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偽娘 【緋紅】【冷飯重置】《葫蘆在劫難逃》不定期更新

第8章 第八章 登道觀突遇奇門遁甲 畢雲游仙人試探誠心(10月25日更新,本章完)

  且說那金華公主的儀仗隊伍來到廬山之中,山中時而怒風過崗,時而寧靜無聲,濃霧亦是來去如電,若無本地人士指引,那確實難覓仙蹤。又是一陣松濤波動,清新山風刮過密林,惹得轎子內的朱兒不快道:“哼,那自封的神算子是哪門子道士,竟然把道觀修在如此偏僻的所在,真會有人來供奉香火嗎?”

   “餐風飲露,說不定是個有些境界的真道人呢~”碧兒雖和朱兒無血緣關系,可自幼認識,情同姐妹,頓時出聲開解,可即使是姐妹之間,也難免斗嘴,這不,分明是有些道理的言語,落在朱兒這丫鬟耳朵里,又成了嘲諷之詞,忍不住回敬道:“嘿,你這丫頭,就愛這些故弄玄虛的虛應故事~指不定又像上次那道士那樣,是個憑空變蛇的假修士,主家提高賞格,讓他裸體變蛇,就沒地方藏咯~”

   金華公主李淑婉將兩女群雌粥粥的模樣盡收眼底,暗自推敲著此行的目的和如何達成的手腕,當朝宰相韋保衡乃是駙馬爺,同昌公主的丈夫,深得父親陛下的信任,可偏生同昌公主是淑妃郭氏的大女兒,而自己和常寧、仁壽、永壽三位公主乃是德妃王氏之後。平日宴游斗富處處受其掣肘針對。

   除此之外,韋保衡和另一名貪汙無度的宰相路岩狼狽為奸,兩人一道把持朝政,欺上瞞下,在宦海之中“勢動天下”外,在民間還有“牛頭阿旁”的“美譽”,在野清流和在朝卿相均欲將二人罷免相權,取而代之。可是幾番斗智無果,反遭兩名奸相打壓,不得不求到歪門左道上來,從宮中太監處得知父親陛下迷戀長生久視,就想令曾多次在江州求雨祈福、立下奇名的神算子出山,由此改變當今聖上的想法,從而逆轉局勢。

   至於這請仙出山的人選麼,一來自然不能身份太低,叫仙長覺著小覷了自己,二來也不能是當朝執政的高官或是主管一地的方伯,不然要是敗露,兜不住那兩個奸人的打擊報復,三來呢,萬一道長有些俗念未去,那女子相邀總比男人方便些。由此一來,李淑婉作為金華公主出身尊貴、同遭韋駙馬一黨打壓、又能承擔可能的不利後果,可不是這些軟骨頭文人最佳的投石問路之選嘛~

   此外,關隴李唐素染胡風,從李治在太宗過世後染指嬪妃武媚娘,觸犯人倫,枉為人子,到玄宗時期為老不尊,扒灰強占兒媳楊玉環,仿佛那胡人血脈著實把兩性房事百無禁忌、放任自由烙進了李家的骨髓里。而金華公主的艷名也是傳揚長安的呢❤每月的入幕之賓無一不是風流浪子,而那些被她用過即棄的面首們,無一不是呆如廢人,覺得世間再無其他美好。

   金華公主早早把這些世俗里的彎彎繞繞揣摩明白,和清流們達成協作後,她事先便收好了足以供給她半年花銷的厚禮,才施施然地向父皇提出微服私訪江州地界,來為他尋一尋這不老仙丹。礙於唐懿宗對李淑婉的一貫寵愛、感激“孝女”老大懷慰的心理,韋路兩人自是不能跳出來做這個惡人,萬一觸了聖人覺得年老體衰的霉頭,吃了掛落,反而得不償失。反正那些山野精怪、隱居仙人多是虛妄之詞,就算有一二是真,按他們私藏道佛經典的說法,也會受制於因果業報不能輕易入世,對清流聯合金華公主的小動作,真是沒在怕的。

   “主家,到了。”

   秋波自轎子的簾幕中探出,視线順著漫長石階曲折上行,發現這道觀匾額名為清元閣,聽指引道路的人操著方言味道的官話介紹說:這道觀麻雀雖小,但勝在五髒俱全,內有雷神廟、天一池、龍虎殿、涵星池、王墓、詹碧雲墓、演教殿、飛仙台八大建築,拱衛著中央丹井和丹爐,周邊按八卦方位一一對應排列。南北中軸綿長不絕,其他建築於兩端一展開,構成嚴密體系。

