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上午,一個月後。
晚夏灼熱的空氣已不能再將蔚藍的天空灼成青色,取而代之的是純粹到讓人心醉的湛藍,雖然氣溫仍然很高,但風吹動樹梢和發辮時,會給人帶來徐徐涼意。天邊仍然是沒有一朵雲彩,奧木染的夏天多雨,但晴空萬里才是記憶中主要的基調,太陽照著,熱情隨著光线免費射入每個人心中,能穿透萬年不開的心扉。
今天是休息日,當然村子里沒有什麼休息不休息,只是找個好日子聚在一起的約定罷了,沒了勞作的農民,這里懶洋洋的,似乎比之前也安靜了許多,樂隊的手鼓和尺八聲能傳出二三里地遠。
一場簡潔而不簡陋的婚禮在按部就班地舉辦到尾聲。
天女目瑛褪下巫女服,穿上和服,和中里亮平肩並肩站在一起,作為新人,接受親朋賓客的祝福。之前穿著相對寬松的巫女服還不算明顯,現在好歹有勾勒弧线的衣服了,人們都看得出,她的肚子有了些微隆起。
看到人們都看向自己的小腹,天女目瑛的臉有點羞紅,但更多的還是幸福的紅暈。不用住小房子了。亮平的父母已經把兒媳婦接回家里好生調養,順帶著好生罵了一頓自己兒子——懷孕了怎麼不早說!
但朋友們仍然在這小兩口一個月以來田埂旁的那個棲身的小木屋前,兜風。
短暫而熱鬧的婚禮讓人暫時忘卻過去和將來,但過去和將來都是板上釘釘一定存在的東西。
朋友們又聚在一起。從今往後,他們聚在一起的次數只會越來越少。
穹的假期要結束了,她還要回去上大學,日本的醫科大學本科就有六年,她在外求學的時間還有很長很長,分離將會是兄妹二人今後的主旋律。
奈緒幾天後就要去離家幾百公里外的城市工作了,今後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回到奧木染的次數屈指可數。
初佳找到了新工作,在城里和男友租房同居了。雖然城里距離奧木染只有幾小時車程,但每日一班公交車這種交通條件也實在是讓她難以接受分居生活。
渚一葉不知道自己今後要去向何方。自己的學業還未完成,而父親留下的事業,還有被褫奪一空的財產,卻讓她無暇顧及這些。她正在搬家與留下的抉擇里糾纏不清,但實際上,她也是放不下這里的。
悠、八尋、亮平和瑛四人留在奧木染,或開店經商,或務農,或籌備事業。他們留在這里,選擇扎根於大地。
有人選擇守望,有人選擇離去,所以,珍惜每一次相聚的機會吧。他們望著田里生長的麥苗。
“各位。”
春日野悠從衣袋里掏出一封信。
“這是……”
眾人好奇地圍過去。
“這是渡邊太郎寄來的。”
“渡邊太郎?!”
他自從那一天的風波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人們找上警局,仍然大門敞開,可渡邊太郎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後來干脆鎖了幾天,再開門時,駐守的警官已經換了人。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知所蹤。
現在突然來了他的一封信,還是厚厚的信。
他們怎能不激動呢?
眾人圍在一起,等春日野穹把信展開。
“要我讀嗎?”
“嗯!”
