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此刻極度不爽,即便已經沒什麼氣力了,還是狠狠揮砍了幾下手里的開山刀。不止是為了發泄怒氣,更是因為山道幾乎已經被藤條樹枝遮擋得根本無法前行。從離開最後的營地進入包其崩山,馬成已經跟著這個景頗族中年漢子在無人敵山林里穿行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看太陽又快下山了,雖然緩解了燥熱,但馬成越發懷疑那個傳說中的寨子是不是真的存在。
半個月前,部隊里來了一個從山下村子里來的老村長,說是村里來了個游獵的中年漢子帶來一條求救信息。馬成好巧不巧被上級派到這個邊遠地區為實驗項目采集特殊草藥,作為那寨子附近唯一的軍醫,拯救人民群眾生命的任務自然就到了他身上。可真見到了這個漢子,馬成才知道原來中年漢子也是在山林里打獵時遇到了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寨子派出來求救的信使,只是基於質朴的信任,漢子和信使約定了十天後在一個山巔最高的樹下再見,到時候一定帶來能救命的希望。馬成摸了摸腰間的槍,心里慌了起來,再這麼走下去,怕不是要走出國境了。
自稱恩昆的中年漢子背著馬成的藥箱,指著前面道“拐過那個山口,就是我們約定碰頭的地方了。我們比約定的日子晚了五天,也不知道信使還會不會在那等著。”馬成抹了一把汗“按你說的情況,他們寨子和其他寨子也不大有接觸的機會,現在寨子里出瘟疫,怕也是找不到什麼好的求援途徑的”“是啊,他們應該也是我們波拉一支的,但即便是我,也沒聽說過這個寨子,想來是住的太深了。不過你放心,那個信使能說一些漢語,想必也是知道部隊的,不然也不會聽我說去幫他找部隊就立刻回去報信了。”“嗯,我也沒以為是原始部落,不然就我會的那點景頗語,也沒法幫他們診斷。”
說話間,兩人轉過了山口,馬成抬眼的一瞬間,立刻覺得這兩天的山路值得了,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少年神祇。腰間掛著兩把長刀的少年騰挪跳躍幾步就到了眼前“早恩昆,給您請安,這位就是您帶來的救星嗎?”
“叫我恩昆就好,我早就不是山官了,現在山下也沒有山官了。硬要說的話,現在山下都是政府管,這位馬首長是政府部隊的醫生,你請他幫你吧。”
少年立刻向馬成行了一個禮“馬首長,給您請安,我是司朗家的德哈貢,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們村子。”
馬成沒能說出話來,根本不是因為垂死的村寨只派一個男孩來求援。不,他如此震撼主要是因為那個男孩,是他之前只存在在想象中的那個。十三四歲模樣,亮銅色健康的皮膚,高挺的鼻梁配著黑亮的大眼睛,玫瑰色精美的嘴唇,眉毛卻彎彎細細的。黑色頭巾包著短硬的頭發,坎肩卻緊緊扣著不似其他景頗族人那樣露出胸腹,馬成不由得心里大叫可惜。但緊身的外袍包裹著他圓潤的胳膊和雙腿,還有被遮住的軀干的輪廓,都展現出一副比例完美比例、健康強壯的身材。
起初,馬成的震驚還包含著如此美妙的人物出現在這個山林里似乎完全不合時宜,直到男孩用陽光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詢問他是否安好。魂游天外的馬成總算勉強收斂了心神,心里不禁盤算起邪惡的計劃。馬成瞥見少年脖子上戴著七個草編的項圈,知道景頗人戴首飾越多表示越能干,但他的首飾卻是草編的。於是試探道“你是寨頭家的奴隸?”
恩昆在旁點頭“嗯,他說過他是司朗家的木牙姆阿繆。馬首長,他們村子還沒接觸過你們,沒被改造過,但是他說過他們村子的人都很好的。”恩昆見識廣,聽說馬成是上級部隊搞科研的派來的,已經默認他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了。
少年立刻明白了馬首長嘴里的奴隸就是木牙姆阿繆的意思,趕緊解釋“督阿繆,我只知道我是被司朗撿回來的外族人,雖然是他們家的木牙姆阿繆,但是他們一直對我很好,還允許我和司朗的孩子以兄弟姐妹相稱。”
馬成暗暗狂喜,幾年的霉運看來走到頭了,盤算的計劃更加清晰,只需要一步步走下去,這個少見的健壯男孩決計逃不出自己的手心。看了一眼滿眼期待的少年,馬成擺出一副厭惡的嘴臉“我是漢人,你們早晚也都要學我們的話的。記住了,是寨頭家的奴隸,不是什麼木牙姆阿繆。”又轉頭問中年漢子“德哈貢在漢語里是什麼意思?”
恩昆沒想為什麼這個部隊的首長突然言辭強硬起來,趕緊答到“是寨子里圖騰的名字,山下村子里的人現在都叫那圖騰為龍。”恩昆殷勤的補了一句“我的名字按山下人的叫法是岳”
馬成壓根不在意恩昆的名字的意思“那以後就叫你阿龍,你帶路去寨子吧,路上你說說寨子里的情況”
於是三人往寨子方向行進,岳自然是殷勤的在前面開道,阿龍則在馬成身邊幫背藥箱,一邊在旁介紹著村子里的情況。當阿龍說寨子里好多人出現了咳嗽胸疼,還有人無法呼吸甚至咯血的時候,馬成心里大概有底了。在這雲南的山林里,竟然出現了肺結核病例,更妙的是這個落後的村寨沒有一個人知道是什麼情況,巫醫都束手無策。相對封閉的村寨,對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自己一旦救了這一寨子的人,後續自己會是什麼無法無天的樣子,馬成幾乎都能想象到了。馬成看了一眼岳,現在這個橋梁的作用已經快到頭了,再往後他的那些見識,就都是妨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