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角羅德島1：干員的聯盟》【Part.4】

　　 作者：千變萬化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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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話：島上

　　 5月2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禁閉室/PM22:10/天氣：晴/能見度：高

　　 “已確認權限，准許進入。”

　　 在掃描瞳孔、指紋與聲音之後，PRTS有些機械化的聲音在博士耳邊響起，隨後便是鋼鐵慢慢挪起來的悶響。嵌入地面與天花板凹槽的齒輪慢慢松動，眼前的轉盤慢慢逆時針旋轉開來，幾十公分厚的鋼鐵混凝土大門慢慢地向外開啟。

　　 這里羅德島所有干員口中的“黑牢”——整艘方舟上安保措施最嚴密的牢房，往往用於關押能力超強且破壞性極大的敵人，精心設計的防護壁壘哪怕是天災級別的感染對手都難以突破分毫。整個房間內沒有用於提供房間外視野的窗戶，唯一可以看到外界人的，只有間隔在囚禁區域和探監者安全區域之間的，那一層比鋼板還要厚的防護玻璃。

　　 十幾平方米的空間內只有一塊鋼板當做座位。灰色的四壁內安裝的微型攝像頭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監控著犯人的一舉一動，只要犯人心理陷入瘋狂而出現撞擊壁壘的行為，地板就會根據反應而打開，犯人將從數萬米的高空中墜落。

　　 這里甚至沒有守衛，設定過程序的人工智能機器人每天會光臨六次，為犯人送來最低限度的餐食飲水與清潔用品，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交流。哪怕是犯人對著一堆方方正正的鋼鐵說話，沒有植入感情的AI機器人也不會做出任何回應，只會勤勤懇懇地完成它本應完成的工作。而待到夜晚熄燈以後，留給犯人的，便只有連一絲光都沒有的黑暗。

　　 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被關在這里——孤獨，這是真正的孤獨，能將步入社會文明、具有社會性的種族徹底殺死的孤獨。根據醫療部門負責心理治療方面的干員閃靈醫師分析，一個正常人在這里關上幾天基本就會徹底精神失常。

　　 不過，能有那個資格被關在這里的，一般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罷了。

　　 禁閉室開門的聲音，讓坐在里面座位上的囚犯慢慢抬起了頭，蓬亂的頭發下面，死灰色的臉上還是不改那般詭譎的表情。從被押送到這里的那一刻，奇士摩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反正現在在這里橫豎逃不掉。他當然不用擔心自己暫時逃不掉：因為他被扣押，他老哥薩奇也別想走了，現在正待在羅德島等候安排呢。來時的路上途徑工程部，還順便瞄了艾倫一眼。何況現在維度矩形已經成功地被他轉移走了，只要他不開口，誰也別想知道維度矩形在哪兒。

　　 “只要他們及時趕到……”

　　 奇士摩一邊打著小算盤，一邊抬起頭看看是誰來了。海爾梵特博士站在安全區域，隔著厚厚的防護玻璃，注視著關在里面的奇士摩，卻看不到奇士摩臉上有哪怕一絲恐慌。

　　 “我首先告訴你：爾為螻蟻，我為足踐。年輕的卡西米爾騎士。”為了讓奇士摩別那麼囂張，海爾梵特博士打算把丑話放在前頭。“你最好不要嘗試著有什麼抵抗——只要你捶打了這里的牆壁和玻璃，哪怕只是刮擦了一下，系統就會把你連人帶房間一起扔下去——要知道這里距離地面可有幾萬米……”

　　 “真是有意思——這個籠子應該不是為我准備的吧？”

　　 “是的，本來是為了某個比你更強的人……”

