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大多數的小貓咪是沒有自我意識的。在照鏡子時，它們會認為面前是別的貓，並對這只沒有氣味的古怪同類展現出攻擊、試探、逃避之類的行為。

　　 六號覺得，她可能無意間充當了奇犽眼前的那面鏡子。

　　 飛艇提供的早飯很豐盛，造型精致的小面包和甜牛奶理應是嗜甜者的偏愛，至少她就吃的很開心。

　　 壓著她做到大半夜的人卻滿臉心不在焉，一改吃飯時外露的邪氣放縱，看上去有些受打擊，被她叫起來吃早飯的時候甚至有幾分不情願見到她。

　　 或者說，不想面對沉溺於欲望而失控的自己。

　　 一看到她，就會聯想到那個萬分陌生又格外真實的自己，更加的心塞了。

　　 她大概能猜到奇犽如上的心理路程，是因為昨夜她終於得以不用再被塞飯、連滾帶爬的逃出浴缸時，浴室地上的血都干了。

　　 就離譜。這是童貞該有的戰斗力嗎。

　　 奇犽不愧是大家族的少爺，非常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人的服務。他就像個大爺似的，伸臂靠在浴缸里，放滿了熱水泡著，懶洋洋地看她抖著腿清理浴室。

　　 他甚至還嘲笑她腿抖。

　　 “都那樣了還衝什麼地，”他說，“就讓保潔員明天收拾，反正我們也下艇了。”

　　 “這可滿地都是血……”她大受震撼，“萬一有人去報警，即使你用的是假證件登記，機關要查這間房的住客記錄，還是很麻煩吧。”

　　 “哪有那麼多事，政府也不是閒到會管這些，警力有限隨便查一查就得了。”奇犽在浴缸里越坐越低，鼻梁以下全都浸入水中，咕嘟咕嘟地說：“雇主沒有要求的話，我每次殺人都不收拾現場，我們家都是這樣，大哥殺人有時會連累一大片非目標的民眾……再說職業獵人還殺人不犯法呢。”

　　 殺人不犯法？

　　 六號閉上了嘴，她發覺自己在原世界塑造起來的三觀與異世界默認的規則之間方方面面的差距，不是奇犽在腦子里給她傳輸下資料就能彌補的。

　　 她突然有一點，只是一點的，感到孤獨。

　　 奇犽還有亞路嘉，她還有誰呢。就算是原世界相處許久的搭檔，和前搭檔們，知道她要叛逃後，也都是想抓她回去，讓她寫個檢討、挨頓處罰了事。

　　 『你瘋了？……別這樣，和我回去好不好？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別怕。』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討厭我了嗎？不要，不要！我不要你這個樣子！不要離開我！』

　　 『立刻解除武裝，投降，我能為你擔保。看在過去的面子上，不要任性，跟我走。』

　　 沒人真的在聽她說的話。

　　 六號不喜歡那種感覺。

　　 她彎腰衝干淨地磚，起身把花灑掛回支撐杆上，聽不見奇犽吐泡泡也沒有撩水聲，她轉身看了一眼，發現小貓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白毛半埋在水里，眼神跟著她的大腿根來回移動，藍瞳中有奇妙的光芒。

　　 “……”

　　 她說：“別看了，沒有了，吃掉了。”

　　 他剛剛故意堵得那麼嚴實，搞在最里面，動得再激烈都沒有擠出來，系統運轉下，那些蛋白質都被充分吸收再利用了，也不可能流出來。

　　 “誒～”奇犽拉長聲音，特別失望的撲在浴缸邊上，推出一波水浪，“怎麼會，我弄進去那麼多！”

　　 片里都有的，那種結束後拉近欣賞的經典鏡頭，他居然沒搞出來嗎。

　　 “不是你說要我一滴不剩的，都吃掉嗎？”

　　 大量體液轉化的能量很充足，已經十分爭氣給六號的體力和狀態都回滿了，她腰不酸腿不抖的逗他。

　　 奇犽仰頭看她前胸和肩頸上自己的牙印，神色中逐漸浮上一層危險的食髓知味。

　　 他的手臂從水中緩緩抬起，“再來一次？我要試試弄在外面。”

　　 六號表情不變，她戲謔道：“妹妹醬醒了，好像要去找你。”

　　 身體恢復之後，五感也重新敏銳回來，倒是奇犽全心全意地沉迷吃飯讓她有些想笑。

　　 完全就是開葷後不懂收斂的青少年嘛。

　　 而她是咸魚的大人，如果不是為了充能、共鳴、增進搭檔親密度，其實沒什麼想在性上努力的渴望。

　　 吃一次飯還挺累的，她倒是希望每一任搭檔都敏感得可以三分鍾登頂，充完能安心睡覺覺它不香嗎。

　　 奇犽瞬間全部沉進了水中，胡亂洗掉身上的液體痕跡又猛地跳出了浴缸，風一樣刮出了浴室，還不忘從衣櫃里扯出一件浴衣邊跑邊穿，不到五秒就已經回到自己的臥室關上門。

　　 六號嘆觀為止：“喔。”

　　 出色的爆發力。

　　 就算沒有病毒或念能力，奇犽的身體素質也應該相當於C級解放者吧？如果能擁有念能力這樣的質變，輕輕松松就能邁入B級強度，他才十二歲，這資質絕對稱得上天縱之才。

　　 雖然她感染病毒也才十三歲左右，但作為解放者的資質，初始時也僅有D級，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幾乎是奇犽合上門的同時，他就聽到了亞路嘉臥室門打開的聲音。

　　 他躺到床上，藏在被子里，默默地吐了一口氣。在亞路嘉敲門之後，才故意發出腳步聲，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打開門。

　　 “怎麼了，亞路嘉？”

