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姿勢看起來比剛才還要親密許多。蘇凌感覺整個人都貼在了封玉澤的身體上，敏感的腰肢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封玉澤手臂的溫度，手腕的位置也傳來觸電般的異樣快感。

　　 直覺意識到這種姿勢好像不太對勁，但蘇凌也不知出於什麼心態，竟然沒有開口阻止他。

　　 於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相互依偎著，緩緩走下樓去。

　　 住院部樓下是一片開闊的草坪，樹木三三兩兩，花卉錯落有致，其中還有不少白漆木椅木桌，讓人漫步其中時感到心情也漸漸平靜許多。

　　 蘇凌和封玉澤散步的時候看見了不少同樣穿著病號服的人，有年輕人也有老人。擦肩而過時會有人時不時投來好奇的目光，猜測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系。

　　 繞著草坪走了兩圈之後，蘇凌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漸漸恢復到能夠獨自走路的程度了。但他幾次試圖開口讓封玉澤放開自己時，心底里總會冒出來一股抗拒和不舍的情緒，以至於他遲遲沒能把話說出口。

　　 “封哥，出來了哈？”

　　 兩人沿著草坪走到住院部入口的時候，旁邊一個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的年輕人走過來打招呼道。

　　 “看完大領導了吧？要不咱先去吃個飯，我早飯都沒吃，快餓死了！你等我馬上去開車哈！”

　　 自來熟的年輕人一身正裝打扮看起來很有精神，胸前掛的藍色工作牌蘇凌一眼就認出來是自家公司的。

　　 “呃，小劉，其實我旁邊這位……”

　　 封玉澤感覺額頭開始冒冷汗，趕緊開口解釋道。

　　 “咦？這是……呃……你姐姐嗎？”

　　 小劉仿佛剛注意到一旁的蘇凌，他的目光快速上下掃視一遍，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

　　 第一眼觀感很奇怪，看起來是很曼妙窈窕的年輕女性身材，但對方的長相卻像是有三四十歲的樣子，五官柔和中又透露著一股沉穩端莊的威容，讓小劉竟然感到有些發怵。

　　 而且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見過這張臉呢……好奇怪的熟悉感？

　　 小劉正在疑惑發呆的時候，封玉澤已經感到自己背後都緊張的起雞皮疙瘩了——沒認出來集團董事長已經夠嚴重了，而且小劉還認錯了董事長的性別！

　　 以蘇凌那一絲不苟的冷峻性格，恐怕小劉日後的仕途……

　　 封玉澤心中開始為小劉哀嘆起來。這個剛畢業的年輕人實在是太莽撞了！剛進公司兩個月就得罪了全公司最大的領導！

　　 ……

　　 『姐姐』這個詞從小劉嘴里冒出來的時候，蘇凌也楞在了原地。

　　 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外表可能會讓人誤會，但頂著蘇凌這張45歲中年男人的臉，怎麼還會被人喊姐姐？

　　 難道自己臥床的這兩個月里，容貌也發生了變化不成？

　　 蘇凌突然意識到自己清醒之後還沒照過鏡子。

　　 “阿澤，扶我回去。”

　　 故作鎮靜的說完這句話之後，蘇凌拉著封玉澤的手急匆匆的往樓上走。

　　 “誒？封哥！你去哪啊？等——”

　　 “別跟過來，等我消息。”

　　 丟下這句話，封玉澤微微松了口氣，轉身繼續攙扶著蘇凌原路返回。

　　 蘇董沒發火，雖然很讓人意外，但至少結果還算不錯。

　　 回到病房之後，蘇凌喊護士楊潔給他找一面鏡子過來。

　　 等了不到十分鍾，就看見兩個穿白大褂的男醫生哼哧哼哧把一個巨大的落地鏡抬進了病房。

　　 這多少有點夸張了……蘇凌其實只需要一個能看清自己臉的小鏡子就可以了。

　　 深吸一口氣之後，蘇凌鼓起勇氣站到鏡子前面。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原本屬於蘇盈盈的那具年輕美麗婀娜多姿的身體，即使是寬松的病號服也很難掩飾的住她的魅力。柔軟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苗條的身段凹凸有致，略顯蒼白的肌膚惹人憐愛，尤其是被風吹起時單薄的衣服貼在身上勾勒出那幾道圓潤的线條，簡直美得勾人心魄。