於是悠就站在陽光下,一字一句地讀下去,渡邊太郎的筆跡很飄逸,能看得出來,寫的速度很快,似乎是一氣呵成寫完的,極少有刪減和修改:
“見字如面,親愛的孩子們,請允許我對你們用這個稱呼,雖然我與你們年齡相差不是很大,但已如兩代人一般,有了深深的代溝。我不自覺地想以一個長輩的口吻同你們交流,吃驚也好,厭惡也罷,這是最後一次了。我現在正在某個我父母養老的大城市當搬運工,不論怎樣,他們總是願意看到兒子在身邊生活的。
“坦白說,知道我離開的那一刻,才終於徹底明白春日野家這兩個孩子當年的難處。他們的抉擇和迷惘——其實離開,或者說逃避問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回來直面問題才是真正的困難之所在。他們有回家面對一切的勇氣,而我沒有,我為此感到羞愧,但無能為力。
“唉!我這短短的幾十年人生中已錯過無數,一旦習慣遺憾和離別,就會讓心腸變硬變冷。我的欲望已經在苦難中消磨殆盡,成為人類社會中一個充滿負面情緒的漂流瓶,也不失為很好的選擇。
“然後呢,春日野家的兩個孩子,悠和穹,很抱歉麻煩你們倆為我取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除了你們家以外,我把信件寄給誰家都不保險,別人可能先你們一步看到這封信,從而對你們的聲譽造成負面影響。這是我更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我把它寄給你們家了,當然,我也相信你倆會第一時間同朋友們分享它。我相信你們現在一定正聚在一起,春日野悠剛剛撕開信封,把我的字跡展開……
“現在讀這封信的一定是哥哥吧?也不排除是妹妹的可能喲,她已經沒有哥哥說的那麼軟弱靦腆,正逐漸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女性。畢竟,在與生活的搏斗中,外表瘦弱的人往往有最堅強的內心。
“我不知道自己做對過什麼,或許什麼都沒做對過,或許什麼都是徒勞,就像是行為藝術或是煙火。我本不希望有如此的結局,但結局就是如此啊。下筆似有千言郁結在胸,又一時間寫不出……還是先從你們倆開始吧。
“其實思來想去,下筆最快的方法莫過於把要說的話融進對你們的寄語里,抱歉,長輩的臭毛病——總是對你們指指點點,論人生走過的路,我未必就比你們更坎坷,但置身事外之人看問題總是有自己的見解,希望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有哪怕一句話是對你們有用的,也是好的嘛。
“話扯遠了……這里是半夜十二點,我可能要通宵寫信——哦,這句話他劃去了——還是把話題帶回到你們身邊來,從春日野兄妹開始。
“你們倆踏上了一條不為常人接受的道路,不能說是另辟蹊徑,但確實極少有人走過,所以路上一定會布滿荊棘。我之前曾聽過相關的故事,但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愛情,愛情只是最純粹的、靈魂與靈魂之間的碰撞,你們的選擇,我尊重,你們的生活,我祝福。你們的未來,我期待。
“春日野悠,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其實你妹妹並不像你一直想的那樣。她已經在城里上了三年大學,眼界更加開闊,我不敢確定她是否會變得更加獨立,但一定會更成熟。——往好處想,至少她不會再像幾年前那樣讓你操心了。對不對?
“她的理想和行動早已不是你說的那個五六年前的小女孩。我和她交流的次數不多,但能從別人形容的只言片語中感覺到,她除了是一位美人胚子,還是一塊倔強的璞玉。臥床多年沒有磨滅她的意志,反而讓她許下重建醫院的諾言。她一定會成功的,我有這種預感,她的干練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生長。
“在過去的幾年里,你有著多重身份——既是兄長,又是愛人,還是丈夫,是家里的頂梁柱。你為了妹妹犧牲了很多很多,譬如繼續求學的機會,這使你不免有些相形見絀了。愛人間應該是平等的,不管怎麼說,你曾是強勢的一方而終將成為弱勢的一方,不管怎麼說,轉變都是必要的,與其被動接受,不如主動主導它:從明天起,試著向她索取吧,我相信你妹妹是如此愛你,以至於絕不會吝嗇一分一毫的。”春日野悠念完這一段後停了幾秒鍾。
“穹,下面這一段……是他寫給你的。——我的天,他給每個人都寫了寄語。怪不得這麼多……”
“讓我念。我們每個人都念自己的那一部分。”
“好。”
悠把信紙遞給穹,她接過來開始念道:
“接下來是妹妹了。
“春日野穹,如果說你是你們家的翅膀,是抓取樹梢上金苹果的雙手,那麼你哥哥就是站在地上為你支撐的、堅實有力的雙腿。他浪漫,優雅,在多年人際交往中磨礪出老練通達的習性,這些是你多年來沒有注意到或看到卻習以為常的。你們的變化,或許從你們接受父母去世這一事實的刹那,就開始了吧!別忘了你當年掛在嘴邊的話,你們的年齡只差一天,但他能很快地同時身擔兄長與父親的雙份職責,個中困難,他一定是很少向你說。你所愛的,不僅僅是與你自己如此相像的他,還有遠比你成熟的內心,包容你性格的溫柔,身為男人不計一切承擔責任的勇敢,還有權衡現實後為妹妹的理想做出的犧牲。
“你也說過很多次,他高中時成績不好,但這並不能完全怪罪到他的頭上,想一想,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是否有他勞碌的影子呢?可以說命運如此,也可以說,他用寬容和毅力去接受你的愛,並為此撐住你攀登的靈魂。請記住,維持一個家是很難的,如果你某一天,發現在自己沒有注意的地方,有他勞碌的身影,這時你一定要想起,在更多你注意不到的地方,他揮灑的汗水只會更多。……下一段是寫給初佳姐的。”
“唔?”