   “你是說,你就帶路到這兒,這兩百多階石階,你就不陪我們上去了?”負責隊伍安保的軍爺頭領可不干了,他這一生走南闖北,西至安西都護府,東至福州諸道,哪個地方沒去過,見過的滑頭估計比金華公主吃過的油水還多,當下便覺得這帶路的老頭子有鬼,可能這道觀里根本沒有他們要找的神算子,不過胡亂指路、討要報酬、及時跑路罷了。

   假使不是這江州州郡的主官都是韋路一黨,他們可不會從民間找這種不著調的向導,旋即,這位薛姓軍爺也不抽刀,徑直拿著刀鞘給了這年過五十的老家伙肩上來了一記狠的,打得他當即身形趔趄,肩膀一軟,馬上口呼冤枉,悲慘叫饒:“軍爺!軍爺饒命啊!”盡管金華公主一行在雇傭時沒亮明身份,可經了一個時辰前那江州地頭蛇慘被屠戮的光景,他可不覺著頭上能多幾個腦袋給這伙大頭兵剁的。

   “我說,我說!這清元閣是三十多年前某個妖孽所占據,偽裝成得道道姑,要求這附近方外居民獻祭童男童女,還要給她立生祠……”

   “那麼說,你是想引我們這伙外地人來這,然後獨自逃跑,私吞賞格咯~”

   簾子內傳來朱兒那活潑跳脫的嗓音,顯然對向導老頭講的故事很是好奇。

   “當然,不是,郡主,這事情是這……這樣的。”舔了舔干澀嘴唇的老頭咽了口口水潤潤嗓子,卻沒“潤”的膽子,他口不擇言,接著說:“那妖道在二十年被現在的神算子道長施展術法、挫骨揚灰了,但這位神算子道長生性倨傲,素來不喜我們這些凡俗人士在他道觀外頭瞎轉悠,總愛說什麼談笑有……白……”

   “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見這秀逗老頭面露難色,天性好動的紅裙丫鬟瞥了義妹一眼,絲毫不顧忌明明是碧兒在閒暇時將劉禹錫等大家的詩詞說給她這小丈育聽的。“呼呼……這道士口氣不小嘛~”

   “這位道長總不似某些長安貴婦人喜好昆侖奴,以至於到了不黑不吹的程度吧~”碧兒含蓄一笑,接過義理上姐姐的話頭,當即逗得金華公主花枝亂顫。果然呢,論損人,朱兒丫鬟也就圖一樂,真厚黑,還得看公主侍女大綠妹。

   瞧紅裙丫鬟探出轎子的小臉再若有所思一會兒後霎時紅得滴血,馬上縮了回去,帶路老頭品不出這些首度顯貴們的笑點,只得在軍爺們的注視下訕訕道:“總之,神算子先生他不喜歡和凡人打交道,但要是涉及官員大儒求助,他還是義不容辭的。小的不知大人們身份,貪圖個帶路錢,到底神算子願不願接見,小的心里也沒個數。而且,這道長布了奇門八卦,這石階看上去兩百來階,可從來沒人能在道長不在洞府的時候登上去過。”

   薛軍頭不理會這山野小民的辯解,直接走到轎子邊,恭敬地低聲道:“公主殿下,請問怎麼處置這老頭?”“算了,今日造殺孽過多,不宜日後與仙人相見,就放他一馬,送他點錢財回家吧~”手底下少說沾了百來條人命的軍爺得了公主意思,壓下險些被這刁民唬騙的憤怒,給了兩尺絹帛了事。

   些許是得了好處,本身拍拍肩膀、還在盤算這絹帛能不能抵掉藥湯費的帶路老頭竟又折回來,哆哆嗦嗦地給軍頭補充道:“道長在觀中的時候,一般在中午,從高處山頭能看到道觀中央丹爐紫煙升起,若是不曾煉丹,那就不在觀中,多是出去雲游或者拜訪故舊了……還有……”老頭賊眉鼠眼地左右打量,像是在顧忌有誰偷聽一般,用小得像老鼠似的聲音說:“二十年前,老夫還是個壯年人時,那道長是個道童模樣,如今聽說駐顏有術,保不齊也是個精怪一屬,誅殺那妖道只是山頭火並而已,還望各位軍爺貴人小心。”

   “再敢亂我軍心,休怪我不講情面。”要是還在安西都護府跟那些標榜星月的大食狂徒血戰,有向導敢如此妖言惑眾,薛軍頭鐵定是斬了這廝狗頭祭旗,可入了公主府下當了禁衛,可便得聽殿下意思行事,不然這一家人身家性命榮華富貴,又往何處寄托呢?

