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狩人夢】奢侈武裝19
家雞也是可以飛的,太好了。
六號變成的雞足夠蓬松,她從雞舍高窗的柵欄里艱難地擠出來,留下塞滿木頭縫的羽毛。雞在黑夜里就是瞎子,不過她還能看得見周圍的環境,似乎保留了普通人類的視力。
【您已成為觸發條件基准點,為防止異常斥離反應,超出當前場景發展的一切能力已關閉至最小化,宿主與參與人員完成獲取條件、離開此場景後即重新開放。】
【您與當前所任角色同化率:50%】
【各位參與人員與所擔任角色的同化率均隨場景內時間、事件發展等因素影響,同化率達到60%時參與人員本人力場將受到損傷,極大概率被扮演角色的特質反向侵蝕,脫離此場景後亦視情況保持,時間不等,請全部人員盡快通關當前場景。】
系統上反復地提示最後一段話,可使用功能似乎也只剩下了翻譯,能源轉化的相關選項灰了。現在六號能看懂雞舍牌子上寫的是“養殖場” ,彎彎扭扭的寫法與奇犽世界的文字相像,但不完全一樣。
病毒無法激活,精神鏈接還在,她順著對奇犽位置的感應從雞舍所在的山坡撲棱棱地飛下來,在石頭上撞了兩次,繼衝刺式高飛之後又學會了正確的低空滑翔方法。身體非常輕盈,圓滾滾的也全都是羽毛,她在馬廄的圍欄外走了幾步,一扇翅膀就躍了進去。
很好,她已經是只脫離新手期的禽類了!
排排站立的馬匹被她的動靜驚了一下,發出低聲嘶鳴,而白發少年背對著她睡在稻草垛上,居然沒有絲毫反應。他躺這里會不會被馬踩到另說,奇犽的警惕性也不可能這麼差,她如果和他躺一個屋里這位前殺手小朋友會睜眼一晚上,現在卻一動不動。六號被自己不好的猜測嚇得不輕,嗖地飛過去看他有沒有死。
與衣服下有幾道即將愈合疤痕的身體不同,奇犽的臉白白軟軟的,很光滑,壓在曲起的手肘里,細彎的眉柔和地放平,她把翅膀湊到他的鼻尖,細小的羽毛被他的呼吸吹動了,好像正在安穩地沉睡中。鳥類的鱗爪太過堅硬,也不如人類的皮膚靈敏,六號小心收起爪子,靠在奇犽脖子側面,隔著羽毛感受到他有力的脈搏,才松了一口氣。
但他為什麼不醒呢?是被下藥了?奇犽不是說他免疫各種毒-麻-藥品的嗎?
亞路嘉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沒有和她發動過共鳴,只在精神上有過一次彼此“渴望”的短促鏈接,鏈接不夠強,他還活著,判斷不出具體位置。妹妹醬那麼柔弱,萬一出事了,奇犽會瘋的吧?而且也不能放奇犽獨自不明不白地昏睡,六號猶猶豫豫地伸出走地雞有力的爪子,思考要不要給奇犽來一下把他叫醒。
【數據已導入,錨點:奇犽·揍敵客,角色同化率10%】
系統提示的同時,那雙暗藍的眸子在睫毛後面露出一线顏色,六號激動地抻長脖子,然後被奇犽一把抓了起來。
脖子前面暖烘烘的,奇犽提起擠在下頦的毛團,發現是一只羽毛甚多的雞,他順手掐住它的喙防止它亂叫引起騷亂,無聲無息地翻身站起來。
身上做工粗糙、樣式古怪的長袖和背帶褲不是他自己的那套,馬廄里的味道相當糟糕,他皺皺鼻子,看向不遠處的城堡。
即便外牆的漆裝有些許不同,也能從樣式辨認出那正是庫莫斯堡。附近是大范圍修剪得當的綠地花園,原本排著長龍隊伍的位置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灌木,天色一片漆黑,以所處環境的季節和經緯來看應該在九點到兩點之間。
遭遇意外是在七點前,戰斗過程大約十分鍾,六號被一團巨大的數據流包裹住,化為一個小小的黑點,緊接著向外極速膨脹、炸裂,這一切都在奇犽反應不及的瞬間發生,劇烈的震蕩與衝擊讓他暈了過去,他全程根本沒來得及碰到她,緊緊護在懷里的亞路嘉也不見蹤影。
體感相似的經歷是他曾經在天空競技場一百八十層不慎正中敵人一擊,輸掉比賽後五分鍾左右才醒過來,現在他比以前只會更強,卻沒辦法從身體的飢餓或疲憊狀態估算出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應該說一切都不同了——
