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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人渣反派 柳沈]落花綺羅路

365題 dimisa 59646 2023-11-20 10:54

  [人渣反派 柳沈]落花綺羅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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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一、迷惑]\r

   (332.まどろみ/迷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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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石鋪路,山徑曲折。青翠疊欒的山林從茂密到疏朗,漸漸空曠起來。初夏的日頭帶著熱情的溫度,蒸騰了山林里頭些許水汽,在林間鋪開一層層淡淡的迷霧。仿佛天然的陣法一樣,繞過幾個角度,看出去都一般模樣,不熟悉的人若是在里頭走得久了,便要失去方向。\r

   時辰接近於未時三刻,林子中的濕氣漸漸濃郁起來,慢悠悠化作了霧靄,又散開仿若輕雲,將綠得脆生生的林間顏色抹上了些許淡淡的灰白,如同聽不見的歌聲繚繞期間,總有些遠近皆迷的味道。\r

   樵夫藥人這些忙於生計的,早就尋了方向下山去了,待得再晚些,這山林間的可見度就會快速的下降。若等夜色臨下,縱使在夏季,走山里頭的夜路也是要有危險的。\r

   而此刻這山道上卻還有兩人,走得自在,似乎尤有幾分看風景的心思,踏在那碎石小徑上,也不見凝露濕了鞋襪,依舊不緊不慢的。\r

   其中一人甚至還取了一柄折扇在手上,時不時得指指點點,頗有幾分意思。揮開林葉遮擋,湊近了才能看清,這居然是兩位道士。\r

   說是道士或許也不太妥帖。俗世之人,對他們的稱呼大凡為“仙長”亦或者是“仙師”,以示對得道之人的尊敬。而這兩位,便是正兒八經的仙長,妥妥帖帖的修士。看他們身上的服飾雖略有顏色不同,但制型上倒也能認得出來,乃是那天下第一山門,蒼穹山派的修士。\r

   “師弟,”那青衣道袍手執折扇的修士,對身旁另一人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尋個落腳的地方,左右這一程時間不緊,也不用趕這麼一晚上吧?”\r

   那語調雖說有些問句的意思,卻好似早就知道會得到肯定的答案,腳下未停,已經拐了另一個方向,往山下的路上去了。\r

   果然身邊那一身深藍色道袍的修士也不多話,只是點頭嗯了一聲,便跟了上去。\r

   看他一身勁裝箭袖,又背著長劍的樣子,顯然是個腳程更好的,卻依著身邊那人的速度,拖拖踏踏得走在他身邊,甚至還故意落後半個肩膀的距離,似乎總帶著一份戒備之意。\r

   “師弟,”前頭那人似乎也察覺了這說話時候總要轉頭的不便,微微皺著眉間,擺出個困惑的樣子,隨即又展顏問道:“師弟是覺得跟我同行無趣嗎?”\r

   “何出此言?”被他稱為師弟的這位才是真一臉茫然,容貌俊美的面孔上寫著不解,看向他的師兄。\r

   “原本這一次便是我閒極無聊向掌門師兄告了假出來走走,師兄擔心才非讓你陪著。”被稱為師兄的轉身站定,順便整了一下衣擺,又道:“我也知道我這人有些好奇心旺盛,自然要攤上些事情,大多有勞柳師弟幫忙解決,說不得就是添了麻煩了……”\r

   “我說麻煩了嗎?”被稱為師弟的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原本就有些冷漠的臉上更添了幾分不愉快,偏頭側耳聽了聽周圍的動靜,才將人一拖:“快點走,再磨嘰天都黑了。”\r

   “誒誒誒……等等……柳師弟……慢點慢點……柳清歌你慢點沒聽到嗎?!”\r

   話說了一半被打斷,又全無風度的被拽著走,沈清秋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雞同鴨講,不勝武力。\r

   不過也虧得加快了速度,待得兩人到了山下的城鎮的時候天色還帶著最後一抹明亮。不遠處城門依舊敞開著,依舊有著稀稀落落的人流往那城中去,尋求一晚上的安寧。\r

   柳清歌拖了沈清秋一路,到了山下總算放開了人。他曉得這位師兄額外要面子,山里頭被自己帶著跑也就算了,若是人前還這般丟了份的,必然要念叨上許久。\r

   “柳師弟你這個習慣真是太糟糕了。”沈清秋整了整衣襟,又理了理略有些吹散的鬢發,扇子先前收在懷里,此刻又拿了出來,扇了扇,擺足了架勢,這才開始訓話:“所謂行走江湖,自然不是趕路,這般急匆匆的,又有何樂趣?”\r

   “城門要關了。”柳清歌這次沒打斷他,只是在他說完之後指出一個關鍵問題:“進城嗎?”\r

   “………………”沈清秋剩下的大半截話都沒了方向,只好道:“進。”\r

   入城只需要查一下身份,兩人都是修士打扮,又有道牒在身上。守城之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放行了。\r

   兩人正要往城門里頭走,卻聽得背後的士兵一聲喝:“誰家的孩子沒看好就帶出來了?”\r

   沈清秋轉身看了一眼,尚未看清,就見一個黑色影子飛一般撲了過來,衝進他懷里,死死抱著他的大腿,在周圍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抬起一張粉嫩嫩的娃娃臉,對著沈清秋奶聲奶氣道:“爹爹。”\r

   圍觀的人用混合著訝異、鄙視、猜測、懷疑等等情緒的眼光看著他,以為自己早就處驚不變的沈清秋此刻也說不出話來,幾乎是求救般的轉頭看向柳清歌,自然也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訝異。\r

   柳清歌到底是收到了他的求助信號,上前一步提起那小孩的後領,將他拎起來與沈清秋幾乎平視,才問道:“你的……?”\r

   當然不是啊!\r

   沈清秋在心里咆哮著,暗道莫非是當年的沈九留下的債務?\r

   想到此處他抬眼仔細打量那個孩子,看看是不是真有關系,卻不想一看之下更加迷惑起來,他顫顫巍巍的抬手指著那小孩,對著柳清歌道:“師弟……他……長得……跟你好像……”\r

   柳清歌轉頭,果然,一張自己縮小版的面孔,撞入眼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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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二、倒敘]\r

   (63.フラッシュバック/倒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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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是受了刺激略大,柳清歌直到入城之後住下客棧都沒有回過神來。 \r

   從來都強大到無可匹敵的柳巨巨居然會有那種略帶茫然的模樣,沈清秋很是享受了一番,甚至於被那小孩子死纏不放都沒讓他的好心情變差。但也正是如此,讓柳巨巨的心情變得非常糟糕。 \r

   待得兩大一小坐下來面面相覷准備討論出一點結果的時候,柳清歌動用了他冰山臉的特技,瞪著那還扒在沈清秋小腿上的孩子,直到對方怯生生的放開手。\r

   他正想表達算你識相的眼神,卻不料那孩子往地上一坐,“哇”的一聲就哭開了。\r

   冰山臉一秒內僵化,沈清秋略好笑的用扇子抵著唇遮掩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隨後彎腰將那孩子抱起來。在哄小孩方面,他對自己還是很有自信的——畢竟有清靜峰那一大家子半大不小的徒弟在。\r

   那小娃娃也是著實給足了面子,沈清秋抱起他的時候已經停下了哽咽,隨後往沈清秋懷里一撲,抓著他的前襟抽泣了幾聲,算是結束了一段精彩的表演。\r

   柳清歌看著沈清秋依舊抱著那孩子,表情異常冷漠嚴肅,他正要伸手抓過那小孩,卻見沈清秋搖了搖頭,這才怏怏的放下手,道:“他有問題。”\r

   “我知道啊。”\r

   沈清秋聳了聳肩,拍了拍似乎在他懷里睡著的小孩,回了一句理所當然的話。反倒是柳清歌露出訝異,問道:“你知道還收留他?”\r

   “那要怎麼辦?”沈清秋挑眉問他,“丟在外面冒充師弟你的私生子?”\r

   “他和我沒關系。”柳清歌先撇清。\r

   “嗯……”沈清秋低頭看了眼幾乎是縮小版柳清歌臉的小孩,點頭道:“大概也就我相信了。”\r

   這一次連柳巨巨都不得不承認,沈清秋是對的。畢竟對著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要說和他沒關系,估計也沒什麼人相信。\r

   不過要說私生子,只怕蒼穹山派的人也是不太敢相信的。畢竟柳清歌從來都是冰山冷漠臉,人又長得好看,就算哪家姑娘對他有好感,還沒到培養出感情呢,就要被他的性子凍死或者干脆看著他的臉自卑死了吧。\r

   沈清秋一邊拍著懷里睡著的孩子的後背一邊想,不知道柳巨巨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是不是也這樣軟軟的一團子的模樣,見人愛撒嬌。\r

   “沒有!”\r

   坐在他對面的柳清歌突然出言打斷了他的思緒,沈清秋略一驚嚇,停了手上的動作,瞪大眼睛看著他。對面那位柳巨巨見他看過來,眉宇間帶了點不屑,補充道:“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會用劍了。”\r

   “師弟……”沈清秋雖然與他已經非常相熟,但還是有點吃驚:“你知道……”\r

   “哼!”柳清歌回了他一個你心思都寫在臉上了的表情,繼續扭頭看著窗外。\r

   誒呀,這是鬧脾氣了。\r

   沈清秋心中好笑,又覺得這樣的柳清歌難得一見也頗為可愛。他將那睡著的小團子擺在床上,又坐會桌邊,慢條斯理倒了杯茶,推給柳清歌,才問道:“你怎麼看?”\r

   “……”柳清歌還略有幾分抗拒,看他盯著自己,才道:“方才林子里就在。”\r

   “你是說林子里跟著的是他?”\r

   沈清秋知道方才在山林里有人跟蹤,他為了引人出來才故意走得慢了。結果到了山腳下也沒成功引蛇出洞,反倒是柳清歌拽著自己跑了之後,才察覺出後頭跟蹤的人的氣息也有些緊張。沒想到居然是個小孩子?能跟著兩人翻了整整一座山也是不容易。\r

   “這……”沈清秋略一思索便明白過來:“是上個鎮子的時候?”\r

   柳清歌點點頭,沈清秋眼神從他的面上滑向一旁趴著睡在床上的小孩,不由得陷入了回憶。\r

   他這次下山乃是因為聽說從清豐縣到赤水鎮的路上出現了一點怪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謂的怪事乃是“鬧鬼”,但有的地方又說是“降神”,甚至有神跡種種,說法不一而足,自然引得沈清秋心動。\r

   上一世的沈垣能在《狂傲仙魔途》這本爛書中將所有的魔物都記清楚了,這一世的沈九也是個魔物專業的,兩廂合一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種事情。他本能的覺得是一種魔物的騷擾,又覺得若是魔物斷然不會這般太平無事。\r

   好奇和出於呆在山上的閒極無聊,他去給岳清源請了個長假,借口說是要出門采風,卻在下山之後穿過了雙湖鎮,繞過連雲城,直接去了清豐縣。 \r

   當然,如果這一切都在沒有遇上柳巨巨的前提下進行的話可謂是順利無比,可惜他才走出雙湖鎮就碰到了柳清歌。\r

   對岳清源有用的借口,對柳清歌是沒什麼效果的。何況以柳巨巨對他的了解,只需要冷著臉橫他一眼,沈清秋就招了。於是一人出游放風就變成了兩人同行。還好柳清歌一路上都相當縱容他,又多了一個說話的伴侶,沈清秋倒也是更增添了幾分興致。\r

   只是這一切都在清豐縣的時候打上了一個句號。因為事情的復雜程度遠超他們想象。\r

   清豐縣雖說是個縣城,但本質上還是很小。也就兩個緊鄰的鎮子。前頭一個叫清水鎮,後頭一個叫豐土鎮,清豐縣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r

   沈清秋在清水鎮里頭住了兩天,才明白這事情真有些蹊蹺。清水鎮里頭流行了一個新的神佛,叫白蓮佛母,說是誠心供奉可以實現願望。\r

   至於這願望到底如何,有人說實現了有人說沒實現。沈清秋一路打聽下來,發現實現願望的人不多久就舉家搬走了,連帶著後續消息都沒有了。至於沒實現願望的人,大多處境不佳,不是貧困便是宿疾纏身,而這些情況則被說成是對白蓮佛母心不誠的報復。\r

   沈清秋當時就對柳清歌說了:“哪有佛祖這般強求信徒供奉的,除非是妖邪。”\r

   柳巨巨深以為然的結果就是兩人去夜探了。\r

   卻不想那選中夜探的那家空宅子里別的沒看到,唯獨看到一個干干淨淨的白蓮佛母的祭台。\r

   哪個舉家搬遷、無人居住的宅子里頭會有一個干干淨淨的祭台的?甚至連供奉的蔬果都是新鮮的,燭火都點著在風中一動一動。\r

   沈清秋本想查探一番,沒想到剛伸手就被柳清歌攔下來。隨即便看到那祭台的位置仿佛被打破的玻璃一樣碎裂開來,化作了一片灰燼落於他們眼前。\r

   想到此處,沈清秋突然意識到問題所在,他一把扯過柳清歌的手,將他的箭袖解開往上一撩,果然手臂上還留著一道淺淺的傷口。\r

   “當時為何會劃傷?”\r

   祭台碎裂分明是結界被打破,但柳清歌受傷卻實實在在的是被割傷的。\r

   “不知道。”柳清歌收回手,想了想又道:“不過不妨事,已經好了。”\r

   沈清秋盯著他看了很久,腦海中有個莫名的念頭冒了出來,嚇了他一跳:“會不會和這小孩有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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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三、信息]\r

   (297.メッセージ/信息(短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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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這小孩出現之後,因為柳清歌的態度和這孩子下意識逃避的狀態,導致沈清秋一直沒有仔細查探過。雖說一直抱在手上,如今想起來,這孩子幾乎沒什麼分量。加上方才和柳清歌商討之後的內容,他腦海之中莫名出現了一些猜測。\r

   “柳師弟,”沈清秋猛地站起來,指著被自己的符籙弄昏睡過去的小孩,問道:“你試試看能不能感應到他?”\r

   柳清歌眉間微皺,看向他的表情也帶著疑問,但還是依言閉眼利用神念去感知。\r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搖搖頭道:“奇怪,確實無法感受。”\r

   柳清歌的修為遠超過沈清秋,他既然說無法感知那就是真的無法感受。一個答案被否決了,沈清秋歪著頭看了他半天,又道:“用法力推動血脈之力呢?”\r

   什麼奇怪的方法?\r

   柳清歌用眼神明確表達了自己的嘲諷,但長久以來的習慣讓他對沈清秋的請求抱以極大的包容性,照樣試探了一下,這一次的反應確實略有不同。\r

   “如何?”沈清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戲,急切的問道。\r

   “說不清……”柳清歌擎眉橫眼看著床上的小孩,似乎在想怎麼表達,卻又找不出合適的詞。他看了眼沈清秋,拉過他的手握在掌中,法力從掌心傳遞過去,依照兩人之間的道法聯合之術,將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傳達過去,“你自己感覺一下。”\r

   沈清秋被他意外的動作驚擾了一下,心跳略有加速,好一會兒才安定下來,好在柳清歌也沒有催促的意思,只是牽著他的手,安安靜靜的推動血脈之中的法力,並通過道術傳達給沈清秋。\r

   那確實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明明眼前看得到一切,在神念中卻仿佛透明一般。神識反饋回來的床上空空如也,與眼前的景象形成了絕大反差。但這還不是最奇特的。沈清秋感受到在柳清歌推動氣血之力後,周身的法力形成一種共振的狀態將氣血之力發散出去,得到的反饋就好比床上還躺了一個柳清歌,氣血之力彼此間毫無嫌隙的融合在一起,達成了共鳴。\r

   沈清秋還特意動用自己的法力通過柳清歌的身體去感受,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樣的。床上還躺了一個柳清歌,只是體積小一點,血氣之力差了一些。\r

   “這個……”沈清秋有些不敢相信得看著身邊人,一句話在唇齒間猶豫不決。\r

   柳清歌略瞪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見沈清秋收回那種質疑的眼神,才道:“和我無關。”\r

   師弟,其實想歪了的是你吧?\r

   沈清秋腹誹了一句,才道:“師弟,你想多了,我是想說,這孩子大概跟你受傷有點關系。”\r

   柳清歌面頰上微微泛紅,問道:“怎麼說?”\r

   “你的手,”沈清秋要撩他袖子,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柳清歌掌中,後知後覺的抽回來才抓了柳清歌另一只手,指著方才看的傷口道:“你在那里受傷之後流血了吧?”\r

   “應當是。”柳清歌見他表情認真,也不收回手,看著他問道:“那又如何?”\r

   “你有沒有感受到這小孩身上還有點奇怪?”\r

   “對符籙的反應?”\r

   “沒錯,”沈清秋順便給柳清歌上了點藥,又幫他包扎好,才道:“一般魔族也好妖魅也好,對符籙都有極大的抗拒,他倒好,雖說有用但總體上來說跟凡人差不多。”\r

   “不太一樣。”柳清歌糾正他。\r

   “啊,沒錯。”沈清秋點點頭,“比凡人更強大,有一點抵抗力。”\r

   “所以呢?”柳清歌知道自己這位師兄博識廣記,見他說得興頭上,順著話問道。\r

   “神道之力啊。”沈清秋感慨了一句,放下柳清歌的袖子,搖搖頭:“從來只在書上聽說過,倒是真沒見過能修煉神道之力的。”\r

   “信仰力?”柳清歌有些質疑,“這麼弱?”\r

   “嚴格來說是從信仰香火之中獲得了‘存在’的力量,”沈清秋想了想用自己的方式解釋了一下:“就是因為有人信奉,所以有了‘存在的意義’然後借由神像,構成肉身,再超脫神像,形成真身。”\r

   “類似於佛修的金身?”柳清歌前去查看了一下那個小孩,搖搖頭道:“不像。”\r

   “我也覺得不像,”沈清秋說了半天自己也覺得沒意思,最後拍了拍柳清歌的肩膀,道:“直接問吧。”\r

   他將符籙從小孩的後背上揭下來,順便在他額頭上一點,輸入一絲靈氣。柳清歌為了以防萬一,順手給那小孩身上下了一道禁制,防止他逃跑或者傷害到沈清秋。\r

   不過顯然他們想多了,那孩子醒過來之後,只是愣愣得看著兩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個不停。\r

   “你到底是什麼?”柳清歌耐心一般,又不想看到沈清秋哄小孩的畫面,便直奔主題問道。\r

   “幫我報仇!”\r

   那娃娃不作回答,直接一把抓住沈清秋,幾乎是要撲上來的樣子。結果又被柳清歌拽著領子往後一扯,丟回床上,冷著臉瞪了一眼,追道:“先回答問話。”\r

   “我是守宅神。”小孩在床上坐直了,挺起了胸,極為自豪的說道,換來柳清歌和沈清秋面面相覷,甚為意外的表情。\r

   “什麼是守宅神?”柳清歌顯然沒聽說過。\r

   沈清秋一時沒回答上來,反倒是伸手摸了摸那小孩的額頭,順便又打了一道法力進去查探,最後點了點頭,才道:“師弟,你知道灶神嗎?”\r

   “傳說中給玉皇大帝打小報告的那個?”\r

   柳巨巨你總結的真好。\r

   沈清秋忍不住在心里點贊。\r

   只是這里頭還是有點誤會,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忽略那小孩氣鼓鼓的臉,說道:“傳說灶神是每家每戶的守護神,類似於日游神、夜游神之類的,雖說沒有香火,但是平日里和凡人的生活息息相關,所以也對人類的行為特別看護。”\r