   不願屬下聽信這等無妄言論,得了李淑婉允許的薛軍頭當即帶刀上山,向道長遞交名帖,以破奇門遁甲的虛假。在他看來,老頭的故事多半可用他揭破過的神怪傳說解釋:

   那妖女道姑只是個占山為王、拐賣人口的前老鴇,擄掠良家婦女強行出家,再轉手賣給官宦世家牟利,而那道長不過是眼饞黑活豐厚利潤的江湖同道,火並後,搞了點誘捕陷阱阻礙樵夫商旅窺伺,為洗白不義之財特此交好士大夫,再會些易容手段或找無知兒童示人,以示長生法門。

   “哼,裝神弄鬼的玩意兒,看爺們今天就叫你丟人現眼。”

   如此想著,殺人如麻的薛軍頭快步上階,身輕如燕,看不出他現年已是三十有五,正是體能走下坡路、多靠經驗搏殺的軍旅年紀,百來枚階梯不過費了十來息功夫,腳下神速的軍爺正欲向手底下帶的老伙計和新兵蛋子炫耀一下提氣縱越的輕身功夫,可一轉頭就嚇得他六神無主。

   他身後的十來級石階下藤蔓叢生,毒蟲蔓延其上,形體多汁,大鳴大叫,頗為凶惡,再轉頭回看道觀牌匾,竟然高聳入雲,身前石階九曲十八彎,何止千來階距離?猶如庭院曲廊,銜接高屋,更似迷宮死局,置身其中。

   耳畔忽傳猛虎嚎叫,驚得他炸起汗毛,扶刀矗立,兩肩內收,本能運起八丁步,看似站姿,實則哪個方向有異怪來襲,他都可迅速貓腰橫刀劈砍,這已經屬於他少年在福州走鏢、當趟子手、偷師學來的獨門武藝,雖於軍陣交戰間無用,但他自信單人獨斗,這招式決計可以解決江湖上大部分成名好手。

   “呼!嚎!嗷——嗚!”

   沉悶的聲響在某種腔體中振動,腐臭的血腥氣自薛軍頭頭頂直灌而下,猛地抬頭的他驀然看見一頭吊額白睛大蟲虎躍撲殺而來,只是凡人中血勇之徒的他可不比後世某本神怪小說中的角色,乃是天傷星下凡,惜命的他當即一個側身後仰,不敢和這百獸之王較勁,打算松著身子滾落石階,規避硬傷,右手持刀,左手護住心腹頭顱等重要部位。

   可是後背中那尖銳的觸感卻叫他膽戰心驚。“那藤蔓不是還有一段距離嗎?”這般思考的軍頭立刻聽到葉片中有悉悉措措的響動,來不及規避毒蟲的他心叫不妙,可還是慢了一步,那細膩又密密麻麻的刺痛觸感爬進了他的耳朵,尖銳的口器行將咬穿他的耳膜。

   “該死!是蜈蚣!”

   超越生理極限的恐懼一下子攥住薛軍頭的心神,頓時,腦腐頭壞、腸穿肚爛的景象涌入他的靈台,震得他幾欲嘔吐,忍不住叫嚷起來。

   “校尉!校尉!醒醒!”

   “起開,這沒用東西,老薛,你再賴在地上,我可就要黃湯灌醒你了!”

   甚至能透過褲襠聞到老搭檔不文之物內味,嘴里狂吐“呸呸呸”的薛軍頭猝然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石階起點,厚著老臉的他不想在新兵蛋子面前丟臉,只得喝罵兩句,裝模作樣地問老搭檔自己怎麼了。

   “害!還能怎麼著,仗著自己腿腳快上去,一轉身,就莫名其妙直挺挺地倒下來了唄。”河北口音的老伙計黃某雖不是自己同鄉,可從趟鏢開始就是過命交情,決計不會騙自己,那自己是中了迷藥?沒道理啊,這一路吃喝都是一樣的,還是說這石階上有機關?

