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綠帽 庶出子的悲哀

第2章 2

庶出子的悲哀 xings2008 10041 2023-11-20 14:09

  02

   父親的爺爺,是前朝的秀才公,當時門楣光輝,家境富足,置了上千畝的田產。

   不過,兒孫不爭氣,三代下來,就剩兩百畝了。

   父親雖是個讀死書的,但八股文寫得好,本有希望復光門楣。

   只可惜,世道滄桑,皇帝說沒就沒了,科舉也取消了。

   幸好,還有兩百畝的祖田,大小也是個地主,一家人總算衣食無憂。

   如今父親死了,這兩百畝田,自然就是弟弟的財產。

   父親下葬後。

   鄉公所派人來辦理遺產繼承、戶口造冊。

   遺產包括兩百畝良田,一座四合院。

   繼承人是弟弟陳冠華,監護人是柳嬤嬤。

   戶口造冊,戶主是陳冠華,柳嬤嬤登記為姨母,媽媽和我都登記為長工。

   另有一個老男仆,也是登記為長工。

   趁這機會,柳嬤嬤順便把我名字給改了。

   我本叫陳冠蓋,被改成了張蓋,隨母姓。

   柳嬤嬤說,既然我不再是父親的兒子了,就再沒資格姓陳,也沒資格使用冠字輩。

   這是要徹底消滅我對父親遺產的覬覦之心。

   我當然不懂柳嬤嬤的用意,反而因為能跟媽媽姓而高興。

   而媽媽很清楚這是加給我的屈辱,可也不敢反對,經歷過前些天差點被掃地出門的恐懼之後,媽媽已變得如驚弓之鳥,對柳嬤嬤敬畏之極。

   媽媽是沒見地的,只要能有一口飯吃,能養活我這親兒子,就無他求了。

   此後的日子,我的境遇並無任何改善。

   仍是白天勞碌家務,夜間睡在柴房。

   甚至更差,因為柳嬤嬤是個惡毒的老婆子,對我動輒打罵,不給飯吃。

   之前父親在生時,他尚且念著一絲父子情,很少餓著我。

   而今柳嬤嬤當家,再無絲毫顧忌,把我當狗一樣使喚,卻只給我雞一樣的飯量。

   我再不能上桌吃飯了,每餐只能和那個老仆一起,蹲在廚房,吃主人吃剩下的所剩不多的剩菜剩飯。

   因為這是規矩,賤奴才不許和主人平起平坐。

   幸好,媽媽會時時給我送好吃的,有弟弟平時吃的蜜餞零嘴,還有媽媽自身的奶汁。

   就算被柳嬤嬤發現,也沒事。

   因為柳嬤嬤是懲罰不了媽媽的。

   弟弟非常依戀媽媽,柳嬤嬤敢虐待媽媽,他就敢哭喊撒潑。

   柳嬤嬤能罰的只能是我,但我不怕,大不了挨一頓藤條、吃一頓尿湯飯而已。

   相比於挨打和飲尿,我更怕挨肚餓。

   不過,我這心思不能表現出來,讓柳嬤嬤察覺,否則她絕對會改變懲罰方式。

   我學精了,懂得演戲給人看,裝作很害怕挨打、很抗拒飲尿的樣子,讓柳嬤嬤看得舒心。

   但其實,我早已經愛上媽媽的尿味了。

   我甚至覺得,媽媽的尿湯,比乳汁更有風味。

   媽媽的乳汁從未斷過,至今依舊哺育著弟弟。

   不過,弟弟日常也吃飯的,所以通常吸不干媽媽的乳汁,所以夜間媽媽偷偷來柴房看望我時,會喂我吃奶,補充一些營養。

   不過,我畢竟身體要發育了,總是吃不飽,所以還會問媽媽要尿湯吃。

   媽媽也知道,就算加上她偷偷給的零食和乳汁,還是不夠填滿我肚子,可也無可奈何。

   柳嬤嬤看得太嚴了,媽媽很少能偷到口糧給我。

   在我無知得可笑的腦子中,媽媽的尿湯和乳汁一樣,是能填飽肚的。

   媽媽心疼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順著我意,撒尿喂我喝,把尿尿當成了自欺欺人的安慰劑。