　　 海爾梵特博士說到這里，不由得拿出終端平板，將畫面調到工程部的工科實驗室：還好，艾倫進入實驗室開始，一直在和工程部的可露希爾交談著，並沒有大礙。他收起平板，目光又回到了奇士摩的身上；現在的奇士摩更加囂張了，干脆躺在鐵板上，翹起二郎腿，吹著口哨；仿佛此刻的他是躺在卡西米爾的宅邸里面，而不是躺在羅德島的禁閉室里面，狀態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會自己瘋掉，倒像是要把審問他的人給活活逼瘋。海爾梵特博知道，這樣臨危不懼的對手，肯定是有備而來，甚至是勝券在握。毫無疑問，自己今天碰上的對手不僅戰斗力不低，還是個有頭腦的對手。

　　 “是啊……比我更強的人……”奇士摩晃了晃腦袋，依舊沒有半點緊張。“我早就知道：一頭毫無心智的怪物，卻裝作自己仍然是正常人。你是有多絕望，才會找到這種你們無法控制的危險的怪物來保護你們？？？你現在，是不是還是那個大活人？？？”

　　 “你自認為你的把戲能取我性命，太不自量力了……”

　　 “所以……羅德島的博士，你沒死，對吧……”即使在如此困窘的情況下，奇士摩還是故作鎮定。一切就好像前天他襲擊龍門基地時候那樣，有恃無恐。“你希望得到的是什麼？維度矩形？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東西？”博士反問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希望得到維度矩形？你拿維度矩形是有什麼目的？你，控制了兩位精英干員，還有一批羅德島的臨時雇員，為你所用。你這又是有何目的？”

　　 “快到手的東西沒了，讓你很絕望吧……”

　　 “你是真的弄得我很絕望——卡西米爾的騎士。”海爾梵特博士雖然已經很不耐煩了，但還是竭力控制著理智的消耗，哪怕他很清楚奇士摩故意挑釁他，就是為了消耗他的理智。“你要威脅我，要向泰拉世界開戰，讓我們羅德島和大炎國的關系緊張起來，還有北方的烏薩斯也在蠢蠢欲動。你偷走了你無法控制的強大力量，並且不當一回事。你口口聲聲稱自己為了和平，實際上卻以殺戮和專制為樂。你——你確實讓我很絕望，要知道你做了一件蠢事——這會讓你後悔終生……”

　　 “呵呵呵……”奇士摩冷笑一聲，將接下來的話毫不留情地甩在博士的臉上——如果不是隔著玻璃，他還想再加一口唾沫。“你確實有理由絕望，不是嗎？拿到維度矩形，掌握它無窮的力量，你用它來做什麼？為泰拉文明點亮一盞明燈，之後再見識到了它真正的力量？如果不是你把我關起來，我真想再陪你玩玩這樣的心理游戲……”

　　 “很抱歉我今天沒時間陪你玩了。如果你想看雜志了，記得吱一聲，我不介意——”

　　 留下最後一句話，海爾梵特博士嘴角一撇，轉頭離去，慢慢地合上了身後的鋼鐵混凝土大門。他沒有注意到，在大門合上的一瞬間前，奇士摩眼角劃過的一絲詭譎。

　　 雖然維度矩形依然不知下落，但至少“詭譎騎士”已經被成功地控制了下來，羅德島和龍門也暫時安全了。雖然目前的情況如此，博士還是深刻地意識到，沒有找到維度矩形前，一切都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只是大戰前夕的休整。現在，趕緊搜索到維度矩形才是當務之急。

　　 龍門的事務告一段落，包括孫、斯戈里特、薩奇還有艾倫，以及緊急召回的“彩虹小隊”，一批優秀的精英干員在羅德島集結了。他們的來歷不盡相同：有的先前就和羅德島締結了不解之緣，有的是經過羅德島的老資深干員推薦而來，他們在島上總有那麼幾個自己的朋友。尤其是“雷霆騎士”薩奇的到來，島上更是多了番不同與平常的氣氛。過去的日子里，島上的庫蘭塔干員曾聽臨光給她們講述過“雷霆騎士”的傳奇，而今天真真切切地看到“雷霆騎士”親臨羅德島，總算是大開了眼界。薩奇可沒那麼好的脾氣：他本來是來接自己的老弟回卡西米爾，沒想到老弟在外面惹上事，維度矩形不見了，家也回不去，還把自己也牽扯上，心里總覺得五味雜陳。唯一讓這個大男人感到欣慰的，就是能見到曾經的舊相識，此刻暫時入職羅德島的前“耀騎士”——瑪嘉烈·臨光。

