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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滿月

Crossick同人文 Z貳 12524 2023-11-20 11:45

   一向以琥珀色眼睛自豪的白雪巴此刻與鏡子中血紅眼瞳的自己對視著。她看著鏡子中自己的嘴唇慢慢動了。

   “你需要血,人類的從頸動脈流出的散發著熱氣的新鮮血液。”她聽到自己這樣說。並不是故弄玄虛蠱惑人的縹緲,那聲音意外地吐字清晰,語調平靜。

   畢竟是事實。她的確需要血。鏡中的白雪很冷靜,至少比美甲片已經陷進手心,准備出拳擊碎鏡子的這個白雪冷靜。

   白雪沒有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玻璃劃出的傷口有什麼在蠕動,血液只是從那里探出頭,像是恐懼著什麼似的,又快速回到了血管里。那傷口愈合的時間只夠人打個噴嚏,手上被劃壞了花樣的美甲片和碎了的化妝鏡卻無法恢復如初。

   漫漫長夜,當然不止一處寧靜會被打破。

   健屋花那在工位上睡著了,呼吸均勻順暢,偶爾從她嘴里會蹦出幾個字詞。這層樓就是這樣安靜,頂多再加上隔壁實驗室器材運轉的嗡嗡聲。

   鬧鍾訂在三點,但是沒等它想起,風第七次吹動窗簾讓月光溜進來的時候,健屋就已經醒了。月光是無辜的,它照亮了健屋銀白中透著一點粉色的頭發,但是並沒有擾她安眠。

   有不速之客,那是一只吸血鬼。健屋快步打開隔壁實驗室的門鑽了進去。她並不是躲避,而是迎戰。就在月亮和她眼睛之間的那片光里,有身影在迅速接近。

   吸血鬼並沒有什麼特定的氣味能夠讓健屋捕捉,但是血緣的力量,古老的契約,使得健屋沒辦法在突然出現的吸血鬼面前保持平和。

   那是一個女性吸血鬼。發色很深,在月光下難以辨認是棕色還是黑色;黑色的皮草外套明顯是匆忙披上的,因為這個女人還穿著天鵝絨的拖鞋和素色的睡裙。她懸停在窗外,像是恐怖片中的幽靈,但是對於幽靈來講,她顯然過於漂亮和溫和了。下垂眼,琥珀色的瞳孔,鼻翼小巧,抿著嘴唇,看不到吸血鬼的尖牙。

   健屋盯著那扇窗戶,窗戶上映出她自己的臉,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盯著自己還是後面的女人。體溫急劇上升,心跳加速,她甚至能聽到她自己的血液在沸騰。

   窗戶是從內關住的,搭扣鎖在不可名狀的力量驅使下旋轉著,平時總是發出“吱呀吱呀”讓人頭皮發緊的摩擦音的窗戶喊叫著沿著軌道逃跑,直到撞到軌道盡頭停下,窗面晃動了幾秒才靜下來。

   吸血鬼仍然懸停,健屋卻不再躊躇。她左腳邁出一步,發出啪的一聲,右腳再向前的時候,落地已經輕巧無聲——和吸血鬼對峙的已經不是一個柔弱女孩,而是一頭正發出低吼的銀白色的狼。

   “不好意思,我無意叨擾。我是白雪,白雪巴。因為某些原因我需要人血,想著醫大的實驗室應該有,就來請求幫助了。”白雪低頭鑽進了實驗室,落在地上,和健屋保持著距離。

   健屋仍然保持著狼的形態,警惕著,故意在開口時露出自己的犬牙,說:“健屋也沒想到東京還有吸血鬼。我是健屋,健屋花那。吸血鬼小姐,吸血鬼需要人血還需要‘因為某些理由’?”

