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罐子沒有糧：沉睡的小王子與公爵騎士，三十三回！

　　 “雜碎……你還有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阿蒙的話音未落，克萊恩就下意識擯住了呼吸——小莫勒的態度很大程度上能說明他也許就是今天或是昨天被關進這個莊園的……而作為底層平民，最多是在某些地方遠遠眺望過阿蒙的小莫勒頂多能知道黑大公權勢滔天，卻大概率不能判斷出面前這個人，就是王國最危險的公爵

　　 ——自己必須說點什麼，可以轉移阿蒙的注意力，可以救下小莫勒的說辭……

　　 克萊恩的心跳難以抑制地加速，身體上的不適加重了他的焦慮感，而他看著小莫勒被鐵鏈勒得發出“嗬嗬”的聲音，好像就要開口——

　　 也許是女士日禮服過於厚重，也許是阿蒙把他的胸衣勒的太緊，克萊恩只覺得頭暈目眩，於是，他借著這股眩暈勁，輕輕的，有些打飄的聲音在公爵騎士身後響起，打斷了一觸即發的對視，“阿蒙，你……”

　　 他頗有技巧地向前走了半步，卻搖晃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被女士皮鞋絆倒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一樣，身著女裝的小王子一個趔趄，似乎就要被絆倒——

　　 公爵騎士下意識地，利索地將莫勒扔回了原處，轉身扶住了他。

　　 ——賭對了。

　　 克萊恩一半是真暈，一半是裝暈地半眯起眼睛，而他的余光看見小莫勒因為突然被扔回原處，被勒住的呼吸驟然放松而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和干嘔

　　 而就在克萊恩頭暈目眩到幾乎以為自己是真的不小心跌倒的時候……他卻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

　　 小王子皺了皺眉，被阿蒙扶住的身體在搖搖晃晃中艱難地保持了平衡，越過阿蒙的肩頭，他看見剛才還在怒罵的小莫勒裝作向下嘔吐的樣子，試探性地給自己比了一個【愚人之言】的贊頌禮

　　 克萊恩挑了挑眉毛。

　　 於是，在阿蒙看不見的位置，克萊恩用嘴型，拼出了【愚者】的單詞。

　　 ——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就在這座莊園里？

　　 就在剛剛，克萊恩暈倒在阿蒙懷里的時候，他聽見了熟悉但陌生的腦海聲音——平日，阿羅德斯大多是在【愚人身】上這麼干，這還是克萊恩第一次用自己的身體聽見這樣的腦海對話。

　　 【夜安，【願望】的小家伙】

　　 阿蒙的審問被打斷，將他扶穩之後，就准備繼續逼問小莫勒……可克萊恩既然知道了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就在這里，而且小莫勒大概率與它有聯系，那他就必然得盡全力先救下小莫勒，於是，在腦內簡短地和那個大概率是特倫索斯特黃銅書的聲音打了個招呼，克萊恩就挽著阿蒙的手臂，有些期冀又擔心的，小心翼翼地詢問：

　　 “這孩子手上，很有可能是那本裁決之書……甚至一定是它，是嗎，公爵閣下？”

　　 阿蒙摸摸克萊恩的臉頰，算是贊同了他的說法。

　　 於是克萊恩像是做錯什麼事一樣慌張起來，他像是願望似乎打了水漂的小孩——事實上，他的面貌如今看起來確實仍舊瘦弱而年幼——他斷斷續續，像是因為愚笨而剛剛想明白前因後果一樣，慌張到結巴地詢問：

　　 “那……我還可以擁有新的童話書嗎？”

　　 ——至此，恰到好處說出這句話的他，與特倫索斯特黃銅書有聯系和與【愚人之言】有聯系的嫌疑已經完全被洗清了。

　　 於是公爵親昵地親吻了他的臉頰，愛憐地，溫柔地，愉快地答應他：“我親愛的殿下……正如答應過您的一樣，您想要什麼童話——我都可以幫您找來。”

　　 克萊恩的思路很清楚，他只要不表現出對於阿蒙為什麼要得到裁決之書的好奇，甚至恐懼於知道這消息，並對自己的願望無法實現感到慌張，那麼，他一來就可以打斷阿蒙對於小莫勒的注意，二來，洗清了這所有的嫌疑的他完全地成為了暗中的棋手，三來……

　　 他已經意外與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取得了聯系……就算沒有洗清嫌疑，也已經問題不大了。

　　 小莫勒當年對我說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克萊恩心想，當地主懷疑你家里有爵位的時候，你最好真的有