   “孤魂野鬼一般。”\r

   柳清歌每次吐槽都非常給力,沈清秋忍了好久還是沒忍住笑了出聲,搖搖頭道:“他也不太一樣,有點類似於祖宗神吧,就好比一個大家族傳承了很多代,總會有一些手段讓祖先的靈魂化作類似於灶神一樣的家宅守護神,保護子孫的。”\r

   “祖先?”\r

   柳清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r

   “咳咳……”沈清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告訴他一個更難接受的事實:“他現在這個樣子,應該還是你的關系。”\r

   聞言,柳清歌露出了難得一見的驚訝的表情,看著沈清秋仿佛看著一個魔族一般,一臉的難以接受。\r

   沈清秋雖說很想安慰他,不過目前還是解釋比較重要:“他能化成人形,是因為吸收了你受傷後的血液的關系。”\r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沈清秋說完,莫說柳巨巨,就連一旁的小孩都愣了一下,彼此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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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四、嘰嘰喳喳]\r

   (274.ひそひそ/嘁嘁喳喳(語氣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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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秋現在稍許有點後悔,因為說話說得快了一步,導致一點挽回的余地都沒留下。他偷偷瞄了眼在旁邊不吭聲坐著的柳清歌,又掃了眼抓著自己衣襟,紅了眼眶又氣鼓鼓嘟著嘴的守宅神,心思不知道歪去了哪里。他在想不知道柳清歌小時候會不會露出這種模樣來,看柳巨巨從來都這麼板著一張臉,要是有人能把他氣成這等哭包的狀態,也是絕贊啊。\r

   沈清秋半點沒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反而琢磨了一陣子,暗道反正長得一樣,現在看到了就當是柳清歌也不錯。畢竟是少見的風光,他偷瞄了眼一旁的人,看著那風光霽月的絕美容貌,心頭癢癢的按耐不住,到底是一伸手,捏住了那小孩子的腮幫子。\r

   手感真好,軟彈軟彈的!皮膚滑滑的,大約不是人的關系,溫度遠低於一般的小孩,倒有幾分觸手如玉的質感,讓沈清秋不由得想到了柳清歌握劍的手,堅硬有力而光潔如玉。\r

   一貫斯文的臉上驀然就帶上幾分紅,神色透出一點不自在來,但此刻已經沒人管他這神色變化了。原本還哭著的小孩在沈清秋用力捏了他一把的時候就嚇得停住了,至於柳清歌,之前還有幾分看戲的意思,此刻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但他動作比語言更快,迅疾一把扯住沈清秋的手,待得沈清秋看過來,才尷尷尬尬的道:“小……小心點……”\r

   小心點什麼啊!我就碰一下而已你別這麼介意啊!說話結巴一點都不像你啊柳巨巨!人設要崩了哦!\r

   沈清秋才不會承認自己才是那個導致柳巨巨都崩了人設的罪魁禍首呢。他順勢收回自己的爪子,又從袖子里掏出扇子來,裝模作樣搖了幾下,又往手心上一敲,才道:“這不是查探一下這小孩的底細嘛。”\r

   柳清歌知道他沒說實話,但又曉得這位師兄對外道之物乃是專丨家,所以就聽他胡謅也不戳穿,反而順著問道:“底細如何?”\r

   “咳咳……”沈清秋沒想到柳清歌還會追問,只好用扇子抵著唇角咳了幾下,才慢條斯理道:“大體上他說的也沒錯,不過那身上的靈力不足,想來是因為只沾染了你幾滴血而已,並未獲得全部靈力,所以才只能化作一個幼童。”\r

   “你是說若是多了些他就會化作成人?”柳清歌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還是先砍了吧,免得惹出禍害來。”\r

   “等等!”沈清秋本來還在裝斯文,現在看柳清歌是真的要拔劍,也顧不上什麼體面不體面了,飛身橫在他面前按住他持劍柄的手,道了句:“師弟你別衝動啊!”\r

   柳清歌聽他的話並不回答,只是將那手從乘鸞上松開,騰出空來,將他的身子扶正了,才道:“嗯。”\r

   沈清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個動作有多微妙,仿佛投懷送抱一樣,整個人都落在了柳清歌懷里。雖然他們也算是道侶關系了,但這般積極主動的事情,他還沒做過呢,一時間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故而立刻借勢坐正了,順便還低頭整了整被扯得皺巴巴的衣襟來掩飾自己面上的熱意。不過等他抬起頭來看到柳清歌耳朵尖上一抹紅,才知道自己這個冷面師弟,也是差不多狀態。\r

   沈清秋頓時心里就舒坦起來了,在他看來只要不是單方面的丟人,其他一切好說。而他一旦心態平和了就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那種書卷氣中帶著風流倜儻的風度,極為招人喜歡。\r

   柳清歌打量了他一眼,曉得這一茬過去了,便追問道:“如何處置?”\r

   “誒,其實我倒覺得這個守宅神可以利用一下。”沈清秋歪了歪腦袋,道:“你覺得呢?”\r

   “白蓮佛母?”\r

   “對,”沈清秋點頭,“你記得我們發現他的時候那狀態嗎?”\r

   “嗯,祭台。”\r

   柳清歌朝那小孩看了一眼。後者見他眼神掃過來,立刻往沈清秋身後一躲,覺得沒了危險,才露出半張小臉,用一樣的五官,對著柳清歌吐舌頭,順便送過去一個討厭的眼神。\r

   柳清歌當時眉頭就跳了一下,他自知自己不是那種容易動怒的人,但偏偏這小孩對他的一切行為都讓他很想把這個盜用自己臉的小東西抓過來打一頓。\r

   沈清秋顯然也意識到了,他突然回頭,正好趕上那小孩沒來得及收回表情,看到沈清秋發現自己,又討好得笑了笑,抓著他衣袖往後躲了躲,只給沈清秋一個頭頂,試圖逃避責罰。\r

   “能打嗎?”\r

   沈清秋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置他,就聽到柳清歌問了句。他下意識的回到:“行啊。”\r

   說完了才明白柳清歌問的是能不能打這個小孩。沈清秋見他已經伸手將自己身後躲著的小娃娃抓到面前去了,頭皮略略緊了一下,但他知道柳清歌是真的有些生氣,便不好意思再阻止,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師弟,手下留情啊,打死了就不好處理了。”\r

   他不說大概還好,剛說完,柳清歌就真的動手打了。\r

   隨後兩人都後悔了。\r

   柳清歌把那孩子橫在膝上才打了兩下屁股,就看到那一開始有點懵的娃娃猛地張開嘴大聲嚎了起來。那哭聲仿佛魔音灌耳,在深夜里極有殺傷力。沈清秋聽得頭皮發麻,正要讓柳清歌別打了,便看到自己的師弟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那小孩的屁股上狂扇了幾下。\r

   沈清秋忍不住轉過頭去,遮著眼。這種仿佛老子教訓兒子一樣的畫面,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r

   那小孩似乎是被打怕了,干嚎了幾下看沈清秋也不理會,又對著柳清歌哇哇大哭起來,惹得原本就滿臉不高興的柳巨巨更是臉色發黑,瞪著他道:“再哭就真的砍了你。”\r

   “他不同意你才不敢呢!”\r

   那小孩跟他們兩人相處了一晚上也算看出了點門道,這句話倒是戳在了柳清歌的要害上。\r

   “喂!”\r

   黑著臉的柳巨巨終於忍不住一把將那小孩丟回床上,又掰著沈清秋的肩頭讓他轉過身來對著自己,道:“你決定吧。”\r

   “砍了吧。”沈清秋似乎不勝其擾,他對那還在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的小孩也有些受不住了,揮了揮手道:“反正是個宅神,滅了就滅了吧,沒啥研究價值,吵死人了。”\r

   柳清歌和守宅神都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前者抓起乘鸞就要下手,後者立刻往被子里一撲,裹成一團露出個小巴掌臉,用柳清歌一樣的漂亮面孔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對著沈清秋說:“爹爹……不要……”\r

   “誰是你爹爹……”\r

   沈清秋很想說你叫錯人了,怎麼看都應該柳清歌才是你爹才對,難不成你用了他的血化形就要叫他娘了嗎?你要是敢叫柳巨巨肯定把你劈成碎片還要再加上一把火。\r

   顯然,守宅神也是明白的,立刻改口道:“我知道很多事情的,包括白蓮佛母!”\r

   “哦?”鬧了一晚上,沈清秋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拍了拍柳清歌的後背,道:“師弟,先等等,看他怎麼說,反正也不急。”\r

   既然敢算計他們,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柳清歌和沈清秋交換了一個眼神,並肩坐下等著後面的故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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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五、不死]\r

   (220.不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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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宅神顧名思義,乃是那家宅的守護神,若是家破人亡,守宅神便沒了存在的意義,所以眼前的小孩,能存活下來,除了柳清歌的血液中靈力深厚之外,更重要的一點,這個家族消失的時間很短,短得甚至尚未引起注意,便被柳清歌和沈清秋先發現了。但也正因如此,這一個守宅神,才可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r

   前提是,他靠譜的話。\r

   沈清秋一個眼神,柳清歌便將那小孩從被子里揪出來,往那床上一提一按,讓他做好了,正對這他們兩個,才板著個臉,雙手抱著乘鸞看著他,全身散發出“若是不說實話就剁了你”的氣場。\r

   一旁的沈清秋有些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扇子掩著嘴角,露出一點笑意又被他控制著藏了起來,才開口問道:“說吧,白蓮佛母是怎麼回事?”\r

   “這個說來話長……其實我不太清楚。”守宅神一開口,就看到柳清歌眉頭一跳,乘鸞的氣息又強了幾分,頓時一哆嗦,趕忙開口道:“真的啊!但是我聽他們說過!”\r

   “說過什麼?”沈清秋一邊問,一邊分出手來拍了拍一旁的柳清歌,“具體說說。”\r

   “說是白蓮佛母可以實現所有願望。”守宅神用和柳清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擺出仿造人類的困惑的表情,隔了好久才道:“只要按照條件做,什麼都可以。”\r

   “條件?”\r

   這個信息他們之前未曾聽說,沈清秋和柳清歌對視一眼,分明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r

   “什麼條件?”\r

   “不知道,似乎都保密呢。”\r

   守宅神的表情不似說謊,但也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沈清秋想了想,扇子在他頭上敲了敲道:“你們家的願望是什麼?”\r

   既然招來了白蓮佛母,自然是有願望的,根據之前得到的情報,但凡願望都和信仰有關,若是正常情況就是所謂的香火和願力,但如今看來,這白蓮佛母顯然是不正常的,自然就不能從尋常角度來解讀。所以沈清秋反其道而行之,從最基礎的人欲出發,來找那蛛絲馬跡。\r

   “要活命。”那小孩搖了搖頭,“人都有一死,我也死過,但有人偏偏不想死,他要追求不死,就要用那不普通的力量去追求。”\r

   莫名的,他說這話的時候身上透出沉重的氣息來,如同歲月的滄桑有了實質,沉淀於此,凝於言語和神色之中,又落在沈清秋和柳清歌的身上,帶來一陣窒息感。\r

   “追求長生不死,”沈清秋搖搖頭試圖打破這凝重的氣氛,“人心皆向往之。”\r

   修士向道,豈不也是追求不死;佛求金身,也不就是求一個永恒?乃至於魔修、妖修,不都是為了求一個不老不死嗎?\r

   只要是人,都有追求不死之心,無非是有執行力和沒執行力的區別。有執行力的,往遠了看,有秦始皇那種坐擁河山,能拆遷徐福去蓬萊尋長生不死藥的;往近了看,有他們這些修行仙道追求脫離凡俗的。至於沒有執行力的,沈清秋眼瞼垂下,睫毛在眼底落下淺淺的陰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是的,他從來都有些怕死,甚為沈垣的時候更是如此。只不過如今有了轉機,倒讓他一時間差點忘了,自己也曾是無能為力者里頭的一個而已。\r

   大約是他周身的氣場有些古怪,柳清歌斜眼看看他,卻未曾打斷他的沉思,反而轉頭問那守宅神:“誰想不死?”\r

   “族長。”小孩倒是一派知無不言的樣子,“一家之長,自然是舍不得那麼早死的。”\r

   小小年紀說著看破世情的話,那違和感中又有幾分剔透之意。沈清秋緩過神來,笑了笑,又往一旁的柳清歌身上倚了過去,才問道:“仔細說說。”\r

   “他大約是半年前開始,莫名身體虛弱起來,看了不少大夫卻看不出個問題。”那小孩笑了笑,“其實我知道的,他媳婦給他下藥了。”\r

   “哦……”沈清秋挑眉,“謀害親夫?”\r

   “嗯……也不算吧?”守宅神偏了偏腦袋,“那姑娘本來就是被迫做的填房,看起來也是可憐。才二十多歲的樣子,嫁個一個四十多歲的半老頭子,不喜歡也是正常。”\r

   “…………我以為一般的守宅神都是為自己人說話的……”柳清歌打斷他的八卦,“說重點。”\r

   “那你不要打斷我說話啊……”小孩子扁扁嘴,似有不滿,但看了看柳清歌的表情,又憋了回去,道:“反正別人想他死,小趙不想死,然後有一天一個遠房親戚來投宿,聊天的時候提到了白蓮佛母,說是很靈光的菩薩,有求必應,讓小趙去請一尊回來,說不得就好了。”\r

   “真簡單……”沈清秋愣神了一下,才總結道:“你的說來話長呢……”\r

   “…………被他嚇回去了……”小屁孩手一指柳清歌,眼見他又要瞪人,手腳靈活的往後一翻,抓了個枕頭橫在面前,膽戰心驚道:“我都說了啊!不許打我!”\r

   沈清秋看他行雲流水般的躲避動作顯然已經成了習慣,額角莫名就跳起來有些痛,忍不住抬手按了按額頭道:“別鬧了,繼續說下去。”\r

   “喂……”柳清歌在一旁看著他,問道:“你……?”\r

   “我沒事,”沈清秋看得懂他眼中的關切,露出一絲笑意,道:“別跟他鬧騰了。”\r

   “說什麼?”\r

   那小孩見沒了危險,手腳並用的爬出來一些,看向沈清秋問道:“後面就請來了啊。”\r

   “哪里請來的?”\r

   “縣城。”\r

   “哪個縣城?”\r

   “清豐縣的縣城啊。”\r

   “清豐縣只有清水鎮和豐土鎮兩處,縣城府落座於豐土鎮,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縣城。”\r

   柳清歌見沈清秋看向他,便道:“如今我們所在便是豐土鎮,有沒有這事情,一問便知。”\r

   “那族長的願望後來實現了嗎?”沈清秋先是點點頭,轉而再問那守宅神:“如何實現的?”\r

   “應該是實現了吧?”小孩子的表情難得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但我也不知道如何視线的,我只知道他們請回來那個東西之後,第三天,小夫人就死了。年紀輕輕的……”\r

   所以你是覺得人家姑娘家長得好看又死的可憐所以都忘了守宅神的身份了嗎?\r

   沈清秋很想吐槽一把,但想想事情確實如此,若是自己站在這個角度,只怕也是同情那姑娘的。如此說來,倒是這守宅神更有人性本善的根性了。\r

   “那祭台,是怎麼回事?”\r

   柳清歌見沈清秋不說話,便直接問了另一個問題。畢竟祭台上另有結界,他的手便是那時候劃傷的。\r

   “祭台?”和柳巨巨一模一樣的臉上茫然之色更重,想了很久之後才露出一絲恍惚的表情,道:“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r

   有問題!\r

   沈清秋和柳清歌面面向覦,顯然,他們確實找到了問題所在,但這迷霧卻越發濃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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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六、失去之物]\r

   (175.なくしたもの/失去的東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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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家宅神靈,哪怕再弱小本身都具有一定的神力,如今卻因為一點點變故而產生了記憶的斷層,這件事情本身就很值得推敲。而眼前的守宅神顯然並沒有故意說謊的意圖,無論從合作角度來說還是利用角度來說,雙方出發點和立足點都一樣,都是為了尋找白蓮佛母的跟腳,至於目的,前者要報仇後者要查探,殊途同歸保不定都是要毀了白蓮佛母的,故而也沒有分歧一說。\r

   所以,這位神靈並沒有說謊。\r

   故而,他是真的失去了部分記憶。\r

   沈清秋一個眼神,柳清歌便心領神會的設下一個結界,隔絕了外部人的窺探,又在那守宅神身上做了手腳,讓他無法聽清楚兩人的對話。沈清秋將自己的看法給柳清歌一說,對方表情有些微妙的看著他,沒有說話。\r

   “師弟看法不同?”沈清秋被他看的有些發毛,問道:“你覺得他說謊了?”\r

   “不,他說的是真的,”柳清歌猶豫了一下,又道:“自然神靈之類的是不能說謊的,這是常識。”\r

   “………………”\r

   這算哪門子常識?!所以說你一開始就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還跟著鬧騰到現在?師弟你什麼時候這麼有閒情了?\r

   大概是沈清秋的神情過於復雜,柳清歌又解釋了一下:“自然神靈歸屬於神道,神道本身是自然之力,不能說謊。”\r

   “………………”沈清秋決定直接揭過這件事情,換了個話題:“那要怎麼辦?”\r

   “繼續問他記得的事情。”\r

   沈清秋聽完這話表情更復雜了,他嘴角掛著一點微妙的弧度,手指一點解開了那小孩身上的束縛,問道:“你還記得什麼?”\r

   “啊?”守宅神被他問得一愣,漂亮的小臉上呆呼呼的看著兩人,道了句:“其他都記得啊。”\r

   “你先說說族長後來怎麼樣了?”\r

   “小夫人死了之後,小趙就越發健康了。”守宅神歪了歪腦袋,掰著手指道:“不過家里後來前後出了好幾件事情,都見了血光的,小趙的侄孫子還斷了個胳膊,小趙表舅的小孫子在街上跟人打架還被衙門抓進去打了一頓關了好幾天才出來。”\r

   沈清秋聞言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他眼角余光掃過,看到柳清歌果然也表情甚為嚴肅,知道兩人想到了一起去,於是開口問道:“你作為守宅神,難道不該避免這些事情的發生嗎?”\r

   家宅守護神會有一些預測能力,或者說知道凶吉變化可以給子嗣一些提醒,既然家里接二連三出了事情,他應該早就有所察覺才是。\r

   “怪就怪在這里啊,”小家伙似乎非常苦惱,表情極為猶豫:“我一點都沒預測到啊,甚至連小夫人的死我都沒預計到,我一開始只是覺得家里頭氣氛不太對,後來看小趙身體好起來了,就覺得也挺正常,所以就沒注意。但後來出事後我也占卜過凶吉啊,都是小吉。”\r

   “看來你們家這個族長,人氣不高嘛。”沈清秋扇子抵著下巴,意有所指。畢竟一個身體好起來的族長能讓家族其他人不太高興,顯然平日里算不得什麼好人。\r

   “小趙是不太會做人啦,不過賺錢有一套。”守宅神用一張娃娃臉擺出老成的模樣教訓道:“會賺錢很重要的,家族才能長久。”\r

   “你閉嘴吧。”沈清秋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扇子微微打開遮著下半張臉,默默垂下眼簾道了句。\r