   欺騙了我的肚子,也欺騙了媽媽對我的憐惜之心。

   然而,相較於外面的窮苦之人,我這還算好的了,雖然時時吃不飽,但起碼不會餓死。

   這些年,年年少雨,歲歲歉收,把好多窮人都逼得賣田賣地,甚至賣兒賣女。

   鄉里的其他土財主,大都藉此災年,大賺了一筆。

   如果父親仍在生,可能也會撈一些災難財。

   可惜沒有如果,我們家沒有獨當一面的男主人,管家的柳嬤嬤只是個婦道人家,能保住現有的田產,已經很了不起了。

   在此難熬的年歲里,這個不完美的家,是媽媽和我的唯一依靠。

   若是逢年過節的日子,這個家,甚至會向我展示溫情的一面。

   就如弟弟過生日。

   弟弟生日那天,我可以敞開了肚子吃,而且還會有幾塊油淋淋的大肉。

   甚至,當我給弟弟磕頭祝壽時,柳嬤嬤還會替他賞我個包著銅元的紅包。

   有時候,我會很幸慶,能夠留在這個家里,不必像外面的窮人那樣,天天為一頓飯發愁。

   但有時候,我又會很不忿,眼睜睜看著弟弟搶走了媽媽。

   每當見著弟弟抱住媽媽的長腿撒嬌,窩在媽媽的懷里嬉戲,攀著媽媽的乳房吃奶,我都會心里發酸,酸的發疼。

   我雖知道,媽媽更多是為了讓柳嬤嬤給我一口飯吃,才如此照料弟弟的,但我這心肝仍是不由自主的發酸發疼。

   ……

   春去秋來。

   在半飢不飽和勞勞碌碌之間,我長到了20歲。

   在柳嬤嬤的精心呵護和媽媽的悉心照顧之下,弟弟也夠14歲了,他身體發育得很好,身高已經超過了我。

   我干得比牛多,吃得比雞少,當然長得瘦弱個小。

   媽媽也足34歲了,卻是風韻盎然,嫵媚無邊,比年少時還要漂亮。

   雖然柳嬤嬤吝於施舍我吃的穿的,卻對媽媽很大方——媽媽名分上只是弟弟的乳娘,但柳嬤嬤給她的待遇,卻一直是姨太太的標准。

   一直以來,媽媽只須照料好弟弟就行了,其余雜事都與她無關。

   就算是燒熱水這麼簡單的家務,柳嬤嬤都不許媽媽動手。

   早年時,媽媽心疼幼小的我做家務太苦了,會插手相幫,可柳嬤嬤是堅決不許的。

   要是媽媽不聽話,柳嬤嬤就操藤條打我,以此威脅媽媽不許幫手。

   媽媽縱然心疼欲死,也無可奈何,怕極了對我好,反而會害苦我。

   而且,當家里另一個老仆老得干不動了,而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時,柳嬤嬤寧願親自動手,也不許媽媽幫忙。

   媽媽一直不理解,為何柳嬤嬤會這般金貴她。

   直到近年,媽媽提出要和弟弟分房睡,被柳嬤嬤否決,媽媽這才得知,柳嬤嬤之所以如此金貴媽媽,是因為她將媽媽視為弟弟的娘妻了。

   娘妻,是年長的女子,給年幼的男孩做妻子。

   早年如娘親一般照拂小丈夫,待小丈夫長大了,才為小丈夫生兒育女,盡到為人妻的責任。

   柳嬤嬤絲毫不古板,反而賊精賊精的。

   很早之前,柳嬤嬤就在琢磨這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雖然媽媽是做過父親的侍妾,但柳嬤嬤不在乎這茬,只在乎媽媽和弟弟並無血緣關系,況且早在十年前,父親就將媽媽休掉了,如今早就再無干系了。

