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玄幻 [舊文回收] 最後一次織毛衣

[舊文回收] 最後一次織毛衣

   [舊文回收] 最後一次織毛衣

   月半明時,晚風卷走了階前最後一片紅葉,只留下那顆楓樹有些孤獨的燈影,陪伴著倚在窗邊失眠的我。

  

   白露將至,正是為愛人添衣的時節。

  

   面對寒氣的侵蝕,我不得不再次放下針线,雙手握住了猶在發燙的保溫杯。從手心逐漸傳來的暖意,讓我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望著天邊不安分的黑雲,我不禁苦笑: 一向作息規律的我,竟然也開始失眠了。坦白來講,我一點也不喜歡織毛衣。繁瑣,枯燥,適合更年期女性消磨時光。

  

   可是,為了和我同桌一年的鍾揚,我願意勉為其難地嘗試一下。對我而言,面對面地向男孩子表白是件困難的事情。為了避免和對方直視,導致我緊張到說不出話,手中最好有一件道具---如果是自己親手編織的,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這樣就好了。他沒有理由拒絕我。\"

  

   我自言自語著,想著自己痴然的坐姿,不禁笑出聲來。

  

  

  

   當然,作為籃球隊和街舞社團的靈魂人物,鍾揚也有著為數不少的追求者。高中入學的第一個月,他便被女生宿舍的內部投票選為校草,而且連任至今。然而,那些膚淺的小女生到底不明白,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勞的---他注定只屬於我。

  

   對於身材,我一向是頗為自負的。一米七四的身高,足以讓我傲視大部分同齡的男生,何況我還是校田徑隊的主力,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贅肉。女生們所嫉妒的,不僅是我修長的玉頸,還有象牙般的肩膀與手臂。如果說,我代表了古典時代雕塑的最高水平,那她們不過是些新石器時代的工藝品罷了。盡管我的胸圍仍在AB間徘徊,可我的豐臀足彌補這點瑕疵---無論是形狀還是彈性,都令我感到滿意。夜深人靜時,我偶爾會側臥著輕撫自己,為自己曼妙的曲线而感到---沾沾自喜。

  

   至於容貌,在見識了男生們追捧網紅直播的丑態後,我已經不希望他們欣賞並痴醉於我的容顏了。在楊穎和楊冪們粉絲橫流的時代,我寧願用一身保護色把自己裹起來。

  

   從升入高中的那一天起,我便戴起了夸張的黑框眼鏡,遮擋自己的桃花眼;留起了齊劉海,隱去自己的柳葉眉;我還要把漂亮的皮褲和百褶裙統統鎖進衣櫃,每周都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上學。同寢的姑娘們,笑著戲稱我是女毅絲,還問我之前在哪個鄉鎮初中上學。在熟絡之後,我的外號便成了\"宿管\"。

  

   如我所料,男生們並沒有辨別美女的能力,不會對我流露出額外的好感。我寧願成為老師眼中的學霸體特和優秀干部,而不是成為庸人口中的美女---那對我定然是一種侮辱。當然,也有些蠢笨的猥瑣男,以為我是那種不諳風月的傻女孩,抱著容易得手的預期,頻頻向我表達愛意,妄圖在我身上釋放自己的學業壓力。在遭受到意想不到的失敗之後,他們只能回去默默流淚了。

  

   有時我會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女尊想法,覺得男人是進化不全的生物,只不過在體能上稍占優勢罷了。至於戀愛小說中的白馬王子,不過是沒有愛情滋潤的老阿姨們意淫的產物---在遇到鍾揚以前,我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然而,我這些自鳴得意的小把戲,在我的真愛面前,依舊不值一哂。無論我怎樣遮掩,還是逃不過那雙明亮的眼睛。從他踏著散逸的風聲,悠然飄到我身邊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無法把注意力從他身上挪開。猶如一對充滿魔力的水晶,蘊含著宇宙萬物的運行法則,頃刻之間令我淪陷。

  

   \"你真好看。請讓我做你的同桌吧。\"

  

   這便是鍾揚對我的第一句話。陽光在他身後勾勒出使徒的形跡,仿佛刺穿了一面飽經風霜的花窗玻璃,令我全身都沐浴在純粹的溫暖之中。世上怎會有如此干淨的男生,我不相信。

  

   \"你...你好,我叫方惜羽。\" 為了掩蓋內心的慌亂,我趕緊推了推眼鏡。我知道這不是好習慣。

  

   \"細雨麼,\" 他衝我淺淺地一笑,那優雅的弧度居然令我有些心悸,\"真是個輕靈的好名字。\"

  

   \"什麼啊,不是如絲細雨,是愛惜羽毛啦...\" 我突然覺得,取名叫細雨的話,似乎也不錯。

  

  

  

   在一陣嬉鬧之後,我們的美好歲月開始了。

  

   鍾揚生性浪漫,文章寫得極盡華麗,興致來時也會題寫幾首英文詩。後排的男生看不慣他,諷刺他不過是愛倫坡的水平,卻非要冒充拜倫。鍾揚對這種無力的攻擊付之一笑,令我對他產生了額外的好感---誠然,優秀的人總是會遭人嫉恨, 可鍾揚慣於翻飛不息,又怎會在意這等蓬間低語?

  

   可是,他的理科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直到昨天,他還配不平生成硝酸銅的反應方程。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自己的科學家夢想---用他的話說,法拉第也不會處理三角函數啊。正因如此, 他需要我這個全校前十的學霸為他補習。在我的悉心指導之下,鍾揚的成績在高一下期全线飆紅,很快便超過了所有和他踢野球打野架的兄弟,達到了全校四百名左右。

  

   作為回報,他發揮自己的體能優勢,每天中午下課後第一個衝出教室,為我打好飯後便靜靜地侍立在側。待到我優雅地踱進食堂,在眾人嫉妒的目光中打開飯盒,他再與我相視一笑。如果不是室友的好意提醒,我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不會想到為他織毛衣。

  

   \"說真的,宿管娘你有點過分了,天天奴役同桌為你打飯,何況你還是團支書,這等官僚作風...\"

  

   \"嗯。今天的梨子燉老了。口感像水蘿卜。\"

  

   坐在飯桌對面的,是同寢室的好姐妹,學生會主席林佩芝。DIY針織物的風氣,就是從她開始帶動起來的。不過,此時的我專心吃著揚揚為我打的愛心午餐,根本沒空聽她說了些什麼。

  

   \"...我是想說,同桌到底不是工具,你在使用之余,偶爾也維護一下吧。\" 林佩芝顯然沒什麼胃口,在我面前來回絮叨,話題就沒離開過鍾揚。

  

   \"林林你怎麼了,今天這麼多話?\"

  

   \"這不是秋天快到了嘛,再堅強的男孩子也是會怕冷的。\" 林林眯起她的吊梢眼,頗為意味深長地打個響指,指了指自己的領口,\"所以,我親愛的宿管大人,要不要考慮采取一些措施啊?\"

  

   \"...說得對,所以要多鍛煉,抗寒訓練不能停。\"

  

   \"真急人...你,要不要考慮送他一條圍巾?\" 林林繞來繞去,終於切入正題了,\"自己親手織的,和外面買的可是截然不同呢。\"

  

   \"有道理,可我不需要用針織物來增進感情呀。我們的---友誼,日積月累,早已勝過人間無數真情了。\"

   我懶洋洋地伸展著自己,目光落在隔著五張餐桌的鍾揚身上。不愧是沒有死角的男人,臉型堪稱完美,就連低頭扒飯的姿勢看起來都那麼舒服。

  

   \"唉,方惜羽啊方惜羽,你太讓我難過了。\" 林佩芝嘆了口氣,擺出一副極為惋惜的表情,\"對男孩子而言,實體禮物的儀式感可是很強的。再深厚細膩的感情,有時也比不上一條圍巾呢。\"

  

   \"欸? 林林你說,我們倆的感情怎麼樣?\" 我不懷好意地湊上去,輕輕拉住她的手,欣賞著她詫異的表情,\"要不,你把那條快織好的圍巾送給我吧?\"

  

   \"想得美,那條圍巾已經有主了。\" 林佩芝衝我做個鬼臉,有些厭惡地把手抽走了,\"你再和我假裝曖昧,我就把你介紹給309室的那個帥T。\"

  

   正在我們打情罵俏之時,一個不速之客闖進我們的視野,只見他平穩地端著兩個餐盤,大大咧咧地坐到了林佩芝身邊。無疑,他就是圍巾未來的主人了。雖然不意外,可我還是覺得不太高興。

  

   \"姐姐好~哎,真巧,老大你也在啊。\"

  

   這熟悉的聲音,無疑是催我該離席了。

  

   \"康康,你來晚了。下次可要扣分了。\"

  

   林佩芝嘟著嘴,衝著身邊的高一小男生故作嬌嗔。其實她並不明白其訣竅,每次都有種矯揉造作的塑料感---算了算了,又不是衝我撒嬌。

  

   \"抱歉,中午開了個會,安排了一下歌唱比賽的事情,所以來晚了。姐姐不要生氣嘛~\"

  

   凌季康一口一個姐姐,一副求原諒的表情,額頭上的汗珠都要垂下來了。一語未了,林佩芝已經吃完了一小串炸蓮藕,顯然早就原諒他了。

  

   \"...你們聊,我先走了。\"

  

   必須承認,盡管我常滿足於自己的小幸福,可還是不喜歡看別人在我面前大秀恩愛。尤其是兩屆學生會主席粘在一起,互相勾兌,仿佛在公然嘲諷校規校紀---豈有此理,早戀就沒人管麼?

