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約翰的噩夢生活

　　 又到了去學校的時候了——學校，那個所有人都在騷擾他、捉弄他的地方。約翰不情願的咽下了碗里最後一口麥片，並把碗放入了水槽。按照父親一直以來的要求，他在把它們放進洗碗機之前，先把它們刮到干淨。他穿上靴子、外套和手套，把背包背在肩上，走出家門，同時向母親告別。

　　 “祝你有美好的一天，約翰。”媽媽回答說，她在客廳里忙著用電腦打字。

　　 約翰嘆了口氣。美好的一天？在學校嗎？學校里永遠不會有“美好的一天”。他慢慢地徒步半英里去上學。

　　 去學校需要沿著一條小路行走，穿過一片尚未被開發的雜草叢生的田地，這片田地把他住的街區和市區隔開了。在他去學校的路上，右側是他所住的街區，以及一條通往小鎮的街道。在左邊，田野一直延伸到大草原，以及大約十英里外可見的黑黑的小山。所有的東西都被半英尺厚的耀眼的雪覆蓋著。湛藍的天空中陽光明媚，約翰不得不眯著眼睛以免弄瞎自己。他踩著厚厚的積雪，沿著一串腳印走去，並不關心他是否一直走在路上。

　　 他走過一座橫跨大溪的橋。再往前左拐一個街區就是學校。

　　 他在上學鈴響前十分鍾到達學校。他今年九歲，上四年級。上課前，他繞著學校操場逛了一圈。這片操場已經被鏟掉了表面，露出了瀝青。操場的一部分塗好了踢足球與壘球的標記。另一個部分則有幾個籃球架。在籃球架附近有一個滑梯，滑梯右邊是一組單杠。他感到很無聊。也許有人會在鈴響之前踢一會足球，但他擔心恰恰相反……

　　 “嘿，愛麗絲來了！”他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那是布魯斯，一群五年級學生的頭頭，他們一整學年都在欺負他。“嘿，愛麗絲！”約翰試圖無視他。“嘿，你是聾了還是怎麼了，愛麗絲？我在跟你說話呢！”

　　 約翰感到如此的沮喪、生氣、惱火，最後他爆發了：“我的名字不是愛麗絲！我是約翰！”為什麼布魯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不再這樣折磨他？他的名字肯定不是愛麗絲！

　　 每個人都笑了。“喔喔喔。”布魯斯的一個朋友說：“這女孩很好斗，不是嗎？來吧，友好點。跟我們說說話吧，愛麗絲。”

　　 “我不是愛麗絲！我不是一個女孩！”約翰喊了出來。

　　 “你看起來很像個女孩。不是嗎？”布魯斯向他的朋友們確認到。“哦，你喜歡仙境嗎？它不可愛嗎？就像你這樣可愛？”他用譏諷、嘲諷的口吻唱到：“仙境中的愛麗絲。你怎麼去仙境？”他的朋友們接著唱起了這首歌，這首迪斯尼動畫片的主題曲。

　　 “我告訴了你了，我不是愛麗絲，我是約翰！”約翰淚流滿面地跑開了。他喃喃自語，為什麼他不能簡單地無視這些大孩子呢？為什麼他不能做到像爺爺告訴他的那樣，“棍子和石頭可以打斷我的骨頭，但語言永遠不會傷害我”？他知道他們這樣做只是為了騷擾他，但是別人有可能因此以為他是女孩，這使他非常痛苦。

　　 這一切已經發生多久了？它是怎樣開始的？約翰說不上來。大孩子們對他喊“仙境中的愛麗絲”的事情是在學校播放迪斯尼動畫片《愛麗絲夢游仙境》之後才開始的。那也許是兩個月前？他們只是在那部電影之後才開始叫他愛麗絲，但他們早些時候就嘲笑他是個女孩。也許是開學的時候？約翰是四年級的學生。而他記得去年並沒有發生這件事。他的頭發是亮黃色的，幾乎和《愛麗絲夢游仙境》中的女主角的頭發一模一樣。不過，他的頭發比較短；只有大約8英寸長。

　　 在過去，約翰一次又一次地試圖平靜而清楚地解釋，他不是一個女孩，他的名字也不是愛麗絲；他是一個男孩，他的名字是約翰。但布魯斯總是繼續找他的茬，叫他愛麗絲。他所有的朋友都這麼做了，最終所有的大孩子都這麼做了——不管他怎麼抱怨。

　　 上課鈴很快就響了，讓約翰松了一口氣。約翰和班上的其他學生一起從學校的拐角處衝到了教室門口。他們的老師普里恩夫人打開了門，他們靜靜地魚貫走進教室，在課桌前坐下。

　　 午飯後，一群男孩聚在一起玩橄欖球。橄欖球很有趣；約翰喜歡玩橄欖球，所以他走上前去試圖加入他們。

　　 不幸的是，布魯斯也在那里。“嘿，愛麗絲，你不能玩這個。女孩子不能玩橄欖球。”

　　 “我不是一個女孩！”

　　 布魯斯的朋友們跟著說：“走開，愛麗絲。”其他男孩也跟著一起說：“你不能玩這個。”“你是個女孩。”“禁止女孩參與我們。”“我們這里不需要女孩。”“女孩們玩不好這個。”“女孩不能玩橄欖球。”“女孩子追不上球。”“女孩子都是些娘娘腔。”“走開，娘娘腔！”令約翰沮喪的是，甚至一些約翰認為是自己朋友的男孩也加入了進來。他難過地轉過身去，眼里含著淚水。

　　 當他走開後，一個女孩向他跑過來。“嘿，來和我們一起玩吧。”那是喬伊斯，他班上的一個女孩，也是他的一個朋友，盡管他有點不好意思承認。他通常不喜歡和女孩玩——至少不是在公開場合——但是今天，他跟著她去了單杠，她正在那里和其他幾個女孩玩。

　　 他們在單杠上玩捉迷藏。約翰剛碰到金屬杆准備爬上去，一個女孩就拍了一下他的頭。“抓到你了！”她咯咯地笑著爬開了。約翰盡可能快地爬上去追那個女孩，但他還是太慢了。然而，另一個女孩就在他下面出現，他立即拍了拍她。他馬上跳上了另一個更高的杠上，逃離了那個女孩，但他的頭撞到了另一個女孩。

　　 他停下來喘了口氣。單杠很冷，約翰很高興他今天來學校時戴了手套。他看著那個女孩繞著單杠追另一個女孩——她們跑得太快了，追的女孩又離得太近，被追的女孩抓不到單杠爬上去。

　　 另一個女孩在約翰下面被抓住了，她爬上來追他。不一會兒，他就玩得太開心了，忘了自己是唯一一個和一群女孩一起玩的男孩。有幾次，他注意到他可以看到女孩們的裙子，但她們都穿著褲襪，所以他看不到太多。她們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所以他也不再想這件事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上課的鈴聲就又響了。

　　 學校在三點鍾放學。幸運的是，當約翰離開教學樓回家時，布魯斯和他的朋友們都不見了。當他沿著人行道走向通向小溪和大橋的人行橫道時，他遇到了一個年紀更小的男孩，一個三年級的男孩，他正朝著同樣的方向前進。當他經過那個男孩時，他說：“嗨。”

　　 “嗨，愛麗絲。”男孩回答道。

　　 約翰大吃一驚。他僵住了，克制住想掐死那個男孩的衝動。“我不叫愛麗絲。”他告訴男孩，盡量保持冷靜和耐心：“我叫約翰。”

　　 小男孩看起來很困惑。“但是布魯斯告訴我你是愛麗絲。”男孩停了一會兒，接著說：“約翰是個男孩的名字。”

　　 “我是一個男孩……”約翰低聲說著話，避免憤怒地喊出來。

　　 “但是布魯斯說——“

　　 “布魯斯是個騙子。布魯斯是個壞蛋。你不應該聽布魯斯說的任何話。”看到這個男孩一臉困惑的神色，約翰試圖向他解釋清楚。“我是約翰。我叫約翰。我爸媽一直叫我約翰。他們給我起名叫約翰。布魯斯就是個騙子。”約翰一直試圖解釋，但男孩看起來簡直越來越困惑了。氣憤之余，約翰終於放棄了，繼續回家。

　　 喬伊斯騎著自行車從他身邊經過，大聲喊道：“祝你今天過得愉快！”他知道她正在去上芭蕾課的路上。喬伊斯的母親和他的母親是朋友，她的母親經常自豪地提到喬伊斯擅長芭蕾舞。典型的女孩子的行為，對喬伊斯這樣的女孩來說很好，約翰想。他看過芭蕾舞演員的照片，偶爾也會看到喬伊斯為芭蕾舞而打扮。那裝扮幾乎是不雅的。他絕對不敢在公眾面前那樣露面。相比而言，他寧可穿裙子。

　　 不，約翰永遠不會去跳芭蕾。他討厭像芭蕾這樣娘娘腔的東西。他喜歡像橄欖球和足球這樣的游戲——真正的男孩玩的游戲。啊，是的。橄欖球是真正的男人的游戲。他打算長大後打一輩子的橄欖球。他永遠不會做其他事情。任何真正的男孩都希望如此。他是一個真正的男孩；這一點毫無疑問，盡管布魯斯和他的團伙可能會說什麼。布魯斯是個壞蛋。

　　 但布魯斯怎麼能讓其他人也來捉弄他呢？布魯斯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壞巫師？他對其他孩子施了什麼魔法，讓他們也去找約翰的麻煩？約翰就是不能理解這個。

　　 約翰非常想玩橄欖球；他們為什麼不讓他玩？然後他想起了今天他是如何和女孩們玩的。他一想起這事就臉紅。他怎麼能那樣做呢？他當時怎麼竟會享受和女生一起玩耍呢？現在每個人都會說他是個娘娘腔，是個女孩！

　　 約翰回到家，把打好分的作業放在桌子上。他的父母總是堅持要看他的作業，所以他一直把作業放在桌子上。他把課本拿到自己的房間，回到樓下拿了一杯牛奶和一些奧利奧餅干，然後出去玩。