   “狼人小姐,”知道了對方的名字,白雪和健屋一樣,沒有立即改口,“我是半吸血鬼,人類和吸血鬼的混血,不靠人血維持生命。但是有的時候總是會需要的。”

   狼人沒有說話,等著吸血鬼解釋更詳盡的原因。健屋心里想,希望這個吸血鬼不要騙她說她也有“每個月的那幾天”,需要補血什麼的。那就太荒謬了。她此時此刻只希望吸血鬼能說出什麼經得起推敲的理由。誰都不會希望和吸血鬼在自己項目的實驗室打起來。

   “健屋小姐,”是吸血鬼先讓步了,“我認為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當然是以能普通坐上椅子的形態。通常情況——事實上是幾十年前的通常情況——吸血鬼需要人血了會去狩獵人類。但是如你所見,我沒有。我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這說明我不是長期吸食人血的那一種。我認為這已經值得我們坐下來談談了。”

   白雪走到桌子旁,抽出一把椅子,隨後做出一個請的手勢,走到另一邊,給自己抽出了一把,等待健屋入座。

   沒人,也沒有吸血鬼看得清健屋是怎麼變回人形態的。銀白發色的女孩整理了一下領子,坐下了。白雪這才坐下。這個女人在盡力保持著禮貌和優雅,但是健屋能從她身上嗅到焦躁的味道。

       “我就看門見山直說了,我希望如果這里有多余的血液,可以提供一些給我,就算是病患的血也可以的,對吸血鬼來講只是味道沒那麼好而已。我可以給你一些酬勞,具體是什麼可以你來提。”

       健屋本能地想拒絕她——狼人的本能;但她又本能地想要幫助她——此時她還不知道這同樣是狼人的本能。如果不給她血,她迫不得已殘害人類的話怎麼辦呢?自己算不算幫凶?

       “好吧。急著要的話,等三點鬧鈴響起吧。那個時候數據分析就完成了,健屋去機器接樣本,可以把那些樣本給你。”反正之後這些樣本也只會變成醫療垃圾。

       “報酬呢?”

       “健屋現在除了實驗數據沒有什麼其他想要的了。”

        緊張對峙之後放松下來,健屋又有些困了,捂嘴打了個哈欠,開始盯著對面牆上的掛鍾發呆,指針們被盯著,只敢中規中矩地走,秒針一秒走一格,分針拖拉著步子,時針緩緩挪動,像是被粘在表盤上,就是不走到3的位置。

       時間仿佛比平時流得更緩慢。健屋不再盯著鍾,而是看著對面那個女人。她們一直沒有開燈,有月光,電燈對於這兩個非人類就是個擺設,白雪的美貌在月光下無處遁形。她還是抿著唇,舌尖出於對血液的渴望偶爾探出來掃一下,也給嘴唇帶上一點水分。睡裙的領口恰好在露出一點鎖骨的位置,脖頸上的皮膚隨著她的呼吸起伏著,健屋盯著那里的小黑痣,過了一陣視线又開始下移。她有些口干舌燥。

       心跳在加快,健屋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突然開始焦躁,坐立不安,按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發現後面的部分果然有些睡亂了。她很少見其他的狼人,自己的狼形態在同類中算是可愛嗎?如果不是拿出手機多少有點不禮貌,她甚至想打開前置攝像頭看一看自己的眼睛和臉頰有沒有睡腫。

       空氣里有一些曖昧的東西在兩人間流動。事情不對勁。健屋看著對面那個甚至可以說有點狼狽的優雅的女人,有一種想要過去抱住她的衝動。她鼓起勇氣和吸血鬼對視,想要說點什麼,卻從那人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健屋看到自己和白雪牽著手在海邊赤腳走著,看到白雪揭開她的頭紗,看到她們一起在午後喝著咖啡,在夜晚的草地上並肩躺著享受月光……她簡直快要忘記呼吸了。

       鬧鍾響了,儀器工作完畢滴滴的提示音落後了幾秒。

       健屋站起來,轉身去戴上實驗手套。

       “把你的聯系方式給健屋。”

       “嗯?”

       “報酬。把你的聯系方式給健屋。”她低頭看著腳尖,努力著不哭出來。

    

       名叫白雪巴的吸血鬼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寵物兔把她的臉舔得黏糊糊的,下巴上的兔子唾液已經干了,皮膚有不適的繃緊的感覺。

       “乖,我馬上給你拿……”她揉著眼睛起身,以為是兔子的食物不夠了,去到寵物房才發現干草飼料還有,才知道自己只是被這個單純的小生命擔心了。

       整理好自己,打開冰箱准備拿出涮鍋用的食材對付一餐,卻看到了那些插在試管盤里裝了大半血液的試管。血液毫無疑問已經不新鮮了,但白雪知道自己需要它們。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白雪在此之前基本不進食人類血液。其實血液都很少攝入,一家團聚一起狩獵的時候才會去捕捉一些動物。白雪巴的能力和她的性子很相符,她能夠讓獵物平靜下來,幾近虔誠地靠近她,將自己的生死交給她定奪,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獻身。