   而且,媽媽長得標致靚麗,關鍵弟弟還非常依戀媽媽,所以,這事正好合適。

   至於將來,弟弟是獨寵媽媽,還是另娶她人,就將來再說吧,柳嬤嬤老了,管不了那麼長遠。

   而媽媽對此事的抗拒,並不在柳嬤嬤的考慮范圍內。

   因為我是媽媽的最大軟肋,柳嬤嬤只要拿我做威脅,媽媽就毫無反抗之力。

   多年來的虐待和奴役,讓我長成了一個沒骨頭的窩囊廢、唯唯諾諾的賤奴才。

   柳嬤嬤的一聲喝罵,就足以把我嚇得雙股顫顫,站都站不穩。

   我甚至不敢直視柳嬤嬤的眼睛。

   我是又蠢又懦弱,但並未傻透,盡管媽媽每天都對我強顏歡笑,但我也隱隱約約猜得到,柳嬤嬤和弟弟對媽媽打的啥主意。

   畢竟,弟弟都十四歲了,還每天每晚和媽媽同處一室,這傻子都能看出蹊蹺來。

   我不知怎麼辦。

   我想不透若是弟弟占有了媽媽,會是個什麼情況。

   但我心中很明確的討厭這事成真。

   偷偷帶著媽媽遠走高飛?這念頭我根本不敢想。

   在我淺薄的認知里,這個家是我和媽媽的唯一依靠。

   ……

   柳嬤嬤也不年輕了,已過60歲了。

   她雖然仍是精力充沛,可也害怕自己會突如其來的病倒。

   她這年紀的人,許多都是說沒就沒了。

   如今的弟弟已是小男子漢,有自己的主見,別人尋常害他不得。

   所以,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不日下到地府,見到主母和老爺,也能交代得過去。

   倒是還有件事,讓她略感遺憾。

   就是弟弟至今仍未拿下媽媽。

   柳嬤嬤為此特意問了弟弟的想法,得知他是非常喜歡媽媽的,只是媽媽不從,他又舍不得霸王硬上弓,才一直沒有得手。

   況且,媽媽為了守住最後一道线,早已經不惜親手給弟弟擼雞吧了。

   所以,弟弟對目前的親昵程度,是滿足的,並不急著徹底占有媽媽。

   柳嬤嬤一聽就笑了,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弟弟對著媽媽的身子,饞得流口水的色樣。

   接著,柳嬤嬤自說時日無多,希望盡快看到弟弟成家立室,好讓她到了地府,也能對主母和老爺有所交代。

   於是,兩人達成了一致,計定後,立即找來了媽媽。

   柳嬤嬤負責唱黑面,恐嚇媽媽,威脅要把我趕出家門,讓我餓死街頭。

   而弟弟就唱紅面,一邊勸柳嬤嬤別這麼絕情,一邊又向媽媽許諾好處,絕不委屈媽媽,會給媽媽名分,讓媽媽做侍妾。

   聽到給名分,媽媽頓時眉梢一動。

   媽媽原以為,弟弟純粹是饞她的身子,就算得到了,也只是個沒名沒份的通房侍女。

   沒曾想,竟是做妾。

   至於做嫡妻,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因為婚姻講究門當戶對,而媽媽連娘家都沒了,何談做嫡妻。

   而且,按理說,做妾也是不咋合適的。

   畢竟媽媽今年已經34歲了,而弟弟才14歲,兩人的年齡差距大得太離譜了。

   但弟弟仍是願意給媽媽一個名分,可見他確實很迷戀媽媽。

   弟弟是媽媽從小帶大,對媽媽非常了解,媽媽只要動一動眼眉,他都能把媽媽的心思猜個八九不離十。

   此時,他就一眼看出了,媽媽的意動。

   於是,他又加了把勁,拱了把火,說他才14歲,未來幾年都不會娶妻,只會獨寵媽媽。

   但獨寵什麼的,對媽媽沒什麼吸引力,媽媽對此不屑一顧。

   相對於稚嫩的弟弟,柳嬤嬤更曉得如何誘惑媽媽。

   柳嬤嬤拿出我做誘惑,說只要媽媽做了妾,那就相當於少夫人,至少未來幾年內,在弟弟正式娶妻之前,媽媽都是家中的主母。

   那麼,媽媽想要給親兒子一點好處,自然是可以的。

   一聽見這個所謂的好處,媽媽再也沒法淡定。

   媽媽最心疼的是我,最愧疚的也是我。

   因為我在這個家里,過得實在太苦了,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夫,卻得不到一頓飽飯,才20歲,就熬得像是40歲的。