　　 第二天午飯後，約翰下車回到學校。所有人都必須排成兩隊，一對男孩，一對女孩。像往常一樣，約翰排在了那個男孩的隊伍里。

　　 “嘿，愛麗絲。”他身後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這是男孩的隊伍！你應該站在那個女孩的隊伍里。”又是布魯斯。約翰咬緊牙關，試圖無視他。布魯斯向監督他們的老師喊道：“比格斯先生，愛麗絲排錯隊了。”布魯斯朝約翰指了過去。

　　 比格斯先生轉向約翰。“小姐，排到女生的隊伍里去！”他吼道。

　　 “但是。”約翰試圖抗議。

　　 “現在！”約翰跳了起來，衝向女孩的隊伍。“這很好。”比格斯表示贊同。

　　 女孩的隊伍先進去。約翰隨著女孩們走進去，幾乎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隊伍直奔女孩的廁所而去。約翰不願進入女孩的廁所，盡管他很想去廁所。相反，他和其他幾個女孩在外面等著，看著男孩的隊伍走進來，去了走廊對面的男孩廁所。

　　 他在午休和下午的課上一直焦躁地憋著尿，直到下午課間休息前，他才被允許去洗手間。當普里恩老師招呼他那排課桌時，他迅速而堅定地走向男廁所。

　　 里面，一個男孩突然轉向他。“愛麗絲，你走錯廁所了。女廁所在對面。”約翰從他身邊擦身而過，走進一個隔間，閂上了門。他沒有時間聽這些廢話。他一邊解手一邊嘆氣。

　　 課間休息時，喬伊斯和她的朋友們再次邀請他和她們一起玩。他想，但又不想。他更想和男孩一起玩，而不是和女孩。讓他感到尷尬的是，昨天他是多麼享受和女孩一起玩。他昨天玩得如此開心，以至於他真的想再和女孩們一起玩一次。他對此感到很困惑。

　　 其中一個女孩說：“哦，別這樣，愛麗絲。和我們一起玩吧。”

　　 約翰驚愕地愣住了，然後喊道：“不要叫我愛麗絲！我叫約翰！為什麼每個人都叫我愛麗絲！？”他跑到操場的一個角落，在剩下的課間休息時間里一直在生悶氣。一些人試圖和他一起玩；但當他們叫他愛麗絲時，他只是哼了一聲，更生氣了。只有一次，他脫口而出：“我不叫愛麗絲！我是約翰！”

　　 課間休息後，普里恩夫人讓學生們大聲朗讀《讀者》上的一段話。所有人都應該跟著讀。約翰正在做白日夢，只是隱約注意到普里恩夫人向他前面的男孩表示感謝並叫了一聲“愛麗絲”。

　　 “愛麗絲！”普里恩夫人嚴厲地重復了一遍。約翰抬起頭，看見普里恩太太正站在他的正上方。約翰嚇得往後縮。“如果你認真聽講就能知道，我們希望你能為我們朗讀，愛麗絲。”

　　 就連普里恩太太現在也這麼做了！約翰不敢頂嘴——不，不，不能對普里恩夫人頂嘴。他馬上坐起來，開始大聲朗讀。普里恩夫人讓他念了三段。

　　 “很好，愛麗絲。”普里恩太太稱贊道。“拉里？”當班里其他同學讀故事時，約翰把頭放在桌子上。他靜靜地哭著，感到絕望和迷茫。

　　 雖然花了很長時間，但學校的最後一個小時終於過去了。約翰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今天是星期五！星期一之前不用上學！

　　 當他在人行橫道上等待過馬路時，喬伊斯騎著自行車從他身邊經過。“嘿，愛麗絲。周一見！”

　　 “不！！”他喊道，但為時已晚，她聽不見了；這時她騎著自行車走了，留下約翰一個人，他既憤怒又困惑。喬伊斯是個好女孩。她從不取笑他或捉弄他。有時他們還會在彼此的家里玩。發生了什麼？連她現在都叫他愛麗絲了！

　　 他繼續往家走，憤怒地喃喃自語，偶爾對著偶遇的人大喊大叫。

　　 第二天早上，約翰早早起床，看電視上的周六早間動畫片。早餐後，媽媽和爸爸堅持要帶他去購物。

　　 在購物中心，當約翰和爸爸媽媽一起走在大廳里時，一個年輕的男孩走過來和他打招呼。“嗨，愛麗絲。”

　　 哦，奇恥大辱。他根本無法忍受有人在爸爸媽媽面前叫他愛麗絲。他最不希望的是他的父母知道每個人都叫他愛麗絲，認為他是個女孩。絕不能如此！小男孩問約翰的媽媽：“她叫愛麗絲，對嗎？”

　　 “是的，她確實是叫愛麗絲。”媽媽回答到。

　　 什麼？約翰大吃一驚。這是對他的終極背叛。他轉過身去，勉強忍住了淚水；唯有他在大家面前哭出來能比已經發生的一切更糟糕了。

　　 男孩離開後，媽媽責備了約翰，告訴他不跟男孩打招呼是多麼不禮貌的行為。“你太不禮貌了。他對你很友善，而你卻讓他難堪。”

　　 約翰瞠目結舌。那明明是讓我難堪的人啊？他想著。他吸了幾次鼻子，有幾滴眼淚從他的眼睛里滴下來；他設法控制了眼淚。他想問為什麼每個人都叫他愛麗絲，為什麼連自己的父母都跟他過不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做不出任何舉動了。

　　 媽媽還在跟他談論禮儀，直到她突然轉過身擁抱了他。“我很抱歉，親愛的。我們不是故意讓你哭的。”約翰討厭別人擁抱他——尤其是在公共場合——也討厭別人叫他親愛的。媽媽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對他，至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他試圖從媽媽的懷抱里掙脫。

　　 他們走在商場里。左轉、右轉了幾個彎後，媽媽停在了一家舞蹈服商店前。約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以前從未在這樣的地方停留過。他以前經常路過這里，每次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很難為情，因為窗戶上掛著的姑娘們的照片都衣著不雅，奇裝異服。

　　 照片中的女孩們都穿著同一類型的服裝。這些衣服緊貼在女孩身上，勾勒出她們的每一個特征。在一張照片中，女孩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衣服，上面有短袖，看起來像一件T恤衫。但在底部，它的形狀像一條內褲。她的腿從衣服下面的兩個洞里伸出來，完全裸露著，不著寸縷。她蹲得很低，兩腿叉開，露出胯部，兩腿之間只有一條布條。她的膝蓋朝外，腳後跟貼在一起。她穿著粉色的芭蕾舞鞋。

　　 另一個女孩穿著類似的黑色長袖衣服，另外還穿著白色緊身衣，站在一個與她肩膀差不多高的橫杆旁邊。她站得很直，她的左腳勾在橫杆上，盡可能地伸直。

　　 在另一張照片中，一個女孩彎著腰，用手緊緊地抓著腳踝，頭從腳踝之間露出來。那些女孩怎麼能忍受這樣裸露自己，讓自己被拍成這樣呢？這是可恥的！他在喬伊斯家的時候，曾見過她穿成這樣一兩次。

　　 約翰看著父母站在那些照片旁邊，感到坐立不安，想要離開。但令他驚訝的是，媽媽堅持要進去。爸爸說他會在外面等，約翰說他也會等，但媽媽說：“不，親愛的，你必須和我一起進來。我們需要給你買些新東西。”他有什麼東西需要從這個地方買？約翰跟著媽媽進了商店，心里想著。

　　 里面有更多女孩的海報。這些女孩擺出各種姿勢，都穿著同一種衣服。一些女孩穿著緊身褲，而其他人則光著腿。在一張照片中，一個女孩坐在座位上，雙腿張開得如此之大，以至於它們指向相反的方向。

　　 當媽媽與售貨員交談時，約翰緊張地等待著。當他看到一個小女孩和她的母親一起走出商店時，他臉紅了，把眼睛轉了開去，她的穿著和照片上的女孩一樣，腿部完全裸露。

　　 售貨員遞給他一雙鞋，讓他試穿。這是一雙奇怪的鞋子，是由某種柔軟的綠色材料制成的。除了鞋底和腳趾的部分，它們幾乎像拖鞋。鞋的腳趾部分很堅硬。鞋底由兩個獨立的部分組成，一個是腳掌，一個是腳跟。它們沒有鞋帶；取而代之的是，他不得不把鞋子的帶子纏緊並綁在腳踝上，以保持鞋子不脫落。在售貨員的幫助下，他花了幾分鍾時間，終於穿上了這雙鞋。這雙鞋相當緊，穿起來感覺很奇怪。“它們是芭蕾和舞蹈用的。它們必須很緊。”

　　 “跳舞？芭蕾？”約翰感到惡心。

　　 “是的，親愛的。”約翰脫下鞋子時，他母親回答說：“現在我們希望你到更衣室去試穿這件。我們認為它符合你的尺寸。”媽媽遞給他一件鮮綠色的衣服，就像照片上女孩們穿的一樣，有短袖，腿上有洞，兩腿之間有一條窄條。這件衣服是由柔軟的彈性材料制成的，看起來對他來說太小了。“穿好了就出來吧，我們來看看你穿起來怎麼樣。”

　　 “什麼？！我不能穿這個！”約翰絕望地看著海報上的女孩“發生什麼事了？”

　　 “你不記得了嗎，愛麗絲？你下個月開始要學芭蕾了。你將在喬伊斯的班上；你不喜歡嗎？”

　　 這一切實在叫人無法忍受了。約翰把綠色緊身衣扔到了地上。“每個人都在欺負我！”他把鞋子踢飛了：“我不會去跳芭蕾；我是一個男孩！”

　　 “現在，愛麗絲——”媽媽抓住約翰的肩膀說。

　　 “不要叫我愛麗絲！”約翰狂怒地掙脫媽媽的手，使勁把她推開，差點把她弄倒。“為什麼大家都叫我愛麗絲？”他看到左邊有一個架子，上面放著各式各樣、顏色各異的舞鞋，他跳了起來，用腳踢了一下——嗷，他的腳扭傷了！疼痛只會讓他更加憤怒，他更用力地推架子，把架子撞翻了，鞋子和所有的東西都灑了。“我不是愛麗絲；我是約翰！”他又踢翻了右邊的另一個架子，幾十包緊身衣灑在了地上。然後他爬起來，尖叫著向出口跑去。