       她將兩只試管中同一血型的血液倒進一個新的馬克杯里,一口氣喝了下去,瞬間精神了很多。對於吸血鬼而言,血液當然比咖啡管用。今天她要去辦點正事,進山里一趟。

       如果是平常,白雪也許會耐著性子走一走山路和長長的樓梯,穿過那一個又一個紅漆已經有些掉落的鳥居,但今天她顯然沒有這個心情,幾乎是飛一般的從山底快速躍去了接近山頂的神社。她的朋友已經在神社門口等待她了。那個朋友長著大大的毛茸茸的狐耳和狐尾,是這座神社的主人,從很久之前就守在這里的神。

       白雪停在第一鳥居之下,見她點了頭才踏步上前。“我今天是想說一些很重要的事。”

       往往吸血鬼和狼人都會有自己的領地,平日里互不侵犯。但這是在這兩個物種誕生地的情況,在東洋的日本,妖怪神仙們才是土地和山林的原住民,才是這里的主人,沒有吸血鬼和狼人可以爭奪的余地。

       誰會想到這種地方會有狼人,還是個正值青年的狼人。

       “巴。在說正事之前,吾知道你有別的困惑。東京的確有一個狼人,和你來東京時一樣,狼人那邊和吾打了招呼。”

       白雪一絲驚訝也沒有,好歹算是神,知道一些發生在自己土地上的事並不奇怪。

       “你不問吾怎麼知道的嗎?巴,你身上還有狼人女孩的氣味哦。”朋友揶揄地笑著,打量白雪的眼神讓白雪起雞皮疙瘩。“沒想到在日本狼人和吸血鬼也能相處得這、麼、融、洽。”

       “不是你想的這樣。好了我們說正事吧。”白雪想要結束這個玩笑。前些天遇到的健屋小姐的確十分可愛,身上的氣味也並不是傳聞中的狼人的犬科臭味。但的確能問出來是犬科,就像她朋友的氣味一樣,說得上是香的,卻也能辨別出是犬科。甚至健屋身上還有好聞的柔和的香氣,即使在充滿消毒液味道的實驗室里也十分顯著。但是無論如何,開這種玩笑還是不太禮貌,盡管健屋不會知道。回去再洗個澡吧,白雪想,明明已經是一周之前的事了,既然她聞得到,那就說明的確還有味道,如果是香水的話,絕對是留香最久的了。

       那個八卦的神明本來想問清楚好友的感情狀況,但是聽她這麼說,也想到事情可能不是表面上那樣。但是這麼濃烈的狼人的氣味,要麼是和狼人翻雲覆雨了,要麼,就是被烙印了,成為了烙印之人。

       “我想提醒你,那些所謂‘本家’的吸血鬼要到日本來了。不如說這個時候才有打算來才是反應慢,畢竟對他們來講百年和一日沒有太大區別。雖然主要戰場應該不在東京,但是也請你做好准備。至少設下結界阻擋一下吧。我和我的家人會盡量在東京外解決掉這事情。”

       “巴,你……”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神明緊盯著白雪的眼睛,還真從里面看出一抹紅色來。

        沒錯,白雪巴在備戰。她是個混血兒,人類的那一半血統來自她溫婉的母親。她的父親是個在日本有些地位的吸血鬼,支持人類與吸血鬼和平相處,支持吸血鬼和人類的通婚。

       這當然為歐洲的自譽為本家的吸血鬼們所不容的,人類對於大多數吸血鬼來講可以是食物,是玩物,甚至是寵物,但絕不可能是平起平坐的愛人與朋友。吸血鬼的社會就是這樣,看上去很松散,吸血鬼家族分布世界各地,長久不往來都很正常;卻又死板頑固,畢竟那群已經死去卻又可以繼續活幾百上千年的家伙幾乎不會死亡,權力中心已經不知道幾百年沒有更替了。

       當然,新的吸血鬼的勢力也在逐漸積累膨脹,甚至有人為了讓自己家族的勢力更加龐大而刻意把人類中的強者轉化為吸血鬼,到了一定程度就不甘被老家伙們束縛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有吸血鬼的地方也一樣。有那麼些家族也反對現在的統治,於是和白雪家為首的平等派結成了同盟。白雪巴擔心這樣的同盟在和統治者分出高下之後就馬上會破裂,不論勝負。