  

   \"老大,我還有事要和你匯報呢...\"

  

   看我要走,凌季康趕快站了起來; 可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學姐後,又猶豫著坐下了。到底誰對他比較重要,一望即知。

  

   \"有什麼事你和林林說,晚上回宿舍她轉告我。\"

  

   我不耐煩地擺擺手,把整張餐桌留給他們。林佩芝並不知道我們的關系,一直以為我們是青梅竹馬的鄰居而已。作為她的好姐妹,我卻不想介入她的感情生活。這樣也好,至少她在我面前評價凌季康時,不會有任何顧慮。也只有這樣,我才能更好地認識凌季康。一個真實的凌季康。

  

   不過,到底要不要送他圍巾呢...可這是林佩芝的主意,而我從來都是引領風潮的原創者,才不會做那種隨波逐流的事情...實在是太沒有面子了。

  

   既然如此,就送他一條毛衣吧。我見過鍾揚校服的尺碼,大概知道他該穿多大的衣服。毛衣的獨有感更強,不像圍巾那般人盡可衣。兩相比較之下,圍巾畢竟華而不實,毛衣勝在潤物無聲。論格調,我到底還是比林佩芝高了一籌---當然,我的揚揚不知比她的凌季康高到哪里去了。

  

   作出了最重要的決定,我不禁釋然地一笑。

  

  

  

   話說回來,雖然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可鍾揚對我始終忽遠忽近的。

  

   在歷次晚自習的閒聊中,我逐漸得知鍾揚其實是家中次子,有一個大哥在英國工作,而父母是房地產開發商,一年勉強能與他見上幾次面。常年孤獨的生活,讓他的內心比同齡人成熟得多,可看上去總是一副奶狗般的可愛模樣。他在家里養了一只小邊牧,取名叫Banquo--- 用他的話說, 這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了。

  

   \"你看,Banquo 和我有著深厚的默契呢。\"

  

   趁著課間,鍾揚與我分享手機里的視頻。毛茸茸的小邊牧搖頭晃腦的,幾乎什麼命令都聽得懂, 看來和他本人一樣聰明呢。

  

   \"它好可愛。\" 我開心地笑著,像個小孩子。後面那句\"和你一樣\" 則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與生長在故鄉的我不同,他從小就習慣了漂泊無定的生活,在上高中前換了三個城市。任何地方對他而言,似乎都只是寄寓之所罷了。他什麼都懂,什麼都熱愛,也沒有什麼能讓他真正在乎。

  

   說到底,他也不在乎高中那些可笑的課程。習慣了優越生活的人,怎麼舍得讓自己懸梁刺股,和窮苦人家的子女們競爭985名額呢?讓我為他補習功課,對他而言,大概是一種娛樂方式吧。而他任勞任怨地為我打飯,恐怕絕非是出於感激,而是因為有趣...可是,這又有什麼有趣的呢?

  

  

  

   最後一節晚自習,照例又是同桌之間交流感情的時段。整理完當日的數學筆記,看他也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心不在焉地翻著一本 «白夜行» ,我便開始尋找話題。

  

   \"鍾揚,那你有沒有想過,畢業以後去哪里呢?\" 話已出口,我才覺得有些唐突,\"我是說---你會和大哥一樣,選擇出國嗎?\"

  

   \"或許會吧,我在國內的歲月足夠長了。\" 鍾揚合上書,無謂地轉著筆,\"我不喜歡長久地呆在同一個地方,越是遙遠的國度,越能讓我興奮呢。\"

  

   我沒有作聲,只是在心里計算著家里的收入情況。以前我是從不關心爸媽的股票和房產的,可現在,我想和鍾揚去同一個國家,同一所大學。

  

   \"---可是,如果心愛的人在國內,那我可能會留下來。一個人生活真的好累。\" 鍾揚仿佛想起了什麼,輕輕地低下頭,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碎劉海。

  

   太好了。突如其來的欣喜之後,我又感到一陣酸楚---看來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倘若,倘若是我的話,\" 我定了定神,努力試著正視他,卻怎麼不能對上他的目光,\"我會用盡所有方法,不論如何,也會留在愛人身邊的。只要我認定了,我就一定會做到的。不計代價。\"

  

   我驚訝於自己的直白,因為我從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終於,我成功地在鍾揚閃耀著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只是覺得臉有些發燙。

  

   \"我沒想過,你會如此勇敢。可是,勇敢的代價也是很沉重的,你也會因此而受傷,甚至失去翅膀---你,還是要愛惜羽毛啊。\"

  

   語畢,鍾揚兜起唇角,深邃的眼中泛起一點火光。我試圖探尋那是什麼,可我不懂男生。

  

   \"我不怕。即使折斷了羽翼,我照樣可以飛翔。\"

  

   我想和他在一起。是的,我要把初吻交給他。校方和家長對早戀嚴防死守,以為對男生們嚴加看管,就能杜絕一切 ---他們低估了少女的決心。純真而勇敢的少女,為了心愛的人可以不顧一切。

  

   Flying without wings. 他輕聲哼唱著那無比熟悉的旋律,這首老歌,還是我通過藍牙傳給他的。

  

   可這一次,鍾揚的笑容並沒有讓我安心,反而讓我有些心疼。我在想,到底是怎樣冰冷徹骨的回憶,才會讓他有那麼辛酸的笑顏。我的心仿佛一方透明的格間,被他盡然窺盡;而他的心卻如同頭頂的星空,絢爛而遙遠,讓我深深地迷失。

  

   他從第一天便溫暖了我。而現在,我想溫暖他。

  

  

  

   今晚他走得很急,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操場做引體向上。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假裝去操場跑步了。堅定了方向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宿舍,沒人對我的到來有任何反應---除了那個一貫躲在洗手間,獨自看筆記的學習婊,其他人都在忙著編織自己的作品。林佩芝穿著低領的草莓睡衣,頭發隨意地披散著,大大咧咧地坐在方凳上織圍巾,嘴里還嚼著不知什麼東西。

  

   在我輕咳兩聲之後,林佩芝終於抬起頭來,看著我手中的針线,露出驚訝的表情:

  

   \"哎,我的宿管大人,你終於想通了呀。\"

  

   在林佩芝的號召之下,大部女生都沉迷於針織不能自拔。從晚自習結束到熄燈前的半小時,成了交流技術的黃金時間。不管是常年單身的,還是已經收獲幸福的,每天都在快樂地織來織去。眼看著天氣一天天的轉涼,能讓愛人穿上自己親手編織的衣物,便是這個季節最大的幸福吧。

  

   我幻想著鍾揚穿上我親手織的毛衣,猶如把他擁進懷里,用自己的優雅柔弱的嬌軀,溫暖對方孤高冷傲的靈魂。想到這里,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心跳也快了起來。然而,我還是忽略了最根本的問題---我並不會織毛衣。

  

   熄燈後,我又在陽台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暫時壓制住了自己的熱情,先收拾好針线,再顫抖著爬回自己的床鋪。路過林佩芝的床鋪,她正低聲打著鼾,看來是操勞過度了。而上鋪的學習婊不屈不撓,還在被窩里開著手電看筆記,然而這並不能讓她的數學及格。沒辦法,活在這個既不公平又無趣的世界上,主要還是看天賦的。

  

  

  

   荒唐的一夜過後,我果然感冒了,第二天在課上不住地打噴嚏。幸好,鍾揚並沒有嫌棄我,反而主動地幫我接開水,在課間又帶我去校醫室開了藥。理所當然的,此番誠摯的關懷又惹來了一陣嫉妒。回到教室前,我特意在門口站了一會。

  

   \"宿管真是的,天天霸占著鍾揚不放...\"