　　 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注意到別人都停下來看他，模模糊糊地聽到媽媽叫喊：“愛麗絲，馬上停下來！”他差點撞到門口來的一個女孩和她的母親，但當時她的母親喊道：“嘿，看路！”他跑出商店，衝過大廳，避開那些爭先恐後地閃開並詛咒他的人。

　　 他被人抓住，從後面抱了起來。是他的父親。他徒勞地掙扎著，大喊大叫，腳在空中亂踢。他的父親把他緊緊地夾在胳膊下，走向汽車。他幾乎沒注意到媽媽追上了他們，跟在他們旁邊走向汽車。

　　 爸爸坐在汽車的副駕駛座上，把約翰翻個身，臉朝下，屁股朝上。爸爸把約翰的牛仔褲和內褲拽到他的膝蓋上，拿起一把毛刷，用有毛的一面猛擊他的臀部。約翰痛苦地叫著，爸爸又狠狠地抽打他，然後是第三次。盡管如此，約翰還是不停地尖叫著：“住手！！”

　　 爸爸讓約翰提上褲子，坐到後座上，並保持沉默。“如果我聽到你發出一點聲音，我們回家後你就會發出到更多的聲音。”約翰以最快的速度把褲子拉了上去，從前排座位爬到了後排座位上。他的屁股還被梳毛刺痛著。他把臉埋在座墊里，靜靜地哭了起來。一切都那麼不公平，為什麼他們都要這樣對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爸爸打開汽車後門，約翰才注意到他們已經到家了。“下車，愛麗絲。進屋去，直接去你的房間。”媽媽已經走到前門，打開了門鎖。

　　 “但是爸爸——”約翰想告訴爸爸發生了什麼。

　　 “一！”爸爸叫道。約翰尖叫著跑到前門，差點被一堆又髒又硬的雪絆倒。爸爸又叫道：“二！”他迅速打開門，繞過媽媽衝進自己的房間。約翰根據以往的經驗知道，如果爸爸數到三，他就會再被毛刷狠狠地打一頓屁股。他跳到床上，憤怒地上下蹦了幾下，然後臉朝下摔了下去。

　　 當媽媽走進房間時，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約翰不敢面對媽媽，把臉埋在枕頭里。“親愛的……”

　　 約翰把臉往下壓，幾乎喘不過氣來，把枕頭緊貼在耳朵上。

　　 “愛麗絲……”

　　 約翰突然跳起來喊道：“發生什麼事了？你為什麼叫我愛麗絲？”

　　 “愛麗絲，你還好嗎？”

　　 “不！我感覺糟透了！每個人都像布魯斯一樣，欺負我，罵我，叫我女孩，叫我愛麗絲！我再也受不了！為什麼每個人都這樣對我？”

　　 媽媽看起來很不安，很痛苦——她好像要哭了。約翰一時為她感到難過，也為自己造成的所有麻煩感到尷尬。媽媽繼續說：“你真的很煩躁。”媽媽摸了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燒之類的跡象。”

　　 “我沒病！我只是討厭每個人都欺負我！”

　　 “現在，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愛麗絲。”

　　 “我告訴你了，我不叫愛麗絲！”

　　 “愛麗絲，你開始歇斯底里了。你必須冷靜下來，這樣你才能理智下來。稍等一會；我馬上就回來。”媽媽出去了，不久就帶著一杯水和一瓶藥片回來了。她給了他一片藥和水，說：“你現在必須睡一覺。你起來後會感覺好些的。”約翰想知道他是否真的要瘋了。他不情願地把藥片放進嘴里，用那杯水送了下去。

　　 他的母親很快彎下腰吻了他的臉頰，然後離開了。約翰尷尬和厭惡地蜷縮著。接吻，惡心！

　　 他想。媽媽為什麼要那樣做？

　　 約翰在那里躺了一會兒，對一切都怒火中燒，但慢慢地，一種奇怪的感覺開始在他身上蔓延。他開始感到困倦，但這不僅僅是困倦。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身上嗡嗡作響，讓他癢癢地想走動，但同時也讓他昏昏欲睡。最後，他睡著了。

　　 晚上他醒了。他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窗外一片漆黑。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無論怎麼努力也睡不著。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打開燈，拿出一本書來閱讀。

　　 幾個小時後，外面的天空開始變亮了。約翰下樓去看電視。

　　 他父母下樓時，他正在看《大衛與歌利亞》。“愛麗絲。”媽媽喊道。“我們沒說你可以從房間里出來。回樓上你的房間去。早餐好了我們就叫你下來。”

　　 “但是，媽媽！”約翰開始說，他意識到自己有多餓，因為他昨晚沒吃晚飯。

　　 “回你的房間去。現在！”爸爸叫道。“一……”

　　 約翰尖叫著，立刻跑回他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愛麗絲，別摔門！”媽媽在樓下叫道。

　　 約翰在床上跳了幾次，但他最終安靜下來，躺在床上。

　　 大約半小時後，媽媽叫他下樓吃早飯。他默默地、謙卑地吃著，爸爸媽媽對他的行為只字不提。他想過要提起這個話題，問他們為什麼現在叫他愛麗絲，但他太害怕了，不敢提這個問題。

　　 因此，早餐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天剩下的時間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媽媽只在午餐和晚餐時讓他出來。他花了一部分時間看書，其余的時間對自己發牢騷，抱怨他們對他多麼不公平。他不是愛麗絲，該死的，他一直告訴自己。他是約翰！

　　 這一天持續了很久，但終於結束了。那天晚上，媽媽又讓約翰吃了一顆安眠藥。

　　 星期一早上，約翰起床穿衣服時，媽媽過來告訴他今天不去上學了。“愛麗絲，你爸爸和我商量過了，我們決定今天早上帶你去看醫生。你似乎真的出了什麼事，而且你似乎非常不安。”

　　 “媽媽，求你了！”約翰哀求著，眼淚又流下來了。一個醫生？他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嗎？會是什麼原因呢？約翰很害怕。“為什麼大家都叫我愛麗絲？”

　　 “是的，你真的很困惑和不安。”媽媽說：“來吧，我們走。”約翰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所以他跟著媽媽走出了房間。

　　 “媽媽把事情告訴你了嗎？”爸爸在樓梯的上面問。約翰點了點頭。“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煩吧？因為這件事，我不得不錯過半天的工作。”

　　 約翰什麼也沒說，跟著父母上了車。

　　 約翰不知道他們開車去了哪里，只知道他們在城里的某個地方，也許是在市中心。他們在一座雄偉的建築物前停下車。約翰在跟著爸爸媽媽走進大樓之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大樓。他們乘電梯上去，然後沿著走廊走，左轉，然後右轉，然後右轉，然後再左轉。

　　 他們在一扇門前停下來。爸爸先敲門，然後才開門，他們走進了前台的辦公室。

　　 媽媽讓他坐下來，等他們把事情安排好。約翰從桌上拿了一本雜志，看了看。雜志上面的圖片主要是成年女性的化妝、珠寶和各種衣服，在約翰看來都很奇怪——難道每個人都要讓他成年後穿成這樣？他正在讀的文章是不可理解的。

　　 媽媽和爸爸坐在他旁邊，拿著自己的雜志看。大約半小時後，一個女人叫出了他們的姓。

　　 爸爸說：“嗯，叫到我們了。這最好是好事。”他們跟著那個女人走過一個短廳，進入一個辦公室。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站起來，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

　　 “非常感謝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來見我們。”媽媽輕聲說：“我們非常擔心；這太件事突然了，出乎了我們的意料。”

　　 “沒事，太太。你們二位請進來吧。”那人微笑著看著約翰，又說：“我希望你不介意在外面等幾分鍾。我得先跟你父母談談。”

　　 “好的。”約翰回答。盡管這個人看起來相當不錯，約翰還是害怕與他交談。

　　 媽媽和爸爸與老人一起進去了，約翰在門外的地板上坐了下來。他能隱約聽到他們在里面說話；他甚至能聽出一兩個詞。他認為他聽到了幾次愛麗絲這個詞，但他並不確定。他一想這件事就生起氣來。

　　 幾分鍾後，爸爸媽媽出來了，醫生出現在他們身後。媽媽讓約翰和醫生一起進房間。“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愛麗絲。你可以信任他，告訴他任何事情。”

　　 約翰克制住了回答的衝動，直接和醫生一起進了辦公室。辦公室的一邊有一張桌子，桌子前面有幾把椅子，其他三面牆都是書架。

　　 “請坐。”醫生拿起寫字板和記事本，寫了起來：“我叫泰倫斯·瓊斯。你知道我是做什麼工作的嗎？”

　　 “你是醫生。”約翰回答。

　　 “這基本上是正確的。我是一名精神科醫生。”瓊斯先生回答。“你知道精神醫生是做什麼的嗎？”

　　 約翰不確定；他只在電視節目《珍妮之夢》中見過一次。約翰回答說：“我不知道。你像貝洛斯醫生嗎？”

　　 “啊，你已經看過《珍妮》了。醫生在他的筆記本上寫了一些東西：“那是一個有趣的電視節目。然而，它對精神病醫生的描述是相當不准確的。我們沒有那麼…怎麼說呢？糊塗、笨拙……”

　　 “愚蠢？”約翰問。

　　 “嗯，我可不會這麼說。總之，我算是個醫生。我是心理醫生。有時候，有些人的心靈會生病。你明白嗎？”

　　 “嗯，基本上。”約翰並不真正理解；他有點困惑，擔心自己的心靈可能有病。

　　 “當人們精神失常時，我們幫助他們康復。關於我說的夠多了。說說你自己吧，愛麗絲。”

　　 “首先，我不叫愛麗絲！為什麼大家都叫我愛麗絲？我叫約翰。我是男孩，不是女孩！”

　　 “哦，我明白了。這是一個大問題。”瓊斯醫生在他的筆記本上寫了一些東西：“告訴我吧。”

　　 “嗯……”約翰掙扎著。他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麼。然後他說：“是布魯斯。他和他的伙伴們，他們總是欺負我。他們一直叫我愛麗絲——‘仙境中的愛麗絲’，他們總是這樣說。”

　　 “‘仙境中的愛麗絲’？這是非常有趣的。”

　　 “是的。你知道的，那部電影。他們在學校放了那部迪士尼電影。布魯斯和他的同伙看了這部電影後，就開始叫我‘仙境中的愛麗絲’。”