       “你知道的,如果不吸食人類血液,我們打不過那些老頑固。”其實就算吸食人類血液,他們也未必能毫不膽怯地迎戰。“重要的不是這個。我們也不想給你們帶來麻煩,但是吸血鬼的‘家務事’永遠不可能不傷無辜。”

      

    

       不是只有生死存亡的大事才值得人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少女情懷也同樣。這一周健屋過得渾渾噩噩的,還頂著兩個黑眼圈。

   正在家休息的健屋把頭埋在枕頭里,發出“嗚嗚嗯嗯”的煩惱的哼唧聲。和日本普通的人類女孩多少有點不同,健屋的青春期教育是和同輩的族人一起,由長老們進行的。長老們會從很久以前的事情講起,講他們的祖先從何而來,講遷徙,講和吸血鬼之間的怨懟,也講烙印。

       當時還是初中生的小花那的理解是,這種基因一直遺傳,性狀卻是是隱性的,為了保證文化的傳承和群體內部的凝聚力,大家往往都住在這附近。對於烙印,她有著向往,又有著恐懼和不解。不離不棄的愛情固然浪漫,但是狼人注定會有一個烙印之人,烙印了對方,愛上就不會轉移,生命軌跡甚至壽命都會同步,烙印之人也會愛上這個狼人,不會變心……這真的不是為了延續狼人的基因才有的機制嗎?那伴侶到底是命運的選擇還是狼人自己的選擇呢?愛上的人並不是自己的烙印之人,那豈不是愛上那一刻就宣告了失敗嗎?

   而且還有一件事——健屋害怕命運會強迫她愛上一個男子,盡管如果真的這樣她也會“被迫”感受到快樂,但是她很難想象出這種事。隨著年歲增長,健屋對自己性向有了更深更明確的認識,對於烙印也越來越忌憚。

       黑眼圈是連續幾日的失眠帶來的。健屋總是會夢囈,知道這件事之後她對自己的夢話內容也開始感興趣,便下載了一個可以自動識別錄下夢話的監測睡眠應用。忘了是周幾了,總之是一個工作日,她正樓下羅森里吃著關東煮,戴上耳機隨手點開了最近的錄音。接下來聽到的聲音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啊……巴……嗯……就是那里……”

       後面還有很長一段,她沒有好意思聽下去。點開第二天、第三天……或多或少都夾雜著這樣嬌媚到陌生的自己的聲音。可為什麼自己對於這些夢的內容一點也不記得?一想到自己烙印了只見過一次的人,還有這麼大膽而失禮的想法——甚至喊的是對方後面的名而不是姓氏——她就難以抑制地去想更多的彎彎繞繞。

       其實就算不是烙印,她也有很大幾率對那個女人一見鍾情,當然要換一個場景,在書店或者公園相遇之類的,而不是在實驗室劍拔弩張,畢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和美人過不去。這麼一想,她反而覺得自己幸運了,這個烙印對象,更像是她自己的選擇,命運再回應她的期待。交換的聯系方式還躺在手機里,因為前幾天夢話的事,健屋一直沒有聯系對方。

       健屋對於自己在白雪面前現出狼形態的事耿耿於懷。 她又變成狼形,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和族群里其他灰黑色或是棕色的族人不一樣,甚至和自己的父母也不一樣,她有著銀白色順滑的毛發,眼睛也是少見的粉紅色(被接受了科學教育的健屋理解為基因變異),她對於自己的可愛與美麗很有自知之明。

       但是一想到白雪不是狼人,她又開始退縮了。萬一吸血鬼的審美不一樣怎麼辦,不如說狼形態好不好看已經無所謂了,“有狼形態”這件事本身可能已經不被白雪接受了。而且,烙印真的是雙向的嗎?健屋第無數次回憶她們見面的場景,沒有找到任何一點白雪會喜歡上自己的跡象。那個吸血鬼那天晚上已經有些虛弱了,說不定根本沒有注意到健屋長什麼樣,她要的只是人血,除此以外沒有別的什麼了。

       那麼,還是主動出擊吧,至少試探一下對方有沒有伴侶,接不接受狼人接不接受女性什麼的。

    