初佳接過穹遞過來的信紙,翻頁繼續念:
“乃木坂初佳,我聽聞你和男友的戀情已有一段日子了,他對此憧憬不已而你猶豫不決。我本來想的是你過去失敗的戀情,這或許讓你對接受其他人有一定難處,但我後面又了解到,你其實只是要求他的外在條件而已了。我認為,愛情一旦摻入金錢的味道,就會快速腐敗。如果仍然想對他提過多要求,還請盡量客觀地審視一下你的感情——你對他的愛是否能跨越一切困難呢?你身旁早已有一對跨越精神枷鎖的戀人,新近又多了一對逾越物質阻撓的夫妻。以他們為榜樣,對標自己——他們擁有這樣的愛情是他們的幸運,也是你這一旁觀者的幸運。
“但,在苦苦等待丘比特之箭來臨時,請你也一定要記住,眼睛應當平視,不宜一直向上看。多自省,多反思你自己,不要一味要求別人的條件。記住,若你盛開,蜂蝶自來。”
初佳讀完這些後,把剩下未讀的信紙遞給渚一葉,單留這一頁紙在手里,也不說話,只是看。渚一葉接過變薄了一頁的信,接著念:
“渚一葉……
“唉!說實話,我現在仍然不敢面對你,甚至現在對你筆談之時,臉上仍然有羞愧的刺痛。我做的太魯莽、太草率了,對不起。
“首先,不得不說,你是一個讓我敬佩的女人。如果女承父業本身就有比男人更高的難度,那麼,在亡父墳前廢墟上重建城堡的公主,肩上的擔子只會更重。你母親還好嗎?我聽聞她的精神狀態一直都沒有回復,希望她沒有太記恨我。
“是的,我之前特意從沒提到過這一點,我家人和你父親之前是認識的,我也是,還同他見過幾面,那時你要麼沒出生,要麼還不記事。其他就不贅言了,上一輩的愛恨情仇已經隨你父親進了墳墓,忘記是對它們最好的尊重。總之,我們兩家屬於兩個相互敵對的黨派,雖然有政治上的分歧,但相互也有一點點私交。如你所見,我沒有繼承父輩的衣缽,但最後一次見他時,他還認得我。
“唉!沒必要把更多筆墨寫向逝者,與蓋棺定論的他相比,你才是有無限可能的那個人,你的堅強和智慧會成為比容貌更有力的武器,如果能遵從你父親的遺願從政,那政壇將會擁有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果你願意從商或在學術上下功夫,那麼你選擇的行業也必將很榮幸地接納一位天賦絕佳的人。總之,你肩上的擔子會很重很重,在這漫長的、困難的、不體面的時光里,是就此墮落還是破繭成蝶,機會只留給那些有准備的人。——然後……奈緒,到你了。”
渚一葉把信紙遞給奈緒,奈緒接過來,仍然清楚地念出一字一句。
“依媛奈緒,你——我該對你說些什麼呢?
“聰慧的孩子往往是早熟的,你的聰慧催生了你的早熟,讓你承擔獨屬於智者的痛楚。你這樣的小孩常自願代他人受過,只因參不透共情應到達的程度。但這不怪你,我這個成年人都參不透——瞧,我不就是因為共情過深,才做了這麼多蠢事嗎?你父母的事情我曾有所耳聞,但更多事情我也不便多嘴。現在,這些都過去了,就讓它們過去吧。
“現在你長大成人,向往外面的世界,更高的天空,但沒有哪里的天空像奧木染一樣純淨湛藍;它是你的故鄉,是你可以回來休息的地方。請不要忘記這個小鎮,小鎮里從孩提時期走到現在的友誼,還有盡管劣跡斑斑但仍對你傾注愛的父母;因為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不願迎風飛翔,想要收起羽翼休憩,要記得回家。
“哦,對了,你比很多人要大一歲,在眾人面前,你是所有人的大姐姐,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形象,我不知道你是否習慣了扮演這樣的角色,但這樣做壓力很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問題要面對,這不羞恥,如果你能在一個全新的環境延續生活,最好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哦!八尋姐!接下來這一段是你的!”