　　 “在你看過《愛麗絲夢游仙境》之後？”

　　 “是的。”

　　 “孩子們可能會很刻薄。”醫生解釋說：“看完《愛麗絲夢游仙境》之後，他們會取笑一個叫愛麗絲的女孩。他們總是這樣做，而且你無法真正阻止它。最好不要被它困擾太多——如果你能控制的話。”

　　 “你不明白！我不叫愛麗絲。自從那部電影之後布魯斯和他的朋友們就叫我愛麗絲！現在，大家都叫我愛麗絲。開始老師……現在是爸爸媽媽！”

　　 “那麼，跟我說說這個布魯斯吧。”醫生建議道。

　　 “嗯。”約翰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他上五年級，在海莉老師的班上。他呃，他的頭發很短。非常短，像平頭。它是黑色的，直直地豎著。他是個惡霸。”

　　 “一個惡霸？”

　　 “是的，惡霸。他總是欺負我。”

　　 “你認為布魯斯可能愛慕你嗎？”

　　 “‘愛慕’？什麼是‘愛慕’？”約翰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但他有一種緊張的感覺，他不想去了解。

　　 “嗯，愛麗絲————”

　　 “不要叫我愛麗絲！”

　　 “冷靜下來，現在。你千萬不要歇斯底里。現在——”醫生猶豫了一下：“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約翰。”

　　 “好吧，約翰。”他笑著說：“你想知道什麼是‘愛慕’？嗯，有時候男孩會被女孩吸引。”約翰的心沉了下去。這非常令人尷尬，讓一個成年人和他談論這種女孩子相關的事情。“男孩會把他的感覺隱藏起來，也許是由於同齡人的壓力和本能的感覺，即每個人都會叫他娘娘腔。他反而通過實施不被認可的行為來表現自己的感受，比如拉女孩的頭發，偷她的帽子，或者叫她的名字。”

　　 這些話大部分他都聽不懂，盡管有些他能聽懂，比如“叫他娘娘腔”，還有最後扯頭發、偷帽子和罵人的部分。他想了一會兒。一個喜歡女孩的男孩會罵她嗎？扯她的頭發？他無法理解這一點。

　　 “但這和我有什麼關系？”約翰疑惑地問。

　　 “嗯，就像我剛才說的，約翰，他可能愛慕上你了。”

　　 “但你說過他會喜歡上一個女孩。我是一個男孩！”

　　 “啊，是的。我記得你之前說過。這確實是個難題。”醫生停頓了一下，然後改變了話題：“你媽媽告訴我，星期六早上你精神崩潰了。這是真的嗎？”

　　 約翰一想起這個就臉紅。媽媽為什麼要告訴醫生這件事？自己當時確實出了洋相，他回憶說。“媽媽和爸爸太刻薄了！”

　　 “告訴我詳情吧。”醫生建議道。

　　 他試圖解釋，結巴得很厲害。“嗯，首先，他們讓我和他們一起去商場，那天早上。然後，我們在購物中心，有學校里的人叫我愛麗絲。”

　　 “布魯斯？”

　　 “不——不，不是布魯斯。也不是他那幫人中的一個。一個三年級學生，我想。我不太了解他。總之，他叫我愛麗絲。媽媽和爸爸就在那里！然後他問媽媽我是不是叫愛麗絲，媽媽說我叫愛麗絲！”約翰回憶起母親對自己的背叛時，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明白了。請繼續。”

　　 “媽媽很生我的氣，因為在那個男孩叫我愛麗絲之後，我對他不友善。”最後那句話他說得有點快，有點結巴。

　　 “哦？你做了什麼？”

　　 “我沒做什麼？”約翰趕緊說，以為醫生認為他做了什麼壞事。

　　 “那你的母親為什麼對你生氣？”

　　 “我想這是因為他叫我愛麗絲後，我沒有跟他打招呼。然後，我們在一家——”約翰猶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舞蹈服裝店門口停了下來，我們走了進去。”

　　 “一家舞蹈服裝店？有趣。”

　　 “你知道，他們賣。”約翰猶豫了一下：“女孩跳芭蕾舞時穿的那種衣服。媽媽讓我試穿芭蕾舞鞋，然後她想讓我試穿那種芭蕾舞服！”

　　 “你就是在那時失控了？”

　　 約翰不好意思回答。

　　 “你媽媽告訴我你開始踢東西，然後跑出了商店。對嗎？”

　　 “媽媽要讓我買芭蕾舞服，讓我跳芭蕾舞！”約翰抱怨道：“我不能做像芭蕾這樣的女孩子氣的事情！”當他對一個成年人說“女孩子氣”時，他立刻臉紅了。這麼說太女孩子氣了。“我是一個男孩！男生不跳芭蕾！我喜歡橄欖球和足球！”

　　 瓊斯醫生同情地點了點頭。約翰受到鼓舞，繼續講他的故事。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把被毛刷懲罰的事說出來。但這讓他太尷尬了，他實在不想提及。他把它漏掉了。

　　 過了一會兒，醫生問：“嗯，愛麗——我是說約翰，你確定你是個男孩嗎？”

　　 “是的，我是個男孩！我不是女孩！我從來就不是女孩！我在學校總是用男廁所。我一直是個男孩。”

　　 “你確定你叫約翰嗎？”

　　 “是啊！人們一直叫我約翰！”

　　 “你確定嗎？你絕對肯定你父母從來沒有叫過你愛麗絲？”

　　 “是啊！我記得！”約翰在記憶中陷入了掙扎。他突然記不起來了相關的記憶了。

　　 “你是否真的記得你母親或你父親有一次真的叫你約翰？哪怕一次？”

　　 約翰在恐慌和困惑中掙扎。他試圖回想他和父母的許多次談話，但他就是想不起任何一個具體時間的細節。回憶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無法准確回憶起相關的記憶。

　　 “就一次？”瓊斯醫生追問。

　　 約翰不得不承認道：“不，我一次也不記得了。我就是想不起來了。”

　　 瓊斯醫生說：“嗯，我認為現在很清晰了。出去吧，如果你願意，幫我把你的父母都叫來。”

　　 約翰走了出來，叫來了媽媽和爸爸。爸爸媽媽關上門後，他站在門前，把耳朵貼在門上。

　　 他盡可能地聽著。他只聽到了一些孤立的單詞和短語：“偏執狂……她真的認為…約翰…偏執……療養院……藥物……愛麗絲……精神分裂症。”他害怕地後退，心里想著：“他瘋了！他是個瘋子！他們要把他關起來！把他送進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他回到等待區域，坐在其中一個座位上，感到恐懼不安。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父母和醫生出來了。媽媽和爸爸臉上都帶著緊張的表情。醫生握著約翰的手說：“和你談話很愉快。我希望幾天後能再見到你。”

　　 在回家的路上，約翰在後座上保持沉默。他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又害怕得不敢問。媽媽和爸爸也是一言不發。

　　 當他們到家時，約翰正要去他的房間，但媽媽告訴他呆在客廳里。“我們現在得開個家庭委員會了。”她嚴肅地說。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過“家庭委員會”；約翰不知道那是什麼，但聽起來很嚴肅。

　　 在客廳里，爸爸坐在搖椅上，媽媽坐在沙發的一頭，約翰坐在沙發的另一頭。他們默默地等待了一會兒。然後媽媽說：“我們有個大問題。瓊斯醫生建議，藥物治療可能是必要的，甚至需要住院治療。”

　　 “不。”爸爸回答說：“我相信那沒有必要。正如我告訴醫生的，我們可以自己解決問題。愛麗絲沒瘋，我們都沒瘋。她所需要的只是一點適當的管教。”

　　 “但瓊斯醫生說，愛麗絲實際上認為自己是一個名叫約翰的男孩。她真的相信。如果她真的如此，呃——我想醫生用的是妄想症這個詞——那麼，也許她需要一些幫助。”

　　 約翰插嘴說：“可我是約翰。你總是叫我約翰，媽媽。總！”他努力不讓自己發牢騷。

　　 他的媽媽回答說：“我們從來沒有叫過你約翰，愛麗絲。你一直都是愛麗絲。說真的，你到底怎麼了？”

　　 “但是……”約翰幾乎要哭了：“直到周六，你都叫我約翰。你不記得了嗎？爸爸？”他絕望地哀求著，努力回憶著。他記得醫生曾要求他回憶起他們叫他約翰的具體時間，但他想不起來。即使是現在，他仍然想不起來。有沒有可能……？

　　 “小丫頭，正如你母親所說，你一直都是愛麗絲。你的母親從來都不會錯，駁斥你的母親也是不對的。我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問題。醫生說，你很困惑，患有妄想和偏執，還有精神——，呃，精神——”

　　 “精神分裂症。”媽媽說完了那個單詞。

　　 “我們不用這麼花哨的詞。反正它們沒有任何意義。”爸爸繼續說：“我們會向醫生證明你完全沒事，不需要吃藥，不需要去精神病院。你沒有瘋，愛麗絲。”爸爸伸手撥弄約翰的頭發。

　　 “按照瓊斯醫生的建議，這周我們不會讓你去上學。”媽媽繼續說：“我們周四下午和他另有預約。基本上，你需要休息和放松。”至少對約翰來說，這聽起來不錯。他不喜歡上學。

　　 “但你必須向我們和醫生證明，你確實是正常的。”爸爸補充說：“這意味著不要再提起‘約翰’了。我們不想再聽到你有任何抱怨或哭泣，你明白嗎？”

　　 約翰看了看爸爸和媽媽。他們臉上都帶著嚴肅認真的表情。

　　 “現在，愛麗絲，我想你應該上樓，上床休息。”媽媽說：“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躺在床上看書。”

　　 約翰悄悄地走到自己的房間，上床睡覺。他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他在傍晚時分醒來。他躺在床上，感到非常無聊，最後開始輾轉反側。他再也睡不著了。他想到今天和周末發生的事情，越來越生氣。

　　 周六在車上的那頓打屁股，讓他痛不欲生。他的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這一幕。這太不公平了！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打人是不對的。這是不正確的！他的名字是約翰，不是愛麗絲。他是個男孩，不是女孩！他翻來覆去，氣得撲通撲通的。