   “都是小吉?”柳清歌伸手按了按一旁的沈清秋,臉上雖說依舊撲克但怎麼看都是忍著笑的樣子,直接將話題帶回去:“問了什麼問題?”\r

   “問的都是家里的風水啊。”守宅神理所當然道。\r

   “問過族人嗎?”\r

   “你說個人啊……”小家伙想了想,突然一手握拳砸在另一手掌心,高聲道:“有!”\r

   “誰?”\r

   “怎麼樣?”\r

   沈清秋和柳清歌幾乎同時追問,卻跑了兩個方向。小家伙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咽了口唾沫才答道:“小趙啊。大凶呢是。”\r

   “干嘛問這個人?”沈清秋有些不以為然,“他不是都好起來了嗎?你問他有啥意義?”\r

   “族長嘛,總是要問問看他還能活多久的啊,萬一只是回光返照呢?”守宅神一臉你不懂的樣子,隨即又露出了自己不懂的模樣,學著沈清秋的姿勢,拖著下巴道:“也奇怪啊,我占卜出大凶之後他反而精神更好了,我還以為是我占卜又不准了呢。”\r

   “原來你一直占卜不准啊……”沈清秋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重點,搖搖頭道:“估計小吉也是假的了。”\r

   “呸呸呸!”小家伙立刻急了起來,猛地從床上跳起來,站在枕頭上搖搖晃晃勉強和沈清秋保持了同一視线高度,才道:“那是因為祭祀太少了,我香火力不足啊!又不是我占不准!”\r

   “哦……”沈清秋晃了晃手掌,表示知道了。\r

   小家伙急躁起來,道了句:“真的啊!他們自從請回了白蓮佛母,就再也沒給我祭奠香火了,我們神靈都是靠香火的,尤其是家族神靈,要是家族不需要的話,我們就會消失的。”\r

   “所以祭祀的祭台是怎麼回事?”\r

   話題終於繞了回來,那小家伙頓時同那被抽了氣的皮球一樣,啪嗒一屁股坐回了床上,才道:“我真不記得了。”\r

   “是怎麼個不記得?”柳清歌終於開口說了句話,卻問的很奇怪,“是不記得形狀還是不記得這個詞?”\r

   他這一問,莫說那小小的守宅神,就連沈清秋都突然明白過來,拍了拍柳清歌肩膀道:“師弟,果然還是你敏銳。”\r

   柳清歌被他夸得面上略有些不習慣的樣子,但並沒有避開他的動作,反倒是追問了一句:“你的香火是在哪里吸收的?”\r

   “香火有個固定的地方……”小家伙下意識的回答,說完之後也明白過來,“我是不記得那個詞!”\r

   “那我們換個說法,”沈清秋也換了思路道:“你沒了香火,香火是給誰去了?”\r

   “白蓮佛母。”\r

   “白蓮佛母收了香火之後有別的動靜嗎?”\r

   “動靜沒有,但是她接受香火的位置別人都沒法靠近,我甚至一靠近就會被撞開。”\r

   果然,沈清秋點點頭。這兩個詞一旦避開之後,守宅神的記憶就沒了太大的問題,但這說明,白蓮佛母的祭台上一定有顯而易見的秘密,這才會讓自然神靈化生的守宅神沒法靠近,甚至於失去了這一部分的記憶。\r

   因為守宅神來自於家族的信仰和香火的存嗣,如果家族人祭拜白蓮佛母之後將這一塊秘密全部吞噬在心里,不通過香火傳遞給守宅神,守宅神就完全可能不知道。但到底有什麼東西的力量可以讓一個人的意識完全保守住秘密呢?尤其是對於一個大家族而言,守宅神的意義非常重大。\r

   “最後一個問題,”沈清秋覺得已經沒什麼可以問的了,所有的目標都集中在白蓮佛母之上,剩下的細枝末節,沒啥好說,於是他追問了一句:“在我們進入之前,你意識里家族最後是怎麼樣的?”\r

   畢竟他們進去的時候一切正常,但唯獨不見人類,所以說,這些人到底如何了,他們必須知道。\r

   “我……我也不知道……”守宅神面上露出驚恐的神色,手指抓著被子,用力之大讓他的手背都透出青白色來,“我被一個很強大的力量控制了,仿佛要被家里人排斥出去,整個房子整個家族都不要我了一樣,我拼命抵抗,但一下子就昏過去了……後……後來就看到你們了……”\r

   沈清秋和柳清歌對視一眼,同時說了句:“信仰破碎。”\r

   基於族人祭祀而存在的家族守護神,被整個房子和家族排斥的唯一可能就是那一瞬間所有的族人,都拒絕相信他的存在了,這表示,所有人都被控制了意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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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七、隊伍]\r

   (142.チーム/隊伍(tre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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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靈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需要神靈的人的意念寄托,故而才有了神靈。\r

   沈清秋心道,這倒有幾分像那“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辯論。到底是先有了神靈給人以希望讓人產生了精神寄托,還是因為有了人類的精神寄托讓神靈出現才有了神跡呢?\r

   不過這問題當真是無解,也對他們如今面臨的問題沒什麼幫助。所以他只是腦子里過了過場,就放下了。而一旁的柳清歌顯然盡職盡責多了,見沈清秋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曾打斷他,只是皺著眉頭,也在想問題的樣子。這少見的煩惱的表情讓清醒過來的沈清秋頓時覺得有趣,於是扯了扯他袖子,見他還抱著乘鸞,便更用力了幾分,將他胳膊扯過來一些,才問道:“師弟怎麼看?”\r

   “有詐。”\r

   柳清歌的回答保持了他一貫的風格,簡潔,一針見血。\r

   沈清秋聞言點點頭,道了句:“我也覺得有問題。”\r

   他轉頭看著那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守宅神,不由得又有些頭痛,道了句:“你先出來,這里又沒人要吃你,這麼怕做什麼?”\r

   沈清秋覺得自己真是不會好了,如今已經見不得柳清歌的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了。在他看來柳師弟就是永遠可靠的代名詞,自然不能有什麼害怕、恐懼、彷徨、愁苦之類的表現,哪怕是有人用他的臉做出這些表情都不行,反正只要是這張臉就不行,絕對不能侮辱比親哥還可靠的柳巨巨。\r

   誒,這大概是所謂的偶像崇拜吧?\r

   沈清秋突然就有些明白上一世作為沈垣活著的時候,那些偶像明星小迷妹的心情了。不就是偶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玷汙嘛,太好懂了!\r

   只不過,沈清秋沒有意識到,他身為一個成年男性突然明白了這檔子心情,也真的算不得什麼光榮的事情。一旁的柳清歌似乎是從他的眼神里體會到了什麼異常的信息,表情也突然有了一點復雜的感情,只是柳清歌向來話少,此刻也不過是頗為克制的搖了搖沈清秋的肩膀,道了句:“你想到什麼了?”\r

   “啊?”沈清秋被他一打岔,差點忘了,回頭才反應過來,“我們先整理一下。鄭宅因為族長生病所以聽別的人話從縣城請來了白蓮佛母。供奉之後不知道奉獻了什麼,導致家里頻頻出現死人和血光之災。但活著的人不以為忤,反而加倍供奉,導致守宅神的信仰突然斷裂。”\r

   他搖頭晃腦將之前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才道:“首先,縣城到底是那個縣城?顯然不是清豐縣,根據之前的情報來看,梁平縣的縣城最右可能。”\r

   梁平縣緊挨著清豐縣,卻是一個大縣城,之前鬧出白蓮佛母的赤水鎮也是梁平縣所轄。\r

   柳清歌聞言點點頭,表示同意。沈清秋又接著道:“家里死人卻沒招惹麻煩和族人的反感,說明要麼他們得到了更大的好處,要麼……”\r

   “要麼就是他們根本沒意識到這是麻煩和問題。”柳清歌補充道,“我認為是第二種。”\r

   “很好,”沈清秋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也認為是第二種,這樣才能解釋為何所有人會在一瞬間脫離守宅神的信仰。”\r

   “因為他們的意識被控制了。”\r

   “嗯,”沈清秋點點頭,又搖搖頭,糾正柳清歌道:“還有就是他們就根本沒意識了。”\r

   “你是說他們都是死了?”柳清歌皺眉。\r

   “沒有意識可以是死了,也可以是意識被吞噬了。”沈清秋用了個比較寬泛的詞,道:“可能是被控制,也可能就根本沒了。”\r

   就好像那種喪屍一樣的東西,不過解釋起來太麻煩了,沈清秋決定將這句話吞了。\r

   “那他為何又能恢復?”柳清歌手一指床上的守宅神,問道。\r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沈清秋表示終於說到了這個重點,感慨道:“柳巨巨你是在太厲害了!”\r

   柳清歌雖說已經習慣了他不按牌出牌的節奏,但也被他說得一恍神,道:“怎麼?”\r

   “你不是在打破祭壇的時候被結界余力割傷了嗎?”沈清秋道:“你的血讓這小家伙化形了。”\r

   “什麼?!”\r

   “怎麼可能?!”\r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都是一般模樣的不可置信。沈清秋看看身邊這個再看看床上這個,一模一樣的吃驚的表情落在一大一小的兩張相同的面孔上,簡直成就了滿足感的平方。\r

   他抿了抿嘴道:“柳巨巨,你血液里靈氣太過濃郁,加上法力精純,讓這個斷了香火力但還沒徹底消散的神靈突然重新有了靈力寄托,所以才能化形了。”\r

   “所以說,”沈清秋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敲打在自己手心里,用充滿了感慨的語調說道:“真是太厲害了,一般人哪里有這麼精純的靈力啊。不過呢,這樣也表示他不能離開你太遠,如果靈力不濟之後你沒有及時給他補充,他就又要消失了。”\r

   “絕對不行!”柳清歌還沒做出表示,那小孩已經跳了起來,道:“你們答應了要幫我報仇的!”\r

   “我們什麼時候答應過了?”\r

   要調查是要調查,跟報仇沒有半毛錢關系,沈清秋很明確的表示你的事情不要強加在我們頭上。\r

   那守宅神大概從來沒和外界的人有過太多接觸,跟別提沈清秋這種早就有些油滑的性子了,一時間竟似懵了的樣子,要哭不哭的。沈清秋看著那張柳巨巨的臉還是覺得有些不舍得,正要答應他,卻聽那小孩哇啦一聲哭了出來。\r

   “不管不管我不管啊!”小小柳清歌的臉就算皺成一團也不算丑,但哭起來還真不好聽:“我把知道的都說了你們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太不講信用了……不報仇的話我一定要跟著你們,化作厲鬼都要跟著你們!”\r

   時間早就靠近半夜,此刻聽到哭聲自然更覺刺耳。沈清秋忍不住用手搗了搗耳朵,正在想要怎麼讓守宅神閉嘴,一旁的柳清歌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乘鸞“錚”的一聲脫殼而出,橫在那小孩的脖子上,果然成功阻止了魔音灌耳。\r

   “干……干嘛啦……”守宅神當真跟小孩一樣抽泣著,聲音還有幾分哽咽,“我也是盡心盡力啊,你們也一樣要查,為啥就不能幫幫我呢……”\r

   他哭得可憐,沈清秋就更覺得頭痛。他此刻深深感受了幼兒園老師的壓力,卻又說不出口。只好拍拍一旁的柳清歌,示意他將劍收起來。\r

   “真是吵個不停。”\r

   “打一頓?”\r

   沈清秋聞言忍不住愕然,看著柳巨巨。對方又補充了一句:“你說的,打一頓就好了。”\r

   “算了吧師弟,”沈清秋解釋道:“那估計能讓他哭的更厲害,你這樣會讓我有又當爹又當娘的壓力的。”\r

   他說完就知道自己說漏嘴了,趕緊在柳清歌反應過來之前岔開話題道:“咳咳,你聽好了,要我們幫你也行,但是我有條件的。”\r

   “好。”那守宅神聽到了自己的答案,立刻坐正了身子,點頭應許:“你說。”\r

   “合作嘛,如今就是一個隊伍了,那就要聽我們的意見為主,我們說了算。”\r

   “能幫我報仇的話,我答應。”\r

   “你倒是爽快,”沈清秋撇撇嘴,才道:“白蓮佛母的事情你說不清楚,回頭我們自己去調查,等出了結果,大概就知道趙宅是怎麼回事了。”\r

   “嗯!”守宅神果斷點點頭,似有期待。\r

   “不過,現在我要先睡覺了。”沈清秋立刻打破了他的期望,往床上一倒,道了句:“鬧了大半夜,累死了。”\r

   一旁的兩人頓時也失去了方向,面面相覷之間,不知如何是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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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八、喂!]\r

   (209.コラッ!/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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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秋有時候表現出來的模樣確實有幾分不靠譜,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是一個很好的周旋者。不管面對什麼人似乎都有說話的余地,往大了說,當初魔族來犯,後又有天琅君出現,他都有游說;往小了來說,無論是哪門哪派似乎都有幾個和他關系還不錯的說得上話的人。他這手打交道的能力,就算放在蒼穹山派,也是第一流的。\r

   柳清歌甚至認真想了想,似乎從一開始,沈清秋就是個嘴皮子極為厲害的角色。所以早年的自己,說不過他便直接動手。而如今感情上有了變化,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絮絮叨叨的,現在一下安靜下來,倒是有幾分不習慣了。\r

   他往床上看了眼,自己的師兄兼道侶,如今已經和衣而臥,不知道是真的睡著了還是裝睡。不過顯然,是不打算繼續在眼前的事情上糾纏下去了。他再往另一頭瞧了瞧,頓時又有些煩躁起來。那守宅神坐在床尾,眼巴巴的看著他,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上帶著幾分畏懼的神色,偏偏又抿著嘴一派倔強的表情。柳清歌仿佛看到了另一種可能下的自己,感情上極其復雜。明知道這是和自己沒有關系的存在,但如今用了一樣的面孔,仿佛冥冥中便有因果牽扯,讓他脫不開身。他不擅長安慰小孩,更不擅長和這類存在打交道。之前也是因為沈清秋在兩人之間迂回,才維持了一個比較順暢的聊天場面,如今沈清秋抽手不管了,他自然是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r

   好在對面看來也不知道。\r

   柳清歌定神看著他許久,那守宅神也瞪著他看了許久,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凝重,最後還是柳清歌忍不住,開口道:“喂!”\r

   他才說了一個字,那小孩渾身抖了一下,猛然往被子里一縮,咕噥不清的嗓子又不敢太大聲,似乎要哭出來一樣說道:“你不能動手啊!不能那個爹爹睡了你就動手啊……爹爹醒來會生氣的!”\r

   “不許叫他爹爹!”柳清歌莫名覺得不能接受,直接打斷了那小孩的話。\r

   “那……”守宅神從被褥里頭鑽出一個腦袋來,眼眶帶著紅,看著他道:“可是……他不是娘親啊……”\r

   “誰是你娘親了。”\r

   柳清歌冷著一張臉,身上仿佛裹了冰霜一樣沒有人氣。那守宅神看著他,囁喏了一下,終究沒說出口來,不過那意思只怕已經傳達到了。只看片刻後那柳清歌面上浮現一抹異樣的紅色,便知道他們兩個想到了一起去了。\r

   只不過惹惱了柳巨巨,肯定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r

   氣不過的柳峰主,直接手指一點,一道白光從他手上飛出,落在那守宅神的額頭,直接沒了進去,隨即便看到那孩子往床上一趴,昏睡過去。柳清歌似乎為了做得徹底些,又從自己袖中掏出一張符籙,貼在他身上。這才卷巴卷巴一旁的被子,將他裹了,放另一頭的長榻上。自己則從那房間的角落的櫃子里重新翻出一套被褥子,往那床上人身上一蓋。\r

   做完這些事情,他似乎有些猶豫,不知道如何是好。面上神情又有幾分掙扎,最終還是微微嘆了口氣,揮手熄了燈,轉身要走,卻不想被人揪住了衣擺。\r

   伸手的人,自然是那個“睡著了”的沈清秋。\r

   柳清歌見狀倒也沒有更多的遲疑,退下外衫,直接躺了上去。沈清秋順勢往里頭躲了躲,給他讓出半張床的空間,待他睡了上來,才湊過去,大模大樣的往他懷里一躺,頗有幾分自己的地盤自己說了算的意思。感受到對方身子一僵,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將他圈住,沈清秋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又因為壓得低,聲音只在兩人周身環繞,聽起來頗有幾分曖昧。\r

   “師弟,”他道了句,“你怎麼看?”\r

   “魔物。”\r

   柳清歌的思路非常直接,沈清秋卻搖搖頭,解釋道:“魔物沒有那麼復雜的手段,也不會用這麼兜圈子的手法。”\r

   “魔族?”\r

   “也不太像……”沈清秋往他懷里貼近了幾分,枕著他手臂的腦袋換了個舒服的角度,又道:“魔族的目的若是人的話,又不至於拖那麼長的時間,沒什麼效率。”\r

   黑暗中,柳清歌沒有說話,卻聽到沈清秋嘆了口氣,似乎有幾分不想提又有幾分感懷之意:“冰河那孩子如今也是魔君,我想他應當不會做出這種謀算人類的事情。至於天琅君……他本就不是行這等事的人,有他約束,他的手下也不至於。如此一來高層魔族就能排除了。”\r

   “你……相信他們?”\r

   “師弟,有時候不要因為種族差異就抱有成見。”\r

   沈清秋說了他一句,但心里已經默默給自己點了蠟燭,畢竟當初這麼說的自己後頭吃虧也是不少,但如今看來也不是不可信的。他心思回轉,柳清歌不知道,但也沒有反駁他,沈清秋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道:“做事手法隱蔽,推行的方式又是從底層開始的,說明主要不是為了錢財。”\r

   “他們請佛母不是要花錢嗎?”\r

   “做所有的事情都是要錢的,這些花錢請佛的花樣多了去了,要是不要錢,只怕有人還不信呢。”\r

   沈清秋表示在上輩子看過那麼多寧可花大錢買個花哨不禁用的牌子貨的人,哪里還不懂這種所謂的花錢裝B格的心理啊。\r

   “之所以說他們主要目的不在錢,是因為明明留著那些人慢慢收供奉會更有錢途,但大多數請了佛母的人都消失了,我覺得這才是關鍵。”\r

   “應該沒有死。”\r

   “師弟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啊。”\r

   沈清秋點點頭,頭發蹭在臉上又有些癢,正要伸手撥開,卻已經被柳清歌幫他拂到耳後。縱然臉皮厚如沈清秋,也頓時覺得面上熱了起來,他裝作清嗓子低聲咳了一下,才繼續道:“要是死了那多少有些屍體,但全都沒有了一時間瞬間消失,最大的可能是這些人還有用,但是要集中起來。”\r

   “所以要查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運送的車隊。”\r

   “沒錯!”沈清秋肯定道:“你看他們花了那麼多力氣,如今也不過在一大一小兩個縣里頭發展,顯然還有點人手不夠的樣子,所以也不像是魔族……”\r

   說到此處,沈清秋突然停了下來,道了句:“也未必……說不定沒我想得那麼單純……”\r

   黑暗中只有外頭一些微弱的光芒卻足以讓柳清歌辨別出沈清秋面上存著一抹愁色。他忍不住眉頭微皺,伸手往他眼睛上一蓋,道了句:“先睡。”\r

   “嗯。”\r

   沈清秋沒有避開,順從的閉上眼睛。柳清歌的手掌溫度略高一些,到底舒緩了他的一些壓力,他道了句:“明日從豐土鎮著手查一下吧,尤其是商行。”\r

   “嗯,明日再說。”\r

   柳清歌這一次沒有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只是略施法決,見沈清秋當真睡了過去,才跟著閉目養神起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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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九、小奶狗]\r