　　 阿蒙既然已經不再懷疑我，那麼在他看來，當著我的面審問小莫勒就沒了有必要——說起來特倫索斯特黃銅書，應該就在這莊園里……

　　 【您是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對嗎？】

　　 【你真的很聰明，【願望】那家伙的眼光總是如此獨到——事實上，我已做好偽裝，小家伙，做好來見我的准備了嗎？】

　　 【您……】

　　 【小家伙，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事實上我必須要以【虛幻與現實】作為媒介，才能達成這樣的交流】

　　 【通俗來說，在我附近入睡時那一刹那，就能與我搭建聯系……當然，除了入睡，也有別的比較不那麼溫和的法門】

　　 ……懂了。

　　 克萊恩掃了一眼小莫勒，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這孩子，是故意激怒阿蒙……然後被打到與黃銅書建立交流，從而確定我的身份的？

　　 而我……看來是窒息導致的眩暈也可以建立鏈接？

　　 【我為什麼非要來見您不可？】

　　 黃銅書這早已算計好一般的對話讓克萊恩謹慎地試探起來

　　 阿羅德斯的話言猶在耳，有了靈魂的【平衡】很有可能不再【平衡】

　　 【我還以為小家伙會好奇呢——比如“百年動亂”的真相，比如那孩子怎麼會跳出來，再比如——你面前這位在你身體里注入了大量體液的【宿命】的遴選者又為什麼要尋找我】

　　 ——它果然有備而來！

　　 以及……注入了大量體液這個短語為什麼要著重強調一遍？！

　　 克萊恩挽著阿蒙的手臂，只覺得特倫索斯特黃銅書的心稍微有點黑……

　　 但如今還是先解決阿蒙的問題——

　　 “我會有新的童話書……”克萊恩抽了抽鼻子，看起來又委屈又恐懼自己的願望落空，“也不是非要找到裁決之書……對嗎？”

　　 看著阿蒙晦明不清的表情，克萊恩趁熱打鐵——

　　 “明天，就是舞會了……對嗎？”

　　 “您說得沒錯，我的公主，”阿蒙似乎被說服了，轉而提出，“事實上，今年的舞會就在這座王室莊園中舉辦……低劣的雜碎不應該髒了您的眼睛，我將之後再審訊他，至於現在，我親愛的克萊爾，我們可以在這座莊園里用過晚餐，然後我帶您去看看舞會的大廳。”

　　 ——成功了。

　　 克萊恩在心中小小地歡呼了一下。

　　 這是……第一次，他“說服”了阿蒙。

　　 哪怕只是暫時放過莫勒……但他保住了莫勒的性命，還與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建立了聯系——

　　 克萊恩轉頭看向棕發的男孩，那孩子衝他挑了挑眉毛，抓起面前的黑面包，一點一點啃食起來。

　　 ——抱歉，莫勒，暫時沒辦法救你出去。

　　 ——小問題，承你一個人情。

　　 這點小動作沒有被阿蒙注意到，他只是嫌惡地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隨意丟在了地上，顯然是不打算要了——而後，他牽起克萊恩的手，將克萊恩身上的女士日禮服打理整潔——

　　 “請跟我來，我的公主。”

　　 於是，克萊恩被他帶著走在了莊園的長廊中。

　　 【小家伙，我被放在一個箱子里——你要是能找到我，一定來取走我呀】

　　 【這里漆黑一片，沒辦法讓我的內頁曬到陽光，不太舒服】

　　 特倫索斯特黃銅書喋喋不休的聲音傳入克萊恩的耳朵，而他的身邊，阿蒙正在心情愉悅地對他說：“您實在過於軟弱膽小，我不忍心讓您看到我的審訊，假如您暈過去，我可會擔心的”諸如此類

　　 非常吵鬧，吵得克萊恩頭疼

　　 但他既沒辦法讓阿蒙閉嘴，也沒辦法讓特倫索斯特黃銅書閉嘴，只能當個鋸嘴葫蘆，跌跌撞撞地望著長廊上的油畫出神

　　 【對了，小家伙，你知道我為什麼被稱作裁決之書嗎？】

　　 “我的小公主，”阿蒙叫來侍女，端來點心和茶水一塊一塊地喂給出神的觀賞油畫的克萊恩，隨意說到，“您知道為什麼我要找到裁決之書嗎？”

　　 【因為啊】

　　 “您可能不知道，在王國建立之初，有這樣一個傳說——”

　　 【我啊，能裁定【神明】與【怪異】】

　　 “傳說裁決之書上，有成為神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