　　 他快要瘋了。就是這樣，他意識到。每個人都在把他逼瘋！他們要摧毀他，而且他們不會停止，直到他被完全、徹底摧毀。他當場決定，他不會再合作了；他不會讓他們這麼對他的。他不會讓他們毀了他。

　　 他溜下床，把門開了一條縫。爸爸媽媽還沒睡——爸爸在樓下看電視，媽媽在電腦前打字——所以他輕輕地關上門，回到床上。他靜靜地躺在那里，怒氣衝衝，然後又開始扭動、翻轉，然後在床上跳來跳去。他瘋了。

　　 爸爸打開門，把頭伸了進來。“愛麗絲，規矩點。”約翰立即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爸爸又關上了門，他靜靜地躺了一會兒，聽著媽媽和爸爸上床睡覺。

　　 不，他又對自己說。明天早上，他會阻止這一切。他想要得到一個關於這件事的解釋，或者知道原因。就這樣，他翻了個身，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下樓看電視。爸爸媽媽下樓時，他正在看《田納西燕尾服》，這是一部關於海象和企鵝的動畫片。“愛麗絲！”媽媽喊道：“你應該呆在你的房間里，呆在床上。”

　　 “爸爸媽媽。”約翰試圖清晰、冷靜地說出他的話：“媽媽。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他試圖消除自己聲音里的哀怨：“你為什麼會欺負我？你為什麼要把我逼瘋；你為什麼要毀了我。請停止這一切吧。”

　　 “愛麗絲！”媽媽驚訝地喊道。“這又是怎麼回事？你保證過你會乖乖的，表現出你沒有精神錯亂，沒有妄想症。你不想被送進精神病院吧？”

　　 “但是，媽媽！“約翰大聲哭叫。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現在，愛麗絲。”媽媽繼續說：“也許醫生是對的。你似乎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你可能有妄想症。現在，如果你想證明你是健康的，那麼你必須是舉止恰當的。現在回你的房間去，我們一會兒叫你下來吃早飯。”

　　 “但是，爸爸……”

　　 “回你的房間去。現在！”爸爸叫道。他舉起手來，數著手指。“一…二……”

　　 約翰尖叫著轉身跑回樓上自己的房間。他砰的一聲關上門，一頭倒在床上哭了起來。

　　 大約半個小時後，媽媽打開門走了進來。“愛麗絲。”她說。約翰把頭埋在枕頭里。“我很難過，你竟然認為我們在試圖摧毀你。”她用悲傷的語氣繼續說：“我們愛你。我們絕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即使把頭埋在枕頭里，他仍然能清楚地聽到母親的聲音。她繼續說著，約翰開始為引起這些麻煩而感到內疚。他讓母親失望了。他意識到他的行為已經造成了很多麻煩。他對自己發誓要做個好人，不再做壞人。他媽媽又講了15分鍾。約翰對她的話沒有反應，但他聽得很認真。

　　 最後，媽媽告訴約翰，他想下來吃早餐的時候就可以下來，然後離開了房間，關上門。

　　 約翰一整天躺在床上，只下來吃飯。

　　 他星期三也沒去上學。

　　 約翰並不介意不去學校，雖然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媽媽讓他繼續躺在床上。每當媽媽叫他愛麗絲時，他就會畏縮，但他設法表現得很恰當，沒有反應。

　　 星期三下午三點左右，媽媽叫他起床，洗個澡，穿好衣服。“今天下午我們要去購物。”約翰對此感到驚訝。如果他病了，他們為什麼還要去購物？媽媽繼續說：“我們得給你買些新衣服和其他東西。”約翰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病得不能上學，他怎麼能出去購物呢？但他沒有問。

　　 他們去了星期六去的同一家商場。“這次你會乖乖的嗎？”媽媽尖銳地問他：“你不會像星期六早上那樣大吵大鬧吧？”

　　 “不，媽媽。”約翰回答。他希望自己能把上周六的記憶從腦海中抹去。

　　 他們經過一家小化妝品店，又過了一會兒又經過一家珠寶店。“我們不會給你買化妝品和耳環的，愛麗絲。”媽媽說：“在你十三歲之前，我不允許你化妝或戴耳環。”謝謝你，媽媽，謝謝你的小恩小惠，約翰想。

　　 媽媽先帶約翰去了一家鞋店。他們讓他試穿各種奇怪的鞋子。他驚訝於女鞋的種類之多。約翰抱怨說鞋都緊繃著他的腳趾，但媽媽說這就是它們的特點。最終，媽媽給他買了一雙透明粉紅“漁夫涼鞋”和一雙硬的黑色禮服鞋。這雙鞋沒有鞋帶；相反，你必須把腳伸進去，然後在腳踝上系一條帶子。穿著它們走路也很笨拙。

　　 然後他們去了一家大百貨公司，來到了女孩服裝區。媽媽把約翰帶到一個放著女孩內褲的架子前。“我們得給你買條新內褲。我想想，你需要M號的服裝。這些看起來很可愛——黃色和藍色的粉彩配上粉色的花朵和粉色的心形。”

　　 約翰幾乎尖叫起來，但及時控制住了自己。“不……”他用一種拉長的尖聲說。“我，呃，我不認為他們很……適合我。”他結結巴巴地說。

　　 “哦，我相信他們很合適。”媽媽把它們放在購物車里，然後又挑了幾套。“這些顏色鮮艷的內褲怎麼樣？還有這些白色的小熊維尼內褲，還有米老鼠和米妮，還有——哦，太可愛了。”約翰的心沉了下去。“巴尼內褲！我們要把它們都買下來。”

　　 “媽——，不要巴尼。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

　　 “現在，愛麗絲。你保證過你會乖乖的。我們來這里不僅是為了給你買新衣服，也是為了你的健康。瓊斯醫生說，你需要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小女孩。”她把內褲扔進了手推車。

　　 他們來到另一個貨架，媽媽給約翰買了幾件上衣——白色、粉色和淺藍色。他們還買了一打褲襪。在這一切中，約翰保持沉默，勉強地跟著媽媽走。

　　 然後媽媽說：“哦，柯什納太太和喬伊斯在那邊的連衣裙和短裙中間。讓我們和她們會合。反正我們也得給你買些新衣服。”

　　 媽媽和科什納夫人擁抱在一起打招呼，然後科什納夫人低頭看著約翰。“天哪，愛麗絲，我每次見到你，你好像都長高了很多。你應該經常來見見我。”這是真的，約翰想。他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去喬伊斯家了。他生氣地想，要是再來一次就糟了。

　　 喬伊斯對約翰說：“嗨！你沒來學校。我們以為你病了。我很高興你沒事！”她笑了。

　　 “愛麗絲周六早上出現了相當嚴重的精神崩潰。”媽媽回答說：“事情就發生在商場里。周一早上，我們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不知怎麼的，她以為自己是個叫約翰的男孩。這不奇怪嗎？”

　　 約翰憤怒地抬頭看了看媽媽。為什麼她現在要告訴所有人他的事？而且他是一個叫約翰的男孩，該死的！但他什麼也沒說。

　　 “好吧，你永遠無法判斷偏執狂和瘋子的情況。他們會想象出最怪異的事情。”科什納夫人嘆了口氣。“這些日子的生活真奇怪。我們小時候的事情簡單多了。那時，男孩就是男孩，女孩就是女孩，每個人都知道其中的區別。不像今天，女孩試圖做所有男孩做的事情。”

　　 “我認為愛麗絲現在恢復得相當好。我們希望向精神病醫生表明，她不需要被送進精神病院。”

　　 “哦，我的天！我希望不會。”

　　 “這次購物之旅實際上是她治療的一部分，這個教育過程提醒她，她真的是一個女孩。而且，我認為她應該買一些漂亮的新衣服。你知道。”她把聲音壓得很低，近乎耳語：“我家一直不在意她是怎麼穿衣服的。我認為這是導致這次問題的部分原因；她穿的太像一個男孩了。”她轉向那些衣物，挑出了幾件。“你穿這些應該會很好看。”她告訴約翰：“去那邊的試衣間穿上它們。如果你願意的話，喬伊斯可以和你一起過去，並幫助你。”

　　 約翰咬緊牙關。和一個女性在試衣間里換衣服？沒門！“不，謝謝。我想我自己能行。”他拿著連衣裙和襯衫，向試衣間走去。在男性和女性的服裝區之間有相當遠的距離。他向著男性區的試衣間走去，這時他聽到了媽媽的聲音響徹整個商場。“不，親愛的。那邊是男性用的。你應該去女性試衣間。”他嘆了口氣，走進女性區的試衣間。為什麼媽媽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問題？

　　 他走進試衣間，把圍簾拉上。在這只有他一人的空間里，他坐了下來，自言自語。為什麼，為什麼，到底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他難不成真的是一個女性？難不成他一直以來都搞錯了嗎？但是他們不是一直叫他約翰——他們真的這樣叫過我嗎？他在心理醫生那里怎麼一次具體的場景也想不起來。不過當然，他們總是叫他約翰！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精神是出了什麼問題嗎？

　　 試衣間牆上有一面全身鏡。他站起來，上下打量自己。鏡子里的是一個女孩嗎？他的頭發是亮黃色的，並不算長，最長的地方可能有8英寸。在寒冷的天氣里，他的頭發看起來有點卷。他穿著褪色的牛仔褲和一件色彩豐富的綠色燈芯絨長袖襯衫。他的腳上穿著白色運動襪和白色運動鞋。由於長期的使用，已經變成了灰色。

　　 約翰設想著鏡子里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個自己在路上意外看見的一個人。他研究著那個人。這個鏡中的人很可能是個女孩。如果他在路上遇到一個外形是這樣的人，他很可能認為她是一個女性。他晃了晃頭。鏡子中的那個人的頭發短暫的飛了起來，然後慢慢落下。那可能是真的嗎？他難道真的是一個女性？

　　 他脫下鞋子，身上的衣服也脫到只剩下了內褲和襪子。他看了看掛在鈎子上的連衣裙，挑選了其中看起來最容易穿的一件。那是一件朴素的鮮紅色連衣裙。有蓬松的短袖和環繞腰部的松緊帶。這條連衣裙有衣領，開叉一直延伸到腰部。穿好裙子後，可以用領口和半腰處的花邊把開叉收起來。