   不肯信神怪邪說的薛軍頭也不由想起鏢局老人們的那些可怕民俗故事,即使在走鏢時撞見過些許過後就忘的邪門事,可沒有一件像今天這樣摸不著頭腦的。“老黃,要不你上去,瞧瞧?”這黃姓男子較薛軍頭還年長兩三歲,卻不是個混不靈,反倒是嘴巴里成天念叨菩薩保佑的老油子,見老友吃癟,哪肯冒風險,當即叫了個和先前砍殺的大部分趙家家奴一般善於感恩的小伙子,勉勵道:“剛才小伙你提議讓老薛做個一千減七的算術題測測腦子,好事兒,眼下我給你半兩銀子,報效公主殿下機會就在眼前,這賞格是殿下發給我和老薛激勵你們這些雛兒的,所以也不必起什麼覺著私相授受的心思。”

   這一口好話兒哄得小年輕立刻上陣,只見他走得雖比薛軍頭慢些,可不一會兒就走到了薛軍頭沒走到的更上方石面平台處,稍稍一停留,就反向走下石階,兩眼無神,要不是黃某一把抓住,就要下山去了!

   “臭小子,你去哪兒?”

   “我……我阿爺叫我回家娶媳婦兒!還給了我一錠金子!”緩過神後頗為尷尬的實在年輕軍士伸手從懷中拿出“阿爺”給他的金子,竟然真是一兩十足成色的金子,還是元寶外形,足足值六貫錢。通曉在士兵們里開莊家賭盤的黃某可是人精兒,在場每個衛士手里有多少錢都能背得分毫不差,這金子多半真是神仙給的!

   白日撞鬼的兩件事情在隊伍中引起議論紛紛,薛軍頭本欲嚴肅紀律,堅稱這都是假把戲,可鑒於他本人的糟糕表現,鐵定是做不得數的,就在這時,透過簾子瞅得炯炯有神的兩位侍女恭扶主家出來,只見這衣裝華麗的皇家貴女發號施令道:“此間道長確有仙人境界,我等不可造次,理應下山暫且安歇,待孤沐浴焚香、齋戒數日,再上山求見。”

   上位者的一番話很快平息了軍中留言,首先肯定了此行的目的確鑿,其次安撫了適才異狀的躁動軍心,最後明確定奪事由的主家還是在己,護衛們只需履行分內之責即可。連打帶消,成事於無形。

   正是:紫宸詔發遠懷柔,搖筆飛霜如奪鈎,鬼神不得知其由。

   “這個仇,我記下了。”

   雪嫩鵝頸象牙肩,流粉妙目回眸盼,皓齒香腮掩樂趣,笑里藏刀更陰寒。

   若要問此間地界的主人、葫蘆郎君中的二當家、詐稱神算子的小機靈鬼何在?則又需花些筆墨,描摹數百里之外的趙國地頭,某處世外靈山中的光景了。

   那洞府狀若深邃,但洞頂石壁縫隙中陽光下徹,照透水池,這池子和地下水脈連接,故而活渠澄淨,渠中放著幾張捕魚漁網,看來是此間主人打牙祭時的用具。山風過嶺,吹入洞穴,由此清新空氣,不至於渾濁難聞,除了這天造地設的環境能干燥內里,洞府主人也時時采摘菌菇,避免其攀附綠藤,擾了清淨。

   假使來訪者是個能舌下滋生玉津的持道之士,那更能察覺到此地靈氣匯聚,緩散彌新,出洞之外,前山後水,清風徐來,不得不說是塊修煉的風水寶地。

   “二哥,你如何來此?”

   驀地,一聲輕喝打破了洞府的寧靜,那聲嗓和他大哥比起來還有些未發育的黃口小兒的味道,稚嫩尖細,半似女兒身,檸檬黃色澤的褂子短褲在透進光线的照耀下表現出金粉氣象,威武不凡,再結合翠綠葉裙與葫蘆發髻,正是葫蘆郎君中的三郎。

   而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入洞府、不告而來的客人則是他的哥哥二娃,可是他可不似三娃這副葫蘆娃的傳統扮相,反而是小道童的模樣,頭上戴著制如幞頭的唐巾,身披道士雲游時慣常穿的衲衣,這衣服大襟,長及小腿,卻不似尋常道人那般用多層粗布縫制,反而以金絲銀线繡了郁羅蕭台、日月星辰等道教吉祥圖案,頗為氣派講究。至於二娃腳底的雙臉鞋也是內秀不俗,乃是用價錢昂貴的“骨子皮”制作,這出自驢屁股的皮子厚硬耐磨,最適合登山遠足時踢踢碰碰、磕磕絆絆了。