  

   \"就是,明明臉沒有我漂亮,性格也沒有我開朗,也不知道鍾揚喜歡她哪一點。\"

  

   \"呐,人家同桌間的事情,你們外人不要插足。\" 一片嘈雜之中,林佩芝甜甜的聲音格外入耳。

  

   我默默咀嚼著這些沒有營養的話,甚至懶得擠出一個鄙夷的表情。璧玉尚未入懷,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要定我的罪了。越是這樣,我越要用自己的幸福砸死她們--- 回頭看鍾揚時,他的臉上甚至有些許得意的神色,強忍著笑意安慰我:

  

   \"不用理會,她們都是外人而已。\"

  

  

  

   高二的課程還是有些緊張的,平時我也沒有太多時間考慮毛衣的織法。只有等到周末回家時,我才能有些許進展。正好,這個月爸爸要去深圳做崗位培訓,媽媽則照例要去小姨家帶孩子,家里只有我和凌季康。在沒有人監督的情況下,我是不會把周末的寶貴時間交給補習班的。

  

   帶著久違的解脫感,我欣然將針线帶回了家。洗過熱水澡後,我為自己泡了一杯生姜紅糖。雖然感冒還沒完全好,但這點小病豈能阻擋我對鍾揚的愛意。手中逐漸成型的毛衣,便是愛的實體。

  

   躊躇滿志的我,一度想著在周六晚上有所進展, 可我終究還是失算了。

  

   每當我試圖集中精神,認真地編織手中的毛衣時時,那斷斷續續的吉他聲就會擾亂我的思路,不勝其煩。我喜歡聽男生彈吉他,尤其喜歡欣賞他們認真陶醉的神態;但今晚的聲音,既生澀又僵硬,好像一個龍套在舞台上磨蹭著不肯死,一點也不顧及觀眾的感受。一段副歌過後,我徹底失去了耐性,把毛线團扔進了書桌上的紙袋里。

  

   ---是誰啊,非要挑這個時間段練琴,煩死了!

  

   噪聲源找到了,果然是凌季康。我禮貌地敲了敲門,然而對方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於是我粗暴地撞開門,像個默片演員一樣,用肢體語言准確地表達自己的不滿,任由他愕然看著我。

  

   \"老大,你進來之前怎麼能不敲門呢?\" 凌季康的手指仍按在弦上,漂亮的大眼睛里閃著委屈的光,\"還好,我只是在練吉他。要是我在做別的事情,那該多尷尬啊...\"

  

   我沒空聽他胡說八道,不耐煩地甩了甩手:

   \"第一,我很有禮貌地敲門了。第二,你已經吵到我了,我在隔壁根本沒法集中精神。\"

  

   \"這我也沒辦法呀。一般的聖賢,尚不能生而有齒,遑論精通六藝。至於吉他,雖然任務緊迫, 我還是要一點點學的...\"

  

   他雲山霧罩地轉移著話題,不再理會我的抱怨。只見他輕挑琴弦,眼看就要繼續練習了。

  

   \"你...你等一下!\" 我不顧形象地蹲在他身前,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音孔,\"現在都快九點了,我還在隔壁看書呢...再說,你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非要在今天練習不可?\"

  

   \"下周就要參賽了,我不能上台之後再找音吧...\"

  

   原來是這事情啊。我又想起那天中午,他和林佩芝坐在一起的樣子,頓時覺得氣血上涌。

  

   \"組織者不能參賽,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麼?選你做主席的人都是怎麼想的?\"

  

   面對唯唯諾諾的凌季康,我實在是怒不可遏。

  

   \"況且,你又不是獨自一個人辦活動,有問題能不能先問問林佩芝? 你天天和她膩在一起,偶爾也和她討教點正事吧?\"

  

   一通狂風驟雨般的發泄後,我頓時感覺心情好多了,簡直連鼻孔都通氣了。凌季康不再作聲,沉默地抱著懷里的木吉他,低頭咬著下唇,似乎非要從地板縫里看出字來。

  

   切,我才不關心吃不吃人的事情。只要他能讓我安靜度過一夜,他在顱內革命造反我也管不著。

  

   \"好了好了,我沒事了。你自己也早點睡吧。\"

  

   \"老大,我練吉他還不是為了你...\"

  

   關門之前,我似乎聽到凌季康還在小聲嘀咕著, 還略帶幾分幽怨。可我實在不關心他說了些什麼,只是想著,今天至少要織出一條袖子來。

  

   這只寄居蟹,從12歲起就一直住在我家,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三餐一宿從不缺席。他的親生父母因破產而遠走他鄉,現在正不知在何處躲債。

  

   他大概也清楚自己寄人籬下的處境,一直表現出一副懂事的樣子來討好我爸媽,在我面前更是畢恭畢敬,每天老大老大地叫著,表現地無比乖巧。

  

   可對於這個小跟班,我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因為他確實分走了父母對我的愛。作為家里的獨生女,我早已習慣了父母的溺愛,從不知委屈為何物。然而,自從凌季康把我的書房改造成了他的臥室,一切就開始不對了---我的訴求開始被打折扣,有時甚至被忽視。爸爸本來承諾我買一件新電子琴,結果該項經費卻成了凌季康的生活費。

  

   中考之後,我本慶幸於自己終於躲開了這個小跟班,從此再也不用和他一起上下學了; 沒想到快樂的日子剛滿一年,他就尾隨我進了同一所高中,居然還加入了學生會,天天和我的好姐妹膩在一起,讓我無論在哪里都躲不開他。

  

   其實他自己並不太煩人,有時甚至會幫我排憂解難。我對凌季康的不信任,很大程度也是因為他的生父,身欠多重債務的凌學慶。

  

   凌學慶當年也是正經的大學生,畢業後進入國企工作,在油田工作時認識了我姑姑。大概是因為他長得確實帥,幾個月後兩人便珠胎暗結。在那個年代,奉子成婚實在是件傷及女性名譽的事,凌學慶因此被我爸狠揍了一通,一連躺了幾天。倒是我媽會心疼人,每次都帶著兩人份的雞湯去看望姑姑,偶爾也會陪她做孕期檢查。

  

   有趣的是,夫妻二人都是楊絳的忠實讀者,便把先生的名字給了未出世的孩子,沒想到他降生時多了一塊肉。

  

   不知為何,一想到之前的事情,我就會莫名感到難過。誰不想要幸福的家庭呢,做子女的,沒有權利選擇父母,卻必須承擔父母選擇的後果。

  

   仔細想想,寄居蟹其實長得蠻標致的,雖然比不上鍾揚那般完美無瑕,但絕對強於林佩芝的歷任男朋友; 和她在一起,其實有些委屈他了。他的皮膚略黑,個子也不算高,可是他的臉型確是標准的瓜子臉,五官也極為立體---高挺的鼻梁與深邃的眼窩,常讓人懷疑他有中亞血統。

  

   凌季康從小說話就像個大人,眉眼之間卻頗有少年感,睫毛長的會讓女孩子嫉妒。如果他再勇敢一點,初中時也不會沒有女朋友了---或者說,他就不會成為林佩芝的獵物了。

  

   作為家人,我想過更靠近他一點。可他把一切都隱藏在自己的面具之下,我甚至覺得,他的秘密可能比鍾揚還要多。剛才我那樣吼他,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也看不到他有絲毫的怒意,反而對我毫無怨言。據我的了解,林佩芝決不會喜歡軟弱的男人,那麼合理的解釋就是---

  

   他是個演員。他一直都在我面前演戲。

  

   不論如何,隔壁的吉他聲歸於寂靜,我可以專心趕工了。今天夜里的風異常暴躁,不住地吹著院子里的灌木。一片秋聲之中,似乎夾雜著一兩聲極力自制的嗚咽,淡淡的,令人心碎。帶著不好的預感,我將杯中已涼的紅糖水一飲而盡。

  

   甜到極致的苦。

  

  

  

   周日返校的晚上,班上照例一片死氣沉沉。

  

   周末豐富的娛樂活動,實在是耗費體力。在班主任巡查時,能夠正襟危坐地看著書的,恐怕也只有我和學習婊兩個人而已。在留下兩句惠而不費的口頭表揚後,他便邊回辦公室看股票了--- 畢竟是周日的夜晚,何必與學生互相為難呢?

  

   當然,與二十四小時上滿發條的學習婊不同,我的心中滿是放學回宿舍織毛衣的執念, 雖然肉身還留在教室里,卻早已看不進書了。

  

   \"惜羽,今晚放學後一起去操場吧。\"

  

   鍾揚突然側過身子,輕飄飄地留下這句話。我訝異地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不同於之前,還要找一些必要的借口才能一起行動,這次他的目的非常明確,那就是我---只有我!與我朝夕相處的鍾揚,情深似海的同桌,無數人心心念念的校草,要正式和我約會了!