　　 他想知道，他應該從上面穿上這件連衣裙，還是把它舉到頭上？他把它抬過頭頂，把胳膊伸進短袖，讓裙子撲通一下掉了下來。他收緊了腰部的松緊帶，並打了個蝴蝶結，還系緊了幾條花邊。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看起來不太對。他從未見過一個穿前面開叉的連衣裙的女性。連衣裙穿著的感覺也很奇怪，肩膀很緊。然後他意識到了：自己穿反了。所以他解開松緊帶和花邊，把連衣裙抬過頭頂，把手從袖子里抽出來。把這件衣服反過來以後，他再次套上了它。

　　 他正在把胳膊伸進短袖里，這時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嚇了他一跳。“愛麗絲，你怎麼花了這麼久？你需要幫助嗎？”圍簾突然被拉開，喬伊斯走進了試衣間。

　　 約翰驚訝的彎下腰，用裙子的前襟蓋住了自己內褲。意識到他並沒有脫下內褲，他趕緊把胳膊伸進袖子，把連衣裙放了下來。“不，不，我沒事。”他一邊氣喘吁吁的回答，一邊試圖把腰上的松緊帶系在身後。他的手忽然變得非常笨拙，什麼都做不到。

　　 “來，讓我來幫你。”喬伊斯提議道。她走到約翰身後，迅速把他衣服的腰帶系緊，打了個蝴蝶結。然後她把領口和中間的花邊都系好。“好了。”喬伊斯說。

　　 “謝謝。”約翰回答說。由於被喬伊斯看到了自己半裸著，他的臉還紅著。他轉過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當他轉身的時候，裙子在他身邊旋轉著，慢慢停了下來。

　　 他對著鏡子仔細端詳著自己。他再次詢問自己，鏡子里的那個人是一個女性嗎？他的裙子在放松時，到了他的大腿的一半。而只要他一動，哪怕只是一點點，他的裙子也會微微上揚。他不知道答案。他沉思著他亮黃色的頭發，短暫的搖了搖頭。他的頭發飛揚起來，然後又落了下去。或許鏡子中的他的倒影真的是一個女孩。也許他自己確實是一個女性。他在鏡子里看起來確實和他在學校認識與玩耍的女孩有一定的相似性。

　　 他看著鏡子里的喬伊斯，她在他的左後方。她身上的連衣裙和他身上的很像，除了她的是天藍色的。她扎著小辮子的頭發是暗黃色的，而非他的亮黃色，並且比他的頭發要長。她是一個女孩，不是嗎？他看起來和她一樣，是個女孩。

　　 “你看起來棒極了，愛麗絲。來，讓我們給我媽和你媽看看看。”喬伊斯拉著他的手，把他拉出了試衣間。當他們走到商店時，他停了下來，意識到每個人都會看到他穿著裙子。“來吧，你媽媽想看看你！”喬伊斯拽著他，他不情願地跟著她走了出去。

　　 約翰一直緊張地壓著他的裙子，盡可能的把衣服拉低。當科什納夫人上下打量他時，他感到很不自在。“你穿這件很好看。哎呀，你幾乎可以成為喬伊斯的孿生姐妹了！幾乎。對嗎？”她問媽媽。

　　 媽媽說：“好的，這樣很好。”媽媽和科什納太太又談論了一些關於喬伊斯和他的事，約翰只是站在那里聽著。然後媽媽讓他回去試其他的裙子。喬伊斯也跟著去幫他。約翰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換衣服，但他什麼也沒說。事實證明，約翰確實需要喬伊斯的幫助。否則，其中一些衣服幾乎不可能穿上。

　　 他們給約翰買了幾條連衣裙，還有一些裙子和連衣褲。媽媽堅持讓約翰在購物中心剩下的時間里穿其中的一條裙子。那是一件深藍色的長袖禮服，上面有一件淺藍色的上衣。媽媽還讓約翰脫掉他的運動鞋和白襪子，穿上他們今天買的一雙鞋。她說這雙鞋在他身上更好看。

　　 喬伊斯說她想看看泳裝。科什納太太說：“親愛的，現在時候。這是冬天；我們冬天不游泳。現在外面都下雪了。”

　　 “我知道，媽媽。但是每年這個時候它們會很便宜。”喬伊斯對她母親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媽媽說：“愛麗絲也需要一些新泳衣。我們不妨現在就去買它們。”

　　 “那好吧。”科什納太太回答。他們開始走向泳衣區，媽媽和約翰跟在後面。

　　 喬伊斯在看比基尼。“這里真的沒有太多的選擇。不過這個看起來不錯。還有這個。”她把它舉到約翰面前。“這對你很合適，愛麗絲。”她咯咯地笑著說。

　　 媽媽說：“我不太贊成女孩那麼小就穿比基尼。”

　　 “到夏天她就十歲了。夠大了，不是嗎？”喬伊斯問。

　　 “嗯，也許吧。”媽媽猶豫了一下。

　　 “我不能穿比基尼。”約翰驚呼：“我——呃，我以前從未穿過比基尼。”

　　 “你穿上它一定很可愛。”喬伊斯熱情地說。

　　 “不！”約翰想說些什麼，然後停頓下來，想起了什麼。他不想被送進精神病院；他最好不要說下去了。

　　 “好的。我們就買它。”媽媽說。

　　 還有一樣東西要買。他們去了舞蹈服裝店，就是上周六約翰發瘋的那家店。喬伊斯和她的媽媽和他們一起去了。一想起他是如何發狂的，他就火冒三丈。當他們進去的時候，店主要求他這次一定要守規矩。他上次來的時候造成了一些財物損失。媽媽向他保證，他會乖乖的。“她上次只是精神崩潰了。我們帶她去看過心理醫生，他說她會沒事的。”

　　 推銷員拿出一個包裹，里面裝著一件衣服。“給，這個應該和你的尺寸差不多。如果你想的話，可以去試試。”約翰看著媽媽，媽媽點頭同意。約翰嘆了口氣，走進試衣間。喬伊斯跟在後面幫助他，因為媽媽認為他可能不知道如何穿緊身衣。這家店只有一個試衣間，因為這家店小得多。而且，約翰嘟囔著想，男孩子不會做像跳芭蕾舞這樣女孩子氣的事情。

　　 在試衣間里，喬伊斯幫助約翰脫下他的衣服和禮服鞋。約翰現在已經習慣了喬伊斯看到他穿著內褲的樣子，但當喬伊斯說：“愛麗絲，你應該脫下你的內褲。”他回答說：“不，不，不，不！”夠了！他不會讓喬伊斯或任何人看到他的裸體。

　　 他打開包裹，拿出一件綠色的緊身衣。它看起來像一個女孩的泳衣，除了它的短袖。緊身連衣沒有腿部；只有兩條腿可以穿過的洞，對約翰來說太小了。

　　 他對喬伊斯也是這麼說的，後者回答說：“這些緊身衣很有彈性。它們應該緊貼你的皮膚。”約翰持懷疑態度，但他覺得他不得不試一試。總比被送進精神病院強。他把那件衣服看了一遍。到處都看不到拉鏈或紐扣。脖子上的洞看起來非常大；也許他應該從那里進去。

　　 他把一條腿伸進緊身衣，並試圖讓他的腳穿過適當的洞。喬伊斯幫著把衣服從他的腳趾和腳跟上解開，他把衣服扯到腿的一半。約翰覺得這很奇怪；松緊帶緊箍著他的腿。然後他把另一條腿伸進緊身衣里，把緊身衣往上拉。緊身衣在他膝蓋上方卡了一會兒，但他很快就把它松開了。當褲子快到他的褲襠時，喬伊斯告訴他把胳膊從短袖里伸進去。他照做了，緊身衣自動拉緊了約翰的襠部和肩膀。

　　 約翰穿上緊身衣感覺怪怪的；他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它在他的皮膚上感覺很緊，但不是太緊。他仍然可以不受限制地走動。他的腿是完全裸露的，腿部最上方的松緊帶將他的內褲拉起，導致它們在他的腿上微微隆起。這感覺不是很舒服。

　　 他穿上鞋子，和喬伊斯走出去給媽媽和科什納太太看。他一生中從未感到如此暴露；甚至感覺比在泳池里穿男生的泳衣時更暴露。他不停地拉著腿兩側的洞，盡量不讓它們抬得太高。他覺得自己比以前穿裙子的時候更傻了。他的禮服鞋也沒有幫助。出於某種原因，它們和他的緊身衣在一起感覺不對。

　　 他向媽媽、科什納太太和推銷員展示自己。科什納夫人說：“哇，太可愛了。親愛的愛麗絲，你跳芭蕾舞會很好看的”。約翰聽了嚇了一跳，扯了扯他穿緊身衣的腿。

　　 推銷員微笑著低頭看著他。“這件衣服你穿起來很漂亮。它正是你的尺寸。”

　　 他們給他買了三件女式緊身衣和配套的緊身衣。其中一件緊身連衣褲上有一條透明的小裙子，大約三到四英寸長，圍繞在腰部或臀部的腿洞上方。他們還給他買了他上周六早上試穿過的芭蕾舞鞋。

　　 當他們在購物中心的停車場分開時，喬伊斯問約翰明天是否會回到學校。

　　 媽媽回答說：“這周不行。她明天下午還要去看心理醫生。如果精神病醫生同意的話，也許下星期一吧。”

　　 “哦，好吧，再見，愛麗絲。希望你能好起來。”喬伊斯和她的母親走了。

　　 約翰和他的媽媽回家了。媽媽讓他在屋里安靜地玩，直到吃晚飯。她不讓他出去，也不邀請朋友進來。

　　 那天晚上，當他躺在床上無法入睡時，他又想起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和他受到的待遇。

　　 他們對他的所作所為太不公平了。為什麼他們不能簡單地接受他的名字是約翰，他是一個男孩呢？他回想起那次被毛刷打屁股的情景，怒火再次爆發。爸爸不會那樣對待一個女孩的，對吧？爸爸對他大吼大叫，數著，“一！二！”他含蓄地威脅說，如果他數到三，就得狠狠地打屁股了。