   至於那美玉打磨的帽正別在唐巾下方,內里插著黃楊木制的道簪,袖扣以金縷縫上美化用的“慧劍”衣帶,絲帛腰帶上左邊掛著一柄短劍劍鞘,右邊懸著一只橘黃色小葫蘆,手上把玩著一對陰陽環,與其說是個道童扮相,倒不如講是個童顏不老的成仙道人。

   三娃打量著二哥的外形,內心暗道又比上次來更為凸顯富貴相,壓著那一絲不快,問道:“兄弟相逢,很是不易,讓三弟我捉些河鮮來為二哥接風。”

   “賢弟不必多禮。”拱手還禮的二娃捋順了因一路風塵仆仆而動搖的氣息,沉聲道:“還是到三弟你平日鍛煉的靜室相談吧,此番事由機密,還是謹慎為妙。”聽了一向足智多謀、心思活泛的二哥鄭重言語,黃娃子又怎會拒絕,作了一個請入內的手勢,便起身帶路,將兄長引入了他錘煉寶體的內間。

   大娃、二娃、三娃三人各自領了八九玄功的妙處,大娃力能扛鼎、變化身形,以打熬氣力為主,二娃則揣摩玉虛神算這門功夫,於紅塵俗世中琢磨趨吉避凶、掐算術數的能耐,而三娃想要煉就刀兵不侵的金剛軀殼,也自然要百兵加身,方能證得無漏寶體。

   這室內各式兵刃皆備,鋪滿肅殺之氣,怕誤傷二哥的三弟貼心地將家伙收拾妥當,遞了杯露水清茶給二娃,便在石桌邊落座,等待兄長施法完畢後的教誨,只見二娃取出衲衣袖子內藏好的符籙,念動法訣,注入靈力,封鎖周邊天地、隔絕探查後,道:“三弟,你可別怪二哥多心,五年前我等兄弟七人於中原聚會,贈予了諸位兄弟一張平安符,那符籙可以監測七君是否在旁……”

   “二哥,你……你監視我們!”三娃嗔怒叫道,俊秀面孔眉毛倒豎,對同樣面容儒雅俊朗的兄長極度不滿。好在沒有拍桌握拳,二娃觀察了下三弟的反應,裝作省得錯誤,開脫道:“此事確實是二哥做得不妥帖,但也是為了針對這天下暗流涌動的妖孽們……你也知道六弟在湘西追拿那玉面狐妖就險些失手被捉,四弟五弟一人鎮守西域、一人戍衛兩廣,兩地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加上如今九州板蕩,成精妖怪層出不窮……”

   “哼!我的好二哥,你可別在掉書袋了!”三娃倔脾氣上來,也是一絕,小嘴一嘟,二郎腿一翹,整得真二郎也有些火氣:“就說你,前兩年那螳螂妖女禍害州郡,也不是我幫忙拿下、鎖去天牢的嗎?”

   “我可沒主動要你幫忙!”三娃這居功自傲的性子可一點沒改,瞅著二哥那身道童模樣,又覺著兄長游歷世俗,學了凡人那些陰謀算計,愈發可恨了,斜睨一記,甩鼻抱胸,活脫脫一個未熟仙童的做派。

   “也不知道誰念那螳螂精兒身子骨貧弱、只害過幾只畜生,殺了些許山中精怪,要我在她惹出更多禍事前用千里眼定位~”論翻舊賬和耍嘴皮子,黃娃子又怎可能是橙娃子的對手,這不,二郎接著故作無事地補充道:“誰讓我這傻弟弟還對女妖精憐香惜玉的,對付金蛇的時候呢,坐在水晶珊瑚上和蛇姬賭斗,遇著那青蛇,又主動讓人家打屁……”

   在合體勇斗青蛇時,七位葫蘆郎君對彼此的記憶多多少少產生了些共享效應,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咯~自然也包括那些見不得人的陰私,雖被西王母保護性封禁了過於桃色的凌辱回想,重新洗了腦瓜子,做了天庭的好當差,可大體捉拿情節還是清楚的呢❤

   “閉嘴!你給我閉嘴!”