       情勢沒有好轉的趨向,白雪辭掉了本來就是玩玩而已的工作,奔走於關東地區的幾個吸血鬼家族之間,甚至把寵物都送去寄養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人類血液的庫存已經告急。

       還好和那個狼人小姐交換了聯系方式,只是交換聯系方式本來也是對自己有利的,當作報酬實在是輕薄了些。白雪猶豫著要不要給健屋發消息,請她吃飯,順便了解一下她那里還有沒有可以提供的血液。不管是高級西餐還是別的什麼對於白雪來講完全沒有問題,用美食作為同樣算得上美食的血液的報酬想來也是合理的。

       她還沒想好措辭,空白的聊天頁面上有了第一個氣泡:白雪小姐,你好!我是那天晚上的狼人健屋,請問您這個周六晚上有空嗎?健屋想約您喝酒,順帶交流一下我這邊血液的供應情況,甚至,打探一下狼人那邊的動態。

      

       “健屋小姐你好。當然記得!我正想著約您出來,真巧。周六晚上我有時間哦。”請酒水也不錯,白雪想,以後不知道還得拜托她多長時間。

        “那麼八點在XX酒吧可以嗎?健屋可以預約卡座。”

        哈?白雪差點被自己的唾液嗆到。健屋顯然已經成年了,問題不在喝酒這里,而是,XX酒吧是白雪常去的酒吧,而且是……女同性戀酒吧,低消也比較高。是偶然還是故意的呢?

       聯想到之前報酬是交換聯系方式,白雪覺得健屋有那種心思的可能性不小。但是對方是狼人女性,一想到這點,可能性仿佛又突然下降了。

   白雪還是應下了。不管怎樣,熟悉的地方總是好的,打個電話提前和老板說一聲,如果對方檢查AA就適當降低價格好了,減去的那部分算在自己頭上。

   不論對方有沒有那個意思,這次會面都需要認真對待,上次見面自己太狼狽了不是嗎?為了克制住自己吸血的欲望而一直抿著唇,妝都沒有卸完,估計剩下的妝容都花了……要長期合作,必須得禮節充分。

   當然,白雪不知道的是,被迷得神魂顛倒的狼人小姐並不會覺得狼狽的白雪有什麼不好看的地方,她完全可以不必大費周章去想妝容和衣裝搭配。

   於是周六晚上,健屋小姐再次被白雪迷倒。初次見面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白雪的身高具體是怎樣,畢竟那天晚上白雪站著的時候健屋是狼的形態視线稍微低一些。並排站立的時候,白雪比健屋高了半個頭——在雙方都穿著高跟鞋的狀態下。健屋很好奇她們赤腳並肩站著會是怎樣的身高差,但是,究竟什麼情況兩人才會赤腳站著呢?

   健屋的臉直到和白雪面對面坐在卡座的時候還是十分的燙。她們特意選擇了更適合夜店的妝容,這里不會有誰比她們更亮眼,如果不是卡座擋住了很多人的視线,她們的談話絕對會被人打擾。狼人和吸血鬼都不是什麼需要太多保暖的種族,混血的白雪也不怎麼怕冷,十一月的天,她套著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腰帶松松地系著,能看出她的腰部曲线是多麼優秀。而現在到了有暖氣的室內,外套自然是脫掉了,現出里面的黑色雅致魚尾裙來。

   桌子是透明設計的,健屋有些不敢抬頭和白雪對視,她現在臉紅得有些過頭了。可是低著頭,視线里除了自己因為緊張開始腳尖對腳尖鞋尖對鞋尖的腳,就是白雪修長的腿。魚尾裙擋住了大部分,從裙擺伸出的小腿幾近完美,有肌肉线條而一絲僵硬感也沒有,讓健屋看得眼睛發直。