   (289.わんこ/狗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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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豐縣是個小縣城,只有兩個城鎮,一個是沈清秋他們剛剛離開的清水鎮,也就是趙宅所在的地方;另一個便是他們現在所在的豐土鎮。不過這兩鎮子雖說都是清豐縣的,但格局迥異,貧富差異也極大。這豐土鎮緊挨著另一頭的梁平縣,乃是個交通來往的要地。這梁平縣和清豐縣也有所不同,臨近著海邊,不僅有那海市還有那路客生意,來往人流如織,客商摩肩接踵,乃是真正的經濟重地。\r

   而這梁平縣又分五個大小城鎮:赤水鎮、祁粱城、落霞鎮、雲玉城、鄒連城。其中那祁粱城和雲玉城都是繁華大都市,祁連城則是聯通北面的主城之一。落霞鎮稍微清淨點,但因風景秀麗,晚霞如火雲翻滾落於山頭而得名,故深得文人雅士的喜好,也是個人來人往的熱鬧鎮子。至於那最後的赤水鎮,便是這豐土鎮所臨,也是梁平縣往內陸通商的主要道路。\r

   故而,這清豐縣的豐土鎮,雖說在清豐縣這頭沒什麼油水,但自己本身倒是極為富裕。加之那土地就和清水鎮不同,多平原少山路,又有往來商客的新鮮玩意,物產也豐富許多。另一方面,此地知縣倒也善於經營,在發展物產的同時,給來往商客更多寬厚的條件,便又將那商貿發展起來了。百姓和官府有了錢之後,便將那豐土鎮的城牆往外又壘了一層新的,作為外城,營造各種酒肆茶坊青樓的生意門道,自然留住更多的人。如此利滾利之下,這豐土鎮當然是富饒許多。\r

   沈清秋和柳清歌兩人在這繁華的大街上一邊走,一邊感慨:“師弟啊,你看看,雖說都是一個爹娘養的,不過當真是不一樣啊。”\r

   “什麼?”柳清歌愣了一下,看他扇子虛晃指著那市口的集市,才明白他說得是這豐土鎮,便答道:“城鎮乃是人為建設,何來爹娘?”\r

   “嘖嘖,師弟這就是你不懂了,”沈清秋一本正經搖搖頭道:“所謂官府乃是父母官,既然是父母官,管的又是那方土地,自然便是城鎮的爹娘啦。”\r

   他這邏輯簡直神奇,柳清歌在腦子里繞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和他計較這所謂的用詞,只是問道:“要逛多久?”\r

   “隨便逛逛咯,”沈清秋扇子晃了晃,又伸出一手指點了點柳清歌的額頭,道了句:“好不容易換了身打扮,師弟你不要這麼一本正經的表情啊。”\r

   道士的打扮有些過於扎眼,沈清秋和柳清歌商定下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還是從暗訪開始,故而兩人換了一身裝扮。此時倒是像兩個富家子少爺,一個風流倜儻一個秀美俊朗,都是人中龍鳳的模樣,端得是惹動了一方少女的情懷,但偏偏他們還帶著個拖油瓶。\r

   “爹爹……”\r

   沈清秋的袖子沉重了一分,便聽到一個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對著自己道:“走不動了,爹爹抱~~”\r

   “我說……”沈清秋低頭看了眼,那個扒在自己小腿上,仿佛一個半大的小狗崽一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漂亮秀氣的面孔看著自己,再大的脾氣也收斂了幾分,只好蹲下來對著那守宅神繼續道:“你好歹也算半個神靈,走走路的這點力氣都不夠?”\r

   “我只有一點點力量了……”守宅神鍥而不舍抓著他袖子裝可憐,“畢竟靈力不足啊,我都只能化身小孩了……”\r

   “哦……”\r

   沈清秋頓時明白過來,抬頭看了眼柳清歌。對方只是給了他一個嫌棄的眼神,便沒有後續了。沈清秋笑了笑,又轉頭對著那小孩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你是想說如果柳師弟能再給你點血液,你就有力氣走路了對吧?然後多給一點你說不定就能變大一點了對吧?再多給一點的話搞不好還有點戰斗力了對吧?”\r

   他每說一句,那小孩就點點頭,到了後來簡直是猛點頭,一臉喜不自勝的模樣,沈清秋見他高興,由得他顛得仿佛一個汽車擺設里的搖頭娃娃,待他還要說什麼的時候,抽出袖子里的扇子往那守宅神腦袋上狠狠抽了一下,用力之大令一旁聽到的柳清歌都忍不住額角跳了一下。\r

   “你當我師弟是你的血袋子啊?還喝上癮了呢!”\r

   早上為了保證這守宅神化形的穩定性,柳清歌已經貢獻了一滴血了。如今他還想要,顯然是食髓知味,得寸進尺。沈清秋心中厭惡,卻也知道這是人類本性,基於人類的念力而存在的守宅神,自然會帶上這種性質。\r

   他站起身來,低著頭用柳清歌看不到的角度冷著臉對那守宅神輕聲道:“你配合就算了,若是生出事端來,我會比你預計的更早下手的。”\r

   說罷他又點了點那守宅神的腦袋,道了句:“別忘了你身上的符籙,那還是我出品的呢。”\r

   聞言,守宅神頓時哆嗦了一下。那符籙是昨晚柳清歌貼在他身上的,他從柳清歌的法術里清醒之後,掙扎了一晚上也沒成功擺脫。早上待得兩人醒來,沈清秋過來查探了一番,又在那符籙上添了幾筆,他才能行動自如。但周身靈氣的流轉堪堪足夠他行走說話如尋常人一般,那些地縛神的障眼法,則是一個都用不出來。他知道那是符籙的關系,卻不知道這原來是沈清秋的手段。此刻被說破了,自然心中有了驚恐,看向沈清秋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試圖利用的心思轉成了幾分敬畏,甚至隱約中有超過柳清歌的意思。\r

   “師弟啊,”沈清秋見順利嚇到了守宅神,這才抬頭看向一旁一直沉默著的柳清歌,道:“你說這小家伙怎麼稱呼好呢?總不見得老是喂來喂去的吧?”\r

   其實喂來喂去也無所謂,柳清歌心想,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他一貫都這麼稱呼別人。但看沈清秋興致高,便回他道:“你決定吧。”\r

   “嗯,那就叫狗子。”\r

   沈清秋一臉陰謀得逞的樣子。他早就想試試看這種異常接地氣的稱呼來叫別人了。這種在他上一世的世界里已經不太容易看到但是在各種小說、電影、電視劇里頭經常出現的橋段,想一想就很有趣。可惜蒼穹山派都是高人,自然沒有機會這麼來稱呼別人。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哪里會放過?\r

   “…………”柳清歌面上抽了一下,但也沒說話,似乎覺得沈清秋高興就行。\r

   而另一頭,那守宅神先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再是滿臉憤怒,高聲道:“不許這麼叫!”\r

   “那要怎麼叫?”沈清秋攤手,“不是挺好的嗎?挺符合的。”\r

   “哪里符合了!不許這麼叫!”守宅神爭取著自己最後的權益。\r

   “哦……”沈清秋聳聳肩,道:“那我想不出來了。”\r

   其實不是想不出來,不過是以他能把自己網名起成“絕世黃瓜”這種的水平來說,想出來的也未必高明。\r

   “你……!”守宅神跳起來跺了跺腳,終於反應過來,指著自己的臉道:“你要叫這張臉狗子?!”\r

   這下戳准了面前兩人的要害了。柳清歌皺著眉頭看了眼沈清秋不說話,沈清秋不敢看他,只是伸手摸了摸鼻子,頗為尷尬得看著守宅神那張跟柳巨巨一樣的面孔,終於嘆了口氣道:“叫肖兒吧。”\r

   趙字拆了底,正好合他目前的情況。那守宅神似乎也明白了這名字的意思,點點頭,終於不再說話。\r

   一旁的柳清歌見這場鬧劇終於完了,才問道:“現在呢?”\r

   他們是來探聽消息的,如今走了一早上,除了領略了豐土鎮的風土人文,似乎也沒什麼進展。\r

   “現在麼……”沈清秋扇子在掌心一下一下敲打著,打量了周圍一圈,手一抬,扇子一指道了句:“去吃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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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店]\r

   (114.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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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土鎮乃是兩縣相鄰之所,原本就熱鬧。後來又逐步攤上了通商這條道,整個鎮子人來人往,客流密集不說,商販走夫來來往往,更有那雜耍擺攤的、賣藝求生的,還有外縣鄰鎮湊熱鬧的,各種牙人婆子穿梭不定。一個大清早,沈清秋他們走的也不是什麼鬧市,不過是從住的客棧出去沿著大街走了一趟,就已經有些擠得累了。\r

   趕巧時間正好過了辰時,早餐攤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沈清秋看了一圈覺得沒啥意思,可到底是耗費了時間和力氣的,又有些肚里飢餓,自然要扯著柳清歌一同吃飯去。\r

   那冷面劍客看著自己師兄興致勃勃的東挑西撿的,曉得他純粹是興致上來了,說是查探大約是已經擺在後頭。雖說實在有些不靠譜,但想到沈清秋平日里就差不多這般樣子,看起來斯文嚴謹,偏偏又有些不按牌出牌的套路,故而也沒有攔著。只是抱著乘鸞走在最後,看著那守宅神抓著沈清秋的手跟在他身邊東瞧西看的,心中倒也有幾分寧靜。\r

   “便這里吧。”沈清秋選定了一家酒樓,扇子一指,回頭問道:“柳師……柳兄覺得如何?”\r

   “你說好便好。”柳清歌對他突然改口有些不習慣,眉間的褶皺更深了一點。\r

   他倆話音剛落,便有小二從店里出來,看到這兩位公子哥,端的是生得一表人才,再看那衣著打扮,一文一武,也都是上等人家的樣子。只是奇怪帶著個小娃娃,看起來頗有幾分不倫不類。但這些在市口混飯吃的人,哪有不長眼色的,直接將這一點奇怪的地方忽略了去,上來一臉熱忱,對著兩人之間看起來更好說話的那個斯文公子問道:“兩位公子哥,是打尖呢還是吃飯呢?”\r

   “吃個飯,歇歇腿腳。”沈清秋大明大方的往里頭走,一邊從袖袋里摸出一點碎銀子往那小二手中丟去,道:“尋個清淨點的位置。”\r

   “好嘞,兩位請,二樓有雅座,跟我來吧。”\r

   “誒~”沈清秋扇子一擺,往那小二肩膀上敲了敲道,“大堂,尋個清淨靠窗的位置。”\r

   “……好!”小二也不過一瞬間愣神,但手中銀子的分量他是懂得,立刻轉了個方向往大堂的一個角落上帶去。\r

   待得兩人坐下,才殷勤問道:“不知道兩位吃點啥?”\r

   “來壺好茶,”沈清秋微微點了點腦袋,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才故作遲疑道:“我們初來乍到,你們這有啥好吃的?有特色的?擺幾樣上來。”\r

   “得!”小二把擦桌布往肩膀上一丟,才道:“兩位等著,立刻來。”\r

   待得他走開了,柳清歌才看著沈清秋,眼神中帶著幾分疑問。\r

   沈清秋心底里暗笑,這等上一世在武俠小說里頭看著無比舒坦的劇情終於讓他有機會走了一次過場,可勁的愉快著呢。但他面上還是保持了一貫的風度和淺笑,裝模作樣的四下打量了一番,才低聲道:“師弟是想問為何選這里?”\r

   “…………”柳清歌神色中突然有了一絲了悟,“打探消息?”\r

   “沒錯。”沈清秋點點頭,“茶館、酒肆、飯店、青樓,哪一個都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不過以我們現在的情況麼,”他嫌棄的看了眼身邊的守宅神,才道:“也就飯店能待待了。”\r

   畢竟沒見過帶著小孩子去喝花酒的,簡直是違反兒童保護條例呢——哪怕這是個偽兒童。\r

   “來咯~~~~”\r

   兩人隨意說著話的檔口,那小二已經把茶水飯菜一一送上。沈清秋看了看,也不算多,四五個小菜,一壺好茶。他點點頭,又丟了塊碎銀子過去,才問道:“小二,你們這里好吃好玩的有些什麼呀?”\r

   “喲,公子我們這里雖說地方小,不過好吃好玩的可不少,但是呢,大多都在靠近梁平縣那頭的外城,真正這鎮子里頭,”他說著,手往那窗外一指,又畫了個弧度,才道:“您也看到了,就這麼點大小的地方,塞來往的客人和商販都塞不下,更別提好吃好玩的了。”\r

   “這倒是,”沈清秋順著他的話題點點頭道:“說起來我們也是鄰鎮過來的,見見世面順便也想做點生意。”\r

   柳清歌聽他這話,眼睛抬了半分,似乎有些不滿,但沈清秋直接略過了他,又問道:“小二,我跟你打聽個事情,你們這里是不是燒香拜佛的人特別多啊?做不做請佛像的生意啊?”\r

   “喲,公子你這是哪里聽說的呀?”小二咧嘴一笑,道:“我們這豐土鎮說到底就是個行商城,雖說比不過梁平縣那幾個大城市,但也是來往客人密集的,走來走去的人多,要燒香拜佛也輪不到我們這里啊。”\r

   “咦?”沈清秋故作不解,問道:“那我怎麼聽說最近有個白蓮佛母特別受尊崇呢?連我們那頭都聽說了,還說有人請呢。本想說若是真這麼火熱,倒也能做些寺廟生意呢。”\r

   “白蓮佛母?”小二想了許久,才突然反應過來,手指在空中晃了幾下才道:“哦喲,這個啊,梁平縣那頭才熱鬧呢,我們這里還真不怎麼著。”\r

   說著大概看沈清秋人好說話,出手又闊綽,才解釋道:“其實吧,我們這里沒什麼信仰風俗,大家吃飽喝足了做做生意喝喝花酒都很開心。只有達官貴人啊、做大生意的人啊,才特別需要燒香拜佛求富貴呢。比如梁平縣那頭吧,我記得上次有個客人說是祁粱城吧,有幾個廟宇修得特別宏達,公子你要說燒香拜佛的生意,只怕那邊才能鋪的開。”\r

   “原來如此,這還多謝小二哥指點了。”沈清秋如他所願的又謝了謝,那些碎銀子多余的自然都成了小二的添頭。\r

   待得他走遠了,柳清歌才問道:“要去祁粱城?”\r

   “嗯,去是要去的,”沈清秋手指微動,兩人周圍已經布下了一個隔絕探聽的陣法,方便他們交談,“不過這里也要查一下。”\r

   “不是說不流行嗎?”柳清歌問道:“你怕他說謊?”\r

   “倒也不是,”沈清秋笑道:“你想,我們從清水鎮追過來的時候最大的疑點是什麼?”\r

   “失蹤的人。”\r

   “對,失蹤,不是死亡。”沈清秋面色有點沉重,“如果是被控制的人突然失蹤,那還有一個要素就是要有搬運的協助人手。他們既然被控制了,就不會自由行動,因為會被看見。所以一定是有人把這些人給運走了。”\r

   “所以這個來往商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最可能運送人的地方?”柳清歌已經明白他要做的事情了,點頭道:“那要調查的不就是走商嗎?”\r

   “嗯,是走商,而且是做大生意的,有大宗貨物每天運送的那種。”沈清秋笑道:“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個用來搬運人口的城鎮反倒沒有白蓮佛母的流行,倒也是有趣。”\r

   “如小二所言,若是當真住戶富足人口少,確實不易有新宗丨教出現。”柳清歌似乎很認同這個說法:“越是富貴人家才越希望神佛保護自己富貴榮華不消失,燒香拜佛的才多。”\r

   “師弟所言確實沒錯,”沈清秋神色中帶著一抹懷念,道:“只不過,真正宗丨教根植於思想中的,乃是極度貧瘠,生存都甚為困難的地方和人才對。”\r

   “何出此言?”柳清歌皺眉,他不太喜歡沈清秋這種看不透的模樣,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r

   “因為生活已經到了最底層,單純依靠自己的努力已經無法擺脫這等苦難,生存其中的人就會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遙不可及的神佛和輪回之上,對死後充滿期待而不是對眼前的生活進行努力。”\r

   “哪有這種人?”從來都拼搏於生死邊緣,從不畏懼退縮依托別人的百戰峰峰主,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頓時極為不解,問道:“人怎能不自己努力而去依托虛幻?”\r

   “人本來就是這樣的啊,”沈清秋給他遞了杯茶,笑道:“多種多樣,柳師弟從小天賦出眾修為上乘,又努力又天才,自然不會理解無法掙扎、放棄自我的人的想法。”\r

   柳清歌聞言沉默了許久,突然問道:“你也這麼認為?”\r

   “嗯?”沈清秋挑眉,喝到一半的茶杯放了下來,解釋道:“別隨意給我扣大帽子哦。”\r

   他不過是想到了前世的一些見聞另生感慨罷了,但這話卻不能跟柳清歌說。\r

   一旁的柳清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一直在他身上轉動。反倒是坐在一旁的守宅神這邊看看那邊看看,又想插嘴又不敢說話,最後還是塞了自己一嘴巴飯菜,爭取當自己透明的,不摻和到這兩人的“眉來眼去”里頭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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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十一、包裝]\r

   (293.包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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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沈清秋的插科打諢,這頓飯吃的似乎就有些沒意思了。柳清歌不是個會聊天的人,何況他也懶得在這種事情花費時間。原本他是個對修行之外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的人,如今卻因為沈清秋的關心,逐漸了解到了自己以外的世界。柳清歌被稱為天縱之才,自然是有其根底的,有些事情甚至不用說,都能明白。只不過能明白和會執行是兩件事,往往後者是他不會去做的。除非有意外。\r

   柳清歌如今的例外就是沈清秋。雖說這飯吃的安靜,但該做的事情他一樣都沒落下。\r

   酒肆茶館飯店,這種地方最多的就是人,人多的地方,事情便多,流言便多,八卦消息,自然更多。他們人生地不熟,既不能打草驚蛇又不能按兵不動,偏偏還要防著官府和賊人勾結,故而最後兩位仙師,居然就裝作公子俠客的模樣去做尋常的打探。\r

   不過也好,這種打扮不惹人注目,反倒容易刺探到消息。何況他們修為甚高,都是金丹之上,即便這嘈雜的大堂子里頭人聲鼎沸,但該聽清楚的事情還是聽清楚了。\r

   沈清秋之前和柳清歌說了許多推論,但也不過是推斷而已。要讓推斷成為事實,便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來收集證據。而證據這種事情並不會自己冒出來,自然就要勞煩他們自己篩查一邊了。好在倒也不算什麼特別隱秘的消息,沈清秋他們坐著吃了一頓飯,又喝了一回茶,又和那收了銀子的小二一頓扯皮,基本想知道的就都清楚了。\r

   這豐土鎮雖說商販眾多,商號林立,但真正固定的老字號也就那麼幾家。探聽下來最近都沒啥特別大生意的動靜,何況那幾家大多是做當地的土特產生意,給來往客商提供些獨到的小玩意兒,倒不是什麼大買賣,求得是一個細水長流,故而基本都消去了嫌疑。\r

   撇開老字號,新成立的商號就多了去了,有大有小,買賣的東西不同,品種差距也大,唯一相似的便是那動靜都不小。想來也是,新商號落足的時候赤土鎮的生意基本都有了雛形,要想平分一杯羹,怎麼也得有些不同尋常的。這里面有存了心思撈一票就走的,也有那想要立足下來圖個長久的,選擇的方向就不太一樣了。\r