  

   \"那,我們要一起出發麼,還是...適當地避嫌?\" 巨大幸福的衝擊之下,我仍然保持著基本的理智。

  

   鍾揚聽了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提起筆,隨手在草稿紙上畫著什麼。我好奇地湊過去,只見雪白的紙面上立著一只烏黑的胖喜鵲,拖著修長華麗的尾羽,正在悠然地清理自己的左翼。

  

   何言無儔,君亦惜羽。

  

   \"謝...謝謝。我好喜歡。\"

  

   我迫不及待地接過這幅充滿靈性的簡筆畫,再也掩蓋不住內心的激動。幸福的我處於情緒崩潰的邊緣,我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自己的表情。 本想著在毛衣送出手後,才會依次出現的劇情, 居然提前上演了--- 長久以來的努力與期盼,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回應。

  

   \"等下我自己先出發,免得放學時人太多。我會在操場西北角的銀杏樹下等著你。\" 鍾揚的話,在我耳中幾乎一字一頓,\"我會一直等你。\"

  

   我的世界幾乎要被溶解了,教室里白亮的節能燈幻化出了一道光幕,無數塵埃帶著彩虹的顏色, 在我面前升起而又落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幸福的軌跡,但我實實在在地享受這一切。

  

  

  

   當我再次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銀杏樹下了。我忘記了自己是如何穿過校園的,只記得那句 \"我會一直等你\",便向著他所在的方向,一往無前。

  

   而我的對面,鍾揚默默地倚靠在樹干上,健美的身軀半隱在樹影之內。路燈穿過枯枝的破碎光亮,將他的臉染上一層神秘感。

  

   我安靜地站在銀杏樹前,背後是寒冷的夜,唯有前方有一盞火光。

  

   \"惜羽。謝謝你陪著我。\" 他的聲音極為空靈,仿佛來自另一個美好的星球,\"坐在你身旁的每一天,我都感到非常幸福,就像和家人在一起。\"

  

   \"我也是。我和你,有著同樣的感受呢。\"

  

   我很抱歉,自己不太會說情話。忍住即將崩潰的淚水,我習慣性地撫摸自己的前額,卻發現自己的劉海不知何時被剪掉了,而充滿防御性的黑框眼鏡也不知去向。如此更好,我再也不需要它們了---從今夜起,我又是我了。

  

   \"你曾對我說過,你會不顧一切地奔向自己的愛人,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一點點地靠近我的身體,我一點點地貼近他的心靈,\"只是我想知道,誰會如此的幸運,可以得到你的青睞呢?\"

  

   他停了下來,其結實的胸膛距我的乳房不到一寸,我已然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我挽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我曾不止一次地在打鬧中碰觸他的肌膚,短暫的貼合也曾讓我興奮不已。然而,對未經人事的我而言,牽手帶來的真實感,還是超出了我能承受的極限。

  

   電擊般的快感席卷了我的身軀,我如斷线的人偶般癱軟在他身上,大口呼吸著他身上恬淡的香氣。在他懷中的感覺太舒服了,讓我忘記了這是在寒冷的深秋。我想就這樣一直抱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直到宇宙熱寂,直到我們都化為光芒。

  

   \"揚。我喜歡你。\" 我在他耳邊低語著,享受著他的溫熱,聽任他愛撫著我濃密的黑發。

  

   剛才的觸碰太過激烈,以至於我現在才反應過來,我的下身流了一些水。這是我從未有過的強烈體驗,即便在充滿愛欲的夢中,我那面容模糊的愛人也是點到為止的,不會侵犯我的私處。這種濕漉漉的感覺,實在是有些討厭。

  

   \"惜羽。\"

  

   他低聲念著我的名字,輕輕含住了我的耳垂,隨後便是溫柔的啃咬。

  

   第一次被人這樣挑逗,我的身體承受不了如此強烈的刺激,身下徹底失守了。大量的液體不斷地涌出,幾乎要浸透我的內褲。可憐的我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私處會是怎樣的羞恥之態,只希望不要被他發現。

  

   就這樣,他抱著我僵硬的身體,貪婪地摩擦著我的肉墜,幾乎要把我體內的液體盡數逼出。我無助地呻吟著,在他的懷抱里放肆地發泄著。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回復意識,輕輕地推開了他。

  

   \"惜羽...剛才...我是不是把你弄痛了?\" 鍾揚的聲音溫柔依舊,只是帶著一絲歉意。

  

   \"沒有...我只是太幸福了,太幸福了...\"

  

   喘息未定的我,趕快抹去臉上散落的淚水,生怕他會覺得我的哭顏不好看。

  

   \"那就好...我怕你會討厭我,\" 鍾揚心疼地輕拭我的淚珠,再次把我攬入懷中,但比之前安分了許多,\"我不會傷害你,更不許任何人傷害你。\"

  

   \"嗯...你要永遠保護我。\" 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任性地蹭著他。

  

   柔情蜜意終究抵不過秋寒,無情的校園廣播在此時響起,提醒我們已經十點二十了。我戀戀不舍地放開了自己的王子,在他英俊的臉上親了一下:

  

   \"時間到了,該各自回寢了。\"

  

   第一次親男生的臉頰,遠沒有想象中的尷尬。而鍾揚被我的突然襲擊打懵了,直到我走出近五十米的距離,他還在呆立在原地。我回頭看著他越來越小的影子,喜悅與辛酸一齊涌上心間。

  

  

  

   第一次約會就這樣結束了。回到寢室,我一邊用熱水衝洗著自己的下身,一邊回味著男生的觸感。若不是自己的私處實在是不爭氣,關鍵時刻擾亂了自己的神智,我還能做到更多呢。我得意地想著,把散發著甜腥氣的髒內褲塞進衣簍中。

  

   室友們並未察覺我的異樣,依舊充滿歡樂地各織各的。只有林佩芝今天似乎有心事,絲毫沒有織圍巾的興致,只是呆坐在床上,抱膝沉思。

  

   \"林林,你今天怎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沒事。只是感覺有些累了。\"

  

   林佩芝衝我勉強地一笑,紅腫的眼眶寫滿了絕望。看著好姐妹這副樣子,我忍不住抱住了她。

  

   \"不怕不怕。宿管抱抱。\"

  

   像往常一樣,輕柔地摸著她的頭頂,卻一點也感受不到她的回應。直到她側身躺下,孤獨地面朝牆壁玩手機,我還是有些擔心的。用QQ發信息問她怎麼了,也不肯回復我。

  

   這副頹然的樣子,可能是因為姨媽上門了。因為我自己保持著良好的衛生習慣,從來不懂別人痛經的苦惱,因此也沒辦法與她感同身受; 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她盡快好起來吧。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要一閉眼,鍾揚的身影就會出現在我面前。他的笑顏,他的聲音,他的體香,他的觸感,他的一切都讓我痴醉不已。

  

   從前的我,常年滿足於欣賞自己的軀體,從未想過世界上會有令我如此心動的異性。我一邊幻想著與鍾揚的未來,一邊不由自主地摩擦著大腿內側,新換的內褲很快也濕透了。但這一次,我還想要更多。

  

   我撐起身子,再次確認除學習婊之外的室友都入睡之後,便開始放心地自慰起來。說來慚愧,盡管幾個月後就要十七歲了,我還沒有真正看過成人電影呢。對男女之事的理解,也無非是三言二拍和紅樓夢的水准。生理手冊上那張粗糙的靜態交媾圖,根本不能滿足我的性需求。好在還有萬能的手機網絡,只要在百度上輕描淡寫地搜索關鍵詞\"啊啊啊\",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大量色情小說,讓我多少得到一些撫慰。至於圖片,我一向是不喜歡看的---要麼女方身材不好,要麼男方相貌丑陋; 好不容易找到幾張美型的,下拉之後發現全是同性間的性愛,倒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書上說,自慰時叫出來會比較舒服。可是為了照顧學習婊的情緒,今夜的我寧願做一個安靜的美少女。

  

   我竭力保持著左側臥的姿勢,將左手夾在雙腿之間,輕輕磨蹭自己光潔無毛的陰戶;右手則橫在胸前,揉捏著兩只不大的乳房。我保持著較低的頻率,不至在夜深人靜時發出異響。色情小說中的男主角,總是喜歡粗暴地玩弄女主角的乳頭; 我自己試過一兩次,指甲劃過時真的很疼。

  