   “白雪喜歡小動物嗎?”沒頭沒腦的一句,健屋說完就想逃跑。自己是狼人,某種意義上應該和小動物差不多……四舍五入一下的話。

   “喜歡哦。”白雪被這個問題逗笑。她當然是喜歡的,畢竟家里還有一只粘人的兔子。她大多數吃人類食物,和家人狩獵基本就是個過年活動。

   白雪打量著這個有些窘迫的女孩子,覺得她十分可愛。銀發是好好打理過的,呆毛仍然不屈不撓地保持著自己的姿態,在接近頭頂的地方立著。女孩的臉有一點紅,在白雪剛注意到的時候健屋就低頭了,但白雪知道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白雪現在能把健屋發紅的耳尖看得一清二楚。女孩身上的長裙背後是鏤空設計的,托健屋低著頭的福,白雪得以看到她光滑白嫩的後頸和一點背部的皮膚。其實看得出健屋有一些貓背,可能是狼形態對於人形態的影響,白雪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如果健屋真的有那個意思,白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做不到拒絕。

   差不多該談正事了,這種互相打量的游戲到了該結束的時候。結束的信號卻不是二人發出的,一個服務員來到了卡座,一眼看到了白雪,笑了起來:“女士,還是要血腥瑪麗嗎?”

   沒想到一開場就暴露了自己是這里的常客的事實。雖然健屋大概也是“這邊的”人,但白雪還是感到了一絲尷尬。她向服務員使著眼色,想表達讓她少說話,但服務員顯然理解錯了。

   “女士的女友真好看,是新客人吧?要試試店長特調嗎?”

   白雪放棄挽回局面了。健屋喜形於色,回答著服務員的問題,眼神卻始終落在白雪身上。她沒有糾正服務員,只是說:“好啊,就來杯特調吧!”

   等服務員走後,健屋一改先前的窘迫,興致高漲,還開始打趣起白雪來。“白雪小姐,吸血鬼的血腥瑪麗里面不會真的有血吧?”

   “當然沒有。至少店里沒有。如果我有充足的血液也許會自己在家調一杯。”白雪平復著心情,她快要被健屋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了,趕緊把話題引到正事上,“不知道健屋小姐那里是否還有血可以提供呢?”

   “啊,有的。上次那些都是健屋導師的項目用過的。”健屋才不會承認自己差點忘記了正事,“周一晚上你來實驗室就可以了。不過項目總有會做完的一天,志願者也是有限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募集不到了,白雪你如果要長期的話,建議還是做第二手准備。”她固然好奇白雪為什麼需要,但是吸血鬼畢竟是另一個種族,她們的祖先是仇敵,現在她們這樣和諧地談話已經是不可思議了,有怎麼會奢望能知道這些事情。

   “實不相瞞,我也想盡快回復到不必須要人血的生活。”白雪想起那些麻煩的權力斗爭就有些笑不出來,但還是勉強做出笑臉,“在天賦能力相同的前提下,吸食人血的吸血鬼會比‘素食者’強大很多。這一次我必須定期攝入一些,是因為那群歐洲和美國的吸血鬼要來日本和我們決一死戰了。”

   服務員上了酒和小菜。白雪抿了一口,繼續說:“關於這件事,我還有一個請求。請求你告訴你的族群,危險就要到來,可以去海外避難。那麼多吸血鬼到來肯定會帶來殺戮,對於他們來講人類就是行軍的糧草。還好他們大約會坐飛機來,而不是真的花長時間橫掃大陸跨越海洋。”

   健屋對於家族事務並不是十分清楚,她離家求學太早了,但即使是這樣,她也知道狼人一直對人類很友好,不會放任吸血鬼的惡行。更何況日本的妖魔神鬼也不是好惹的,這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

   沉默的時間很長,酒吧駐唱已經換了首曲子。前奏響起的時候,健屋說:“健屋知道了,這件事健屋會告訴父母他們的。健屋這邊是沒辦法坐視不管的,我們在日本發展也是和這里的神怪們簽訂了契約,這里的人類有危機我們得幫忙,更何況和吸血鬼戰斗已經是我們的傳統了。”

   “那麼這件事我們先說到這里。和吸血鬼戰斗是傳統,那麼和吸血鬼約會呢?”白雪笑著,凝視著健屋,感受著自己與眾不同的跳動緩慢的心髒隨著駐唱的歌聲開始加速。

       “啊……”健屋明白了她的意思。今晚的正事就談到這里了,畢竟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問題。而接下來,就真的是她們兩人的約會了。“健屋不敢說沒有過,但肯定不是傳統。不過健屋不是傳統的狼人。”

