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頭好痛。褪色者敲了敲自己的腦殼，慢慢回憶起來昨天自己陷入癲狂時的所作所為。

　　 “梅琳娜……”褪色者大驚失色，猛地坐起身。他一眼就看見梅琳娜坐在賜福邊，盯著遠處的黃金樹出神。她用眼神一遍遍地描摹黃金樹滄桑的樹干與遮天蔽日的枝葉。

　　 褪色者咽下剛想說的話，憑著直覺，他覺得最好還是不要開口。他緩緩坐在梅琳娜手邊，看清了她眼中的迷茫與憂傷。

　　 她抱著膝蓋。沒有了斗篷的遮蓋，瘦弱的身軀不像是屬於這個殘酷交界地的生靈，輕薄如葉。“我誕生於黃金樹，為了一個使命，”梅琳娜目視前方，但褪色者知道她是說給自己聽，“雖然我不記得是什麼，但我一定會完成它。這是我化為靈體還存活於世的理由。”梅琳娜松開手臂，前探，想去夠一片落下的葉子。

　　 離得有些遠了，她抓了個空，有些失落地縮回手。

　　 褪色者向前一個猛撲，趕在葉子落地之前攥在了手里，衣服上蹭了些泥土。

　　 梅琳娜呆呆地看著褪色者把被他捏碎的葉片塞進她的手心，和堅定的眼神，“我會陪你一起，完成你的使命。”梅琳娜目光飄忽，不知所措，落到了褪色者衣袖的泥土上。在此之前的她會毫不猶豫地拂去。而現在，未知的使命意味著她將要踏上未知的道路，感情是最不合時宜的東西。她在短暫地猶豫後有了決定。

　　 “謝謝。”梅琳娜抬頭對著褪色者露出一個微笑。

　　 抱歉了，褪色者。

　　 褪色者微微蹙眉，他覺得梅琳娜的微笑是如此不自然，甚至是……陌生。她的笑容里，疲憊與疏離感蓋過了應有的溫和與愉悅。

　　 “去吧，擊敗滿月女王，沒有人能阻擋你成王的腳步。”梅琳娜起身，看著黃金樹，身影歸於虛無，揉碎的葉片悄無聲息地散落在地上。

　　 褪色者隱隱感到梅琳娜的悲觀，但他不知道原因。也許是自己昨天癲狂的所作所為嚇到她了？他煩躁地踢飛了一塊石子，吹響了靈馬哨笛翻身上馬。用力扣上頭盔，有些粗糙的內襯刮得臉頰生疼。

　　 “輝石龍史瑪拉格，就先拿你練練手。”褪色者握緊了法杖，一夾馬肚，向著學院方向進發，這次他要一雪前恥。

　　 一路奔跑，托雷特聞到熟悉的龍的氣息，不安地打了個響鼻。不過，對著輝石龍陰冷狹長的瞳孔，它選擇了相信褪色者，毫不畏懼地在龍息的攻擊下閃躲，一絲不苟地執行褪色者的指令。輝石龍史瑪拉格扇著翅膀，帶起一陣陣狂風，刮得褪色者和托雷特同時不得不眯眼。它在半空中想繼續對著褪色者來一口龍息，一道魔法撕開了積累的傷口，讓它失去平衡，墜落地面。褪色者跳下馬，用被鮮血浸透的長劍刺穿了史瑪拉格的眼球。褪色者、托雷特和輝石龍的血液混合著，分不清濺入褪色者眼睛里的是誰的血，反正一樣醃得生疼。

　　 生機在輝石龍史瑪拉格的眼中消散，它盡全力瞪大了完好的那只龍眸，像是在驚恐、絕望，想要吼，只咳出半口鮮血。

　　 褪色者用長劍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龍爪造成的可怖傷痕橫貫了他的後背，幾乎切斷他半邊身體的肌腱。翻出的血肉粘連著被血液染成鮮紅色的衣物，但他還能站立，借助體重切開了輝石龍史瑪拉格的胸腔，取出和碎石融為一體的龍心髒。“你是個不錯的對手。”褪色者收起龍心髒，牽動了傷口，疼得一抽搐。

　　 這片湖危機四伏，得盡快去最近的賜福。可以療傷的食物和藥物全部吃完了，托雷特也傷勢過重，需要治療。褪色者艱難地杵著長劍移動。

　　 頭發上的汗水血液混合流下，辣得他睜不開眼。每踏出一步都是在打賭自己不會摔倒。但他死撐著一口氣，堅決不呼喊梅琳娜。

　　 失血使得常見的雨天前所未有的冷，雨水帶來的寒冷和疼痛逐漸麻木，褪色者難以辨別方向，終於被一個不起眼的草垛絆倒在水窪里。

　　 血紅色的視线里出現了一點金光，是賜福嗎？褪色者想要伸手，卻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