   沈清秋和柳清歌兩人順著自己的思路羅列了一遍,將那些買賣當地貨物的都先刪除了,又將那做零碎生活用品的鋪子名錄給刪了,最後協商了一下,將那些做餐飲住宿生意的也刪了。如此一來,真正剩下的也不過是十來家。\r

   柳清歌看著沈清秋遞過來的紙箋,面上生出疑色,問道:“這是用來作何用處?”\r

   他們兩個堂堂修士,哪里需要用紙筆傳遞信息,說過的話看過的東西見過的人,基本就留在腦海里了,除非是時間極為久遠,否則也沒有忘記的可能。沈清秋如今給來的,也不過是尋常紙筆寫下的那幾個商鋪的名字。雖說那字跡清雋,風骨瀟灑,但到底是尋常物件,看不出什麼端倪來。\r

   沈清秋見他這般模樣,曉得自己這個師弟還沒有開竅,笑著用扇子敲了敲他手掌,又伸出手指來點了點,道:“你看,這紙箋有什麼獨特嗎?”\r

   “做得好看些,”柳清歌翻來覆去看了幾眼,才道:“特別輕薄?”\r

   “不錯,”沈清秋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又道:“這等小鎮的飯館里頭可以拿出這樣的紙箋,說明什麼?”\r

   “…………”柳清歌眉尾一挑,露出帶著幾分銳利的表情來:“我們被盯梢了!”\r

   “也談不上。”沈清秋拍了拍他,示意他將那紙條收好,又騰出手來,牽著肖兒,與他一同慢慢往城東走去,那里有個城外城,靠近赤水鎮,也就是梁平縣,幾乎是一個獨立的交易市場。\r

   兩人走得慢了,沈清秋又故作好奇,四下打量,時不時駐足尋些新奇玩意兒買下,不多時就提了不少東西。柳清歌看不過去,終於伸手幫他拿過一些,換來對方一個仿佛帶著溫度的笑意和一聲謝。柳清歌頓時就愣了一下,隨後略帶遮掩的別過臉去,正要說什麼,眼角卻掃過一個影子,頓時方才臉上那種親近感便消退了個干淨。\r

   “師弟,”沈清秋喚了他一聲,道:“別這樣,太明顯了。”\r

   “你知道?”\r

   柳清歌頗為意外,論修為,沈清秋是弱於自己許多,怎麼可能自己未曾發現,他倒是先注意到了。\r

   “自然不是我,”沈清秋老神在在,心想自己要是能比柳巨巨更早發現盯梢的,做夢都要笑醒了,所以自然不是。他解釋道:“是肖兒。”\r

   柳清歌面色一凝,隨後便明白過來。肖兒乃是守宅神,之前也討論的時候也說了,也算是個地縛神之類的存在,如今雖說跟著他們走,但到底不是正常人類,偏偏他對人類的精神又極其敏感,若是真的有人盯上他們,第一個發現的自然是他。\r

   “倒也有用。”\r

   這是柳清歌想明白之後給的評價,對此守宅神表示非常不滿。結果還是沈清秋在一旁安慰他道:“不錯了,柳巨巨給了你四個字的評價了。”\r

   “一般是幾個字?”守宅神擺出了刨根問底的精神。\r

   “一個字。”\r

   “………………”肖兒側著腦袋想了想,然後用那和柳清歌只有大小區別的面孔擺出一個嚴肅的表情,用力用鼻子發音:“哼!”\r

   “差不多,”沈清秋差點笑出來,強忍著糾正道:“是‘喂!’才對。”\r

   “喂!!”\r

   他話音剛落,身後的柳清歌已經發出不滿來。這一大一小頓時忍不住都笑了起來,一時間倒也氣氛融洽,看的一旁的柳清歌也沒了太大脾氣,只是等他們笑完了,才道:“要解決嗎?”\r

   “不用,我試一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r

   沈清秋搖了搖頭,手指路邊的一家店,問道:“柳兄,去問一下這種包裝的紙箋可還有?誰家進貨多?”\r

   柳清歌聞言略帶疑惑的進去,隔了一會兒才出來,面色有點嚴肅,又有些驚訝在里頭,似乎想說什麼,卻被沈清秋的眼神制止了。他帶頭依舊往城外城的方向走去,柳清歌跟在後面,待得轉過幾個彎之後,確定身後沒了人,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r

   “知道什麼?跟蹤我們的人是紙箋主人的事情?”沈清秋笑了笑道:“我猜的。”\r

   其實也不盡然,因為他們在飯館出手太過闊綽,這才被人盯上。之所以用上好的紙箋試探他們,也不過是看看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富家子。若是沈清秋對那紙箋表示出驚訝,那就能證明這兩個就是裝腔貨色,後面也就尋常戲肉了。只可惜前一世的沈垣是個富二代,這一世的沈九是個講究人,哪一個都是對生活用品頗有挑剔的,眼光又好,自然對這種上等貨色的紙箋見怪不怪。\r

   沈清秋讓柳清歌甚至去問一下還有沒有貨,就是來一個實錘給他們,來告知後頭盯梢的人,這兩人是真正的肥羊,那等晚上,基本就有不同尋常的戲碼了。\r

   只不過……沈清秋感慨了一句:“果然,財不露白這句話什麼時候都對啊。”\r

   他們是來查白蓮佛母的,沒想到這假身份才包裝上,還沒查到根源呢,先引來宵小之徒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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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page]\r

   [chapter:十二、混混]\r

   (295.チンピラ/流氓、小混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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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上中天,淺黃色的光澤如輕紗一般籠在天上,時不時有陰雲飄過,讓那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色遮掩得時有時無。夜色深沉,無風無星,正是好時機。\r

   三更剛過,那院子的陰影里就多了幾分活動的影子,借著月光晦暗的檔口,翻過客棧里頭用來隔離內外的小院的院牆,落在那花圃旁邊的矮牆角里,離著那獨棟的小樓也不過一丈多的距離。\r

   沈清秋就站在小樓的二層,隔著窗戶透過那窗縫看著樓下的一舉一動,深感好笑。如今他們所在乃是這豐土鎮上一家有名的大客棧,為了體現身份,又特意包了一個單獨的小院。沈清秋故意在堂面里擺顯張揚,一口氣包攬了一個月,隨後又闊綽的給了店小二小費,確保那盯梢的人都看清楚了,才吩咐了店家不要隨意打擾,自己則帶著柳清歌和肖兒往那三層的小樓里進去,再也不出來了。\r

   照他的話來說,這叫請君入甕。\r

   如今果然如他所料,自然是要好戲開場了。\r

   “真是月黑風高夜,殺人越貨天。”沈清秋搖著扇子,腦袋抵著那窗框,看似風流實則八卦。他頗為感謝如今的身體,好歹金丹境的修為讓他在這深黑的夜里頭也能把地下那些宵小之徒的行徑看個清楚。\r

   “爹爹……”可惜他還沒得意夠,就聽到肖兒的聲音在窗框下響起,對他道:“天上有月亮誒,也沒啥風嘛……”\r

   小號版的“柳巨巨”努力踮著腳尖,腦袋露出窗框一點點,感受了一下,語氣肯定的補充道:“所以不是月黑風高。”\r

   “你懂什麼……”沈清秋在肚子里翻了個白眼,面子上很好的維持了自己的形象,辯解道:“這叫意像形容,乃是為了襯托這些小賊的行徑。”\r

   待他說完,周圍很是安靜,沈清秋深覺自己博學的聲名要掛不住了,轉過頭來掃了他們一眼,道:“怎麼?不同意?”\r

   守宅神看了他一眼,果斷搖頭,心道:老人家不和小孩子計較。\r

   可惜沈清秋沒有讀心術,否則斷然會嘲笑他這個“老人家”如今乃是正兒八經的“小屁孩”模樣呢。\r

   倒是一旁的柳清歌,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的,頗為不耐煩,見沈清秋離開窗框,便往外看了眼,道:“我去把他們捉上來。”\r

   “慢來慢來。”沈清秋一把拉住他,道:“別急,他們肯定分兩撥人,你這麼一去就要打草驚蛇了。”\r

   “那要如何?”\r

   沈清秋扇子對著窗外指了指,道:“等他們自投羅網咯。”\r

   他在院子里早就布下陣法,如今不過等所有人進來而已。\r

   果然,不多時,那前頭打探的人眼看著院子安靜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便發出夜梟的叫聲,引來外頭蹲守望風的,到那院子里頭看著,前頭這批則往那小樓摸來。\r

   沈清秋見時機差不多了,對著柳清歌道:“師弟,望風的那些交給你了,我去啟動陣法。”\r

   “嗯,”柳清歌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小心。”\r

   “省的。”沈清秋嘴角帶著笑意,看著他一晃已經到了屋外,自己這手中符紙一亮,往那樓下陣法中樞上一貼,不多時就聽到一陣輕微的“咚”,顯然已經得手。\r

   又過了片刻,柳清歌也轉了回來,兩人在樓下碰頭。沈清秋點了火燭,柳清歌將那手中提著的兩人往陣法中一丟,將他們困做一堆,這才往沈清秋旁邊一站,等著看戲。\r

   “好了,”沈清秋拍了拍手,扇子往那幾人頭上點了點,一道法力遞了過去,將那幾個因陣法緣故昏過去的扇醒了,才道:“諸位這大晚上的不休息,跑我們這里來做什麼呀?”\r

   這困在陣法里的幾人既然敢做這種殺人越貨的生意,自然都不是太過愚昧的蠢人,此刻一看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顯然是著了別人的道了。但他們乃是老於江湖之人,見沈清秋和柳清歌,一個斯文一個俊美,都是富貴人家的打扮,便當做只是懂得一些防身之術的富貴公子。這豐土鎮上人來人往的,這等大戶人家出來的多少都有些特殊的法子,或者來自於機樞關竅學術,或者來自於仙家修士法門,大抵都差不多,他們也算見識過,自然不放在心上。\r

   那賊人團伙中懂得這些道道的人從醒來就已經開始著手破解這困住他們的門道,此刻聽沈清秋問話,當然也沒放在眼里,只不過尋了個人與他含糊其辭,試圖拖延時間,來完成自己的手段。\r

   這些動作,沈清秋都看在眼里,來來回回問了幾句,那回答的也都是些威脅的套話,沈清秋覺得無聊,心道:怎麼以往看的那些故事都白寫了似得,倒是碰到些硬茬子了。\r

   他這頭正在想要怎麼問,一旁的柳清歌早就不耐煩了。乘鸞破空而出,貼著那正在做法的賊頭的脖頸過去,在他喉口留下一道血痕,再深入幾分,顯然就要斷氣了。\r

   “再問!”柳清歌對著沈清秋道了句,乘鸞又不聲不響收了回來,站在一旁繼續不做聲。\r

   沈清秋感慨了一句柳巨巨果然是帥炸了,隨後摸了摸鼻子,道:“諸位也看到了,我這位兄弟耐心可不好,再來一次我們就該把諸位的首級送去官府領賞了。”\r

   這些賊人縱然膽大也知道今天碰到了惹不起的人,彼此面面相覷之後,終於那打頭的老實道了句:“兩位大爺,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兩位,還請饒我等一命。”\r

   沈清秋方才所言,若僅僅是送官,他們倒也有門路可以自救。可這幾位都是有了名聲的盜匪,沈清秋要砍了他們腦袋直接送去官府,不說那領賞,至少也是除害的功績。縱然他們有翻天本事,也沒法死而復生。何況看柳清歌的樣子,顯然也不是那種下不得手的貴公子哥兒。何況看沈清秋的語氣,明明可以直接送他們上路的卻還要留著問話,顯然還是有別的目的,那自然要迂回一番。\r

   果然,他此話一出,沈清秋點點頭道:“很好,那先說說你們從白天開始就跟著我們是為什麼?”\r

   “那是因為看兩位出手闊綽,所以才起了賊心,”那賊頭拼命求饒道:“還望兩位高抬貴手。”\r

   “就這樣?”沈清秋略有些失望,問道:“沒別的?”\r

   “當真沒別的。”\r

   “誰指點你們的?”\r

   “這……”賊頭猶豫了一下,一抬頭就看到柳清歌站在沈清秋之後,面色深沉,手落在乘鸞的劍柄上,很有躍躍一試的意思,心中一抖,立刻道:“我們乃是豐土鎮一霸,原本這街上的大小酒肆都有我們的眼线,那小二之類的有時候收了好處也會給我們通風報信的,若是得手也會有分紅,所以……”\r

   他沒說完,沈清秋已經了然,原來還真是簡單的見財起意,枉費他一番心思還以為找到正主了,搞了半天還真是就普通的混混,頂多算個黑社會。\r

   虧了!\r

   既然知道了根底,沈清秋也沒太多興趣,只是對著那賊頭又問了點細節,發現當真就是普通的劫財,這才算信了他們的解釋。他扯過一張椅子,坐在那陣法之前,腳尖點了點陣樞,就看到地面上陣法法力一閃而過,讓那幾個賊子明白了這兩人乃是仙師,頓時更是磕頭求饒。\r

   “好了,”沈清秋阻止他們,道:“我問什麼你們答什麼,答對了才有命,懂不?”\r

   “是是是,仙師饒命啊!”\r

   “你們既然是這豐土鎮上的賊霸王,又總打探那些來往走商的事情,想必這里頭的門道相當清楚吧?”\r

   “仙師是想問走商的行當秘密?”\r

   “倒也聰明,”沈清秋點點頭,問道:“這半年里頭,有沒有什麼新落腳的卻生意做得很大的商鋪?”\r

   “這……”賊頭想了半天,才道:“這豐土鎮雖說不大,不過這種商號來來往往當真不少的……不知道仙師要問哪個行當的?”\r

   “嗯……”沈清秋想了想,覺得也不方便說具體的,就道:“且不論行當,你說說幾個你記得的來?”\r

   “落腳最多最容易的乃是酒肆飯店之類的,”那賊人報了幾個名字,隨後又道:“更多的是一些買賣外省玩意的,不過一般都是幾個商號合作一個大鋪子,倒也沒有獨立的。”\r

   說著說著又道:“不過最近要說風頭好的,乃是來自於祁粱城的一個珠寶商號,做的金玉買賣,乃是那臨海的貝母的首飾和妝品,據說京城里頭皇家都很喜歡,故而這里生意也極好。”\r

   他這里絮絮叨叨,那頭沈清秋聽著眉頭皺了起來,因為這些都是他們白日里已經打探清楚的,幾乎都沒什麼可能的商鋪。眼見著那賊頭說的起勁,沈清秋揮揮手打斷他,問道:“有沒有什麼生意看不出來很多,但是來來往往貨物特別多,或者出貨多進貨少的鋪子?”\r

   “這……”賊頭說了一半被打斷,似乎連帶著思路都斷了,聞言想了半天,才囁喏道:“仙師問的那種……好生奇怪……哪里是做生意的樣子啊……”\r

   “頭……”一旁突然有個小賊靠近他道:“有一個有一個!我記得有一個!”\r

   “你說。”\r

   那小賊被沈清秋一點,立刻緊張起來,回答道:“回仙師,真的有一個,很奇怪的,也是梁平縣來的,據說是鄒連城的人,沒看他們有什麼客戶啊,但是一批批貨物可多呢,幾乎每天都要送出去一批。”\r

   “哦!”那小賊一說,一旁的賊頭似乎也想起來了,補充道:“那鋪子當真古怪的緊,我們曾去打探過……”\r

   他說道一半,偷眼看了下沈清秋,見他沒什麼表示,才繼續道:“本想打探打探,沒想到那院子里都是一個個箱子,看起來黑咕隆咚的好像棺材……”\r

   “我看那就是棺材……”一開頭的小賊立刻道:“那里頭什麼佛像的,跟死人似得擺在箱子里,打開一看嚇都嚇死了。”\r

   “佛像?”沈清秋聽到了關鍵詞,問道:“什麼樣的佛像?”\r

   “什麼樣的都有,不過都不太正常。”那賊頭想了想道:“一般佛像都挺端莊好看的,他那佛像看起來怪里怪氣的……”\r

   “老大,那是五百羅漢的樣子啊。”\r

   “閉嘴!”賊頭轉頭呵斥一句,又道:“仙師在呢說什麼羅漢不羅漢。”\r

   “嗯,”沈清秋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柳清歌,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了然,他問道:“那家店在哪里?”\r

   “北外城的昌平商號。”\r

   “外城啊。”沈清秋若有所思,手中扇子一指,那幾個困於陣法之中的頓時昏睡過去,神魂不知。\r

   沈清秋這才對柳清歌道:“師弟,怎麼看?”\r

   “有古怪。”\r

   “我也覺得,”沈清秋扇子在手上一敲一敲的,道了句:“五百羅漢……除了大廟初建哪有需要這類佛像的……誒誒誒……”\r

   沈清秋話沒說完,已經被柳清歌攔腰扛起往樓上去了。\r

   一晚上沒好氣的柳巨巨,生冷道:“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現在,睡覺!”\r

   沈清秋腦袋往下的掛在他肩膀上,心道:柳巨巨生氣了啊,真是不好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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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三、阿哞]\r

   (252.阿吽(あう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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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歌生氣的結果大概就是在沈清秋的屋外坐了一個晚上。\r

   睡飽了醒來的沈清秋打開門就看到一張死板的冰山臉,縱然對方美貌如花,也抵不過大清早的閒適心情被凍成冰沙的冷意。昏昏沉沉的睡意一瞬間就消失殆盡,沈清秋只覺得一道冷泉從頭灌到腳底板,不由自主打了個顫,隨口呵呵道:“師弟,你怎麼在這里?熬夜對皮膚不好的,就算你長得好看也容易氣色不好啊。”\r

   說完了,柳清歌還沒反應,他自己已經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眼看著柳巨巨的面色更黑了幾分,趕緊岔開話題問道:“那幾個人解決了?”\r

   “丟去官府了。”\r

   為了避免風聲走漏,沈清秋昨晚已經在幾個人身上落了法術,消去了他們昨晚那段記憶,本想早上做個報官,卻又怕打草驚蛇反倒不美,故而干脆讓柳清歌趁著天沒亮,直接丟入官府大院里頭去。\r

   柳清歌說得簡潔,沈清秋也沒問具體的。本以為這幾人可能是自己要找的目標,沒想到不過是小魚小蝦。所幸問出來的事情倒是有幾分眉目,顯然是值得一探究竟的。\r

   他們正在討論具體的細節,就聽那院子外有叫門的聲音,乃是小二送來了吃食。\r

   沈清秋正要去開門,卻見柳清歌將他按住,一瞪眼,一旁眼巴巴看著兩人說話的守宅神頓時一哆嗦,立刻乖乖爬下凳子,巴登巴登的跑去開門了。\r

   “怎麼?”沈清秋問道。\r

   柳清歌既然把守宅神支開,顯然是另有話要說。\r

   “官府里面不干淨。”\r

   沈清秋挑眉,問:“有魔族?”\r

   “不是,”柳清歌道:“是人,但身上不干淨。”\r

   “魔氣還是妖物?”\r

   “魔氣。”\r

   “ 查過嗎?”沈清秋深知以柳清歌的脾性,若是發現有魔氣的存在,斷然不會空手而回。\r

   “這個。”\r

   果然,他從袖袋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遞了過去。\r

   “供奉在祠堂里頭,時間緊迫,我就直接拿來了。”\r

   不愧是柳巨巨,半夜三更掏了人家祠堂也沒人發現。\r

   沈清秋在心中為他的果斷點了個贊,直接忽視了他們這種做法和闖空門的類同感。\r

   沈清秋順手布下結界,打開盒子,不出所料,里頭就是一尊小小的佛像。\r

   白瓷釉面光潔明亮,人物五官柔美細膩,與市面上常見的佛像並無太多區別,只是唯獨一點奇特,手感分外輕。\r

   有著一般陶瓷的觸感卻沒有一般瓷器的分量,沈清秋入手一掂量就發現了不同。他從袖中取了扇柄敲了敲,那佛像發出“咚咚”的聲音,頗為沉悶,沒有一般中空瓷器的通透感。\r

   “怎麼……”沈清秋說不出的奇怪,問道:“你去的時候有看到什麼特別的嗎?”\r

   “沒有,普通供奉而已,”柳清歌搖搖頭,道了句:“就是氣息格外汙濁。”\r

   “恩,確實有魔氣,尤其作為佛像而言,太不干淨了。”沈清秋搖搖頭,將東西放回盒子里,道了句:“不過仔細查探那佛像里頭魔氣只有一絲,反倒是外層裹著厚厚一團邪念,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r