　　 5月2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會客廳/PM22:30/天氣：晴/能見度：高

　　 薩奇來到會客廳里面，環顧四周：會客廳的環境在晚上不同於白天。雖然日光燈依舊亮著，房間里的氛圍依舊平靜，但望著窗外粘稠的烏雲在夜色中涌動，看著點點星辰被月光隱沒，總覺得這樣的環境還是太過暗淡；偶然間，窗邊好像有兩只鷲鷹飛過，很快又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他坐下沙發上，極力適應這樣不同尋常的環境，隨手將自己的寶貝戰錘往兩張沙發中間的茶幾上一放，便靠著沙發背，望著頭頂的日光燈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一陣活潑的聲音忽然將他吵醒：

　　 “您就是‘雷霆騎士’嗎？？？我可以和您聊聊天嗎？？？”

　　 薩奇睜眼一看：一匹小白馬——應該說是同族，正站在茶幾邊上，身上的打扮不像是騎士，倒像是個刺客。戴著手套的手不時地握一握戰錘的錘柄，薩奇想逗她：這錘子哪里是你能拿得起來的？？？還沒等他開口，小白馬就被叫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輕裝打扮的瑪嘉烈·臨光。

　　 “白金，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訓練呢。”吩咐走了白金，臨光坐在薩奇對面，打算好好陪自己的老朋友一會兒。“晚上好啊，‘雷霆騎士’閣下，還是說，該和他們一樣叫你薩奇呢？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不是嗎？”

　　 “咳咳……”薩奇說話有點含糊，為了表示尊敬，他伸出的手和臨光握手示意。“你好，‘耀騎士’——哦，應該是瑪嘉烈女士，確實很久沒有見面了。之前在瑪利亞那里聽聞你的大名，今日再見實在是萬分榮幸，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幸會，幸會。”臨光握著薩奇的手，不願松開。“過去我們見面的機會實在不多，你要麼是在騎士團，要麼在亞丁森的王宮。感謝你遠道而來，有什麼事情就盡管說，我一定會盡力而為地幫忙的。”

　　 “好啦～閒話也別多說了，奔波一天也該餓了。我通知餐廳准備了些晚餐，要不要一起吃點？”

　　 “啊……嗯，麻煩你了。”

　　 5月2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餐廳/PM22:45/天氣：晴/能見度：高

　　 說罷，薩奇跟著臨光一起朝著餐廳走去。按照羅德島常規的時間點，在這個時間段餐廳應該打烊了才對，連宵夜也終止供應。但為了邀請薩奇的光臨，臨光特意通知角峰做了一桌小菜，准備今晚和老朋友一起度過一段時光。他們並沒有等太久，隨著鈴聲飄過，菜肴很快就上來了，肉類的主食搭配著素菜的佐餐，品種不少，而且樣樣都十分精致。大概是臨光知道薩奇的口味，肉類菜品十分調動他的胃口。等到菜都上齊了，臨光又取出一瓶紅酒助興。薩奇稍稍看了一眼品牌，才發現這是極其名貴的“藍耳酒窖”牌白蘭地，不但價格不便宜，度數還相當的高。

　　 “這個牌子的酒……可不便宜啊，女士。”看了一下直向著這個方向看過來的臨光，薩奇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放心，我姑母家的酒窖里有的是好酒。”臨光輕描淡寫地回應了薩奇。“知道你酒量大，我今天就把珍藏已久的排面拿出來了。”