   媽媽心疼於我的苦,也愧疚於沒能力帶我過好日子。

   若是能夠帶給我好處,彌補我,媽媽願做任何事。

   但媽媽畢竟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女,她清楚口頭上的好處,是虛的。

   所以,她希望先得了好處,再行圓房之事。

   柳嬤嬤覺得媽媽太得寸進尺了,習慣性的要拿我做威脅。

   不過,弟弟很在乎媽媽的感受,就止住了柳嬤嬤,並且答應了下來。

   這又引來媽媽的一頓感激。

   其實,早在弟弟性覺醒、又不能和他分房睡的時候,媽媽就幾乎認命了。

   寄人籬下,有何拒絕的本錢,委身於弟弟,只是遲早的事。

   但弟弟畢竟是媽媽奶大的,媽媽過不了心里那一關,就一直嚴守著最後一道线,一直不肯從了他。

   不過,媽媽心底也明白,這道线是守不住的,被突破是遲早的。

   只是能拖就拖罷了。

   媽媽原以為,是要給弟弟做通房的,沒名沒份。

   卻沒料到,弟弟居然這般鍾情她,要納她為妾,還能借此帶給兒子好處,這完全是意外之喜。

   ……

   弟弟和柳嬤嬤許諾給媽媽的好處,有三個,一是每天都給我飽飯吃。

   二是讓我從柴房搬到東廂房,晚間睡覺可以睡在溫暖舒適的床鋪里。

   三是給家里添個奴仆,幫忙家務,減輕我的負擔。

   都是小恩小惠,但於我而言,確實是天大的好處。

   其實,我們家早就該添個新奴了。

   因為家里那個老仆,早就老得干不動了,去年冬天,還因為受了風寒一命嗚呼了。

   添奴其實很簡單,現在年年鬧飢荒,從窮人家買個小孩回來伺候,花不了幾個錢。

   新買回來的奴仆,是個16歲的小伙,叫做王狗蛋。

   他年紀比弟弟還大了兩歲,可個子卻矮了弟弟一頭,又瘦又矮,一看就知是常年沒米下肚的。

   他來到我們家後,每餐至少能吃到半碗白米飯,甚至還有些帶肉的骨頭,這讓他幸福極了。

   所以,他很感激,做事尤其賣力。

   這確實幫我分擔了很多工夫,讓我輕松多了。

   我這境況突如其來的改善,讓我感激弟弟和柳嬤嬤的同時,也充滿了不解。

   直到有一天,柳嬤嬤喚我和狗蛋到堂屋。

   堂屋就是北房,也叫正房,坐北向南,是弟弟住的。

   媽媽是弟弟的乳娘,故也隨弟弟住這屋里。

   屋里,弟弟坐著飲茶,眼卻盯著媽媽的背影看。

   媽媽背著門口,站在鏡前,整飭著儀容。

  

   我打眼一看,覺得今天的媽媽尤其好看,穿著一身漂亮的新旗袍,頭上簪著精致的發髻,臉上畫著端莊典雅的妝容,手上還多戴了幾件精美貴氣的玉飾。

   媽媽透過鏡子,看見我來了,便轉過身來,對我溫柔的笑道:“兒子。”

   我只覺得,媽媽的笑容中,有種莫名其妙的羞怯之意。

   這一瞬間,我腦中嗡的一下,徹底反應過來——媽媽被弟弟占有了!

   原來我待遇變好,是媽媽用身體換來的!