   揚。我的揚。我默念著愛人的名字,下身的抽動越來越快,歡快的愛液沾滿了我的中指,進而向掌心流去。我滿足於從外側摩擦陰唇的快感,並不想要真正插進去。

  

   我從上初中時就明白了處女的概念,雖然覺得那些叫嚷著非處不娶的男生很可笑,卻也有意識地保護著自己的膜。無論別人怎麼想,我都想給自己的初戀情人更好的體驗。

  

   終於,在雙腿一陣抽搐過後,我第三次劇烈地泄身了。發泄過後,我抽出粘乎乎的手掌,放在鼻尖聞了聞,深重的羞恥感頓時讓我動彈不得。自慰過後,被子里的溫度似乎升高了不少,至少比剛熄燈時溫暖了許多。在強烈的滿足感與羞恥感交相刺激之下,精疲力盡的我睡著了。

  

  

  

   醒來時,強烈的疲勞感折磨著我的脊背,兩條腿就像長在別人身上一樣。不過是自慰而已,我的感覺卻像是跑了個半馬。捂著微疼的額頭,我開始回憶昨晚夢中的內容。奇怪的是,與我期待的完全不同,我的夢境中並沒有朝思暮想的鍾揚, 反而是我所討厭的寄居蟹一再出現。而且,似乎是我在強迫他做些羞恥之事,還把他弄哭了。

  

   真荒謬。我一邊刷牙,一邊嫌棄著這無稽之夢, 決心這周末回到家里,把所有弗洛伊德和榮格的著作全都扔掉。等到全宿舍都洗漱完畢,准備去上早自習了,只有林佩芝依然窩在原地沒有動。 我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果然有些發燙。

  

   \"林林,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 我示意讓她們先走,自己留下喊林佩芝起床。

  

   同樣的話喊過三遍,林佩芝終於有了反應:

  

   \"...惜羽,你幫我請個假吧。\"

  

   \"那好。在我的櫃子里面,還有上次去校醫室開的感冒藥,你要是需要就自己拿。\"

  

   看著她氣若游絲的樣子,我難過地幾乎要落淚了。平日里活力四射的林林,就像個永不熄滅的小太陽;現在這幅病懨懨的樣子,實在讓人心疼。

  

  

  

   今天見到鍾揚時,我們沒有像往常一樣打招呼, 只是交換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同學們驚恐地發現,我不但換掉了宿管大媽的經典造型,而且一整天都沒有和同桌搭話。

  

   從他們又失落又興奮的表情中,我大概可以推斷出其心理變化: 沒有早點發現方惜羽的美貌,白白讓鍾揚霸占了她一年多; 幸好,這兩個人今天似乎決裂了。

  

   我自鳴得意地分析著,不時用眼神挑逗我心愛的揚。他也心領神會,和我一起嘲笑著那些只敢小聲說話的看客。呐,我決定放過弗洛伊德了。

  

  

  

   沒有了第一次的青澀,今天的約會進展迅速。我們在銀杏樹下相擁,互相撫摸著對方有些發燙的臉頰,自然而然地牽手---一切都是那麼自然,像是深愛多年的情侶。

  

   \"揚,我想給你。\"

  

   短暫的親昵過後,我主動提出接吻的要求。自由的時間太短暫了,我必須拋棄無謂的忸怩。

  

   \"惜羽...我的惜羽...你真的准備好了麼?\" 鍾揚嘴上遲疑著,手上卻沒有停止對我頸間的愛撫,一刻不停地向我進攻,\"你應該還是...第一次吧?\"

  

   \"當然了,這是人家的初吻呢。\" 我有些不滿地撅起嘴唇,打落了他的手,\"那,你呢?\"

  

   我隨口一句反問,讓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了好了,我才不會在乎呢。\"

  

   怎麼可能不在乎,沒有得到愛人的初吻可是極大的遺憾啊。但我早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會把一切交給鍾揚。無論從前如何,我只要從今以後。

  

   \"不要再想了,吻我吧。\" 我輕輕閉上眼睛。

  

   在短促的驚呼中,我被他攔腰橫抱了起來。沒時間想象自己穿著公主裙的樣子,我全身心地浸沒在被突襲的之中,自然而然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鍾揚的手臂既溫柔又強壯,在他懷中看著星空, 確是一種絕美的體驗。枯枝的影翳之下,依舊看不清鍾揚的面容;但我確信,那就是人世間最美的存在,純潔而高貴。

  

   \"惜羽。我愛你。\"

  

   最簡單的話語,便可以調動我全部的情欲。我呆在他懷里一動不動,准備迎接自己的初吻。

  

  

  

   正當幸福降臨之際,一道強光打亂了我們的節奏。鍾揚的臉被照得慘白,我第一次見他失去從容。我幾乎從他的懷抱中滾落到地面,還好及時撐住了身體。驚惶之余,我逐漸適應了強光環境 ---那手電的主人,分明是,今天早晨還在病榻上呻吟輾轉的林佩芝。

  

   \"林林!你感覺好一些了麼?\"

  

   看到她恢復了活力, 我由衷地替她感到高興,暫且不去想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抱歉,似乎打擾到你們了。\"

  

   林佩芝的聲音沙啞極了,仿佛是被鎮壓在瓶底千年的惡靈。

  

   \"不過,我必須提醒你們:根據校規第一章第十六條, 在校園內被發現早戀行為,是會記過處分的。這附近沒有攝像頭,但我剛才一直在錄音。\"

  

   林佩芝裹著厚重的褐色風衣,壓低了針織帽檐, 學生會的紅袖章卡在有些粗腫的小臂上。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和我開這麼惡劣的玩笑。

  

   \"佩芝...我們之間沒必要這樣的。\" 鍾揚的聲音在發抖,\"我真的不喜歡這種方式。\"

  

   \"哦?現在你說你不喜歡了?\"

  

   林佩芝晃動著手電, 咄咄逼人地照著鍾揚愈發僵硬的臉。

  

   \"也是,反正你下周就要出國了,根本不在乎這些無聊的規定。可是,方惜羽同學,這個處分要是落在你身上,你的團員證是不是得由我暫時保管呢?\"

  

   林佩芝的話像一把尖刀,將我的初戀之心刺得血肉模糊。我沒時間在意她的尖酸刻薄,因為她話中的內容遠比形式恐怖地多。我把目光轉向低頭不語的鍾揚,希望得到他否定的回答。

  

   \"告訴我,鍾揚,她說的不是真的。\"

  

   \"不錯。我下周就要出國了。\" 鍾揚背對著我,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怎樣的表情,\"我本想一早就告訴你,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一直拖到現在。\"

  

   \"你們兩個每天坐在一起,怎麼會找不到時機呢?\" 林佩芝的語氣愈發陰冷,\"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想告訴她,想對她使用同樣的手段,就像你---\"

  

   \"夠了!你們真荒謬!\"

  

   鍾揚終於爆發了。他不再做任何辯解,徑直離開了我們。直到他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他都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第一次看他生氣,也是最後一次了。

  

   心滿意足的林佩芝收起冷笑,默默地熄滅了手電,呆呆地矗立在原地。我們之間沒有說話,只是一同忍受著秋風的摧殘。

  

   我雖然對感情遲鈍,卻也猜出了個大概。鍾揚在出國前突然向我表白,顯然是想得到什麼;而我也願意付出,今晚如果不是林佩芝攪局,他也已經得到了。林佩芝與他的關系復雜,甚至比我們之間深遠地多; 她應該在上個周末,就得知了鍾揚即將出國的消息,所以才會那麼頹廢。

  

   \"可我還是不明白。既然你喜歡他,為什麼又讓我去為他織毛衣?\"

  

   \"因為一件圍巾不夠,我還想送他一件針織物。\" 林佩芝的語氣緩和了很多,可是聲音依舊難聽, \"買來的衣物,終究沒有靈魂。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又那麼喜歡他,只有交給你我才會放心。而且我知道,你天性喜歡爭斗,喜歡強調自己的唯一性,一定不會和我一樣織圍巾的。\"

  

   我不喜歡備胎這種說法,但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能描述自己處境的詞語了。林佩芝那標志性的笑顏,在我的回憶中變得支離破碎。

  

   失望和憤怒一起涌上心頭,我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

  

   \"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很簡單。鍾揚雖然聰明,卻太自以為是了。他以為自己能安排好所有的日程,完美地避開衝突, 卻根本沒想過換個約會的地點。\"

  

   我沒有心思再聽下去了。我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宿舍,把林佩芝一個人留在寒冷的秋風里。身後傳來她歇斯底里的哭聲,卻不能喚起我一點點同情。我們之間結束了,就像我和鍾揚一樣。

  

   回到寢室,林佩芝的床鋪果然空了。她翹了一整天的課,無非就是為了辦走讀手續,外帶安排捉奸。其他室友依舊各織各的,和之前一樣歡樂, 仿佛發生的一切都和她們無關---真好笑,這事和她們又有什麼關系?