然後伊福部八尋接過剩下的信紙,開始念:
“伊福部八尋,唉!我的小妹妹。你我的命運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相似吧,都是入世後自求高潔而不得,最終黯然離去的人。我之前只是知道你,和你不是很熟悉,回想童年的私交也少得可憐。想想也是,同樣是失敗之後,退回洞穴的猛獸與自我放逐的浪子不應該有太多共同語言才對。
“但請你一定要記住,人是群居動物。和人交往,是人之必然,再不喜歡,你也不得不去經營便利店,不得不和鎮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但你的心從來沒有真正打開過,它被泡在酒里這麼多年,都快醉死了。
“你有那麼高傲的內心,卻用短暫的享樂一次又一次逃避問題,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也不會向你發問,但千萬不要將遺憾永遠變成你的遺憾。像我一樣當逃兵是懦夫的行為。我只是一個警察,不知道什麼是世界的真諦,但我知道,酒精絕對不是。”
“終於到了最後的兩個人——哦,亮平!瑛!他終於寫到你們了!”伊福部八尋把信紙遞給亮平。亮平接過信,開始念:
“終於到了最後的兩個人,也是這短短幾個月里,在我的生活里,最重要的兩個人。他們走的很艱難,很抱歉我沒能幫上太多,我的任性和自私差一點點徹底摧毀你們的希望,對不起。——別這麼說,大哥,你幫我們的太多了。我們倆一直都很感謝你們,你離開後也很感謝你。瑛,他先是說你的。”
亮平把信紙遞給瑛。
“天女目瑛,我必須承認我從未相信過神靈,但你是我看到的最接近所謂‘神’的有信仰的人。你的身上有一股神性,那是超越了人性的一種博愛的東西,潤物細無聲,偉大而不為人所識。‘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雲雲,雖然與你的性格不符,但用來形容你的存在太合適不過了。你是善於傾聽的最好的朋友,是能包容所有負面情緒,讓我自愧不如。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我寧願相信——那麼你就是神的化身,是叉依姬在人間的化身。不是每個童年受盡挫折的人都有如此偉岸的胸懷原諒世界的,你是極少的例外。你無論同誰做朋友,都是他們的幸運,因為有些人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有些人的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面對世界的不公,你忍耐而寬容,微笑著面對苦難,不放棄生活的希望,而是將陽光與歡笑潑灑給每一個值得被愛的人。說實話,越是同你和亮平交流,我越是對他有那麼一點點嫉妒,亮平有你這樣的妻子,是中里家三生修來的福報,而反過來,你有亮平這樣敢於但當責任的丈夫而不是重蹈靈堂的覆轍或是在神社孤獨中來,也是你的幸運。世界向你關掉了無數扇門,最終為你打開這一扇窗,讓陽光照入你的心房。從今以後,你不再是無辜受難的羔羊或背負一切的聖童了,你將是一位妻子,一位母親,一個家庭的女主人。腳踏實地向前走吧,我不信神,但我相信,神在護佑你。呼,好長啊……”
瑛幾乎是一口氣讀完這長長的兩段,然後長舒了一口氣,把最後一頁紙遞給亮平。
“中里亮平,我非常抱歉沒能在我的任期內就讓你擁有協警編制。相關材料我在臨走前向上級寫了報告,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月內就可以收到結果。我對此不樂觀,因為引薦人的劣跡,還有你的學歷資質問題。不過,我覺得是否擁有編制對你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因為你們已經沒有那麼緊迫的經濟方面的要求,對不對?