   “打開看看?”\r

   “砸了嗎?”\r

   沈清秋話音剛落下,就聽到碗碟墜地的聲音,兩人一抬頭,就看到守宅神一臉驚恐的看著桌上,早餐的碗碟砸了一地。\r

   看來是吃不成了,沈清秋頗為可惜的看了一眼,突然心中一動,將他招來,問道:“你認得?”\r

   “白……白蓮……佛母……”\r

   他話音落下,那佛像仿佛有著靈性一般,表面上閃過一層光芒,隨後又暗了下去,沈清秋凝神細看,發現那上頭的念力又多了一絲,佛像也顯得更陳舊了幾分。\r

   他順手將盒子蓋上,追問道:“你確定?”\r

   “恩!”守宅神這時也定下心來,道了句:“一模一樣……就……趙家的那個大一點,這個小……”\r

   “可這就是普通的佛像啊,哪里是佛母的樣子了。”\r

   沈清秋心道,這就跟上輩子好多禮佛人士家里供奉的觀音像差不多,當真沒什麼特別的,除非是那道魔氣。\r

   “砸了。”\r

   柳清歌伸手拿過盒子,蓋子一開,乘鸞銀光一閃,那盒子沒半分損傷,里頭躺著的佛像已經一分為二。\r

   沈清秋忙不迭在周圍布下陣法,控制那里頭的魔氣散逸,這才細細查看。那佛像頗為有趣,乃是木質中空,外頭蓋了一層薄薄的釉層,因此才顯出瓷器的模樣來。\r

   “這倒是挺難燒的。”\r

   沈清秋是個講究人,自然知道在木質面上施釉是個什麼難度的活。偏偏柳清歌只在意結果,對他這重點錯誤的直接橫了個白眼過去,沈清秋只好乖乖的伸手將已經被分屍的佛像拿出來查看。\r

   只不過,不用他多仔細,那佛像一開打,就已經顯出了它的秘密。\r

   佛像里面正中放著一枚黑色的圓形丸狀物,周圍細細密密勾畫著陣法。沈清秋略一琢磨便看出是一種變化過的聚靈陣。\r

   至於那丸狀物,也不難,他的神念探出略一觀察也發現了異常。\r

   “蠱蟲。”\r

   “什麼?”\r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原本以為和魔族有關,沒想到居然是一種蠱。\r

   “若是沒有料錯,這應當是子蠱。”沈清秋合眼想了想,他上輩子也算是看過各種小說,這輩子的身體又是個飽讀清靜峰藏書的高手,略一思量便明白過來:“我知道了,所謂的白蓮佛母控制人的手法,應當是用這陣法將人的欲念吸附過來,利用那道魔氣催生子蠱,子蠱成熟之後自然寄身在宿主身上,那掌控者母蠱的人,便能控制這些人了。”\r

   如此一來,所謂白蓮佛母的迷局可謂是揭開了一大半。\r

   “你來,”沈清秋招了招手,對著守宅神道:“記一下這個氣味,路上要是發現哪里有,偷偷告訴我。”\r

   那守宅神一臉嚴肅的伸頭,湊在他指尖嗅了嗅,正要點頭,卻看到沈清秋面色發紅,問道:“爹爹?”\r

   “咳咳……不要叫我爹爹……”沈清秋哪里好說他是被這小號柳巨巨的動作給萌到了,心中正在尖叫呢,面子上還要保持冷靜,只好道:“記住了嗎?記住了我們去街上走一走。”\r

   那子蠱中魔氣淡薄,若非柳清歌正巧在深夜碰到,也未必能發現。但守宅神不同,乃是地縛神的類型,自然對這種非常態存在的氣息更為敏感,交給他,當然更方便幾分。\r

   果不其然,這一次再到街上,肖兒的反應就敏銳了許多,尋出好幾處異常來,沈清秋暗地里做了標記,就等到了晚上臨行打探。\r

   他們一行三人狀似隨意走動,實則一路從城內逛去了外城。按照那幾個賊偷的說法,果然尋到了那家做佛像生意的商號。\r

   沈清秋裝作好奇,又有幾分同行看熱鬧的模樣,進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這商號與其說是做佛像,不如說是做雕塑,各種形式的雕塑都有。他們暗自留心,果然見到商鋪中人來人往,往外送了不知道幾個箱子的貨品,都是放上馬車直接往城外送去的。\r

   沈清秋仗著一張斯文面孔和自來熟的活絡口才,與那掌櫃聊了幾句,對方稱這是外城的生意。因為豐土鎮這里材料便宜,做完了送出去能賺多一點,故而每日走貨量都很大。\r

   他這說法自然沒錯,但沈清秋和柳清歌何等心思縝密,自然不會相信。只不過為了避免驚擾,他們也未曾多留,只是逛了一圈,隨後又走了回去。這次柳清歌倒是確認了沒人跟梢,顯然他們的行動並未暴露異常。\r

   兩人回了客棧,又待到半夜,這才換了衣服,遁了法術,先去將白日里幾個做了標記的人家看了一圈,果然都有佛像的存在。區別無非是大小和新舊程度。那幾個雕塑入手大多頗輕,顯然是同出一門,沈清秋也不細看,直接讓肖兒收了,這才轉道去了外城。\r

   此時夜半城門,縱然是豐土鎮這般夜晚多節目的城鎮,此刻也閉鎖了城門,已然進入宵禁。但區區這點城牆高度自然難不倒這兩位,就算帶著個小的,柳清歌也輕而易舉的駕著劍光從城牆上空一閃而過,不多時就到了早前看到的那個店鋪。那鋪子前門掛著大鎖,後門也緊閉,里頭看起來黑燈瞎火的,但沈清秋白日里曾布下暗手,此刻調用法力一番查探,已經知道那屋子下頭另有動靜。\r

   “不要打草驚蛇,”沈清秋傳音給柳清歌,壓下他試圖直搗黃龍的計劃,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道:“先去看箱子。”\r

   他們白天曾多看了幾眼,知道這店鋪晚上會連夜開工趕制佛像,沒有送出去的都堆放在後院的倉庫里,此刻兩人身形一閃,已經入了那貨堆里頭。周圍濃郁的木質香氣惹得沈清秋鼻子有些不舒服,正要壓低了聲音通氣,卻冷不防柳清歌伸出手來將他面孔整個按住。沈清秋一個噴嚏就硬生生被壓了下去,他額頭跳了一下,嘴上卻道:“多謝師弟‘伸出援手’。”\r

   “動靜太大。”柳清歌甩甩手,顯出很是嫌棄的模樣,轉過身去,借著夜色遮擋了他臉上一些熱意。\r

   沈清秋也不揭穿他,矮下身在幾個箱子里摸索了一陣,指著某個箱子道:“打開這個。”\r

   柳清歌手一抬,那沉重的木箱蓋子無聲無息的挪開了大半個面子,兩大一小往里頭一看,倒是都嚇了一跳。\r

   “這哪里是佛像啊?”\r

   沈清秋對著那青面獠牙的造型頭皮一陣發麻,好半天才看明白:“梵佛?”\r

   “南蠻傳來的那種?”柳清歌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道:“這算佛像?”\r

   “也算吧。”\r

   在沈垣上一世的記憶中,這種佛像應當是兩尊一組,稱為哼哈二將,作為典型宅男屬性的沈垣不止一次在某國動畫里看到過類似造型。眼前這個便是被稱為阿哞的那一個,只不過平面造型總比這種3D立體來的溫和多了,視覺衝擊力也沒這麼強,故而方才一時沒認出來。\r

   “沒有味道。”一旁的守宅神拽了拽沈清秋的袖子,表情頗為不理解,“但是院子里有味道。”\r

   “嗯。”沈清秋也發現了,這佛像雖然談不上什麼氣息干淨,但畢竟沒有魔氣和邪念,只是看起來頗為古怪。\r

   “咚。”\r

   柳清歌用劍柄敲了一下佛像,發出一聲悶響,沈清秋一嚇,深怕惹來院子里的人,卻不想柳清歌道了句:“有結界,聲音穿不出去。”\r

   不愧是柳巨巨,原來都准備好了啊。\r

   既然如此沈清秋也不客氣,一番敲敲打打之後,突然指著那佛像的腿腳處,道了句:“能不能破開,弄成自然裂開的樣子?”\r

   “怎麼?”\r

   “這里頭……”沈清秋不太確定道:“有東西。”\r

   話音落下,乘鸞出鞘,劍氣破開之余用了一點特殊的手段,那切面順著木質紋理落下老大一塊,看起來仿佛是風干的時候碎裂的,恰好露出里頭的空隙來。\r

   這一次,不用沈清秋判斷,誰都能看出來,里頭放了一個人。\r

   一旁的守宅神,原本還安靜著,此刻突然往沈清秋身上一撲,聲音帶著一點點顫抖道:“是小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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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四、十三號]\r

   (318.No.13)\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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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守宅神說的“小趙”乃是那趙宅的家主,便是當初請了白蓮佛母之人。清水鎮中傳言趙宅一夕之間人去樓空,消失殆盡,看來源頭就在這里了。\r

   他抓著守宅神,安撫了一下,問道:“當真?”\r

   “真的……”肖兒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疑惑,想了想道:“小趙好像還活著……但是……但是……”\r

   “但是沒氣了,心跳也沒有。”柳清歌說了接下去的話,追問了一句:“哪里還活著?”\r

   “嗯……我可以感受到所有子孫後代的血脈力量是不是還在……”守宅神大概解釋了一下,又道:“所以小趙應該……應該還活著……”\r

   “就算活著……”\r

   沈清秋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柳清歌,後者接口道:“救不回來了。”\r

   無論是因為被魔氣入侵還是因為蠱蟲寄生,如今這氣息心跳全無,肉身已經幾乎冷掉的情況,要救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木清芳在現場,也頂多是多了點研究方向和材料,未必能換回這些人命來。\r

   “我……”守宅神扁了扁嘴,看著柳清歌嚴肅的表情又看了眼沈清秋同情的神色,他雖做小孩子模樣,但其實也存在了百余年時間,自然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強,於是點點頭,肅容道:“兩位仙師,如今趙家早就散了,就算搶回去也沒有當初的家族了,我只求兩位仙師能幫忙報仇,好讓我了卻心願。”\r

   他是地縛神,本就是執念所化,心願不了自然走不了。沈清秋也明白,其實要強行破除守宅神的存在,只需要斷絕靈力供給,他就會被這世間慢慢消磨掉,終究也會沒了聲息。但這未必太過殘忍,沈清秋下不得手,就算是柳清歌也不會做絕至此,故而聞言點頭應道:“這邪魔外道謀害人命,本就該得而誅之,你放心吧。”\r

   言罷,他看了看柳清歌,後者回望了他一眼,板著臉點頭道:“嗯。”\r

   那守宅神面露感激之色,又要做拜,被沈清秋攔住,問道:“你還能查出來幾個?”\r

   “沒了……”肖兒似乎是查探了一番,搖搖頭道:“只有小趙……”\r

   沈清秋扇子指了指另一口大箱子,柳清歌會意,一劍過去,又是斷開了佛像的一手,果然也露出一片衣角來,顯然里頭也有個人。\r

   “看來,果真是找對人了。”沈清秋搖搖頭,“這里一共十三口大箱子,只怕都是這般模樣了。”\r

   他心中暗道,十三這數字真是不吉利啊,上輩子都是人人避開的,沒想到都穿越換了個地方居然還是這麼晦氣。\r

   “師弟你去哪里?”\r

   他一愣神,柳清歌已經往前院方向走去,沈清秋趕忙拖著他。\r

   “砍了這些邪魔外道,這些棺材送官府去。”\r

   沈清秋聽他說這些佛龕是棺材也忍不住搖頭,道:“這些只怕是末節勢力,他們弄這些人應當是要送去老巢的,我們姑且不要驚動。”\r

   “你要一網打盡?”\r

   “自然,”沈清秋示意他先退出這院子,自己又帶著肖兒繞過外頭的禁制,出去後才問道:“你不想?”\r

   “我若知道他們巢穴何處自然早就砍了去了。”\r

   沈清秋知道柳清歌嫉惡如仇,又異常厭惡魔族,如今有跡象顯示這事情背後又不同尋常的人物參與,他自然不會放過。\r

   \r

   “我覺得要通知木師弟來一次。”\r

   回到客棧之後,沈清秋思量了許久,對著柳清歌道:“這魔族好解決,蠱蟲卻需要他出手了。”\r

   “他知道?”\r

   “嗯,就算不知道,回頭也會知道的。”\r

   沈清秋取了紙筆,寥寥數語將這里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然後又將柳清歌從那官府得來的佛像繼續用盒子裝好,外頭加上數道封印符籙,用了門中傳書的法子,給木清芳遞送去。想來以蒼穹山派千草峰峰主的手段,既然有了子蠱在手,定然能研究出個結果來。\r

   “至於我們,”沈清秋又順手繪了地圖,然後在上頭畫了幾筆,指著某處道:“他們既然開店鋪,顯然是彼此互相接應的。肖兒說只有小趙一個,我大概推測,應當是只有請了佛母的人才會被順利收攏去封在佛像里頭。”\r

   “我們看到的那些應該也不但但是清水鎮和豐土鎮的,應當還有別的地方的一些人,只不過因為動靜不大或者數量少,地區偏僻,導致事情未曾披露。”\r

   沈清秋說道此處,覺得尤為沉重,連帶著往日一些嬉笑的脾性都收斂了去,頓了頓才道:“我們跟下去的話,應當能看到更多,他們最終目的應該是要送去他們根據地所在的,我想,母蠱和那背後人,應該都在。”\r

   “我去,”柳清歌雙手環抱,乘鸞靠在胸前,看著他道:“你不許去。”\r

   沈清秋如今這面色疲憊的模樣他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不舒服。更何況此事既然和魔族有那麼一絲一縷的關系,他更不想讓沈清秋牽扯進去。\r

   “師弟,”沈清秋笑了笑道:“你知道你說不過我的。”\r

   柳清歌和他做事風格不同,兩人同行倒是互補頗多,若是只有柳清歌一人,只怕最終不是殺得對方片甲不留便是過早動手可能跑走了大魚,未必會出岔子,但沈清秋就是不放心。一如柳清歌不放心他跟去一樣。\r

   沈清秋懷著心事面色上有些不霽,最後還是柳清歌看不下去,拽著人往樓上房間去,又將人壓在床鋪上,令他睡下了,自己才守在一旁也躺著。他們折騰了許久時間,誰都說不服誰,最後還是決定一起走。\r

   只不過如今還要加上一個守宅神,看起來勉強也算一家三口的模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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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每日開城門之後就立刻送出城去。”\r

   沈清秋和柳清歌根據前日那賊頭的說辭,卯時便守在城門之上,果然見卯時三刻城門開啟之後,那做佛像生意的商家就帶著商隊一行過來了。\r

   他們前後四五輛大車,都是箱子。打頭乃是那日商鋪里的二掌櫃的,見到守城之人立刻眉開眼笑,送上賄物,又開了那上層的幾個小箱子給他過目了,顯然已經是相熟的。\r

   柳清歌耳目驚人,此刻正聽他們說話,又轉述給沈清秋:“守城的問怎麼最近貨物這麼多,作答是鄒連城有新的廟宇落成,各種供奉都要,他們家接了羅漢堂的單子,最近是忙了些。”\r

   “鄒連城嗎?”\r

   沈清秋回想了一下那日在飯店里大廳道的消息,點點頭道:“果然是靠海。”\r

   “有關?”\r

   “海域之下另有魔界通道。”沈清秋搖搖頭,“只怕也不是那些魔界大族,否則也不會和南洋降頭那些妖邪有了關聯。”\r

   “姑且先跟上吧,”沈清秋又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r

   “無妨,無論復雜簡單,一劍解決。”\r

   沈清秋聞言笑了笑,一臉儒雅的模樣配上這數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頓時顯出仙家氣韻來。他暗道柳巨巨到底是最可靠的,當年抱大腿真是選對人了。\r

   他這番自我戲謔,倒是讓心情輕松了許多。柳清歌見他神色恢復如常,也點頭,手上一提那小小的守宅神,腳下乘鸞浮起,對著沈清秋道:“跟上了。”\r

   既然知道了方向和目標,後面的事情,似乎也沒有那麼復雜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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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五、逃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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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一日跟著送貨的車輛出城之後,沈清秋和柳清歌幾乎就沒好好休息過。白日里要跟著上路,夜晚要打探對方落腳的城鎮里面被寄宿的人家。那散播子蠱的人既然和商家有所勾結,便是有無盡的人手可以替用。而沈清秋他們卻只有兩人加上一個地縛神,故而幾乎日夜無休,只為將這些人的排摸清楚。\r

   原本一開始那守宅神倒是頗為有用,只需在夜晚感知一下便能找到大部分請了子蠱的人家,剩下的只需要柳清歌和沈清秋動用道法去將那佛像取出便成。但隨著那車輛前進的越發臨近鄒連城,那守宅神的力量也越發薄弱起來。早先柳清歌一滴血可以讓他維持一整天的靈體甚至於保留一定的術法,而現在至少需要每日提供三滴精血才能讓他維持人形不滅。\r

   最後還是沈清秋舍不得,深怕柳巨巨就這麼放血放虧空了,直接取了柳清歌的幾滴精血,融了朱砂,畫了數道符籙,貼於肖兒靈體的前胸之上,用以維持其形態。這麼一來柳清歌倒是解放了,但肖兒的作用就徹底沒了。\r

   不過還好,他們一行人還有幾日便能到那鄒連城,之後只需要等木清芳來,便能一探究竟。\r

   至於這些日子收來的佛像,沈清秋幾乎是忙中抽閒的一一剖開來查探了一番。那里頭的子蠱發育各不相同,有些子蠱的蠱種已經飽滿圓潤,顯然很快就能破殼而出寄居人體。有些則不如一些尋常蠱種,顯得晦暗不明,連生機都顯得極為薄弱。\r

   他這些日子也算對此有了一些研究,知道這蠱蟲頗為特殊。乃是用那一道魔氣為引,牽動人類的欲念,再由魔氣將這欲念導入蠱種,誘導蠱種發育。若是祭拜之人欲念強烈,所求頗多,那子蠱便能迅速成長。若是請佛之人只存一道禮佛之心,不求欲念之物,反倒不易被操控。\r