  

   我把沒織完的毛衣鎖進櫃子最下層,讓它從此不見三光。可壓在枕頭下的那張簡筆畫,我卻舍不得撕了它。不管鍾揚是怎樣的人,我都認真地愛過他---我真的舍不得。可是不論是短信還是QQ, 鍾揚都不再回復我,就像我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我想不通,他怎麼能如此絕情。

  

   寂靜的夜,我痴痴地看著上鋪的床板,耳邊全是上鋪的學習婊小聲背例句的噪音:

  

   我愛他。

   她也愛他。

   我不知道她愛他。

   她知道我愛他。

   她讓我為他織毛衣。

   他要出國了。

   他瞞著我。

   她也瞞著我。

   她阻止了我和他的約會。

   她累了。

   我也累了。

  

   他。他不愛任何人。

  

   我能理解林佩芝對我的嫉恨,畢竟沒人願意看見備胎後來居上,搶走自己的愛人。可我也深深地恨著她,她本可以一早挑明自己和鍾揚的關系, 這樣我絕對不會插手; 她也可以一直瞞著我,聽任我和鍾揚做完一切該做的事情,此後他就是出國了,我也不會有遺憾。可她偏偏要阻撓我們的約會,那我美好的初戀徹底碾碎。

  

   到最後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那天之後,鍾揚便不再來上課,聽說是去辦理簽證了。我孤零零地坐在曾經的幸福之地,徒然地回憶從前的美好歲月。

  

   我再也不去街舞社了,那里對我已經沒有了意義。路過籃球場時,我也不再有駐足停留的動機。上課時我完全聽不進去, 下課也不想挪動自己,只想一個人趴在桌面上。 到了中午,再沒有人願意為我打飯,也沒有人願意坐到我的對面。面對著熙熙攘攘的過客,一個人排隊真的好累。

  

   我以為,只有林佩芝會與我同病相憐,可我還是錯了。當我從圖書館出來,看見她與凌季康肩並肩從我面前閃過時,我的怨恨一下被點燃了。

  

   真是豈有此理。所謂的校園戀愛,不過是更換備胎的循環的罷了。

  

   看著兩人幸福的背影,我朝著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捶了一下。或許是我的怨念太強,進出圖書館的同學不敢與我對視,都在遠遠地避著我,人流被我分成兩段; 但這種分紅海的奇跡並不讓我滿意,我還要殺長子呢。

  

  

  

   周五下午的歌唱比賽如期舉行,為此學校取消當天的所有自習。我本來無心參加這種充滿低級趣味的活動,只想著早點回家; 但一看到選手名單上刺眼的\"鍾揚\", 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在比賽開幕之前,我向凌季康索要了第一排的座位, 只想為自己的初戀留下圓滿的結局。

  

   不出所料,我旁邊的座位被林佩芝預定了。自從那天起,我們之間再沒有說過一說話。她今天極為認真地化了妝,粉底厚的幾乎要流下來了; 平日里怎麼也粘不好的假睫毛,也被調教得服服帖帖。她上身穿著淺V領的白色毛衫,下身則是黑色短裙搭配長筒棉襪,厚底的黑色涼鞋上鑲滿了不知名的金屬氧化物---在這麼冷的天氣還要穿成這樣,也真是難為她了。

  

   直到鍾揚出場前,任何曲目都沒能吸引我的注意力。觀眾們昏昏欲睡,評委們扭捏做態,只有選手們本著一顆赤誠之心,各個唱的聲嘶力竭。林佩芝閉目養神,我則心不在焉地望著控制室里的凌季康。操作那麼多的調音設備,對一個高一的孩子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的。雖然看不清他的臉,可以想象他認真的樣子,應該蠻可愛的。

  

   台上的燈光忽而轉暗,在一片期待的沉默中,抱著木吉他的鍾揚緩緩出場了。失蹤數日的校草, 乘著王者歸來的氣勢,甫一出場便收獲了全場的掌聲與尖叫。與失魂落魄的我不同,鍾揚的氣色比之前還要好,精心修剪的分頭亮得有些刺眼。 他的目光在第一排略掃了一下,便轉向遠方,顯然不想和我們有太多的眼神交流。

  

   不管他是怎樣的人渣,帥就是帥,不容置疑。世人們縱然列出一萬條評價標准,我只願意看男人的臉。我坦然地望著鍾揚,看著他溫柔地撩動琴弦,心中的一腔憤懣都化為冰水。一度被我認為無比重要的初戀,就這樣隨著他一同遠去吧。

  

   樂聲響起,鍾揚深情款款地吟唱著,是那首«歌» 。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他的英文閱讀量確實有限,大概是沒有看過 Christina Rossetti 的原著的,不過徐志摩的譯本倒也算差強人意。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也許,也許我還記得你,也許我將把你忘記。\"

  

   鍾揚的歌聲哀而不怨,久久地回蕩在聽眾的內心深處,不知比之前那些兒女情長高了幾重境界。 能與這樣優秀的人度過一段美好的歲月,讓我覺得很滿足。偷瞄林佩芝時,脆弱的她已然淚流滿面,手中緊緊地篡著一個紙袋,幾乎要流出血來。我知道,那里面是她本想送出的圍巾。而我的背包里,也有那件尚未織好的毛衣啊。

  

   只是,這木吉他的伴奏聲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里聽到過。我先前傾著身子,仔細地觀察著鍾揚的指法,發現他的節奏與音響里出來的聲音根本就對不上。我似乎明白了什麼,轉頭去看控制室時,里面的凌季康卻在不知何時拉上了百葉窗。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說練吉他是為了我呢。我無奈地笑了笑,又把目光轉回到林佩芝身上。她可真是個運籌學大師,既能利用自己的備胎又能利用對方的備胎,做到了資源的零浪費。若不是深深地愛著鍾揚,她也不想這麼勞神費力吧。

  

   他們的故事會是怎樣的結局,我不再關心。不等鍾揚的第二段副歌唱完,我便突然站起身,從舞台前面大大咧咧地穿了過去,一度擋住了打在他身上的燈光。

  

   演出中斷,身後響起一陣喧嘩。正在拿手機錄像的姑娘們紛紛勃然大怒,為前任校草的絕版錄像留下了自己的罵聲。我則快樂地離場,把鍾揚和他的粉絲們扔在原地發愣。

  

   \"惜羽,你...\" 他的聲音輕不可聞。

  

   我不必看他的表情,就能想到他的錯愕與不解, 也深知他不會有絲毫的愧疚。只是這次逆轉食物鏈的襲擊,終於破壞了他完美的謝幕。

  

   今天他不是來見我的,也不是來見林佩芝的,而是來給所有尚有夢想的女生留念的。校草就是校草,即便人不在了,也要最後一次侵略女人的心。

  

   他既然對自己的魅力有足夠的信心,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那就該接受這樣的結局。他並不愛惜自己的羽毛, 於是我就把他高貴的施舍扔到路邊。

  

   永別了,鍾揚。你不配。

  

  

  

   回到家中,我把爸爸存在酒窖里的藏品逐瓶打開,小酌一口後便扔出窗外,聽著它在院子里破碎的聲音,想象著暗紅色的血液在枯黃的草坪上橫流的樣子。我放肆地狂笑起來,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脫下來,扔得到處都是。尤其是我的內褲,我把它掛在凌季康房間的門把手上。然後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個澡,把帶有鍾揚氣息的塵埃悉數洗淨,從此與他再無瓜葛。

  

   面對鏡子里光彩照人的自己,我擺出各種魅惑的姿勢,用力地扒開自己柔嫩的陰唇,讓粉紅色的幽徑盡情暴露在暖燈之下。一片朦朧的水霧之中,我對身材的自負更勝往昔。

  

   就讓林佩芝獨自失魂落魄去吧,老娘我可要展翅高飛了!