   難怪昨晚媽媽沒來看我……

   我腦袋在“嗡嗡”的響,什麼都聽不見,直到柳嬤嬤踹了我一腳,我才醒過神來。

   “蠢貨,你耳朵聾了是嗎?叫你給少爺和少奶奶太太磕頭,沒聽見嗎?”柳嬤嬤惡狠狠地揪住我耳朵罵道。

   面對柳嬤嬤的凶厲,我本能地顫栗,再無心思索弟弟和媽媽之間的事,甚至意識不到媽媽正是柳嬤嬤口中的“少奶奶”。

   我撲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不停地磕起頭來。

   狗蛋也磕起了頭,不過他比我伶俐,懂得一邊磕頭、一邊說好聽的話:“奴才給少爺、少奶奶磕頭啦,奴才給少爺、少奶奶請萬安啦。”

   於是,柳嬤嬤又踢了我一下,冷冷的罵道:“你這蠢貨,瞧瞧人家狗子嘴巴多乖,多學學。我們家養你這麼大,還不如養條狗呢,狗都知道吠兩聲,你倒是個啞巴!”

   “嬤嬤……”這是媽媽心疼又怯懦的聲音,欲言又止,想阻止柳嬤嬤糟踐我,又不太敢。

   對我好,反而會害了我,這是媽媽多年來形成的思維定勢。

   不過,今日起,情況有點變化了,媽媽已是弟弟的侍妾,身份金貴,無須太畏懼柳嬤嬤了。

   弟弟握住媽媽的玉手,輕輕地揉著,給了她勇氣。

   於是,媽媽深吸一口氣,說:“嬤嬤,不許打我兒子!”

   柳嬤嬤一怔,錯愕地看向媽媽,又看向弟弟。

   弟弟說:“看我干嘛,聽少奶奶的。”

   柳嬤嬤沉默了一會,卻突然笑了出聲,嘖著嘴巴調侃道:“嘖嘖,老話說的好呀,有了媳婦忘了娘。”

   弟弟嘻嘻一笑,站起來,走過來,扶著柳嬤嬤,扶她坐到椅子上,嬉皮笑臉道:“嬤嬤說的什麼胡話呢,我哪敢忘了您。”

   柳嬤嬤雙手夾住弟弟的手,似嘆息又似欣慰地說:“少爺,我老啦,也沒幾年好活了。臨死前還能看到你成家立室,夠瞑目了。”

   “別瞎說,你一定能長命百歲。”弟弟說。

   柳嬤嬤擺了擺手,左右想想,又說:“少爺,你聽我一句勸,媳婦可勁兒寵著,行。但她兒子終究和你沒關系,可別慣著,知道嗎?”

   弟弟點頭道:“我曉得的。”

   接著,柳嬤嬤又對我說:“蓋子,你媽是少爺的妾,少爺娶妻之前,你媽就是咱們家的少奶奶,可以適當給你點照顧。但你記住咯,你不是少爺的種,你永遠是個下人,是個奴才,懂嗎?”

   我腦中是茫然的,內心是酸痛的,我寧願不要這種照顧,也不要媽媽被弟弟霸占了……

   “蠢貨!”柳嬤嬤見我愣愣的不答話,便又黑起了臉,厲聲罵道:“我問你話咧!又聾喇!”

   我瞬間又被嚇到了,磕磕巴巴地回道:“是,是,是,我懂,嬤嬤,我懂的。”

   柳嬤嬤對我冷“哼”一聲,又對弟弟說:“看吧,我說得對吧,這賤貨就不能慣著,不罵不打就不會動了。”

   弟弟笑道:“嗯嗯,嬤嬤說得對。”

   媽媽向弟弟投去了幽怨的眼神。

   於是,弟弟便對媽媽說:“沒事的,蓋子又不蠢,能教好的。”

   柳嬤嬤見此,又笑了起來,一拍弟弟的屁股,說:“行啦行啦,和媳婦恩愛吧,我這老太婆懶得管你們啦。”

