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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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了！”謝衣擺弄著手中那個大了一號的“通天之器V2.0”，興奮道：“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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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辛苦了。”沈夜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一只手。“給我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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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衣下意識地就要遞過去，然而卻又停下了。一秒後，他抬起頭說道：“阿夜，其實這個……只能由我來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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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沈夜揚起眉梢，“為什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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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版因為重新設計了线路，所以和第一版不同的是，它在傳送過程中需要手動操作。而核心是我設計的，只有我才最清楚應該怎麼做。否則只要極其微小的一個失誤，就可能永遠地迷失在另一個空間，或者傳送到別的時間坐標，再也無法回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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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夜深深地皺起眉，許久後才勉強接受了他的說法。“……好吧。那……你要小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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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會的。”謝衣點點頭，下一刻他就被沈夜一把擁進懷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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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沈夜狠狠地抱住了他，幾乎要將他嵌進自己的身體，聲音里有一絲微不可覺的顫抖。“我不想……再失去一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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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衣只覺得胸口又酸又脹，他不著痕跡地挪動了一下，生怕沈夜感覺到自己過於急促的心跳。\r

　　 這是他第一次有意識地對沈夜說謊。其實通天之器並不是必須由他來使用，但是他一瞬間鬼使神差地想出了這個借口，或許只是為了……單獨見那個人一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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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一個復制體，謝衣並不知道自己應該和本體說些什麼……對他表示感謝？問他為什麼要造出自己？爭論誰才是真正的“謝衣”？還是平平常常地打個招呼，說聲“你好，終於見面了”？\r

　　 但是無論如何，他想自己是迫切地想要見一見那個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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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版的通天之器也有同樣的問題——回程定位的時間點不是很精確。所以你不需要在這里等，我回來的時候會用地下室的對講機通知你。”謝衣站在地下實驗室里，對沈夜說道：“另外，雖然在高維空間中魔氣應該會自行散去，但是有備無患，還是從外面關上門比較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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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夜點了點頭。“……路上小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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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衣微笑一下，啟動了通天之器。光线從立方體的六個面射出，將他的身體化作一捧美麗的藍色流光。沈夜下意識地伸出手，但見藍光微微明滅，最終在掌心里消逝，再無蹤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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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謝衣第一次進入這個空間。思維像是散開了，彌漫在宇宙中的每一個角落，而潛意識里那些紛繁復雜的念頭再也無法遁形，一瞬間全部浮現出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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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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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不是“謝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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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是“謝衣”，那他又是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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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記憶、思維、感情……這些是不是屬於我的東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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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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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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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無法負擔思考的強度，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眼看著就要徹底消散，永遠迷失在時空的罅隙之中。記憶中的場景一幕幕浮現，鮮明真實得仿佛身臨其境，如同恒星熄滅前最後爆發出的強烈光芒，他隱隱知道這是意識崩潰的征兆，卻已經無力阻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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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這時，有一段回憶從心底一閃而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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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瞳，記得你從前問過我一個問題，就是克隆人和本體是不是同一個人……”謝衣盤腿坐在地下實驗室的地板上，一手托腮，看著瞳在另一個“自己”身上擺弄著什麼，“我想，大概算是一個，又不算是一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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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完全復制了身體和記憶，似乎應該算作是同一個人；如果只有身體沒有記憶，也許不應該算。但是如果我自己失去了記憶，難道就不再是我了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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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平行宇宙理論，也許在每一個宇宙中，都有一個同樣的我。現在這個我坐在這里，而其它宇宙中的我或許正和阿夜在一起，又或許是根本就不認識你們兩個……如果那兩個我站在面前，誰又能說哪一個是真正的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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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沒必要想太多，只要我自己清楚，我就是我……那就夠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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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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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生這個念頭的一瞬間，謝衣發現自己正站在地面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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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在記憶中已經走過了無數次，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地來到這個地方。冰冷的甬道漫長無盡，他跨過一地死去的軀殼，慢慢地向那扇門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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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個人靠在門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但是謝衣知道他還活著。那是一種奇妙至極的感覺，仿佛是伸出手觸摸鏡中的自己一般，他們血脈相連，共享同一個呼吸和心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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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面前的腳步聲，那個人動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了頭。那雙灰色眼睛里一片茫然，像初生嬰兒般干淨澄澈，然而右眼下卻有一點鮮紅的痕跡，宛如一滴痛苦的血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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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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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衣蹲下身子，緊緊地抱住了另一個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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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帶你回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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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甬道里漫溢出無數璀璨的光點，仿佛浩瀚無際的星空。他們在星空下緊緊擁抱，直到身體一同化為虛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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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從熾熱的大爆炸中誕生，終將歸於冰冷的熱寂。在太初與終焉之間，量子的潮汐此起彼伏。巨大的能量憑空產生又猝然湮滅，無數的星系同時凝聚和消亡，無數的恒星同時膨脹和坍縮，千萬個超新星爆發變成黑洞，然而在此之前黑洞已經蒸發殆盡。身體和思想彌散成極小的微粒，跨過億萬光年的距離，超越了粒子視界，化為交織在一起的命運螺旋，無邊無際，無始無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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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本就是一體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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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失重感過後，眼前又重新出現了地下實驗室熟悉的景象，然而謝衣卻意外地看到了沈夜。與之前相比，他明顯憔悴了許多，不修邊幅，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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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過了多久？”謝衣見沈夜站起身走了過來，連忙叫道，“等等，別過來！萬一還有殘余的魔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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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沈夜置若罔聞，緊緊地擁住了面前的兩個人。“……回來就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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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的懷抱中，謝衣閉上眼睛，覺得心中缺失的一塊終於被完完整整地填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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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都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可替代，缺一不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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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微笑著輕聲說，“我們回來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