　　 為了暫避風頭，耀騎士和雷霆騎士自然不能再直接返回卡西米爾。臨光一想陪薩奇，二要隱姓埋名，便自告奮勇地答應讓薩奇待在羅德島一段時間。薩奇只是沒想到，羅德島已經安頓好了自己那個不省事的兄弟，並答應找到維度矩形後就送他們兄弟倆回卡西米爾。現在，就是讓薩奇沒有任何顧慮地陪臨光敘舊。

　　 撬開酒瓶，迷人的酒香讓薩奇有些沉醉，這是他離開卡萊瓦基亞以來，第一次重逢這麼醇郁的美酒。剛剛的激戰，薩奇的體力早已消耗了不少，他隨手掀開一個大餐盤上的餐蓋，伴著一股蜜香濃郁的白霧，被燜至肉酥骨爛的蹄髈就呈現在這個大男人的眼前。他也不多想，就順手抓起蹄髈，在細細品嘗了蘸滿特殊香料和醬料的皮層後，開始嗦腳趾的嫩肉，大口大口地啃起足根，直至整根香軟的蹄髈只剩嶙峋的腳骨。臨光看著薩奇大快朵頤的樣子，料想這個男人和自己當初被放逐時候一樣，也在這片大地上流浪了很久，過著食不果腹三吃不飽的日子。

　　 “你真的是餓壞了啊……”臨光微笑著看著薩奇。酒肉穿腸過，薩奇稍稍墊了墊肚子，這才想起來自己身為一個騎士，竟然在女士面前狼吞虎咽，未必有些失大雅之態。臨光並不在意，可這個大男人卻漲紅了臉。

　　 “手藝不錯——味道好極了……”他連忙把話題扯到菜品上去，希望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皮膚軟嫩細潤，肉薄而有嚼勁，脂肪肥而不膩，蜜汁甜美濃郁。感謝瑪嘉烈女士的款待，確實有些日子沒這麼美滋滋地吃上一頓了。”

　　 “是啊……當年威震四方的雷霆騎士，如何流落在這片災禍叢生的大地上，真的是不忍直視……”殊途同歸，臨光和薩奇的經歷如出一轍，兩個人的遭遇不盡相同。“像我當時被卡萊瓦基亞國民院放逐的時候，便舍棄了曾經屬於臨光家族的那些功名，和薩卡茲的使徒一道普度眾生。想想看，當年曾經的理想和熱愛，如今還剩多少呢……”

　　 “唉……這一切是有些遺憾，希望你能早日再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吧。”

　　 5月2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斯戈里特的宿舍/PM22:55/天氣：晴/能見度：高

　　 另一邊，斯戈里特坐在自己的宿舍里面，捂著身上簡單包扎的傷，安安靜靜地休息著。他可就沒這麼幸運了： 薩奇的那一記“獅子甩頭”，隔著戰衣的頭盔將他的腦袋上撞出一個雞蛋大小的腫塊，疼痛難忍。看著自己被撞得凹陷下去的頭盔，斯戈里特嘆了口氣，摸了摸腦袋，尋思著接下來該怎麼辦。通常情況下，這樣的時候他應該去醫療部，讓醫療干員們給他開點消腫止痛的藥物。可今晚值班醫療部的不是別人，正是希琪，要是讓希琪看到自己額頭上一個大包，那可該如何是好？

　　 但是，他今晚也不能晚睡：他明天早上得去指揮中心，海爾梵特博士還找他有點事，需要他幫個忙。要是讓博士看到自己額頭上的大包，不照樣難以交代嗎？

　　 事到如今，他只有一個辦法了：就是乘著希琪不在的當兒，溜到醫療部去拿藥。他想只要不打擾希琪，一切就都沒問題。再說了，自己的傷勢凱爾希醫生也知道了，拿一份藥應該沒問題吧……

　　 他把戰衣放入陳列艙，又好好清理了一下剛才打斗過程中沾染的泥沙和雜草，咽了咽口水便走出了房間。他看著羅德島的地圖，一路來到醫療部，在靠近醫療部門口的時候，甚至躡手躡腳地。還好，今晚醫療部似乎並沒有人值班，就連希琪也不在。想必是最近博士和凱爾希醫生他們太過忙碌，安排醫療部的干員們先早點回去休息了。現在的醫療部空無一人，格外地安靜。