   ……

   因為弟弟和媽媽的喜事,我和狗蛋都被賞了幾塊銅元,還准許我們休息半天,有工夫也留到明天再做。

   狗蛋歡天喜地,揣著那幾塊銅元,跑了出門,給家里送去。

   他家在鄰村,不遠。

   那幾塊銅元,足夠他家里人吃幾天白面饃饃了。

   休息,若放在以前,我會很開心。

   但今日,我心卻澀澀的,澀得發疼。

   我茫然的回到自己睡房,趴到床上。

   直到被褥濕了一大片,我才恍然,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已哭了許久。

   我抬頭看窗戶,外面的天色已昏沉了下來。

   過了一會,狗蛋自房外喚我:“蓋哥在嗎,嬤嬤叫你去堂屋。”

   我趕緊爬起來,抹了抹臉,出去問狗蛋道:“嬤嬤叫我干嘛?咱倆今天不是可以歇著嗎?”

   狗蛋回道:“不知道呢。你快去吧,別惹嬤嬤生氣。”

   我點點頭,快步走了去堂屋。

   這個點是吃飯時間。

   堂屋里,柳嬤嬤正在把飯菜端上桌。

   而弟弟已經拿著筷子,夾著肉往自己嘴里送。

   媽媽卻站在門邊,左顧右盼,似是正在等人——等的就是我。

   媽媽見了我,立即露出了溫婉的笑容,朝我迎過來,說:“好孩子,快,進屋坐,吃飯啦。”

   我不勝驚疑,這是何意,我能上桌吃飯?

   打從父親死後,我就再沒在堂屋的飯桌上吃過飯了,至今有十年了。

   這十年來,都是待他們吃好了,我才能進屋收拾碗盤,端到廚房去,吃剩下的殘羹冷飯。

   媽媽見我躊躇不前,便按著我肩,輕輕推我前行,說:“別怕喇,少爺點頭的,今晚讓你一起吃。”

   “哦。”我明白了,這又是媽媽委身於弟弟換來的好處。

   媽媽甜甜地笑道:“是每當過時過節都可以一起吃哦。”

   “哦。”我內心酸澀,完全高興不起來。

   柳嬤嬤斜眼瞥了瞥我,冷道:“真是個蠢貨,吃飯都不知道積極。”

   面對柳嬤嬤的冷臉,我本能的縮起了脖子。

   媽媽卻附在我耳邊低聲道:“別管她,有媽媽在呢。”

   我咬著嘴唇,內心翻涌著酸水,我寧願今天挨肚餓,也不想上這飯桌吃飯。

   吃飯時。

   有凶惡的柳嬤嬤在,我很局促,捧著碗,雙手都不敢碰到桌子,更不敢夾桌上的肉菜,只是默默地低頭扒飯。

   媽媽知我膽小,也清楚我一時半會轉變不過來,便不叫我夾菜,而是由她親手把肉菜夾到我的碗里。

   不過,我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飯。

   “媽媽,兒子吃好了。”我放下碗時,媽媽才堪堪給我夾了兩塊肉而已。

   媽媽卻拿起我的碗,想給再盛一碗飯,說:“才一碗哪夠飽呀,媽媽給你再盛點。”

   我搖了搖頭,接著站了起身,迫不及待的要離開這兒。

   我朝弟弟和柳嬤嬤躬身說:“少爺、嬤嬤,奴才告退。”

   弟弟只隨口“哦”了聲。

   柳嬤嬤對我抬眼一瞥,吩咐道:“吃飽了就早點歇著,明早早點起,今天很多工夫都沒做咧。”

   我回了一聲“是”,然後轉身快步離開了。

   這間堂屋,我一點都不願多留,一想到昨晚,弟弟就在此間占有了媽媽,甚至將來的每日每夜,弟弟都將會在此一次又一次占有媽媽,我就心如刀絞。

   出來後,我坐在東廂的石階上,坐在黑暗中,默然酸傷。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柳嬤嬤從堂屋里出來,招呼狗蛋進屋收拾碗盤。

   狗蛋手腳很麻利,不一會就捧著一堆碗盤,端去了廚房。

   然後,狗蛋又來東廂找我,叫我一起吃剩菜剩飯。

   他冷不丁看見我就坐在石階上,嚇了一跳,“蓋哥你咋了,咋不聲不響坐這兒,差點沒嚇死我。”

   我沒回話。

   他也不在意,接著說:“今天主子們吃剩的肉特別多,快起來吧、蓋哥,咱們去廚房開飯咯!”