夜空中懸掛著一輪黯淡的上弦凸月。
出發的那天晚上絕對、絕對會有滿月,就算他睡過了一個晚上,暈過了一整天,滿月之後的月亮也應該是下弦殘月才是,除非他躺了大半個月,月亮已經開始新一輪盈缺的變化,但那樣他早就該餓醒或者渴死了。而不是像惡趣味的cosplay,扮演被主人家敷衍的馬童,連房間都沒有,穿得破破爛爛的和馬睡在一起。隨身的物品包括手機全部不翼而飛,他都不知道誰給自己換的衣服,人家要殺他真是易如反掌。奇犽在背帶褲合不上的寬大口袋里摸索一圈,除了吃剩的硬黑面包碎殼以外還有一根生鏽的堅硬鐵絲,折扭成奇怪的形狀,用途不明。
惡,為什麼吃不完的食物要塞進兜里?他頗感惡心地甩掉手上的碎屑,去看那只莫名其妙出現在馬廄里的雞。
揍敵客家有直屬的養殖場和耕地,由雇傭的專人管理,奇犽少爺只去巡視過,基本沒有近距離觀察這些食用動物的經驗。他印象里的雞很吵,黃黃白白的一大群擠在雞場柵欄里叫個不停,哪里有吃的就往哪里跑,沒什麼用,當即打算干掉手里這只活體警鈴當做儲備糧,再去周圍尋找同伴的蹤跡。他掐著圓滾滾的雞想隨手扭斷脖子,誰料它的毛特別特別厚,奇犽抓的位置也不准,它頭一縮腿一蹬,他手里就只剩下碎羽,接著它反應神速地躲開了他另一只手的手刀飛到他肩膀上,帶來一股稻草晾曬後的,陽光般的味道。
?這哪里是雞,這是什麼魔獸吧?只是長得像雞而已,一定是這樣的。
否則他打不過六號和莫名其妙的敵人就算了,現在連只雞都抓不住?!如果老爸知道了還不得把他回爐重造。
奇犽有點生氣,反正周圍沒人看到,他正選擇性忘記殺手的尊嚴打算對一只飼養雞動真格,卻發現它始終一聲不出,還對自己瘋狂搖頭。
……什麼情況?
發覺不對勁,他和它滴溜圓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雞看他沒反應,又伸出一邊的翅膀來回輕輕擦過他的臉頰,就像人類的撫摸一樣。這動作對於家雞來說太過高級了,奇犽突然有種心中一沉的茅塞頓開感,好像終於找到了完全派不上用場的主心骨,復雜得讓他的嘴角都開始抽搐。
不是吧……這也太……
奇犽艱難地試探道:“六號?”
雞迅速點頭,殷切地擠擠挨挨蹭過來在他臉頰旁邊,模樣簡直和某人神似,鳥類沒有表情的面目瞬間生動起來。
正常的雞的脖子只會一伸一縮,所以應該沒錯了……奇犽恍恍惚惚地問:“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這也是你的能力嗎?”
“咕咕咕。”雞搖了搖頭。
“是啊,你知道也沒辦法告訴我了吧……亞路嘉在哪里?你看見他了嗎?”
白發少年像只萎靡的長毛貓,連翹起的發尾都泄氣地耷拉下來。六號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
“咕咕。”沒有呢。
“我也沒有……我要進去那個城堡看看,你……“
奇犽停住,他無聲下蹲,把自己完全藏在馬廄圍欄後面,謹慎地觀察城堡一樓窗戶透出的燭光。那一定是燭光,因為只有那個手持燭台的人影經過的窗戶才會亮起,隱約映出一個帶著禮帽的男人身影,目測身高一米八以上,體重估測一百公斤,動作架勢是練過的老手。奇犽下意識地開始衡量自己和這個人的實力差距。
現在的庫莫斯堡絕對有什麼問題,里面的走廊應該裝了電燈,足夠徹夜照亮整個室內,哪還用得上蠟燭?如果是賊,為什麼不拿更方便的手電筒而用易滅的蠟燭?還戴著那種帽子,好像要去參加什麼舞會。
人影從最東邊的窗戶出現,應該是從側方樓梯下來,他向中央的正門大廳走,卻在倒數第三個窗戶那里驟然消失。
【所有數據均導入,關鍵情節已觸發,當前場景正式開始運行,請盡快通關】
奇犽看不到的提示從黑夜中浮現,六號不安地翹動短短的尾羽。
【奇犽·揍敵客,同化率:20%】
怎麼回事?如果是在“當前場景”的時間越長同化率就越高,那為什麼奇犽的同化率漲了,她卻沒有?