　　 亞路嘉則是有些害怕的拉住他的袖子，左右張望了一下，才推著奇犽進了他的屋子。

　　 鎖上門，她嚴肅的看著奇犽，“哥哥，剛才你有聽到女孩子的哭聲嗎？哭了有一會兒，好像很淒慘很傷心，隱隱約約的那種。”

　　 奇犽：“……”

　　 他此刻很想掐死之前那個沒有節制、忘乎所以的自己。

　　 既然已經被聽到了，在隱瞞和扯謊之間，奇犽只猶豫了一瞬間。

　　 他裝作很糾結的偏開臉去，“這個啊，之前和六號說話時有一點矛盾，應該是她在哭吧。

　　 得益於六號良好的行為習慣，他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只在背後有一些淡淡的紅印，可奇犽依舊忍不住想要拉起浴袍的領子，把脖子以下都擋得嚴嚴實實。

　　 為什麼這麼貴的飛艇里只准備了浴袍，客房服務太差了！就沒有高領子的衣服嗎！

　　 亞路嘉果然不疑有他，她不高興地瞪圓了藍眼睛，“哥哥！你不是告訴我，六號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嗎？”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吵得這麼厲害？”

　　 “因為我發現她想瞞著能力的後遺症，而那又比較嚴重……咳咳，我道過歉了。”

　　 被妹妹責難的眼神注視著，奇犽打哈哈地看向天花板，“她受了傷，今晚就不要去打擾她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他是這樣對亞路嘉說的，自己卻一整晚幾乎沒有睡著過，凌晨才勉強合上眼，然後又被叫醒。

　　 奇犽受過訓練，幾天不睡覺也不會影響什麼，但他在腦子里一直在自動播放某些劇情畫面的復盤，越是羞恥就越清晰，他久違的感受到了神經衰弱的感覺。

　　 揍敵客家該引進一下刑訊之外的精神力訓練了……

　　 他看著六號神采奕奕地和亞路嘉聊天，逗得妹妹笑個不停，還貼心的把口味甜蜜的食物都擺到了他的手邊，莫名覺得自己輸得很徹底。

　　 各種方面都輸了。

　　 “哥哥？……哥！哥！”

　　 察覺有什麼東西想要在桌子底下碰他的腿，奇犽立刻就被身體本能的警惕拉回注意力，他抬起頭，終於發現了妹妹氣鼓鼓的目光。

　　 “哥哥今天也太喜歡走神了……”

　　 嬌俏的少女鼓著臉，盯著他。

　　 “抱歉，在想事情。”他笑著問：“亞路嘉想說什麼？”

　　 六號看奇犽終於回神了，便在桌子下面將快要觸碰上他的腿收了回去。

　　 第一次經歷好像還是太刺激了，奇犽都有點緩不過神來。

　　 她清楚，奇犽適合的其實是那種溫柔而坦然的漸進性感情發展，應該由一個足夠耐心包容的伴侶，帶著這個自黑暗中向光生長的少年，領略他所期盼的，真正的人生。

　　 奇犽不是病毒感染者，他並不受“共鳴”這唯一的戰斗方法限制，即便不去強迫自己忽視常人觀念中的忠貞，他遲早也會夠掌握足夠的力量。

　　 比起別無選擇的感染者女性們，他其實有更多的選擇。

　　 現在卻被她搶先一步，完成了需要長期鋪墊的行為。

　　 力量和目的所迫，六號沒有後悔，只是稍微有些愧疚。

　　 但愧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得有所行動，讓他能夠自然的接受這種表達感情的行為，這樣即便她離開了，他以後也能過上正常的人生。

　　 計上心頭，她面上絲毫不顯異樣地答應了和亞路嘉一起逛街的邀請。

　　 塞勒格納，坐落在庫坎由王國內，是一座以優美風景而聞名的城市，許多著名電影的取景地都在此，也帶動了當地旅游業的蓬勃發展。

　　 奇犽帶亞路嘉來這里是為了離伊爾迷遠點，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大哥的下個任務目標遠在數萬海里之外的埃珍大陸那邊，而父親他們……說不定壓根就不會管他們這些矛盾。

　　 家里對於他與亞路嘉的親近關系，一定也多少發現了端倪，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能掌控亞路嘉的力量到何種程度。

　　 雖然不會讓糜稽落下監視，但頂多就是煩人了點，無所謂了。

　　 還有就是，亞路嘉和他小時候都很喜歡的一部故事電影，編劇的靈感和取景地也都來自於這里。

　　 奇犽想好好地帶亞路嘉看看世界，知曉自由的模樣。

　　 天知道他在監視器里看見亞路嘉獨自一人呆坐時氣成什麼樣，即便周圍全都是玩具，也沒有正常人進去和她說話，她明明是喜歡人陪伴的性格，卻只能寂寞地被關在畫著虛假天空的地底。

　　 而塞勒格納的天空藍如水洗，引得亞路嘉驚嘆連連。這里的交通和工業並不發達，奇犽拉著兩個不認路也不懂常識的人在飛艇站旁邊找了個網吧，查去往目的地的路线，地圖加載的時候，電腦屏幕閃了閃，黑了屏。

　　 奇犽不爽地嘁了一聲。

　　 糜稽的聲音直接從音響中放了出來，他幸災樂禍道：“總算找到你了小奇，媽媽聽說你的‘豐功偉績’後，可是很生氣的。”

　　 “我看看，亞路嘉在，旁邊這個女的……是誰？”

　　 他漫不經心的語氣在最後兩個字變得震驚。

　　 【糜稽：28%】

　　 突如其來的好感度讓六號愣了一下，還不等她說什麼，奇犽已經黑著臉，惡狠狠地插上了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