　　 5月2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醫療部/PM23:10/天氣：晴/能見度：高

　　 他站在醫療部的玻璃門前，看著牆上的門禁，又犯了難：他不是醫療部的干員，沒有對應的許可證件，想進也進不去。正犯難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對了！希琪有個信物，當時第一次在羅德島的時候她送給他的，不知道這個湊效不湊效。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門禁識別系統是可以識別這個的……

　　 他從衣領的口袋里掏出來一個小小的玻璃膠囊，里面裝著一顆小巧玲瓏的獠牙。他撩起衣服，用源石核心的光照亮牆壁上的門禁識別，小心翼翼地將裝著獠牙的玻璃膠囊接近頂部的生物識別系統。幾秒鍾後，藍色的掃描射线上上下下掃射著獠牙，系統一點點將數據合成出來。隨著“滴滴——”的聲音，機械化但溫柔的女聲從識別系統里面傳來：

　　 “生物識別已錄入，干員信息：希琪•威廉姆斯，醫療部生物學研究成員，血液細胞學護理組長。准許通過，歡迎來到醫療部——”

　　 識別系統亮起綠光，醫療部的玻璃門應聲而開，細微的聲響不易被察覺。斯戈里特暗中感謝希琪的這個小信物，竟然在PRTS面前蒙混過關了。接著，他便徑直走入了醫療部，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意沒有打開醫療部的燈光。望著房間後方成排放置著各類藥物的櫃子，斯戈里特深吸了一口氣，趕緊過去尋找起來。

　　 然而，斯戈里特找了好一會兒，並沒有在櫃子上發現什麼消腫止痛的藥物。真要說有的話，可能就是他自己看不懂專業的醫療術語吧。按常理來說，一些重要的藥品上面應該會有相關的標注，至少，應該有兩種以上不同的語言才對。但羅德島內部的藥物，在出廠前，似乎不被允許對內公開信息，這大概是為了防止配方泄露什麼的吧。所以醫療部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專業術語，這是只有在這里工作的干員們才知道的。

　　 斯戈里特正尋思著為什麼找不到的時候，一雙蒼白的手臂已經順著他的肩膀猛地摟住了他。冰冷的氣息在他耳邊低語著，用她的手撫摸著他的後頸——白發紅瞳的薩卡茲少女用毫無血色的手臂摟著斯戈里特，腦袋靠著他的肩膀，紅唇輕啟，吐氣若蘭，輕聲對他說道：

　　 “你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哦？為什麼會來這兒呢？難道～哼哼哼……我並不介意嘗一嘗你的味道哦……”說完，白發薩卡茲少女還伸出紅嫩的舌頭輕輕舔了舔斯戈里特的後頸，刺激得他趕忙將前者推開。

　　 “別鬧了！我可不是來陪你玩的。還有——你不能吸我的血——絕對不行！！！”

　　 “哼哼～真是無趣呢！難道說只有希琪姐可以咬你麼……”華法琳識趣地松開了摟著斯戈里特的手臂，走到辦公桌的轉椅上坐下，翹著腿轉動椅子看著斯戈里特，開口向他詢問。“你大半夜跑到這里來做什麼？我剛剛躺下來，就看到醫療部的面板上面顯示——希琪進入了醫療部。我正納悶著：希琪姐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醫療部干什麼呢！原來是你啊……斯戈里特，有什麼事不好說嗎……”

　　 “這個……誒嘿……”斯戈里特閃到一旁，故意把腦袋側向一邊，免得被華法琳看到自己腦袋上面的腫塊。“還真的不好說……”

　　 說著說著，斯戈里特往後面退了退，坐到了桌子上，手無意間一撥弄，碰到了個硬邦邦的小玩意。他一看，是一個精致的小照相機。斯戈里特感到奇怪：醫療部里面平時連手電筒用的都是專門的特制節能燈，為了防止高強度射线破壞某些感光的化學物質。誰會帶照相機進來呢？