   脖紅臉赤的小三郎聽到二哥念起他以前的錯事,氣不打一處來,氣不過那道童二哥老神在在地喝茶,也不過腦子,有樣學樣地回敬道:“總好過你忙著看蛇妖裸體艷舞,給人迷暈了、戳瞎了招子!”此話一出,三娃立刻後悔,眼見二哥黑著臉,知道闖下禍患的鐵娃急中生智,忙問道:“算了!二哥,你這次大費周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啊~”

   話語轉軟,就此揭過,忍著心里膈應的二郎朗聲道:“還不是你大哥他的平安符已經快一個月沒響應了,依照他以往降妖伏魔的能耐,應該十日之內就能往返才對,怎會如此長時間不回洞府。”

   “說不定是符籙失效了?”三娃想當然地回應道。

   “怎麼可能?你二哥現在畫符的功力可強著呢?”咽下火氣的二娃平心分析,“我怕他遇到扎手點子被擒,所以想尋你一道去徐州地界找一找蹤跡。”

   “也可能是降妖後去當地土地那里交差,或是又有哪位天庭謫仙要他接待?二哥,你剛才講妖怪越來越多確是沒錯,我們眼下可不能擅離職守,兩天前這山下就有棵老槐樹成精了呢~要不是我及時鏟除,說不准那幾個趕考書生就要給活生生吸干了。”

   三娃面露難色地解釋道:“再說了,大哥這一身神通,搬山擲岳都不在話下,怎麼可能有捉得住他的妖怪?我看,還是二哥你太多疑了……就像搞這平安符勞什子東西似的。”

   鐵娃的認知倒也沒多大差池,在他眼中,他們兄弟七人除去金青二妖,之後和蛇姬們道行相仿的妖怪們在三十年來仗著天賜神通也降服了不少,怎麼可能有比千年大妖更上一層次的妖物能在不驚動天庭的情況下料理了他大哥呢?

   他承平日久的思維加上常年在山中修煉、不諳世事的孩童性子已經和游歷百態人間、看慣各色風月汙穢的二娃差距不可以道里計,兩人名為兄弟,可心理歲數差距大抵和父子相近。一時半會兒說服不了三弟的二娃心中發急,心知是暗中監視兄弟的決策惡了這鐵頭娃,可同樣被三娃一番毒舌壞了心態的他也不能三言兩語間道出扭轉乾坤的辯詞,只得暗暗嘆氣,驀地,他掌中的陰陽環突兀發熱,給他傳來金華公主一行人在洞口的拜訪表現。

   二娃明白若再用激將法或是兄弟孝悌,也不能收獲更好的效果,於是決定暫時退讓一步,先行處理那山中法陣捕獲到的公主儀仗,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和聲細氣地說:“二哥我再給三弟賠個不是,不該自作主張監視兄弟們,大哥的事情或許是我多心了,那我有空會親自去徐州探查一二,如果有明確跡象,再來找三弟你幫忙。”

   想來吃軟不吃硬的三娃也知剛才的表態過於任性,可礙於臉面又不肯向二哥低頭認錯,訥口無言了少頃,和二娃握了握手,說:“屆時但憑二哥吩咐,我等兄弟齊心,沒有降服不了的妖孽。”

   得了保證,道童打扮的葫蘆郎君也不打算多留,他口齒伶俐、能說會道,可對著親兄弟卻未必是件好事,這尖牙利嘴難道還能攀咬自家人的不是不成?暗暗為自己恃才傲物、逞口舌之快的脾氣難受一會兒,常年受到凡人供養的仙君又恢復了自信,心說或許確實是自己多心了。

   拿捏了片刻陰陽環,他煉就的法器傳來更多影像,立於虛空之中,如水幕般播放著金華公主一行自進入他布置的結界後的一舉一動,除卻影像外,就連那聲響都分毫不差地刻錄下來,恰好捕捉到出示腰牌、震懾趙佳仁的一幕。

   “嗚嗯~雖說小爺我也看不上那些以吹牛扯皮為能的趙家人,又暫時尋不著由頭趕他們走,可這公主殿下令手下辣手殺人、有傷天和,恐怕不是個能敷衍過去的主兒。”見過許多宦海沉浮的機敏男孩已放下了那顆為每一條生命尋求公正的幼稚心靈,眼下他所追求的,是江山社稷的穩健運轉,以免天地間陰邪之氣更盛,滋生更多妖孽鬼怪、外道魔頭。