　　 再然後往上看去時，蘇凌注意到了自己脖子上那一圈淺淺的傷疤，經過兩個月的愈合已經幾乎看不見了。但蘇凌心中仍舊不由得升起一個念頭：以後要不然帶上紗巾或者項鏈掩飾一下？否則的話看上去是不是不太漂亮……

　　 這個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逝。緊接著他的目光終於落到了自己的臉上。

　　 一張讓人感到迷惑的臉。

　　 熟悉而又陌生的五官，明明以前在鏡子中見過無數次的臉，此刻卻讓蘇凌感到無比的別扭。

　　 是眉毛變細了？鼻翼變薄了？眼角的皺紋變少了？睫毛變得更長了？嘴唇也顯得格外水嫩，還有那白淨柔嫩的皮膚，以及長過耳垂的頭發……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而且他分明在那雙眼睛中看見了蘇盈盈的影子。

　　 蘇凌的手不知不覺間摸上了鏡子，恍惚間女兒就在對面靜靜的看著他，但手指上冰涼的觸感又在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盈盈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淚水霎時間從眼眶滑落下來，蘇凌慌亂的抬起手背去擦拭。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流過淚了，莫非是換上了女兒身體之後，連情緒也變得脆弱了許多？

　　 “蘇董？”

　　 封玉澤頭一次遇到蘇凌如此失態的情況，在他眼里向來是穩重淡定，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前輩，竟然也會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這讓他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安慰。

　　 “物質是精神的基礎，所以身體的變化一定影響心理乃至性格的變化。”

　　 這時候老院長從門後走進來，看著手中的材料扶了扶眼鏡。

　　 蘇凌擦干眼淚，故作鎮定的轉過身望向老院長。

　　 但掩在袖子下面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他。

　　 “蘇董，您的這種情況在全世界范圍內都屬非常罕見的案例，在這兩個月里我們整個團隊討論了很久，在您出院之後應該以什麼樣的形式回歸社會，這一點非常重要。”

　　 老院長站在沙發前面，很嚴肅的將手中那沓紙放在桌子上，然後比了個請坐的手勢。

　　 蘇凌和封玉澤一起坐到了桌子對面。

　　 “首先是蘇盈盈小姐身體對您容貌的逐漸改變，這一點相信您剛才已經注意到了。其中涉及激素的影響，神經傳導方式的改變……等等一些復雜的生物化學變化，在這里面記載非常詳細。”

　　 老院長將桌子上的那沓紙推過來。

　　 “結論是什麼？請說重點。”

　　 聽慣了各種大大小小會議匯報的蘇凌皺了皺眉，很直接的問道。

　　 “呃，結論就是您有兩種選擇，要麼就是為現在的身體做男性化手術，也就是通常說的變性手術，並且需要終身服用激素類藥物，才能保證心理和身體的一致平衡，否則的話會出現精神方面的問題。”

　　 老院長略有些尷尬的繼續解釋道。

　　 “變性手術？！這不行！”

　　 蘇凌聽完之後當即就否定了這個選項，甚至隱隱有些發怒的意味。

　　 女兒的身體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最珍貴的寶物，蘇凌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要麼就是第二種選擇——順其自然，以女性的身份活下去。我們也會提供免費的外科整形資源和心理輔導，盡一切可能幫您順利度過這段轉變的時間。”

　　 老院長說完之後，靜靜等了五分鍾讓蘇凌消化這些內容，然後留了個電話便帶著楊潔出去了。

　　 變性手術？蘇凌是絕不可能接受的，那只能選第二種方式，作為一個女人度過自己的後半生嗎？

　　 兩個清晰的選項擺在自己面前，蘇凌卻心煩意亂舉棋不定。

　　 “蘇董，既然院長說可以慢慢來，我建議您先用這幾天考慮考慮，等到身體完全恢復之後在做決斷也不遲？”

　　 封玉澤翻完資料了，見蘇凌遲遲不說話，只得出聲詢問道。

　　 “嗯……那就先這樣吧。”

　　 蘇凌莫名覺得封玉澤的話很令人安心，原本煩亂的思緒經他這麼一說竟然慢慢平靜下來。

　　 將這些暫且拋之腦後，蘇凌長長的舒了口氣，疲憊的感覺沿著背脊爬上來，他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阿澤，你先去忙吧，我想休息一會。”

　　 “好的蘇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