【奇犽·揍敵客,同化率30%】
六號悚然發現奇犽的鼻翼兩側浮現出細小的雀斑,面部輪廓也更深,銀發染褐,他的外貌正在發生變化。
奇犽本人毫無所覺,他還在思考人影的去處,是有什麼暗門?還是進了哪個房間?滅了蠟燭?可惡,看不到里面,早知道就先找一份建築平面圖再來了。
……等等。
改造裝修過的庫莫斯堡一樓應該全都是鋼化玻璃外牆,為什麼會在他躺屍的時候就變成磚石壘器的半圓形窗戶了?而且這種樣式分明是百年前的建築。再加上頭頂的上弦月……
爪子下的肩膀緊繃起來,六號看見冷汗順著奇犽的鬢角淌。他很緊張,她卻連句人話都說不出來,還是一副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可靠的小雞模樣,只能扭動蓬松的身體用羽毛去幫他蹭掉汗水,動著動著,她突然被胸里的什麼東西硌到了。
之前,她順手把拿酷戮的獵人證塞進了胸里。
其他東西都沒了,為什麼只有它還留在身上?
【奇犽·揍敵客,同化率:40%】
滿腦子鬼故事和時空倒流傳說互搏的奇犽同學就看見家雞,不,六號,非常著急地跳下地面,湊到他手邊,試圖用翅膀把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攏進胸前厚厚的羽毛里。這位置讓他想歪了一秒,不過面上依舊一本正經地伸手進去摸了一下,碰到了硬質的卡片。
他迅速抽出來,是那張獵人證。
【宿主與當前角色同化率:60%】
果然是這個東西嗎!能夠阻止同化率上升的……
她的思考就到此為止了。
【宿主與當前角色同化率:70%】
“這東西為什麼還在!六號,你把這個給我是什麼意思?你還能寫字的吧?”奇犽焦躁地壓低聲音。
【S-6,同化率:80%】
這一條提示,是給奇犽看的。他震驚地睜大眼睛,看著電腦郵件似的東西在自己眼前刷新:
【S-6,同化率:90%】
【S-6角色所屬種類:鳥綱-雞形目-雉科-原雞屬-家雞,與其本人種族“智人”腦容量不符,高度同化下以角色為優先,只保留扮演者本能思維,後期編輯人格運行暫時停止,本系統判斷其無法處理任何高級指令,優先尋求當前場景中因果线最重的高等碳基生命代為管理】
【奇犽·揍敵客,同化率:40%,請盡快通關當前場景】
這是什麼鬼?同化率又是什麼鬼??通關是指什麼,游戲嗎???
奇犽被半透明屏幕的文字搞得心煩意亂時,六號就在腳邊歪著脖子端詳他,神態很陌生,就像一只真正的雞。雖然一時半會,他不能一下子推斷出屏幕上信息的意義,但想到上面說她和“扮演角色”同化率90%、“只保留本能思維”什麼的,奇犽硬著頭皮叫她:“六號,過來……?”
她沒理他,也沒有叫。六號繞著他走了幾圈,似乎沒在他身上找到想要的東西,她跳出馬廄,頭也不回的向著黑夜里萬分詭異的庫莫斯堡衝了過去,暖黃色的身影跑得飛快,仿佛被無形的野獸吞噬一樣,消失在了黑色的灌木之間。
奇犽想去追她,但是他先聽到了馬廄另一側的腳步聲。那是憑空出現在他三四米處的腳步聲,他萬分謹慎地轉過頭,看見一個和自己穿得差不多粗糙的十八九歲少年不耐煩地盯著自己。
“基爾克!老爺不是說今晚要去地下室運貨嗎!你又想偷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