   “可惜,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縱使二娃已經在十來年中想盡辦法給這關隴李唐家延續國祚,可是這臭不可聞的齷齪官場、先賢後昏的當今皇上、狼煙飄飄的四方邊患,無一不令少年頭疼心寒,而且這荒山野嶺越來越多的精怪得道,愈發消耗著他的心神。

   “呼,在那樵夫老王的指點下,居然那麼快就摸到了小爺的道觀!哼,明明和老王說過‘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還這麼勤快地帶人上山!真是欠收拾!”二娃把玩了一下腰間橙色葫蘆,轉念一想,王老伯年少喪子,又有一對孫子孫女要撫養,總得“靠山吃山”,那教訓念頭也就收起來了。

   二娃對接下來的發展有些好奇,摸了摸下巴,本來正琢磨著怎麼回去後營造高人形象,卻正聽到碧兒損他的那句“不吹不黑”,氣得小臉煞白,旋即一黑,揮拳暗道:“臭丫鬟,等小爺我回了道觀,有你這長舌妮子好受的。”

   然後便是薛軍頭進入道觀外石階的奇門遁甲片段了,二娃伸出手掌,稍一掐算氣機,便知那薛姓老哥心懷戾氣,又手染人命,血煞之氣濃重,觸動了奇門遁甲的驚門,而在他之後憑白得了一兩金子的愣頭青則涉世未深,還算保有五六成赤子之心,轉悠了一圈便從陣法暗示他三魂六魄的生門出去,自是無礙了。

   “說明我這陣法模擬道法自然有了些火候,能夠初步以闖入者的心境出產應對之策,較尋常的按照靈氣走向、布置八門的陣法高出一層次。”一兩金子按市價可是足足值六貫錢,這點開元通寶堆起來,沒點氣力可搬不走,眼下時局動蕩,保不准還能有些溢價呢~稍許為破財肉痛的二娃忍下對小錢錢的不舍,觀察起了出此變故後,那金華公主李淑婉作何反應。

   “嗯……處事妥當,舉重若輕,很快便把陣法靈異擾亂的軍心撥正回來,還暗示道觀靈驗,可以回去朝她的皇帝老兒邀功,屆時這些大頭兵個個有賞。”

   下了判語的二娃自負抱胸,壓根沒把這公主登門造訪的事情放在心上,不用猜也知道,無非是給皇帝老兒求長生來左右朝政罷了。此次雲游在來看望三娃、訴說擔憂之前,他還找了趙國封地里的一干老相識們聚了聚,對韋保衡和路岩兩人倒行逆施的程度加深又有了些新了解。從金華公主母上的外戚勢力並不和駙馬爺對付,便可推測出她微服私訪的目的。

   “呵呵~我受西王母賞賜時,這李淑婉還沒出生呢~小爺我啊,可不急著見她這從小錦衣玉食、攀比斗富的皇家小妞……先把她晾一晾,試試誠心,順便耍一耍,我倒要瞧瞧,你這仗著血脈作威作福的公主病兒能橫到幾時。”

   自命不凡的二娃把在兄弟處吃的癟發泄得外人身上,似乎也沒什麼不對,總好過某些對外人畢恭畢敬、成天嚯嚯家里人的家伙。想好了怎麼炮制這些暗藏機心的不速之客,出了深山,拿出道士度牒,走入附近小縣城,小道童在集市上買下四面大旗,揮筆立就:

   冠帶絕俗世,綸巾正逍遙。

   天生玲瓏心,揣度皆虛勞。

   奸善易得辨,只須神算高。

   自在順風耳,千里眼昭昭。

   鐵口可直斷,焉能欺童叟。

   諸界煩惱風,不若腦後拋。

   暮已宿蒼梧,北海見明朝。

   此地儒風甚厚,當地以袖掩嘴的“字畫西施”賣完筆墨旗幟,顧忌男女大防,不敢贈予這氣度不俗的道童香囊,來作試探,只能目送這劍眉星目的俊美小郎君往遠處走去。那洞穿萬物的眸子瞥過她胸口臉面時真有股火燒般的羞恥感,就連回屋後母親的教訓聲都不放在心上了。

   二娃走上茶館,找了個僻靜所在,畫了張傳訊符籙,打算令某位在江州附近修煉的道友給公主送信,施施然地喝了半壺毛尖,才不緊不慢地貼上神行符,往自己的本陣道元閣游蕩回去,瞧他上了官道後那頑皮得和馬匹競速再折回去羞辱游俠浪兒的模樣,少不得三五日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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