   “當真是一飲一啄自有天意。”\r

   沈清秋這麼對柳清歌說的時候,對方難得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要出家?”\r

   這話語氣太認真以至於沈清秋一腔的憂思被活生生的掐斷了再也沒法續上,後面想的事情也只有怎麼解決、怎麼解決和怎麼解決了。\r

   柳巨巨實在是太直白了。\r

   即便是穿越之前對柳巨巨充滿了敬仰,穿越之後對柳巨巨充滿了熱情的沈清秋都不得不承認,破壞氣氛的柳巨巨如今也是很拿手的。\r

   可惜沈清秋拒絕承認這是近墨者黑。\r

   時間就在這一天天跟蹤和破解之間過去,待得再過一天,也就是他們離開赤土鎮之後的第九天,便要進入那鄒連城了。而此刻,沈清秋手中也得到了蒼穹山派的回信——木清芳趕來了。\r

   或許是因為他們所言之事頗多詭異之處,岳清源本也想一探究竟。但他身為一派掌門,無法隨意離開山門。從木清芳這里得知沈清秋那頭的處境之後頗多擔憂,卻又苦於無法親臨,商議最後只好托木清芳打點妥當,又交付了他頗多法器用具,這才讓他用飛劍之術趕來。\r

   照道理這麼大張旗鼓的行動早就會被人發現,好在木清芳也算是個思慮周密之人,在臨近鄒連城之前,先行棄了御劍術,隨後又特意雇了車馬遮掩行徑,這才放出門中通訊飛信,通知沈清秋他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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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清芳來的時候恰巧是半夜,正好是沈清秋收到傳訊之後的一天,兩人在鄒連城外不遠的村落里租了一個空宅子,離著城門也就一個多時辰的距離,若是車馬則更快一些,必要的時候飛劍前去也不過須臾。沈清秋盤下此處也是為了有一個方便動手和商議的地方,同時也能免了打草驚蛇的可能。\r

   白日里他們看著那塑像商號的車隊浩浩蕩蕩十數輛車進了城去,又讓守宅神去溝通了此處的地靈,也算是對城中的情況有所了解。何況沈清秋精於符籙之術,數張符紙早就隱入那車隊的車架之上,也算一個跟蹤的手法。這車馬若是離開,他們必然知曉,加上知道這鄒連城乃是他們的大本營,因此也不需要時時緊跟。\r

   木清芳聽他們說完這幾日的事情,點頭道:“也算是差不多了,問題不大。這斬妖除魔的事情你們解決,我來解決蠱蟲的問題。”\r

   “如此才是幫了大忙了。”沈清秋搖著扇子,笑意盈盈道:“木師弟出手,自然無後顧之憂。”\r

   他們不怕滅不掉這些陰損之徒,卻但因被蠱蟲寄生之人無法拯救。畢竟這一路跟下來,少說也至少有百余戶人家和這白蓮佛母有了關系,若說牽扯其中的人數更是有數百之多,若是都沾染了子蠱,豈不是要惹出瘟疫般的後果來?\r

   “先不提這個,”木清芳打斷他,問道:“你還有這種蠱蟲嗎?”\r

   “有是有……”\r

   沈清秋疑惑的看著他,木清芳應聲道:“我要點做個試驗。”\r

   好吧,這位木師弟的實驗狂人風格自己也是領教過的,沈清秋遞了個眼神,柳清歌從懷里取了一個盒子出來,遞了過去。那里頭擺放著至少十余枚子蠱的蠱種,木清芳打開看了眼,點頭道:“夠用了。”\r

   隨後他又道:“我這幾日要用來試藥,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機會拖延幾日?”\r

   沈清秋聞言想了想,又看了眼柳巨巨,道:“我本來是想過一個方法,卻覺得有些打草驚蛇。但如今想來此處是他們的大本營,應當不容易逃脫……”\r

   說到此處,他指了指柳清歌道:“柳師弟既然在此,想來一般的魔物也逃不出去。若是用城中人的性命做要挾,那就還需要木師弟一些手段。”\r

   “嗯,”木清芳聞言知意,從衣袖里取了數個瓶子放在桌上,道:“一般魔氣魔族的話,這些藥足夠抵御了。你打算如何?”\r

   “讓官府先去探一探,”沈清秋從一開始就打算利用一把官府的力量,“先把那佛像當眾剖開,那里頭的人足夠讓新寺廟開不下去了。”\r

   他想了想道:“之後再假意說審問,問出下蠱之事,正好可以讓知道的人自行前來驅蟲,那樣也不用我們一一查探下去。”\r

   “雖然簡單,也可行。”木清芳想了想道:“若是順利,倒也不用我們出手了,柳師弟只需要防著那背後的魔族就行,想來那個一死,跟著為虎作倀的也套不得好去。”\r

   “正是此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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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協商計定,便分頭行動。木清芳這頭用沈清秋留下的子蠱試驗藥物的事情姑且按下不表,另一頭沈清秋他們利用官府的事情卻出了一點分歧。\r

   以柳清歌的風格,既然要啟用官府的力量便是直接上門即可。他們乃是堂堂正正的蒼穹山派的十二峰峰主,行走在外也要被人稱呼一聲仙師。如此身份前去官府行事自然應當順利。但偏偏沈清秋不這麼認為。\r

   根據穿越之後flag原理,這種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越可能出現變故。\r

   只是這種說法不能直接對柳清歌解釋,他只好繞了個圈子,道了句:“以防萬一。”\r

   這話倒也不錯。畢竟能在鄒連城這麼大的地方建立新寺,瓜分一份信仰香火,到底是需要一些背景的,誰知道是不是在地方府尹之中另有手段呢?何況官府之中人多口雜,萬一被對方耳目探聽了去,反倒不美。\r

   他這些彎彎算計說出來,柳清歌只是皺了皺眉頭,便問道:“你要如何?”\r

   “送一封信去。”沈清秋故作神秘,道:“只不過要你出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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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便有一份包裹著銀色劍氣的玉簡憑空出現,浮於那知府頭頂,劍氣縱橫之下斷了不少府內物件,也削掉了那知府一簇頭發,算是有了威懾效用。果然第二日,便聽聞城中大亂,那佛像商號被府衙抄沒,運來的塑像逐一被敲碎了丟在大院之內。\r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那些佛像之中都是空的。除了佛像造型頗為古怪,也算一個說法之外,並無其他斬獲。\r

   沈清秋聽聞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了句:“到底是被他們逃脫了。”\r

   只是如此一來,已經打草驚蛇,只能另換一種方式來謀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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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六、瓶]\r

   (186.ボトル/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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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鄒連城里出了些新聞,有大的如知府突然砸了新建的寺院里剛運到的佛像,但之後便不了了之的怪事。也有小的如最近去那寺院里頭參神拜佛的人更多了一些的妙事。更有一樁不大不小但是正好可以街頭巷尾傳一遍的奇事。\r

   稍有些心思的人便知道,城西從靠近赤水鎮方向來了一戶人家,在鄒連城里日日燒香拜佛。這鄒連城因為靠近海邊,有些靠天氣和海洋吃飯的意思,又有那復雜的商路海運,大多人出發前都會習慣性去燒個香。日積月累下來,便形成了這城中禮佛的盛況,加上鄒連城本就占地廣大,自然這城里頭的廟宇就多不勝數了。而這戶人家特別的地方就在於,不是在一處參拜,而是每日沿著城中的廟宇分布,去到每一座廟禮拜一番。如此數日下來,竟然已經被他拜過了城中三分之一的廟宇。\r

   總所周知,參神拜佛大多要隨一些香火錢,這主人家倒也闊綽,每每出手都不小氣。只有一件事情古怪,但凡廟宇中有禪師來問他所求何事之事,總會被這男主人給拒絕了。\r

   那頗有幾分斯文書生模樣的主人家曾道:“所求已經告知佛祖,若是佛祖有靈,自然會保佑。”\r

   這番話不知被誰傳了出去,最後又在市井間傳開,將此人的行動平白添了許多神秘之處。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惹人注目,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個被打聽出來的。這戶人家初時入城便在城西租了個屋子,似乎要常駐一陣子的模樣。那地方清淨無比,只尋了兩個婆子去打掃和照顧家里。眾人都猜測大概是這倆婆子嘴不嚴實,說了些內幕出來。\r

   原來這戶人家是男女主人一同從西南面的大城來求佛的,兩人年紀都不大,還帶著一個小孩。只是那女主人身體似乎不好,自從來了之後,就住在宅子里再也不出門了。唯有男主人帶著個兒子天天跑廟里燒香拜佛的,據說就是為了自己內子祈願的。除此之外,這宅子里就剩一個大夫了,看起來和男女主人關系都不錯,天天煮了許多藥,說是給女主人的,看著就讓人揪心。聽說這兩口子原本也是經商的,只是這夫人產下一子之後身體每況愈下,如今藥石無用,男主人急病亂投醫,到處燒香拜佛求神告鬼的,顯然已經是走投無路了。來這鄒連城也是聽人說這里的菩薩頗有靈效,才特意趕來的。\r

   這番說辭十分生動,細節處處合得上那男主人的行徑,故而傳了幾日之後,那些嚼口舌的都將這事情當真的了。有時候看到那主人趕在路上去拜佛的時候,也會裝模作樣說一句“可憐”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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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這所謂的燒香拜佛來求保佑的一家人,便是沈清秋他們,而這裝病的主意也是出自於沈清秋的手筆。當時聽聞知府那頭傳來的消息,這師兄弟三人便知道自己的行蹤大約已經被對方發現了,因此被人反將了一軍。如此一來,原先的辦法就不能用了,但若是平白放棄,沈清秋和柳清歌都不會同意。\r

   他們原本也想直接動用道術逼迫這些人出來,但又怕那所謂的子蠱和母蠱之間的聯系會讓原本能得救的人平白失了性命,故而只好隱忍不發。三大一小面對面想了一炷香,終於還是沈清秋拍板決定,設計引對方出手。但到底用什麼法子,三人又爭執了一番。想當然耳,最後勝利的還是沈清秋。\r

   要說原因大概只是因為無論是木清芳還是柳清歌都說不過技能全開的沈清秋吧,至少經過這麼一輪“辯論”,守宅神看沈清秋的眼神顯然是多了幾分敬畏。至於木清芳,雖然一開始有點抵抗,後來聽完了居然也倒戈了,認真想想,說不得也有看熱鬧的心情在里頭,畢竟看柳巨巨女裝的機會,是幾乎為零的。\r

   是的,沈清秋的主意從一開始就是假扮來求佛的一家子,小孩、男人都有了,木師弟正好順其自然當個大夫,那麼“夫人”這個角色到底歸屬於誰,便是唯一的爭論點了。\r

   結果自然是柳清歌輸了。因為沈清秋說這角色適合他。一則柳清歌作為一個地道的金丹修士哪里會去參拜這種假神佛?二則他身上殺氣略重了些,裝起來也不像個商人。此外還有打交道的活計在里頭,也不是柳清歌擅長的。\r

   眾人被他舌綻蓮花說了一通都繞進去了,最後也沒意識到沈清秋真正的理由不過就是想看看貌若好女的柳清歌穿上女裝是什麼樣子,不知道和他妹妹站在一起會不會有姐妹花的效果?\r

   當然這心思只能腦子里想想,要是真被柳巨巨知道了,只怕會被乘鸞分屍的。\r

   只不過,最後看到柳清歌打扮齊全了出來之後,沈清秋覺得就算被乘鸞砍幾下也是值得的,尤其是看到一旁木清芳目瞪口呆的表情,再加幾下也夠本了。只是這本錢到底是不能輕易出現。柳清歌原本身量就頗高,此時為了符合病弱造型,一早就用上了縮骨功,按照沈清秋的劇本裝出弱不禁風的模樣來,莫說他們兩位師兄弟看了不習慣,連帶著守宅神都看得嚇到了。\r

   所以原本說好一家三口一起去上香的劇情,變成夫人難以行路,男主人帶著孝子一同拜佛求福的戲路了。索性他們放出的風聲足夠,劇情安排也符合對方瞄准的目標人群,故而這幾日下來,沈清秋覺得差不多應該要有變化了。\r

   果然如他所料,這一日他拜完了一家寺廟之後正要離去,那廟祝讓他求個簽,沈清秋順勢給了點香火錢抽根竹簽,上頭恰好是“上上”兩字。\r

   那廟祝道了聲佛號,又恭喜道:“施主如此必能心想事成。”\r

   沈清秋曉得這是戲路來了,故作哀愁道:“承大師的吉言。”\r

   他這幾日裝的都是不與人多說的模樣,此刻自然不能破壞形象。於是扯了扯身旁的肖兒,便看到那守宅神眼淚汪汪的撲在他腿上,扯著他袖子道:“爹爹,娘親是不是有救了?”\r

   沈清秋嘆了口氣摸了摸他頭,正要做出告辭的樣子,那廟祝終於忍不住道:“施主可是為家人求福?”\r

   “不瞞大師,正是。”沈清秋垂下眼簾頗有幾分哀傷的模樣,道:“只可惜內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r

   言至此他哽咽了一下,道:“也只能聽天由命了……”\r

   “施主如此善心,必有回報。”\r

   那廟祝略作示意,沈清秋察言觀色,又給他遞了塊碎銀子過去,問道:“大師傅可是有指路?”\r

   “這……”那廟祝面露難色,又猶豫了一會兒,才略一點頭,道:“施主如此誠心,那也不瞞你。”\r

   他擺擺手,示意沈清秋與他往那廟的側邊耳房跟去,又四下查探了一番,見無人跟蹤,才從房里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箱子,遞了過去。\r

   沈清秋打開一看乃是一個半個手掌大小的白瓷長頸瓶,做的頗為精致,正要發問,就聽那廟祝道:“此乃普慈淨瓶,讓尊夫人誠心拜誦,自會有佛靈保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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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七、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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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r

   一張上好的楠木桌子,表面打磨的光滑可鑒,中間擺了個一圍大小的盤子,仔細打量那盤子上畫滿了花紋。盤子周圍還羅列了十數張符紙,在往外又有一層黑色石頭打磨成的符籙,彼此之間都按照一定的距離和位置擺放著,一排嚴陣以待的模樣。\r

   而那盤子正中,則是另行放了一個白色瓷瓶。尋常模樣的長頸瓶,瓶嘴多了一個塞子,瓶頸上幾根裝模作樣的紅繩,便是那和尚廟里的廟祝“渡讓”給他們的“普慈淨瓶”。\r

   先前出言詢問的正是將這淨瓶帶回來的沈清秋。他裝模作樣求神拜佛了這麼多日子,就是想用引蛇出洞的方式,讓對方尋到自己頭上來,好讓之前那些暴露了的功夫重新連上线索,方便後續追蹤。\r

   但因為之前一路上將所有的“白蓮佛母”的供奉塑像都拿走了,惹得動靜太大,故而只能另尋他法。如今這燒香拜佛的辦法就是沈清秋想出來的。看起來蠢了點,實行起來也蠢了點,誰都沒想到居然成功了。\r

   就結果來看,沈清秋還是很滿意的。至少比柳巨巨那個直接打上門去的辦法看起來斯文多了。\r

   “是也不是。”木清芳放下手上的鎏金藥勺,又滴了幾滴藥液進那個瓶子,隨後又把塞子給塞了起來,才道:“這里頭是蠱蟲的卵,想來還需要一個孵化條件。”\r

   眾人拿眼看沈清秋,等他下文。他則看了眼柳清歌,又轉過頭對著木清芳笑了笑,面孔上有幾分微妙的神色,讓人看著覺得有種不太好的感覺。\r

   “那和尚說這是佛母的淨瓶,要求佛的人誠心滴入精血呼喚佛母,待得佛母塑像出現便能祈願。”\r

   木清芳挑眉,問道:“所以?”\r

   “據說是誰求誰放血,”沈清秋看了柳清歌,才道:“柳師弟之前給肖兒放了不少精血了,不能再喂蟲子了。”\r

   “那你試試看?”木清芳說著就要伸手去撈沈清秋的袖子,“反正只是喚醒而已,又不會死人。”\r

   他話音剛落,尚未來得及動手,就看到一道銀光落在自己眼前,正是那乘鸞帶著劍鞘一同插在桌面上,連帶著那上好的楠木桌子都被劈開一道裂縫。\r

   “不許!”\r

   柳清歌簡明扼要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r

   沈清秋頗為尷尬的看了眼木清芳,道:“師弟……有沒有別的辦法?”\r

   千草峰峰主左看看右看看,一邊是雲淡風輕笑得仿若不關己事的沈清秋,一邊是橫眉冷對霸氣斐然的柳清歌。怎麼看自己都是勢單力薄的那個,木清芳嘆口氣,認命的用藥刀在自己手指上劃了一道,往那瓷瓶中滴入數滴精血,才重新塞上瓶塞,轉而吩咐道:“若是真有什麼異動,一定要先滅了子母蠱之間的聯系。”\r

   “此事我等已然分曉,”沈清秋也收拾起笑鬧的模樣,接過木清芳手中的藥瓶,放入袖袋,道了句:“之後的事情交給我們吧,想來他們也該動手了。”\r

   根據之前的布置來看,設置子母蠱的人既然要將所有中蠱之人集中到這鄒連城中,想必就是要有所行動了。而自己這頭讓官府出面攪合了一次,打亂了他們的節奏,但並未傷及根本,顯然他們的計劃並不會因此停止。\r

   如此一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要盡快完成原定計劃,避免後續節外生枝。\r

   而沈清秋之前的一系列動作,除了引蛇出洞這一招之外,更多的是他親自在各處廟宇之中打探了一番情報。因為他香客的身份,加之對方並未隱瞞徹底,故而他很快就摸清了一些門道,曉得了對方所謂的計劃的概況。\r

   “承光寺乃是鄒連城籌備了數年之久的大廟,原定計劃便是本月初十行那大典。”沈清秋手指敲了敲桌子,法力在桌面上繪制出一張鄒連城的地圖來,“因為之前官府當眾打碎了許多佛像,導致他們羅漢堂的羅漢像似乎有所缺憾,但又不想錯過初十這個吉日,便從這幾個寺院中,各自迎了幾尊羅漢回去。”\r

   “羅漢堂的建設如此不講究,也可以嗎?”木清芳奇道。\r

   “師弟……”沈清秋手指在桌面上劃動,拉出幾條集中线來,道:“這只能說明,原先找不到的那些藏人的塑像,其實就在這幾家里頭啊。”\r

   “所以你認為初十當天他們必然通過運輸佛像將那些被子蠱寄生的屍首送到承光寺?”\r

   木清芳想了想,又問道:“所以你事先問我要了解藥,是已經用上了?”\r

   沈清秋點點頭,垂眸道:“我白天打探好情況,解藥是柳師弟半夜去撒上的。”\r

   柳清歌看了眼他,道:“無妨,若是無效當天一並打殺了便是。”\r

   “我的藥怎麼可能無效?!”木清芳甚為不滿,駁了他一句,才繼續問道:“可這些人也救不回來了,有何用處?”\r

   “師弟,你知道宗教最大的效用在何處?”\r

   “寄托人心,祈求神靈保護?”\r

   木清芳想了想,頗有幾分茫然。他們本是修道之士,自己就是超脫凡俗的仙師,自然不懂凡人崇神拜佛的根由。\r

   “師弟說對了一些,”沈清秋點點頭,“宗教可以利用神跡顯現來收攏人心,一旦人心中有了敬畏的種子,便能生根發芽成巨大的陰影。”\r

   沈清秋所言基於他身為沈垣的時候聽聞的關於邪丨教的事情。在座的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立刻明白過來他所推測的事情是何情況。\r