  

   我在浴缸中放聲大笑,直到眼淚模糊了視线。

  

  

  

   醒過來時,我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了。身上的浴衣溫暖而干燥,散發著令人安心的味道。雖然還是有些頭疼,可這畢竟是在周五的晚上,無論再怎麼荒唐,也不會有人來找我的麻煩。

  

   \"老大,你醒了?\" 凌季康紅著眼睛,怯生生地端過來一杯熱水,\"來,喝口水吧。\"

  

   他的頭發也濕淋淋的,軟軟地遮住了前額,身上滿是沐浴液的薄荷氣息。我默默地接過水杯,邊喝水邊端詳著,覺得他的小熊睡衣十分可愛。

  

   \"是你把我...嗯...撈出來的?\"

  

   神智清醒後,我回想著自己癲狂的樣子,我不禁笑出聲來。

  

   \"是的。不過全程我都低著頭,在看地面。\"

  

   我就知道,我家寄居蟹是見義勇為的好孩子。就算被扶起的老奶奶給了他報酬,他也會交給警察的。

  

   \"辛苦了。今天你的表現真好,我很滿意。\"

  

   \"老大...你和姐姐是不是吵架了?\" 凌季康坐到床邊,清澈的眼神掩不住憂慮,\"是因為鍾學長麼?\"

  

   我笑著搖了搖頭,在他的鼻尖上戳了一下:

   \"他也配,我們才不會為他傷了和氣呢。\"

  

   \"那是因為什麼?看著你中途離場,我好擔心...\"

  

   後面的話被他咽回去了,因為我堵住了他的嘴。

  

   寄居蟹顯然沒有准備好,我熱情的舌吻讓他來不及反應。趁著他掙扎的時候,我用力地把他拽上了床,狠狠地將他壓在身下。我的身高幾乎和他一樣,力量也相差不遠--- 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 他不是我的對手。

  

   \"等等...\" 凌季康掙扎著,從我身下爬了起來,驚恐地直視著我,\"老大你怎麼了?\"

  

   我不理會他,豪爽地擦了擦嘴,抹去了兩人份的口水,然後把他的食指放入口中吮吸。

  

   \"老大...你冷靜一點...\" 凌季康抽出自己的手指, 開始搖晃我的身子,\"你仔細看清楚,我,我不是鍾揚! 我是凌季康,是你家的寄居蟹!\"

  

   耳光抽在他的臉上,整個房間都是清脆的回響。

  

   \"我知道!我要的就是你!\"

  

   我幾乎對著他吼了出來,看著他委屈又惶恐的表情,心里爽極了。

  

   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妻不如竊。盜取他人所有物的感覺,實在是難以言說的爽。剛才那一記耳光,就像打在林佩芝臉上一樣。她毀了我的初戀,我就要一個一個地盜走她的備胎,互相傷害的快樂難以言表。

  

   \"...你打疼我了。\"

  

   凌季康的眼神逐漸冷峻起來,我要的就是這個。

  

   又是一記耳光,這下他兩邊臉上都有愛痕了。

  

   \"方惜羽,\" 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還伴著咬牙切齒的恨意,\"請你偶爾也體察下我的心意吧。\"

  

   \"什麼心意,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冷笑著蔑視著他,衝他豎起兩根中指,\"你不過就是林佩芝的舔狗,永遠也得不到她的心! 你以為自己忙前忙後就能打動她,她只當你是個煞筆!告訴你,她此時此刻正躺在鍾揚的懷里數星星呢!\"

  

   \"別再說了...真的不要...再說了...\"

  

   凌季康痛苦地抱著頭,深深地埋進自己得臂彎。

  

   \"你以為,你和林佩芝能一起吃飯,就是她對你莫大的恩賜了,對不對? 可你知不知道,她和鍾揚早就做過了!他們享受快樂的同時,你只配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象著她的樣子自慰!\"

  

   我驚訝於自己竟然能如此惡毒,編織這些令人心碎的場景簡直毫不費力。當然,泥胎神像尚且有點脾氣,凌季康自然也不是紙糊的。

  

   隨著餓獸一般的低吼,我的身體終於被他壓住了。他毫無章法地蹂躪著我的身軀,幾乎要把我的睡衣撕成碎片。曾經滄海難為水,在經歷過鍾揚精巧的愛撫之後,我對凌季康的技法格外不滿,不得不親自引導他,應該觸碰那些區域。

  

   \"輕一點...不要急...\" 這一次,我主動咬住了他的耳朵,\"今夜這麼長,我全都是你的...\"

  

   \"老大...我不想...我不想就這樣...\"凌季康趴在我的頸間,急促地喘息著,\"我想你,但是太倉促了...\"

  

   \"那有什麼,我們都是父母在倉促之間的造物啊...\" 我松開他的耳垂,又捧起他的臉輕吻了一下,\"我只想讓你知道,你就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倘若有人要你降格,你就應該離開她,狠狠地羞辱她。\"

  

   凌季康沉默不語,只是愈發用力地揉捏我的乳房。與此同時,我感到了他身下的異樣,一團又熱又硬的東西抵住了我。這一次,林佩芝輸了。

  

   綿密的愛撫過後,我與凌季康並排躺下,互相為對方脫去衣物。上次這樣躺著,還是在他寄宿到我家之前,大概八九歲的樣子。那也是一個干燥少雨的秋季,兩人獨處的時光,仿佛永遠不會結束。轉眼之間,我們都已經不再純情,但也沒什麼值得後悔的。

  

   一番欲蓋彌彰地探尋過後,我們終於把手落在了對方的私密部位。這是我第一次摸到真正的陰莖,像根滾燙的膠棒,握在手里一跳一跳的。

  

   男人的東西,遠沒有我想象中的好看,實在是沒什麼令人興奮的。相比之下,陰莖下面的小袋子就可愛多了,我把它捏在手心里,看著凌季康閉眼陶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實在是太可愛了。

  

   \"有什麼...好笑的...\"

  

   凌季康的臉紅得發亮,不滿地嘟著嘴。

  

   \"沒什麼,你長得真可愛。\"

  

   我輕輕握住他的陰莖,按照網上的教程,嘗試著上下擼動。

  

   凌季康放棄了探索我下身的企圖,隨著我的節奏而呻吟起來。光想著自己舒服,他真是個懶蟲。 雖然有些難為情,可我不想就這樣單向服務他, 於是我嘗試著跨坐到他身上,用自己有些潮濕的陰戶對著他的臉。

  

   \"康康,來告訴姐姐,你見過這個麼?\"

  

   我拿捏著林佩芝的語氣,故意刺激他。

  

   \"沒有...我才沒有呢,我可是好學生。上網都不開無痕瀏覽的。注冊賬戶之前都會把條款讀完。\"

  

   凌季康還開始有些抗拒,把頭側到一邊,似乎不太喜歡我的味道呢。但在我加快了擼動的速度之後,他也逐漸燃起了欲火,用手按住我的臀瓣, 開始試著用舌頭輕舔我的私處。

  

   \"嗯...你真棒...我的康康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這是我由衷的表揚,因為他的舌頭又濕又滑,比我自己的手指舒服太多了。再加上家里的供暖比宿舍里好得多,現在的室溫無疑更適合自慰。可能直到現在,我對他才有了一絲愛意。

  

   \"老大,我...我想...\" 凌季康的呻吟斷斷續續的, 似乎在忍耐什麼,\"我,我想尿出來!\"

  

   \"不怕,你就在這尿,不算糟踐東西。\" 我坐直身體,專心享受著他靈巧的舌頭,根本不在乎他說些了什麼,\"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

  

   話音未了,我感到手心一燙,一股白色的黏液打在了我的身上。忍受著消毒水般的刺鼻氣息,我一點一點撥弄著他還在噴發的小東西,直到我的雙手無法容納更多的液體。

  

   這是真正的精液麼,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

  

   \"羽。\"

  

   身下的凌季康似乎死過一次又活了過來,有氣無力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叫我老大。\"

  

   在判斷出精液不宜飲用後,我甩下還在床上回味的寄居蟹,獨自去浴室洗手。

  

   面對鏡中的自己,我既驕傲又感到惋惜。我對於性,一直保有一份美好的憧憬,並不想這樣草率地把自己交出去。可是我實在是太傷心了,除了一直對我不離不棄的寄居蟹,沒人能治愈我。

  

  

  

   回到臥室,剛才還半死不活的凌季康,又變得和之前一樣亢奮,下身充血的大東西像根長矛,凶巴巴地對著我的身體。我漫不經心地走過去,隨手彈了一下他紫紅色的矛頭。

  

   \"好了,回去休息吧。我困了。\"

  

   我四腳朝天地賴在床上,准備結束這荒唐的一天。

  

   \"不好。我可一點都不困。\"

  

   凌季康交叉雙臂,拒絕了我的提案。

  

   真放肆,他什麼時候敢頂撞我了?我---

  

   還沒有容我擺出家長的權威,凌季康就猛撲過來,再次壓住了我的軀體。只不過,這一次我徹底動彈不得了。

  

   \"凌-季-康! 你居然敢---\"

  

   這一次,是我的嘴被他封住了。

  