　　 他回想起中午上課的教練比格斯先生。那個男人從來不對女孩吠叫，只對男孩吠叫。但是他對他叫了！

　　 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媽媽和爸爸有他的打好分的作業。每當老師把評分後的作業退回來的時候，他總是把作業帶回家，放在桌子上給父母看。這樣，他的父母就可以監督他的學習情況，確保他能跟上進度，完成所有的工作。

　　 他總是把自己的名字寫在作業上。他可以讓爸爸媽媽拿出他以前的家庭作業，表明他一直叫約翰。以前沒有人在他的家庭作業上抱怨過他的名字，所以這可以證明他的名字真的是約翰。

　　 帶著這個快樂的想法，約翰翻過身來，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約翰對他的最新計劃充滿了樂觀，他要讓媽媽看看他的舊作業。那將徹底證明他是約翰，不是愛麗絲。當他准備穿衣服時，他發現他的梳妝台和衣櫥里沒有任何他平時穿的衣服。他們只有昨天買的新衣服。所以他一直穿著睡衣。

　　 爸爸去上班後的某個時候，約翰找到了媽媽。他既興奮又害怕。最後，他想，他將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媽媽？”他緊張地問道。

　　 “是的，親愛的？”

　　 “我想看看。”他猶豫了一下。“你知道，你有我以前的作業。我能看看嗎？”

　　 “當然，但有什麼問題嗎？你的功課做得很好。”

　　 “是的，但是，嗯，上面有我的名字。他們會顯示我的名字是約翰。”

　　 “好了，愛麗絲。”媽媽嘆道。“你答應過會乖乖的。你不想健康嗎？你不想讓醫生認為你病了，不是嗎？”約翰沒有回答，媽媽繼續說：“你甚至可能會被送進精神病院。你不會想要那樣的。”

　　 約翰尷尬地看著地板。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媽媽擁抱了他。“我知道你想做個好孩子，愛麗絲。你大多數時候都很乖。我們只是有個小問題需要解決，然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現在獨自去玩吧。我得回去工作了。”媽媽坐回電腦前，繼續打字。

　　 約翰對自己的失敗感到羞愧，他走下樓去了游戲室。他期待和希望起碼這能成功。

　　 他整個上午都坐在游戲室里，隨著醫生的來訪越來越近，他害怕得發抖。不可避免地，時間到了。媽媽叫他去洗澡穿衣服。“媽媽，我找不到我的褲子了。我一定要穿裙子嗎？”

　　 “是的，親愛的。”

　　 “甚至在公共場合？”

　　 “是的。“是的。我們希望你無論何時出門都穿得漂亮。我們也想讓醫生知道你完全痊愈了。我們對你的穿著太松懈了，愛麗絲。偶爾穿牛仔褲是可以的，但不是一直都是。而我們覺得，醫生也覺得，那是你問題的一部分。當我們完全確定你已經完全治愈了關於自己是一個叫約翰的男孩的錯覺時，我們可能會讓你再次穿上你以前的普通衣服。”

　　 約翰嘆了口氣，上樓去洗澡。洗完澡後，他穿上了鮮紅色的裙子和一條藍色的內褲。他連自己的內褲都不能穿嗎？至少沒人會看到他的內褲。它們摸起來很好——柔軟光滑，像絲綢一樣。

　　 他能很好地把帶子系在身後的腰上，又費了些勁才把脖子後面的帶子系成一個蝴蝶結。但他無法控制背部中間的帶子。他穿上了黃色的女襪，因為他在他的梳妝台里找不到任何普通的襪子。襪子的長度達到小腿的四分之三，膝蓋以下露出四分之一的腿，膝蓋以上露出一半的腿。

　　 他猶豫了很久，才走出房間下樓去。他不想讓媽媽或任何人看到他穿裙子。但最後，當媽媽叫他的時候，他走下了樓。

　　 媽媽把他脖子上的帶子重新綁好，又把他背上的帶子綁好。“好了。你穿著這條裙子看起來很可愛。但是去穿上你的禮服鞋。”

　　 約翰回到樓上，換上了他們昨天買的女孩的禮服鞋。然後他們就去了醫生那里。他們越走越近，約翰的胃越沉越低。

　　 當他和媽媽從車里走到醫生的大樓時，約翰緊張地環顧四周，想知道他周圍的人對一個穿裙子的男孩有什麼想法。一些男人看他的眼神肯定與他平時穿男孩衣服時不同。他們會對一個穿裙子的男孩做什麼？他想。然而，大多數人只是從他們身邊走過，沒有多看一眼。

　　 媽媽在服務台辦理了手續，又等了很長時間後，帶著約翰進了醫生的辦公室。現在，約翰將不得不穿著裙子與人實際交流。那會是什麼感覺？他感到非常難為情。

　　 “下午好，哈里森太太。你好，愛麗絲，你穿這條裙子真漂亮。我們現在怎麼樣了？”醫生關上門，讓他們坐下後問道。

　　 “我們很好，謝謝你。”媽媽說，低頭看了一眼約翰。“我認為愛麗絲進步很大。她應該沒有必要使用藥物，也沒有必要去精神病院。”

　　 “我當然希望如此。”瓊斯醫生回答說。“不過我們等著瞧吧。她還在遭受這些錯覺的折磨嗎？愛麗絲？”

　　 “是？我的意思是，不，瓊斯醫生。”約翰想起了他在《草原小屋》里讀到過的那句廣告語——說得少，補得快。

　　 “現在你明白了，愛麗絲，你確實是一個女孩，你的名字確實是愛麗絲了吧？”

　　 “是……”約翰猶豫了一下。

　　 “我感覺到你有些不情願。我們必須百分百確定。你今天穿了裙子，這是一個好跡象。”

　　 “把你的膝蓋並攏，親愛的愛麗絲。”媽媽說。約翰把膝蓋並攏，突然意識到當他坐著的時候，其他人可以看到他的內衣。

　　 瓊斯醫生問約翰：“你現在意識到你不是一個男孩了嗎？”

　　 “是的。”約翰回答。

　　 “你的名字不是約翰？”

　　 “是的。”

　　 “從來沒有人叫過你約翰？”

　　 “是的。”約翰又想起了他的家庭作業，不知道是否應該提起。但他沒有。他想起媽媽今天早上的反應，心想醫生的反應會更糟。

　　 問話繼續進行。約翰非常不舒服，但他肯定了醫生所問的一切。醫生最後說：“謝謝你，愛麗絲。現在，如果你願意，請出去等待，我和你母親商量一下。”

　　 約翰忐忑不安地在等待區域里等待著，似乎等待了一輩子。然後醫生叫他回來。

　　 “我們認為你基本沒事了。你現在可以回家了。周一，你就可以回學校了。然而，你仍然需要加強你的進步。因此，每天早上你起床的時候，每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做完禱告後，你必須大聲地說：‘我的名字是愛麗絲。我是個女孩。’其他時候也可以這麼說。這將強化你的認知。還有，一定要每天都穿裙子，即使是在周末。”

　　 “我們兩周後再見。”

　　 醫生讓他們走了，他們回家了。

　　 那天晚上，約翰正要上床睡覺，媽媽進來了。“你按照醫生的指示做了嗎？”

　　 “還沒有。”約翰回答。

　　 “現在就做，愛麗絲。”

　　 “好吧。我叫愛麗絲。我是一個……女孩。”說出這句話讓約翰感到羞愧。

　　 “很好，愛麗絲。”

　　 第二天早上是星期五。約翰醒來下了床，他想起了醫生的囑咐，大聲說：“我叫愛麗絲。我是個女孩。”他整天呆在家里，看書睡覺。

　　 當他星期六早上醒來時，他重復著每天兩次的吟唱：“我的名字是愛麗絲。我是個女孩。”他邊說邊嘆了口氣。然後他下樓到游戲室去看星期六早上的卡通片。

　　 早上晚些時候，媽媽讓約翰穿好衣服。他穿上一條裙子和一件素色襯衫。因為沒有人會看到它們，他決定穿一條米老鼠和米妮老鼠的內褲。他覺得自己很變態；他想，讓我們把它們穿上吧。至少他們不是巴尼。他絕對不會穿巴尼的內褲。

　　 然後門鈴響了。讓約翰吃驚的是，科什納太太把喬伊斯送來玩了。媽媽告訴約翰，喬伊斯可以和他在房子里玩，但他還沒有好到可以出去和他的其他朋友玩。

　　 “嘿，愛麗絲。”喬伊斯招呼道。“你穿那條裙子看起來很可愛。”

　　 他們玩了幾局线索游戲。約翰在“线索”上總是輸。事實上，他玩任何游戲幾乎都會輸，無論是國際象棋、跳棋，還是“我懷疑”。他不論誰一起玩都是這樣。

　　 約翰像印第安人一樣盤腿坐著，他一向如此。他意識到自己的裙子有多短，一開始，他一直把裙子壓在兩腿之間，不讓別人往上看。在游戲接近尾聲時，當他知道喬伊斯正在鎖定嫌疑人、武器和房間時，他正集中精力進行自己的推理。喬伊斯總是贏得线索，這次看起來也不例外。

　　 喬伊斯背誦道：“就是馬斯塔德上校用大廳里的扳手做的。”然後把卡片從包里抽出來，展示出來。然後，她咯咯笑了：“愛麗絲，米奇的內褲不錯。”約翰使勁把膝蓋合在一起。“噢，還不錯。”喬伊斯繼續說。“不，一點也不。”她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聲說：“我也穿了米奇的內褲。”然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撩起衣服，給他看她的內褲。事實上，她的白色內褲上裝飾著米老鼠的圖片。約翰愣住了。

　　 第二場线索游戲後，喬伊斯也贏了，約翰問喬伊斯她是如何編辮子的，並問他是否也應該編辮子。於是他們上樓到約翰的房間去玩整理頭發的游戲。

　　 喬伊斯坐在約翰面前的床上，解開了她的發辮。她的頭發蓬松地披在背後。她讓他把她的頭發分成三捧，然後把外捧和中捧換一下，再把兩邊的頭發換一下。約翰很快就有了主意，很快，瞧，喬伊斯的頭發編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披在她的背上。