   “你是說他們打算在初十大典的時候用所謂的‘神跡’來震懾人心?”木清芳皺起眉頭,想到那些子蠱的用途,也明白過來。\r

   “正是,”沈清秋點點頭,“這也虧得木師弟研究的透徹,加之我一直在想,那些人既然都救不回來了,為何還要集中起來呢?若真的是魔族在背後推手,也不一定要這些屍體的。”\r

   “所以我覺得他們需要這些被子蠱寄生的人最大的用處,大約是想在當天做白蓮佛母的神跡來顯現的。”沈清秋下意識的手指曲起敲了敲桌子,低聲道:“大典之上,佛母一出,羅漢降世,眾人崇拜。之後莫說香火鼎盛,便是讓信徒祭祀也是理所當然了。”\r

   “然後隨著白蓮佛母的信仰推廣,會有更多的人淪為他們的飼料。”木清芳接口道:“當真是罪大惡極。”\r

   “正是如此。”沈清秋搖搖頭,“此事初看平淡無奇,不過是小打小鬧的陰謀而已,但若是任其發展,後果不堪設想。”\r

   這世上大多的惡事最初都不過起於雞毛蒜皮的小事,所謂的蝴蝶效應,後續便是如此復雜。沈清秋不欲在此事上多做解說,如今要做的不過是盡早將此事扼殺在源頭。\r

   “所以救不回來也無妨,只需要斷絕了子蠱操縱人身的作用,就能破壞他們這場好戲。”木清芳點點頭,“若僅是如此,確實是個好辦法。”\r

   “自然不僅僅如此,”沈清秋看向一旁的柳清歌,道:“後續還需要柳師弟配合木師弟,找出母蠱所在。”\r

   “據我推算,子蠱要有如此大的動靜,母蠱應當離開不遠。而這麼重要的東西,想來應該就是在此事的幕後黑手身上,前方混亂之後,正好可以將此人揪出來。”\r

   “這簡單,他若是敢冒頭就一定跑不掉。”柳清歌點點頭,又向木清芳問道:“找的出來嗎?”\r

   “不難。”木清芳指了指面前的瓶子,道:“本來也沒這麼容易,現在倒是簡單了,這個正好可以指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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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十八、感謝]\r

   (281.ありがと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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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煌煌,人潮鼎沸。\r

   萬里晴空,舒朗無雲;青天之下,人頭攢動。\r

   鄒連城中難得一見的人群密集於一處,場面蔚為壯觀。此城靠海,又是交通要道,來往商販聚集,川流不息,但因城市建設龐大,內外城分開,城內交通廣闊,來往便利,甚少有如此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的境況。城中人人都在交頭接耳的討論今日的開丨光大典,也就是承光寺啟動奠儀。\r

   這承光寺臨近港口,占據極大一片土地,建設了三年多,上下官府和地頭蛇一律打點妥當,籌備不可謂不完善。若非上個月突然被那官府反過來查封佛像,只怕今日這典禮會更隆重幾分。不過即便如此,此次大典因為准備許久,萬事都已經籌措妥善,除了對外宣稱幾尊被官府打散的佛像換成了鄒連城中其他寺院中調換來的其他幾尊羅漢像,倒也沒有什麼差池。\r

   鄒連城衙門也派了捕頭捕快的,在承光寺周圍做那圍護秩序和保護安全的事情。廟里面的僧人似乎也任其行事,仿佛默認了這是官府一種討好行為一般,並不過問。\r

   廟外的人群從辰時開始聚集,都指望能早一步入廟燒個頭香求個心願。如今鄒連城中已經有不少人知道,當初那許願極為靈驗的白蓮佛母便是此處供奉的菩薩。雖說與尋常寺廟有截然不同之處,但因為先前那些靈驗的事跡和流言,許多人也不過多幾分疑惑,隨後便開解了去。畢竟佛宗細分許多,那西域密宗也有頗多白度母的傳說,與這白蓮佛母甚為相似,令人不由得將這等同起來。\r

   沈清秋和柳清歌便混在人群之中,亦往那承光寺正門尋去。今日他們倒也不做遮掩,換回了蒼穹山派的校服,在人群中頗有幾分扎眼;加之兩人都會法術,周圍的人也無法靠他們太近,在他們身邊總有一兩人的空隙,顯得極為特別。虧得沈清秋特意寫了幾張符籙,讓柳清歌、木清芳放在身上,起到了障眼法的作用,好讓人群自動忽略他們。\r

   而與他們呼應的木清芳則是換了另一個方向,從承光寺的後院,先行進入去那羅漢堂,看能不能尋到母蠱的线索,若是提前發現則直接用藥解決了母蠱。若是不能發現,則等那儀式開始,羅漢神跡失敗的時候,則趁亂去尋找根源。\r

   至於那地縛靈般的守宅神,因為不合適這等場合,故而被沈清秋用了靈符換了一個地下潛行的能力,既能跟在他們身邊,又不至於因為周圍過於濃郁的人氣而散了他的根本。\r

   這三人亦可謂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備,此外沈清秋還從岳清源那里討了個蒼穹山派除魔敕令,方便他調用凡人官府的力量。畢竟在他看來,這里頭雖說有魔蹤,但為主的乃是作惡的人,故而這在外頭看似維持秩序的府衙之人,也是他們的後手之一。\r

   可惜直到那大典開始,木清芳那頭都未曾傳來捷報。\r

   沈清秋心知他那一頭大概是沒有什麼用處了,便對柳清歌傳音道:“師弟,等一下那羅漢像若是要動了,你能一瞬之間破開全部嗎?”\r

   “可以。”柳清歌點點頭,手中乘鸞一抬,指著承光寺正門所在,回道:“這點距離夠了。”\r

   這是他們原先就商量好的計劃,若是木清芳那頭成功找到母蠱,他們兩人就繞道後方直接尋出那魔族,然後破壞大典,將涉事之人交由官府。若是木清芳那頭沒有進展,則在他們引動神跡的時候,破壞了羅漢像,將里頭的屍體暴露出來,待得場面混亂,正好可以用那子蠱尋找母蠱所在。\r

   根據沈清秋的猜測,那羅漢像中的屍首應當是被子蠱控制,在佛母請出來之後想必是要用羅漢降臨的把戲來欺騙民眾。此時便一定會動用可以控制子蠱的母蠱,那時候就算藏得再好,木清芳那頭唯一活著的子蠱也一定能發現母蠱所在。這也是為何沈清秋之前一定要木清芳先配出滅殺蠱蟲的藥來,就是為了讓這虛假的“神跡”無從顯現。\r

   他們這頭可謂萬事俱備,又被人流簇擁著往前,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靠近著承光寺的正門。從現在這個距離,以這兩人的眼里早已足夠看清寺廟內外的情況。\r

   只聽不遠處傳來“當——當——當——當——”的鍾聲,不緊不慢足足敲了一百零八下,沈清秋曉得到了時間。果然待得鍾聲停下,原本還算平穩的人群突然發出哄吵的聲響,似乎被什麼驅動一般,往前擠去。\r

   柳清歌見狀皺了皺眉,伸手將一幫的沈清秋扯了過來,一手遮擋著外頭的人群,一邊利用法術將周圍的人流少許驅散一點,借著人群的空擋和符籙起到的障眼法的功效,穿過人群往正門方向行去。\r

   待得到了跟前,他們才知道為何人群會引起騷丨動。\r

   那敞開的承光寺大門之內,正中築建了一座佛台,佛台之上又有那蓮花座台,層層疊疊的蓮花花瓣之上,正坐著的便是那白蓮佛母的塑像。和之前眾人求來的塑像不同,這尊佛母像大約真人大小,五官神態刻畫的細致入微;頭戴白蓮法冠,身披瓔珞垂絛,膚白如雪,面如滿月,全身上下仿佛有瑩光流動,映襯著胸口的佛寶琉璃硨磲珊瑚,極有出塵之姿又有慈悲之相,當得上一個栩栩如生。\r

   又有那佛家法器靈光四溢從那蓮台之上垂落下來,形成道道光弧,被那不知道什麼材質的佛台一番折射,竟生出五色光華來。層層疊疊的光暈彼此之間交錯,又反射在白蓮花瓣之上,將那白色染上仿佛仙靈之氣一般的色澤來,看起來好似仙家法寶一般。\r

   眾人被這般寶相尊嚴的景象給驚到了,喧嘩的人群暮然的安靜下來,所有人又因為這沉默的氣氛而小心翼翼,不敢生出別樣的動靜來。而那承光寺的方丈便借此機會,走上早已准備好的高台,口誦佛號,又道:“請佛母。”\r

   人群莫名因他的聲音而騷動起來,卻依舊沒有人敢發出呼喊聲來,只是那人潮仿若真的潮水一般,安靜又沉重的往前翻涌著,將原本看起來頗為空曠的廟門前的廣場都站滿了。在往前就是那大殿之中了,此刻卻因為有佛台的關系,而無法更進一步。只是如此已經足以讓整個廣場上的人都看清楚承光寺內發生的一切,也足以讓他們將准備好的神跡來展現出來了。\r

   那方丈的聲音厚重而沉悶,仿佛一記悶錘敲在石板之上,卻又尾音裊裊不散,傳到遠處,然後又有那鍾聲傳來,“當——當——當——”的每一下都砸在人的鼓膜和心口上,將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佛母像上。\r

   沈清秋和柳清歌此刻也在最靠前的人群之中,鍾聲響起的時候,沈清秋明顯感受到胸口有一種壓抑之感,說不出來的沉重和難受。他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想一旁的柳清歌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悄無聲息的渡過來一道法力,在他身上隨著經脈游走,不多時便將那煩悶的感覺驅散了去。\r

   “多謝師弟,”沈清秋笑了笑,道:“你的修為,又高了許多。”\r

   “哼!”柳清歌別過頭不看他,隔了一會兒才道:“有魔族。”\r

   柳清歌方才便是用法力幫沈清秋驅散他沾染到的魔氣。因為先前那些廟宇之中都是他在走動,故而這不知不覺之間收到了感染,加上他本身是金丹修士,此刻反應比尋常人更明顯一些。\r

   “嗯,”沈清秋有所反應自然感受更明顯,他不動聲色指了指前方,道:“便是那佛母。”\r

   “要先解決嗎?”\r

   “不用,按原定計劃,”沈清秋搖搖頭,“破壞了羅漢像之後,那魔族一定忍不住,待他暴露真身,才好動手。”\r

   正如沈清秋所言,那承光寺的大典動靜越發明顯,又一次鍾聲停下之後,那方丈大聲呼喝道:“請佛母登臨。”\r

   話音落下,原本落座與佛台之上的白蓮座台突然迸發出亮眼的白光,將那佛台之上的五色光華都壓了下去,在眾人的矚目之中,那白光仿佛有了實質,將那座台慢慢抬了起來,整個漂浮在空中。微風吹拂而過,白蓮之上佛母依舊慈悲,只是那周身的瑩光此刻和座台上的白光融合在一起,似乎是佛祖聖光一般,將那佛母像更多添了一份神聖。\r

   “好大的做派啊。”\r

   沈清秋感慨了一句,突然感受到手中玉符顫動了一下,乃是木清芳給他傳信來了。\r

   “木師弟說,母蠱便在佛母像中。”沈清秋將話傳給柳清歌,又道:“看來是那魔族持有母蠱了。”\r

   “無妨,一劍斬之即可。”柳清歌倒是不動聲色,依舊雙眼注視前方的動靜,隔了一會兒聽沈清秋沒聲響,他又道:“你離開遠些。”\r

   沈清秋默默吐槽你這是多看不起我的戰斗力啊,一邊自我反省好像是差了遠了點不過也不是不能戰啊。他掂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實力和佛母像中魔族展現出來的實力,頗為堅定的站在了原處。\r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也不做聲,只是往前一步遮掩了他的身形,才道:“開始了。”\r

   他話音落下,便聽到那方丈一聲低喝:“請羅漢開路。”\r

   沈清秋越過柳清歌的肩頭往前看去,那原本排列在羅漢堂內的羅漢像,此刻都散發出光芒來,和外頭的佛母像彼此呼應。若干個呼吸之後,那些或站或坐、或躺或臥的羅漢像,一個個都站立起來,似乎要從那羅漢台上走下來一般。周圍的人都發出驚呼來,這番景象對他們而言無異於真正的佛祖顯現。然而下一個瞬間,便聽到人群之後傳來一聲冷漠的呵斥,如同利劍一般,破開了整個沉悶無比的氣氛。\r

   “魔族受死!”\r

   話音和劍光同時在空中出現,那白色的劍芒如閃電一般,飛躍過人群頭頂,劃過一道帶著炫目光芒的弧线,在羅漢堂中如游蛇靈動,飛速轉過一圈。隨著劍光落下,原本正在動作的羅漢像一個個都停滯下來,隨即便聽到“噼啪”聲作響,所有塑像都從正中裂開,仿佛一個個被人算好了位置劈開正中线一樣,碎裂成兩半,落在地上,掉出里頭的屍體來。\r

   方才那一劍,竟然破開了整個羅漢堂中所有羅漢塑像。\r

   如此電光石火之間又能拿捏的如此精准,非柳巨巨莫屬啊!\r

   沈清秋一邊感慨一邊贊嘆,一邊跟著柳清歌往前擠過去。在他們動手的一瞬間,身上的符籙形成的遮掩法術已經消失,眾人驚於他們的出現,默默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正對著那白蓮佛母的位置。\r

   “哪里來的妖道?!”\r

   那方丈指著他們正要怒罵,卻看沈清秋手指一抬,一張金色敕令浮在半空之中,展露無限金光,又有那蒼穹二字展現,和金光一同,將整個承光寺籠罩其中。\r

   蒼穹山派!\r

   在場之人都大多都曉得這修仙界的第一門派,又聯想到方才那聲“魔族”,都生出驚懼來,無意識的往後退去。原本尚屬安靜的人群突然爆發出極大的動靜,眼看著要引起亂象,卻因早已准備下的府衙的力量,疏導開來。不多時便將這寺門前的廣場空了出來,方便他們行動。\r

   而早在沈清秋動用敕令將整個承光寺控制住的時候,柳清歌的劍就出動了。那白蓮佛母似乎有所知曉,原本背對門口的形態又轉了歸來,睜開眼來,抬手做出阻擋的姿勢。一旁的方丈似乎也從意外中清醒過來,禪杖一揮對著沈清秋就要撲過來,卻不想剛往前跨了一步,便腳下一頓,跌倒下來。\r

   “不會讓你們過去的。”\r

   不知何時,趙家的守宅神已經出現在廣場之上,他身上因柳清歌的精丨血還存有些許靈力可用,此刻正控制住周圍的那些和尚,讓他們不至於妨礙到沈清秋的動作。\r

   在看那柳清歌,一個先手之下,那里是那佛像抵得住的。乘鸞破空而起,如閃電劈下,又有那無比強悍的法力灌注其中,將那白蓮佛母硬生生劈開。瑩白的佛像身體被劍光觸及的時候便轉化為灰白,隨後又染上墨色,終於展露出魔族的原型來。\r

   “師弟!”沈清秋大聲道:“頭頂!”\r

   木清芳此時也從後院趕了過來,見此情景亦是一道法決丟出,替沈清秋接下了敕令的控制權。沈清秋脫出手來,一個劍訣,修雅劍如同清風白浪,破開那魔修的控制,直接往他頭頂劈了過去。\r

   雖然動作不好看,但還是很帥的!\r

   沈清秋一邊感慨著穿過來這麼久了還是這種時候最有救世主的感覺,一邊吐槽著為什麼一樣是用劍,柳清歌就看起來英姿颯爽,自己看起來就有點不夠強勢呢?\r

   不過顯然現在不是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因為修雅劍的出現,讓原本已經抵擋住柳清歌一波攻擊的魔族一時不妨,背後被破開了防御,他正要反擊,就看到原本在前方與他游斗的乘鸞,頓時劍光一閃,落在他頭頂,如芒刺一般直入他的身體。\r

   “咔!”\r

   一聲沉悶無比的響聲,一個熟悉的白瓷瓶子滾了出來,魔族身體如那落在地上的瓶子一般,四分五裂。而那瓶中掉出來的便是他們尋了許久的母蠱。\r

   沈清秋將木清芳提前給他們的藥物丟了過去,落在那母蠱之上,升起一縷白煙,然後和那魔族的身體一樣,化為灰燼消失在空氣中。\r

   “總算……解決了……”\r

   沈清秋手一招,收回修雅劍,站在那佛台之下,看著原本光芒四射聖潔無比的東西露出原本灰撲撲的原石模樣來。一旁的柳清歌也收回了乘鸞,站在他身邊,並不說話。\r

   木清芳見狀也將那敕令收起,外頭備命的官兵一擁而入,將這承光寺中的和尚直接押解了下去。\r

   “走吧,這里就留給他們尋常人去處置了。”\r

   木清芳見他們還對著羅漢堂里頭那些屍首發呆,上前打了個招呼,又道:“我先回千草峰了,我在寺院後頭找到點東西,正好可以研究一下。”\r

   “有勞木師弟。”沈清秋回過神來對他一拱手道:“我……替我向掌門師兄問候一聲,我暫時還不回去。”\r

   “嗯,”木清芳點點頭,也不問他原因,只是看向柳清歌問道:“柳師弟呢?”\r

   “不回。”柳清歌看了眼沈清秋,搖搖頭回了一句。\r

   “那我走了。”\r

   木清芳甚無牽掛,劍訣一起,便乘飛劍而去。剩下那兩人茫然看了一會兒亂象,終於是沈清秋道了句:“我們先走吧。”\r

   “好。”柳清歌本就是留下來陪他,自然沒有意見。\r

   卻不想他們才走出去沒兩步,就聽到身後一聲“謝謝!”。\r

   兩人回頭,正是肖兒。此刻他的身形仿佛真正的守宅神,半透明的漂浮在空中,依舊用柳清歌的臉笑嘻嘻的看著他們:“我也要走啦,只好跟爹爹還有娘親告別啦。”\r

   身邊的氣氛頓時僵硬起來,沈清秋趁著柳巨巨還沒有被氣得直接拿乘鸞砍人將他一把扯住,又立刻岔開話題道:“你要去哪里?不跟我們走了?”\r

   “爹爹應該知道我是守宅神啊,本來就不能離開家宅的,虧得仙師的精血才讓我一份執念留存到現在。如今心願已了,執念消失,我也要離開啦。”\r

   沈清秋默默吐槽你敢叫爹爹怎麼不敢繼續叫娘親了,又突然意識到所謂“離開”便是消失的同義詞,心中不由得多了一點惆悵。\r

   仿佛看出他的為難,那守宅神笑道:“爹爹不要難過啦,肖兒非常感謝兩位,如今要走了,也有點最後的禮物給你們,願兩位仙師永如此時不離不棄。”\r

   家宅神的囑咐本身就帶有一點神力,他又用著柳清歌給他多的一點法力將一股玄妙的氣息籠罩在柳清歌和沈清秋身上。這個動作坐完,就看到那原本半透明的身體徹底消失在空中,耳畔也只剩下最後一聲“謝謝啦”,又好似幻覺,甚為不真。\r

   柳清歌見沈清秋依舊在發愣,稍稍扯了他一把,道:“走吧。”\r

   “好。”\r

   沈清秋點了點頭,也不多話,跟在那高大俊朗的身形之後,一同離開了承光寺。\r

   \r

   生離死別,人間常態,落花流水,無可奈何。\r

   壽限幽幽,仙途漫漫,綺羅一路,繁花落盡。\r

   所謂修士,也不過是比尋常人好些,他心想,自當珍惜眼前。\r

   \r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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