　　 “喂！斯戈里特，你頭頂上這個腫塊是怎麼回事？”

　　 華法琳在斯戈里特轉臉的時候，還是發現了他頭頂上的腫塊。

　　 “沒事……”斯戈里特低下頭，想要避開華法琳的目光，不讓她看到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不用醫療部幫忙了，華法琳，你早點休息吧——千萬別告訴希琪！！！我真的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希琪姐兩個小時前還告訴我，你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你身體有什麼事可別不和她說啊……”華法琳嘟著嘴，轉身去附近的櫃子上找到消腫止痛的藥物，將它遞到斯戈里特手里，一邊再三叮囑。“記得今晚上藥，這個是速效的，不過要睡眠八個小時。還有——行動的時候小心點，不要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謝謝……安安～華法琳……”

　　 斯戈里特接過藥，還是不好意思地對華法琳點了個頭。他意識到，自己可不能讓希琪太擔心了，希琪平日里說話都不會這麼直白，現在這麼直來直往，肯定是自己這麼冒失弄得她不高興了。華法琳今晚可能真的挺累了，走出醫療部後輕輕打了個呵欠，便朝著宿舍的方向走過去了。

　　 匆匆告辭了華法琳後，斯戈里特走出醫療部，特望著華法琳離開，回頭朝醫療部內的那張桌子上看去：照相機已經不見了。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一看。剛才照相機的位置空空蕩蕩，確實什麼都沒有。他也不想太多了，准備去指揮中心找海爾梵特博士。路過餐廳的時候，薩奇還在和臨光舉杯暢飲，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斯戈里特摸了摸腦袋上的腫塊，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貨的腦袋這麼硬的嗎？這貨就這麼扛打的嗎？還是說，對手並沒有那麼強，是自己太弱了？或許羅德斯上校說他並不是專業的戰士，這話有那麼點道理。

　　 正想著，斯戈里特扭過頭不願再多看薩奇一眼，大步走向指揮中心。一路上，他感到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麼的，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盯著他。他閉上眼，試圖傾聽四周傳來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一個窸窸窣窣的聲音，那個聲音起初很輕微，完全不易被察覺，漸漸地，聲音開始變得清晰，甚至隱約能夠分辨它是從哪兒來的——好像是從自己的後方傳來的，而且正在一點一點地朝自己靠近。他猛地睜開眼睛，窸窸窣窣的聲音倏然消失了，眼前只有亮著明亮節能燈的，氣氛靜謐祥和的羅德島走廊。偶爾有幾輛小車經過，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檢測了一會兒環境後又轉頭離去了。斯戈里特忍不住笑了笑，可能自己最近壓力有點大，出現幻聽了，弄得自己老不自在的，看到小車都覺得眉清目秀。

　　 5月2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PM23:20/天氣：晴/能見度：高

　　 海爾梵特博士從“黑牢”的樓層上來，乘坐電梯到達了指揮中心。此刻已經是夜深人靜，PRTS已經進入了代理模式：羅德島本艦現在處於無人駕駛狀態，由PRTS帶領將近數萬個人工智能系統，有條不紊地安排羅德島的航行，偶爾遇到些氣流層的顛簸，問題也不大。走到會議圓桌前，海爾梵特博士靜候精英干員孫的到來，今晚自已得趕緊把這點殘余的理智給清空。

　　 他在指揮中心的會議圓桌前稍候片刻，感到頭腦中的理智正在流逝，提醒著他身為羅德島博士的一天的工作又要結束了。可就是在今晚，他需要接見這個重要的新成員。不僅僅是因為他是星熊的戰友，更是因為他接下來的身份會非常重要。

　　 “博士，晚上好啊。”