　　 現在輪到喬伊斯玩約翰的頭發了。喬伊斯說，他的頭發太短了，不適合編辮子。她拿出一把梳子，把他的頭發從一邊分開。她把他的頭發向後梳到一邊，頭發上有一點垂到他的眼睛上方，頭發上有一個倒V形的缺口。“從這里剪下來會很好看。”她指著頭發的前面，在頭發的一邊，用手指在後面畫了一條线。約翰覺得這很奇怪——一邊比另一邊短？

　　 “嘿，這個怎麼樣？”她把頭發梳開，又把他的頭發分開，這次是從中間分開的。她把那一團頭發從頭發的右邊拿在手里，用一根橡皮筋把它繞到他的頭上。她擰了一下橡皮筋，又把他的頭發從橡皮筋上滑過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帶子現在緊緊地扎在他的頭發上，他的頭發筆直地伸出來蓋在右耳上，然後扎成一條辮子耷拉下來。

　　 喬伊斯又用左邊的頭發重復了一遍。然後她從前面看著他。“很可愛。”她咯咯地笑著說。“你這樣看起來年輕多了。”

　　 當時，媽媽叫他們下來。“愛麗絲，喬伊斯，該吃午飯了。”

　　 當他們走進廚房時，媽媽稱贊約翰的新馬尾辮：“愛麗絲，你的頭發看起來很特別。是喬伊斯干的嗎？你看起來真的很年輕，像個正常的小女孩。我想你以後頭發就這樣吧。感謝你，喬伊斯。”喬伊斯的臉紅得很好看。

　　 他們午餐吃烤奶酪三明治、花生醬和果凍三明治。午飯後，喬伊斯和約翰回到約翰的房間。約翰對喬伊斯說，他的父母很快就要讓他開始上芭蕾課了。

　　 “是的，我知道。”喬伊斯回答。“我媽媽告訴我。你將在我的班上。那不是很好嗎？”

　　 不！約翰心里想，但他沒有說出來。“呃，芭蕾舞課是什麼樣的？”他只能想到女孩們穿著奇怪的衣服，以奇怪的姿勢站著。

　　 “嘿，讓我們試一試。我向你展示一下。讓我們換上我們的緊身衣。”

　　 約翰對此感到懷疑，但他走到自己的梳妝台，拿出周四試過的那件緊身衣。喬伊斯帶來了她的緊身衣——約翰短暫地想過這個問題，但很快就忘了這個問題。他脫下裙子和上衣，正要穿上緊身衣，被喬伊斯打斷了。

　　 “你最好把內褲也脫掉。”她已經把衣服脫到只剩內褲了，她邊說邊迅速地把內褲脫掉，然後從里面走了出來。她給約翰看她褲襠處緊身衣的襯里。它是由一種淡白色的材料制成的，與緊身衣的其余部分的亮綠色織物相連。“這可以作為內褲。普通內褲的襠部對緊身衣來說太寬了。要麼它會蜷縮起來，非常不舒服，要麼它會從邊緣滑出來。”她穿上緊身衣，把它裹在身上。

　　 約翰無法在喬伊斯面前完全脫掉他的內褲，所以他還是把他的緊身衣拉到了內褲上。喬伊斯沒有再談這個話題。她抬起右腿，把腳跟放在他的梳妝台上，幾乎和她的頭一樣高。她的腳和腿筆直一线。她雙手抱著腳，靠在腿上。

　　 約翰試著抬起他的腿，但他甚至不能靠近他的梳妝台的頂部。他一試就疼。與此同時，喬伊斯放下右腿，抬起左腿。

　　 “我根本做不到。”約翰嘆了口氣。

　　 喬伊斯沒有回答。“我們下樓到游戲室去吧。”她說。“下面的空間更大。”

　　 約翰害怕媽媽看到他穿著那件愚蠢的緊身衣，他的腿完全裸露在外，但盡管如此，他還是跟著喬伊斯下樓。他飛快地從樓梯衝了下去，生怕正在客廳用電腦的媽媽能看見他。

　　 喬伊斯正在演示各種旋轉和跳躍，這時她落在地上，一條腿在前面伸直，一條腿在後面伸直。“你會劈叉嗎？”她問。她扭動身體，使她坐在那里，兩腿向兩邊伸直。

　　 “我認為我不會。”約翰回答道。他把雙腿分開，並試圖把雙腿張大。由於拉伸，他的胯部開始疼痛，沒走多遠就向前摔倒了。他用手撐住了地板。“很好。”喬伊斯評論道。他試著把兩腿一點一點地分開，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兩腿上。劇痛加劇了，但他還是把兩腿分開了一英寸，又往下推了四分之一英寸。

　　 喬伊斯走到他身後，突然按住他的屁股。他的雙腿張開，倒在他身下，他在極度的痛苦中大叫。他猛地把兩腿合在一起，轉過身來，憤怒地瞪著喬伊斯。她震驚地看著他，雙手捂著張大的嘴巴。“哦，我很抱歉。”她喘著氣說。

　　 約翰聽到媽媽的腳步聲，跑向樓梯。“下面一切都好嗎？”當媽媽出現在樓梯頂上時，約翰迅速地把腿縮到下巴以下。媽媽要看他穿緊身衣的樣子了！

　　 “我們沒事。”他朝媽媽喊道。

　　 “你確定嗎？”媽媽問。“你們兩個不是在搗蛋吧？”

　　 “不，不，我們不是在搗蛋。”喬伊斯回答。

　　 “我希望也是。”媽媽從樓梯頂上消失了，約翰聽到了她回去工作的腳步聲。

　　 喬伊斯說：“也許我們現在最好停下來。我們做點別的吧。”

　　 “好的！”約翰說。他走到玩具箱前，拿出一盒盒的樂高玩具。

　　 那天晚上，喬伊斯留下來吃晚飯。晚飯前不久，約翰發現他們還穿著緊身衣，於是他們回到樓上他的房間換衣服。

　　 那天晚上，喬伊斯必須回家，約翰必須上床睡覺。約翰躺在床上，既興奮又滿足。這是他多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他興奮得睡不著覺，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著當天發生的事情。甚至劈叉也很尤其。他也記得他每天晚上和早上必須說的話：“我的名字是愛麗絲。我是個女孩。”

　　 星期一早上，約翰回去上學。那天早上他起得很早，在錯過了整整一個星期之後，他害怕和緊張地要面對普里恩夫人和全班同學。

　　 他穿著睡衣下樓吃早飯，問媽媽他能不能穿牛仔褲去上學。

　　 “不，親愛的。”媽媽回答說。“你總是要穿裙子去上學。還記得嗎？”

　　 “我必須這樣做嗎？我就不能穿這一次牛仔褲嗎？”約翰抱怨道。他不能穿著裙子去學校，也不能讓同學們看到他穿著裙子。他就是做不到。“呃，女孩，呃，一直都穿牛仔褲去學校！”這聽起來像是他承認自己是個女孩。

　　 “大多數女孩不會認為自己是叫約翰的男孩。所以，是的，你必須穿裙子。”媽媽回答說。“記住，你的頭發也要扎成辮子。”約翰嘆了口氣。“每天早上上學前，你必須洗澡或淋浴。現在上樓去洗澡吧。”

　　 “但我沒有足夠的時間。”約翰哀嘆道。

　　 “如果你遲到了，我開車送你去學校。但是只有今天。明天，愛麗絲，你得早起。”

　　 於是約翰洗了個澡，換上了裙子。媽媽把他的頭發整理好，扎成一條馬尾。她還讓他穿上新的禮服鞋。然後她開車送他去學校。

　　 “祝你有美好的一天，愛麗絲。”媽媽在學校停下時說。

　　 約翰嘆了口氣。美好的一天？穿裙子去學校？梳著短辮子的嗎？不，學校里不會有美好的一天。他不情願地走下了車。天氣很冷。

　　 已經到了的孩子很少，他決定去玩單杠。他爬了幾分鍾，直到下面傳來一個熟悉而歡快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我看到了英國，我看到了法國。我看到愛麗絲的內褲了！”

　　 當然，是布魯斯。約翰震驚地意識到，在攀爬單杠的過程中，他正在向每個人展示他的新小熊維尼內褲。這時，布魯斯改變了他的調子：“小熊維尼，小熊維尼。胖乎乎的小櫃子，塞滿了絨毛。他是小熊維尼，小熊維尼。威利，尼利，愚蠢的老熊！”

　　 約翰從單杠上跳了下來，他的辮子隨風飄動。他落在地上，迅速地把衣服按在身上。布魯斯走近他，說：“裙子不錯，愛麗絲。”他迅速伸出手，把約翰的衣服拉了起來，露出了內褲。“小熊維尼，小熊維尼。”他笑著走開了，一會兒又換成了《愛麗絲夢游仙境》：“仙境中的愛麗絲。你怎麼去仙境？”

　　 約翰再次壓下他的衣服，在羞辱中發怒。他的腿在寒風中顫抖。他走來走去，等待鈴聲響起。

　　 一個女孩從後面叫他。“嘿，愛麗絲，你回來了！我們上周沒見到你。”女孩跑向他。她是他的同班同學，也是很久以前那次和他一起在單杠上玩耍的女孩之一。“你穿的這條新裙子真漂亮。你應該多穿裙子。”

　　 喬伊斯和其他幾個女孩也加入進來，圍在他身邊，歡迎他回來，並稱贊他的新衣服。然後鈴響了。

　　 當約翰排隊進入教室時，普里恩女士責備了他。“愛麗絲，你的腿一定凍壞了！在這樣的天氣里，你應該穿褲襪或厚襪子；你知道的。不管怎樣，歡迎回來，愛麗絲。我們上周很想念你。”

　　 學校的日子照常進行。約翰注意到的唯一不同是，現在大家都叫他愛麗絲。在課間休息時，他與喬伊斯和她的朋友們一起玩。午飯後，他和女孩們一起排隊，甚至還進了女孩的衛生間。

　　 於是，生活繼續著。每天晚上睡覺前，他都會背誦：“我的名字叫愛麗絲。我是個女孩。”每天早上醒來時，她都會背誦：“我的名字叫愛麗絲。我是個女孩。”然後她把頭發扎成辮子。

　　 她每隔一周去看心理醫生。最後，她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已經無可救藥地被欺騙和迷惑了。她意識到，她的家人、朋友和老師一直都叫她愛麗絲。愛麗絲甚至開始期待上芭蕾舞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