了父親多年以來的計劃。”

   “我認為陳小姐非常敏銳,但如果不是她和林小姐一起歪打正著地闖入了大獎賽,現在的多索雷斯就該換一副模樣。當然,現在我也就不會站在這里了。”

   他頓了一頓,抬起頭來,接著換成認真的語氣說道。

   “您不覺得,頗有一些命中注定的感覺嗎?”

   用認真的語氣說出命運之類的詞匯,雖然總覺得哪里有些違和,但是我卻意外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雖然我也不是很想承認父親幾年來的准備注定就是失敗的,但是,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熟悉的笑容來,就像是看穿了我此刻內心的焦躁不安那般。

   “更何況這也是艾拉自己的選擇。”

   說完,他便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罐子,用細長的勺子從里面舀出一點綠色的粉末,撒到自己的酒杯里,緊接著舉起酒杯將里面的酒一飲而盡。

   “嘶…果然這個味道不適合我。博士要加一點嗎?”

   看著他一下變得扭曲的表情,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了出來,不過也正是突然有了這麼一出,酒吧里昏沉的空氣又重新變得快活起來了。

   “那就拜托了。”

   我把酒杯稍稍向前一推,向他投去肯定的目光。

  

  

   La Pluma,我看著畫有羽毛圖案的門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說實話我還沒有想好該和她說些什麼,我只是趁著酒勁有些上頭,才急急忙忙地來到她的宿舍門口,停下腳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還沒有准備好。

   但有些時候,想要按部就班地做反而會因為遇到突發情況而自亂陣腳,倒不如說只要坦率一點,即使磕磕絆絆也無傷大雅。

   最重要的是,我下意識地感覺到,今天晚上是我最後的機會。若是錯過了這個時機,就再也不會有任何偶然發生了。

   從龍舌蘭口中聽到的那些話再一次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中。

   “一開始她在這里經營酒吧的時候,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樂意的樣子。”

   “艾拉最近變得勤奮起來了,這是一件好事。”

   “您不覺得,頗有一些命中注定的感覺嗎?”

   最近與艾拉相處的閒暇時光也從心底不斷地涌現。

   “明明這種事情我也可以做的!”

   “不過是博士的話,就沒有關系吧。”

   “唔…因為我都聽博士的呀。”

   想不回憶起來都難。

   明明再向前走一步就能捅破那層薄紗,我卻在最緊要的關頭打了退堂鼓,如此一想我可真是差勁。只是這一切的記憶就像是霧里看花,好不深刻。是偶然,還是必然,如果不向她加以確認,我就難以心安。於是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盡可能地讓自己恢復平靜之後,輕輕地敲響她的房門。

   “艾拉,是我,睡了嗎?”

   過了不久,我就聽到里面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門鎖應聲打開。

   “博士…為什麼來了…?”

   有些背光,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清她是欣喜,還是驚訝,還是疑惑,還是不願,只能看到不及我高的她正抬頭看著我的眼眸。

   “你還好嗎…”

   表達能力拙劣的我在看到此情此景之下,只能擠出這麼幾個連認真關心都算不上的詞匯。我從未見過她流淚的樣子,與印在我腦海中的她的笑容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反差,我的心就像是被什麼揪住了那般,難以呼吸。

   “笨蛋博士…”

   我還是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清秀的臉龐是否因為我的退縮而沾上了淚水。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從那灰藍色的瞳孔中,在朦朧的月光下看到星星點點晶瑩的光亮。

   “對不起我只是…”

   “不理博士了。”

   她輕輕一哼,然後快速地轉回身去。我的腦海中快速閃過這兩天早晨走道的模樣,她那時候感受到的心情,是不是就是我現在正在體會的這樣?但在我下意識地想要挽留她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喉嚨說不出話來,心中所感的復雜情緒無論如何都無法化作言語,無法傳達給她。

   但幸好的是,我的本能先一步將那份衝動化作了現實。

   “艾拉…”

   我用最快的速度從身後抱住了她。纖細的手臂傳來柔軟的觸感,我將她嬌小的身體擁入懷中,閉著眼睛把頭側搭在她的肩膀上。

   “唔嗯…”

   她沒有掙脫,任由我環抱著她的手臂。近在咫尺的距離,我這才聽出她含著淚音的語氣,感受到她與我一樣急促的呼吸。這一刻就連風都隱匿了它的足跡,心跳貼著身體共鳴,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任憑時間流淌。

   我突然想起來了,更多我未曾注意到過的細節,都在與她身體接觸的那一刻,如同走馬燈一般清晰地涌上了我的腦海。

   想起前幾天,在酒吧的後面她主動地聊起自己的事情。

   “爸爸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

   我未曾注意到她渴求的東西,也不曾注意到,比起在酒吧里的任何一個時刻,她都更加專注和努力了的事情。

   想起前幾天,她在辦公室里和我說過的話。

   “博士博士,我可以坐在離博士近一點的地方嗎?”

   “唔…因為辦公室這麼大,離博士遠了感覺會有些冷清,不行嗎?”

   我並沒有把它當做一回事,只是點頭默許。我未曾注意她那時露出的開心表情,也不明白其中飽含著的她的心意。

   不,也許我注意到了,但是我卻想要臨陣脫逃。

   只差一點我就成為了最差勁的那類人呢。

   “艾拉…”

   “唔嗯…?”

   “我可以走到離你近一點的地方嗎?”

   “都已經抱著我了…還這麼問的博士真是壞心眼哦…”

   我聽見她小聲嘟噥的聲音,就像是,想讓我聽到,又不想讓我聽到的語氣,讓我一下就松了一口氣。我忍住了現在就想要親吻她臉頰的衝動,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我喜歡你。”

   “博士…我也喜歡你。”

   就像是交換彼此的誓言那般,我們望著對方的眼睛,同時笑了出來,然後又默契地閉上,將嘴唇貼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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