   我勉強一笑,說:“你吃吧,我不吃了。”

   “咋啦,不吃咋行……”狗蛋轉念一想,卻是想通了,羨慕道:“哦,我知道了,剛才嬤嬤叫你進堂屋,原來是讓你一起吃飯啊。啊,也是,你媽成了少奶奶,少爺就是你後爹,真好。”

   狗蛋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回廚房那邊去了,路上還在喃喃道:“如果我也有這樣一個媽就好了。”

   是啊,弟弟是我的後爹……這句話,讓我又不禁流下淚來。

   哭著哭著,我看見柳嬤嬤又從堂屋里出來了,手上還提著個便桶。

   柳嬤嬤提著便桶,走到堂屋西側的西北角。

   那角落是西耳房,是個茅廁。

   柳嬤嬤把便桶里的糞溺倒入茅廁後,又提著便桶走到井邊,從井里打上水來,開始洗刷便桶。

   我習慣性的想上去幫忙,但一動時,卻發覺腿腳早就坐麻了。

   而柳嬤嬤剛開始洗刷不一會,狗蛋正好從廚房出來,看見柳嬤嬤,便急腳迎上去,說:“嬤嬤,您老歇著吧,便桶讓我洗。”

   柳嬤嬤樂得如此,把便桶、刷子都交給他了。

   於是,狗蛋就蹲在地上刷便桶。

   柳嬤嬤就站在旁邊,鄭重道:“狗子,這是兩位主子用的馬桶,一定要刷干淨咯。要是兩位主子明天和我說馬桶有味道,老娘扒掉你的皮,曉得不?”

   狗蛋一邊刷,一邊笑道:“嬤嬤放心,我肯定把主子的馬桶刷得比我嘴巴還干淨。”

   柳嬤嬤被逗得笑了一下,啐道:“滾你個狗奴才,你以為你嘴巴多干淨咧。老娘都嫌你嘴髒,甭說兩位主子。”

   狗蛋又笑道:“是是是,我是要刷得比嬤嬤您的嘴巴還干淨。”

   柳嬤嬤“呸”了一聲,抬腳踹了他屁股一下,說:“老娘累了,回去睡了。你把馬桶刷干淨後,給送回堂屋里去。”

   狗蛋回道:“好的,嬤嬤放心安歇吧。”

   然後,柳嬤嬤就往她住的西廂房走了。

   不過,才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頭,對狗蛋厲聲吩咐道:“狗子,送馬桶進堂屋時,要在門口候著,等主子准你進去了,你才可以進,懂不?進了屋,你這雙狗眼最好別到處亂瞧,瞧了不該瞧的,仔細老娘弄瞎你!”

   狗蛋是個伶俐人,當即一臉認真道:“嬤嬤,您放心吧,我這麼大的人了,有些事都懂的。待會進了屋,我決計不瞧少奶奶一眼……啊,不,我是決計不抬一下頭,低著頭進,低著頭出,只瞧地板。”

   柳嬤嬤聽得滿意,笑道:“你這狗子,比那蓋子精靈多了。”

   狗蛋不搭這一腔,只是“嘻嘻”一笑。

   之後,柳嬤嬤真個回西廂去了。

   狗蛋洗好了馬桶,便提著它,走到堂屋門外。

   狗蛋敲了門,又高聲說:“少爺,少奶奶,奴才送馬桶來啦。”

   不一會,屋內傳出一聲“進來”。

   於是,狗蛋輕輕推開了門,提著便桶,低著頭進去了。

   很快,又低著頭出來了。

   他回南房時,經過東廂,看見我仍呆呆地坐在石階上,便奇怪道:“蓋哥,你這是咋啦?咋還在這兒發呆?”

   我搖搖頭說“沒事”。

   他撓撓頭,又說:“蓋哥,早點歇著吧,明早一堆工夫要做呢。”

   我回道:“嗯,好。你也早點睡。”

   之後,他回南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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