       白雪翹起了二郎腿,絲毫不吝嗇在桌下展示自己的腿部曲线,同時手肘放上桌面,用自己的指尖碰了碰健屋的指尖。

   作為醫學生的健屋一向沒有留指甲的習慣,而白雪,她今天連美甲片都沒有戴。

       夜晚自古以來對於狼人和吸血鬼來講都是最美妙的時間。

    

       果不其然,健屋的父親母決定十二月初和首領一起親自去找白雪父母商量,白雪和健屋,地點就在那個神明的神社——畢竟他們得在她的管轄范圍內迎敵。

       健屋和白雪跟隨自己父母,面對面坐著,不敢和對方對視,怕自己在正經的場合笑出來。陽光通過窗戶照射到室內,健屋發現白雪父母的皮膚像是覆蓋了一層鑽石顆粒一般閃閃發亮——那是吸血鬼的特征。白雪巴的皮膚則和人類無二,只不過健屋想沒有哪個人類的皮膚能夠那般完美。

       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正襟危坐,健屋父親更是臉崩得像是鼓面。和健屋會和的時候,健屋父母自然馬上感覺到了,自家女兒出來求個學竟然找到烙印之人了,本是件好事,但……對方是個半吸血鬼,比起這個來,是個女性已經不是嚴重的問題了。健屋母親倒是挺開心的,自己的女兒有了愛人,但也是擔憂的,因為大戰將至,覆巢之下無完卵。狼群除了接受白雪家的女兒外沒有別的選擇,在健屋和白雪見第一面的時候,狼群和白雪的吸血鬼陣營就被迫休戚與共了。

       白雪父母尚且沒有注意到自己女兒身上狼人氣味的問題,畢竟對面坐了四個狼人,對於他們來講那味道充斥了整個神社。他們對於狼群首領、壯年主力和銀狼的出席很滿意。對面答應同盟也很爽快,條件也能夠理解——要求最大限度保護健屋花那和白雪巴。如果類比人類社會,狼群的首領就是做決策的君主,壯年主力就是身先士卒的將軍,而銀狼,就是能通天意的祭司。白雪巴則不僅是白雪父母的親骨肉,也是混血能夠正常生活、成為獨當一面的吸血鬼的最好證明。

       我們的銀狼小姐和她剛剛交往的女朋友並不知道銀狼的事情。白雪只覺得自己女朋友銀白色的發色和自己的棕黑發色很互補,在月光下有著神聖的美麗,健屋狼形態時的銀白色毛茸茸大尾巴也讓她愛不釋手。健屋作為一個醫學生,覺得自己是狼人這種基因的攜帶者已經很超出預料了,再是個基因變異者也沒什麼。

       白雪回到老宅後,白雪父母才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自己女兒身上狼人的氣息已經強得不容忽視。

       “健屋給我提供人類血液,我和她待在一起時間難免長了些。”白雪覺得瞞住父母應當不是難事。

       “說實話。”白雪父親坐在她對面,臉色甚至比之前會面說正事時更加不妙。

   白雪瞬間想起了在她短短幾年的童年中——半吸血鬼十年之內就長大成人了——父親對她偷偷放走獵物的懲罰:大冬天的讓她跪在家門外不准入內。半吸血鬼的肉體也是溫熱的,她的體內也有心髒在跳動,差點被凍出個好歹,不如說幸好是個半吸血鬼,人類的話早就被凍死了。

   白雪巴開始緊張,支支吾吾地說:“花那是我女朋友。”

   白雪父親仍然皺著眉頭。白雪母親看不下去了,說:“傻孩子,你被烙印了啊。”母親耐心地給自己的女兒解釋狼人的烙印。

   三人心思各異,白雪父親想,在這個局面下,這未必不是件好事,這意味著狼人棄他們不顧,讓自己這邊的人知道這件事,也能夠穩定人心。白雪母親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怎麼想的,她只希望平安度過這一劫。白雪巴自己也半喜半憂,這意味著她們是天生一對,性別和種族不再是什麼障礙,但同時也意味著,如果自己出事,花那絕對也會受到牽連,若是情況不好,狼人會將自己視為仇敵,到時候這個同盟怕是危險了,本身和“肉食者”以及“純血者”的暫時聯盟已經很不穩定了。