“我聽聞你父母早已原諒你們倆,並將天女目瑛接回家里好生調養了。如果不出意外,預產期也幾乎就在明年元旦前後。時間過得很快,快到你可能認為已經做好了萬全准備卻總是被猝不及防的意外焦頭爛額。照顧你的愛人和家庭,照顧你未出生的孩子,這些瑣事會成為拴住你心靈的船錨,不習慣,或者不喜歡,都不要緊的,只要你將責任常攬心頭,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地成功。中里(我在此用姓稱呼你,是為了讓你嚴肅認真),你已經向我證明了你是一位合格的丈夫,我不在的日子里,請向我證明你是一位合格的父親。今後一定要敦促你的孩子們用功讀書啊,父母的頭腦都不太靈光,如果再不努力,就太可怕了。
“最後,關於我自己,我還想再寫兩句,如果你們不嫌囉嗦的話。——我都嫌自己囉嗦,現在天已經亮了。
“我曾在爛醉中向你們說過我的故事,包括那名早夭的最好的朋友。雖然這麼說很冒犯,但我還是想在離別的最後和你說出我的感想。
“你們或許至今都不知道我從見你第一面後就如此積極幫你的原因,你沒問過,我也從未主動提起過。但你們肯定想知道。
“原因荒唐得很。他和你長得很像。
“所以我才會如此幫你。哦!或許吧,這句話說得重了。但至少在深入了解以前,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我不信世上有和他如此相像的人,和你相遇的那一刻,我似乎真覺得他復活了一樣,你知道嗎,我幾乎安耐不住我激動的心情,尤其是得知你已成家立業之前。
“然後我知道你成家了,有未婚妻,有自己的生活和未來。
“我自認為當時很好地掩蓋了我的失望,但再深入交流下去,得知你們生活的難處後,我也釋然了。哪有轉世輪回,更遑論死而復生,你是獨一無二的,有自己的生活軌跡,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但也就是那時,我決定要幫助你們。這是一種寄托感,很奇怪的寄托感,我當時對自己說:‘如果今生注定再也無法與他相見,那麼,面對和他如此相像的另一個人時,幫助他的難處與困頓應該也不失為一種絕佳的紀念吧。’然後我就去這麼做了。方法很偏激,但這偏激是我心靈另一面的投射,我——很愛他,我的摯友。
“但無論感情還是投射,到頭來都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我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沒幫上你們。是你們自己的優秀和努力扭轉了命運。而我,除了在葬禮上大鬧全場、幾乎徹底毀掉幾個人的聲譽之外,什麼都沒能做到。我不敢承認這些,也不敢直面我闖下的禍,所以我主動辭職逃跑了。我是個懦夫。
“正如我一開始所說的,我們之間沒有太多年齡上的差別,大多在八九歲之間,八尋和我年齡的差距更小。但走出奧木染一十八年有余,我似乎已經和你們是兩輩人,而更可悲的是,你們還有無數廣闊的未來,而我的未來幾乎一眼就能看到盡頭,我也不想再去看了。唉!奧木染夏日的天空在我回憶里永遠清澈湛藍,但我曾在如此純淨的天空下做過齷齪卑劣之事。它將成為我一生的遺憾與汙點,也是我羞於回去的原因之一。
“所以,請你們不要再找我,忘記我吧,忘記我的存在,向著專屬於你們的天空翱翔吧。此時此刻,如果你們能將一切紙筆劃痕剝離出來,可以感受到是我的靈魂在同你們交流。靈魂與靈魂間無需多少物質的聯系,更何況——
“——汝為鑽石——
“——吾為鏽鐵。”
後記
我一直認為,單從編劇角度來說,天女目瑛线比春日野穹线要更具有文學性。自然,穹线是最大的賣點,也是《緣之空》成功最不可或缺的一條线,但這並不影響我對其文學性的判斷。相比人物更加立體化的同父異母的姐妹二人,穹的形象不能說一定就比她們更豐滿,而她們的故事,也是更貼近人間的故事。不論往前說還是往後說,都能展開。
而且也更加適合加入新人物。
也就是渡邊太郎,筆者自己的化身。
筆者現在看著你們,就像故事里的渡邊看著主角們一樣——
汝為鑽石,吾為鏽鐵。
本作的標題《鑽石與鏽鐵》借鑒了中國搖滾樂隊“冥界”的作品名稱《鑽石與鏽鐵》,這首歌的歌詞是很優秀的現代詩,也啟發了筆者對劇情的構思。現將歌詞全文謄寫如下,以此作為本文的完結。
後會有期,各位朋友們!
《鑽石與鏽鐵》
作者:冥界
是誰會為你投下這賭注
將一生的勇氣壓在肩頭
是你嗎 人生的勝負也許早有定數
但是你輸了 對於一個永不言敗的人
也許你不再屑於這些
但還是不斷從回憶中尋找
當時間成過去 當一切被淡沒
歲月卻從未使它衰老
那是遠離了的一切
當成敗已惘然 像鑽石化成鐵
那是做任何事都不再會觸碰的東西
到底抹平悔恨的方法是什麼
珍重著過去也永不回頭嗎
不 這會逐漸成為看待一切的度量
就算為此不快 至今也始終堅持
是否 這樣一切就能變成過去
計算著得失 把握現在的一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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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