   自作孽不可活,小狼一旦見過血,就沒法回去安心吃狗糧了。更要命的是,我把渾身上下的敏感之處都告訴他了,現在根本不需要我指引,他輕撫幾下就讓我欲仙欲死,好不容易干涸了的河道又要開始泛濫了。

  

   \"康康,我...最親愛的,\" 我好不容易掙脫他的狂吻,趕快向他討饒,\"是老大錯了,不該逗你玩的,你能不能先下去?\"

  

   \"羽。我知道你是認真的。\" 寄居蟹不為所動。

  

   這個小混蛋,居然開始咬我的耳垂了。我努力地克制自己想要的本能,垂死掙扎。此時,他的手指一路向下,很快就分開了我的大陰唇,准備侵入無人探索過的領域了。

  

   \"等...等!\" 我推不動他的身子,一切都太晚了。

  

   撕裂般的劇痛從下身傳來,我無所顧忌地慘叫起來。自出生以來,無人用過的嫩肉,就這樣被他粗暴地蹂躪著。這張小小的床上,一面是我痛的冷汗直流,一面寄居蟹干的熱血沸騰,人類所有的感情,都在他的進出之間變成一團混沌。

  

   \"羽。我一直喜歡著你。\" 凌季康逐個吻去我的眼淚,\"早在十二歲之前,你就住進了我的心里,從不曾離開過。\"

  

   \"那你...那你為什麼...要叫她姐姐...\"

  

   我在疼痛與快樂的巔峰來回穿梭,最後的理智支撐著我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這個惱人的問題,困擾了我好幾個月。不,其實我一直在意他,為什麼要演。

  

   我決不能容忍,自己的弟弟和外人更親密。

  

   \"因為你討厭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啊。越是愛你,越不敢靠近你。\" 凌季康的淚水打在我臉上,他的真心果然又咸又苦。

  

   \"林學姐是你的室友,只有她能維系住我們的關系。她說你有了喜歡的人,我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絕望。她說你喜歡的人要參賽,我就為你預留了座位。只要能讓你滿意,我寧願為你喜歡的人捉刀,作他的影子樂師--- 林學姐說過,你要求現場的真實感,所以我連錄好的音頻都不敢用,真的是在控制室里亦步亦趨地彈奏,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聽著凌季康的告白,我的心再次亂作一團。到底是自己的過錯,不管他今晚怎麼折騰我,我都認了。

  

   短暫的酸痛過後,凌季康抽出黏滑不堪的手指,隨之而來的空虛感又讓我心癢不已。

  

   \"羽。我愛你。\"

  

   與他的告白一並靠近的,還有陰戶外面的壓迫感。射精過後的陰莖,再次回復了活力,只是沒有剛才那麼大了。我的情緒早已消耗殆盡,無力阻止他進一步突入了。

  

   好疼。

  

   我痛苦地吼叫著,身上的每塊骨頭都在抵抗著他的侵入。初始的刺痛尚能忍受,之後持久的脹痛卻讓我苦不堪言。或許是我激烈的反抗嚇住了他,凌季康不再動作,只是不住地親吻我的眼睛,鼻梁和嘴唇。

  

   完了。這輩子完了。

  

   無論我之前有過怎樣的夢想,對純情戀愛有著怎樣的執著,現在我也只是一個沉淪於性欲的庸俗女人了。感覺了到自己的不完整,我終於哭了出來。

  

   一陣失魂落魄之後,下身逐漸回復了知覺。看著凌季康淚眼朦朧的樣子,我也體察到了他長久以來的痛苦。既然我們已經做了選擇,也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凌季康察覺到了我的回應,開始繼續抽插,用他的龜頭笨拙地剮蹭我的陰道。

  

   \"...手。手不要閒著。\"

  

   我一邊忍受著下身的衝擊,一邊引導他的手繼續愛撫上身。凌季康是個聰明人,無論學什麼都很快---現在,他已經能恰到好處地揉捏我的乳頭了。

  

   就這樣,伴隨著輕柔的抽插和揉捏,我的呻吟逐漸變得快樂起來。盡管陰道內仍有余痛未消,但他帶來的快感也越來越強,尤其是他的龜頭劃過上壁的凸起之時,帶來的酥麻感會擴散到整個腰間,感覺異常的舒服。

  

   如果有下次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他,不用在乎抽插的深度,但一定要照顧好那塊肉。只是現在的我已然失語,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羽,我的羽...親愛的羽...\"

  

   插著插著,他的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深色的胸膛開始劇烈地抖動,緊閉的眼睛看上去則有些滑稽---不對,這是他射精的前兆!

  

   我一下子從性愛的快感中脫離出來,立刻用力推他的胸口,試圖讓他從我的身體中退出去。

  

   \"你快出去...快點...快給我出去!\"

  

   值此千鈞一發之際,他兀自不肯退走,我要快急哭了。一聲雄壯的慘叫過後,凌季康趴在我身上不動了。而他身下的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一股熱流,毫不客氣地鑽進了我的身體里。

  

   \"你...你混蛋!\"

  

   常年的單身經歷,導致我根本沒有准備避孕藥的習慣。而生理課上發的那些存貨,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短暫的興奮過後,我推開賴在身上裝死的臭男人。現在來不及揍他,我赤腳跑到浴室中,將水壓調到最大,拿花灑死命地衝洗著自己的陰戶。自己流的鮮血,還有凌季康射進去的精液,都在水流的柔性勸說下通通滾蛋。

  

   情欲消退,一切歸於平靜。我強忍著兩腿之間的山崩海嘯,把外衣一件一件地穿起來。

  

   \"羽,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里?\"

  

   凌季康悠然地撩撥著鬢發,顯然還在回味著銷魂的觸感。他居然還敢湊上來,自以為浪漫地挽住我的手。我毫不客氣地賞給他一記肘擊, 看著他捂著肚子蹲了下去,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復。

  

   \"去哪里,老娘要去買毓婷!\" 我把他的衣服也拿了過來,隨手丟給他, \"你,不會想讓我一個人去吧?\"

  

   勉強爬起來的凌季康,也知道自己理虧,只好再度回歸跟班本色。他大概也明白,自己不過是和家里的女主人做了一次愛,卻不能從此以男主人自居。我無意繼續敲打他,畢竟他那根小東西還挺實用的。但下次,不能再讓他胡作非為了。

  

  

  

   今晚的月又圓又亮,也不知是在催誰趕快滾蛋。

  

   我和凌季康手牽著手,一同漫步在喧鬧的大街上。我走的慢,是因為腿間的紅腫還沒消散;他走的慢,則是不敢超過我。以後的道路不知會如何,我也不知道寄居蟹是不是一個可靠的男人。 但我至少確定了一點:他還是愛我的。

  

   吃過了避孕藥,給自己受傷的陰部也塗上了藥膏,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凌季康還在院子里,努力地收拾我留下的那堆碎酒瓶; 而我則懶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條一條地刪除著聊天記錄。

  

   突然,我的目光落在了房間的角落里。我的背包還沒有清理過,里面還有那件未完成的毛衣。我想就這麼扔了它,又覺得缺乏儀式感。就算自己不慎愛上了人渣,可它畢竟還是寄托了我的感情的。與過去的自己決裂,應該有一些---激情。

  

   \"別掃了。我們去環湖公園,你騎電動車帶我。\"

  

   我背著背包,從車庫里拿出一小瓶丙酮,叫上我的寄居蟹就出發了。盡管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對我的神智有所懷疑, 但他從不敢質疑我的命令。

  

   環湖公園是市內少數幾個允許露天燒烤的景點, 秋夜的景色也正合適。無視路人驚詫的目光,我跳下尚未停穩的電動車,把毛衣扔進了仍未熄滅的篝火堆。

  

   \"老大,你這是在---\"

  

   凌季康看著我掏出那瓶丙酮,毫不猶豫地澆了上去,表情恐怖極了。

  

   \"小學弟,我這就給你補一節有機化學。\"

  

   我瀟灑地一笑,坐回了尚且溫熱的後座。

  

   看著自己的心血痛苦地翻滾著,燃燒著,最後化為一縷縷難聞的青煙,我的所有情緒終於不復存在。我對著漫天星辰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為任何一個男人織毛衣了。凌季康大概明白了我的心思,任由我霸占著他的腰,靠著他的後背。

  

   我一向不喜歡唱民謠的,覺得他們終日無病呻吟。只有今晚,當我躲在康康的被窩里,聽著同樣一絲不掛的他自彈自唱時,我才明白了此中滋味---原來我一直都錯了,淺薄的人是我。

  

   \"哦~~~你還給煞筆織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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