   她明白了,自己即將沒有參戰的自由,為了保持同盟的穩定性,她和健屋將會被那個長者獸耳獸尾保護起來,與外界隔絕,而且肯定是分開兩地。

   狼人那邊,健屋在知道自己的天職之後,真的開始慢慢與所謂的命運與天意有感應了,時不時會夢到一些有預示作用的夢。她預言,老派的吸血鬼們將在新年的第一天正式登陸進攻。這對於健屋和白雪這邊是有利的,因為第二天就是月圓之夜,是狼人最有力量的時候,只要將戰线拖長,他們就有不小幾率能夠獲勝。

   在為數不多可以見面的時間里,花那和巴白天幫忙備戰,晚上則靠在一起做最平凡的愛侶。健屋喜歡給白雪做各種兒童喜歡的菜品,因為白雪的童年實在是太短,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上多少,就成為了一個夜里還會想念母親的大人,而她的青年時期又太長太長,還會繼續持續下去。

   “花那,現在你和我一樣不會衰老了,會不會覺得我按停了你體內的鍾表,剝奪了你享受歲月痕跡的權力呢?”快睡著的時候,白雪會親吻著健屋的鬢角,在她耳邊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問題。

   “怎麼,巴想要和健屋一起變老嗎?”這種時候,健屋會有些想哭,但是不聊些什麼她會很快睡著,那些模模糊糊的昭示性的夢又會占領她的大腦,而那些夢里都沒有自己愛人的身影,她也不想有。

   “如果是和花那一起的話,變老又如何呢?我研究那些防衰老啊去皺紋啊一類的化妝品,不然花那會嫌棄我的。”

   “傻子,健屋是不會嫌棄巴的,最喜歡巴了。”健屋輕笑,將自己的頭埋到白雪柔軟的胸前,嗅著白雪的氣息。

   “還差一點了。”白雪看著窗外,月亮已經接近滿月。

   “是啊……還差一點,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健屋呢喃著,在白雪的懷抱里睡去。

   月亮慢慢被雲遮住,白雪也睡去。

   健屋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驚醒了。她多麼希望剛才的夢只是一個單純的噩夢,可是她是銀狼,在這種緊要關頭的噩夢自然不是件小事。她夢見白雪巴被掛在一座城堡的牆頭,雙目被蒙住,不知道眼睛是否受傷。而她的手腕被切開,不知為什麼傷口沒有快速愈合。血液往下緩慢的流著,在牆上留下痕跡。

   她抱緊了白雪巴,白雪巴在夢中回應了她,抱住健屋,讓她的頭枕在自己頸間。

   感受著比自己緩慢的脈搏,健屋意識到了,傷口之所以沒有愈合,是因為在牆上的,與其說是白雪巴,不如說是白雪巴的屍體。

   她從床上起身,立即給自己的父親打了電話匯報了情況,並要求天一亮就把自己和白雪保護起來,尤其是白雪巴,不能讓她有閃失。一切安排好,她坐在白雪身邊靜靜看著她的睡顏,又俯下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守著她安靜睡著,健屋自己卻是無論怎樣都不敢再合眼了。

       天亮時,白雪的神明朋友已經到了她們門前,她們吻別,甚至沒有來得及為對方拭去淚水。健屋在神社結界里接受保護。沒有那個神明的同意,吸血鬼們無法通過第一鳥居。至於白雪被送到了哪里,只有白雪父親和他幾個心腹知道,連白雪自己也不知道。

       白雪在狹小的室內跪坐著,祈禱著平安,而健屋則沒日沒夜地昏睡著,偶爾醒來也只呢喃著斷斷續續的預言。

       就像白雪想的那樣,“肉食者”和“純血者”與他們的同盟一開始就不穩定。她被帶她來這個房間的叔叔蒙眼帶出去的時候,她便知道同盟破裂了,這一戰敗了。

       白雪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健屋也從夢中醒來。她踱步到神社的庭院里,抬頭看著那輪滿月,回憶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白雪那次,從那雙琥珀色的眼瞳中看到了她們一起在海邊散步,一起享受午後的閒暇,一起躺在草坪上沐浴月光。

       她多麼希望那也是個預言。淚水從眼眶中涌出,在她眼中,滿月慢慢化為零碎的光點,再後來,她什麼也看不到了。

   神明耷拉著耳朵和尾巴,先健屋夫婦一步出現在了庭院里。健屋躺在地上,變成了狼的形態,皮毛被泥土所汙染,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萬里無雲,那輪滿月仍然在穹頂上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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