　　 正當博士昏昏欲睡的時候，鬼族勇士的一聲問候將他驚醒。他揉揉眼睛，看著孫坐在他的身邊，仔細端詳著這人的打扮：鬼族勇士的身上穿著一套紅底黑紋的東國將軍鎧甲，在邊緣部位有黃銅裝飾的紋飾；額頭的頭盔上是一彎娥眉新月，新月下方就是他的臥蠶眉，已經那燃燒一切的熾熱眼神；在他的腰間兩把對刀一大一小地交叉在腰帶上，看起來好像很輕，但是，它的份量絲毫不比陳的赤霄小。博士還不知道，“落日”對刀是羅刹鬼的身上專屬兵器，激活的方式靠的就是他的源石技藝。

　　 “您好～我也該怎麼稱呼你呢？”

　　 “孫，叫我隊長也行。”

　　 這是個跨時代的人了，博士在心里想。星熊告訴過他，孫的很多印象都留在東烏戰爭的那個年代，那個時候星熊和孫差了十來歲，赫拉格將軍也還年輕，白雪也還是個忍者。對很多十年後的新事物，孫也是最近開始才慢慢適應下來的，如果沒有當年和他並肩作戰的伙伴赤冬的陪伴，孫很可能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日新月異的世界。

　　 現在，孫暫時決定留在羅德島，也是因為博士許諾過他，會幫忙找到他關心的那個，叫阿德里安的烏薩斯戰士。不管怎麼說，日後肯定要幫他這個忙，但目前，博士還得安排孫幫自己的忙：既然他曾經擔任東國將軍，那麼，就讓他帶領新的干員組吧。

　　 “孫，我們現在需要你擔任新干員們的領導者，鑒於你過往的閱歷。”博士靠在孫的肩膀旁邊，告訴他接下來他的任務。“這是羅德島對你的信任，也是星熊她們對你的期望，是你能力的試金石。”

　　 “好的，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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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話：三巨頭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博士的宿舍/AM7:00/天氣：晴/能見度：高

　　 次日，一大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羅德島的航行已經將近有半天的功夫了。海爾梵特博士昨晚花了好大的勁，才努力榨干了自己最後的理智。又是新的一天，他趕緊摸索著從床頭櫃上拿起自己的應急理智藥劑，扒開瓶蓋一飲而盡。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耳邊傳來PRTS溫柔而機械化的問早，他笑了笑，回應了這台曾承載著自己情人在上個世界的記憶的人工智能系統，便匆匆地披上斗篷，戴起兜帽遮住面孔，離開自己的房間前往指揮中心。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醫療部/AM7:30/天氣：晴/能見度：高

　　 最先進入工作狀態的，還是發電站。接著，醫療部的成員們也陸續上崗，即使在沒有病號和傷員的日子里，醫療部也承擔著藥物研發和源石及生物實驗的職責。隨著玻璃門緩緩開啟，熟悉的藥物氣息撲面而來，昭示著醫療干員們的工作要開始了。吸血鬼醫生華法琳守口如瓶，沒有把昨晚斯戈里特偷偷溜進醫療部的事兒告訴希琪，還撒嬌般地摟著希琪的後腰，硬是要她像姐姐一樣背著自己去上班，弄得希琪哭笑不得。末藥、芙蓉、萊娜等醫療部初級干員，雖說資歷不及華法琳、微風這樣的同行的資深干員，也依舊不辭辛勞，在凱爾希醫生需要的時候及時幫忙。

　　 萊茵生命——或者說是萊茵生命代表的干員們，在塞雷婭主任抵達羅德島後的日子里陸續來到了島上，現在也在醫療部隨時待命。赫默的翅膀摟著身邊焦躁不安的“小炎魔”——有著薩卡茲基因的變種人伊芙利特，後者在赫默的懷里躁動著，嘴里不停地喊著：“你在干什麼啊——赫默！放開我！可惡——”，弄得赫默身後的白面鴞腦袋一歪，臉上的表情很是無語。

　　 而在一旁注視著這一幕的，還是塞雷婭主任，今早凱爾希醫生要去指揮中心和海爾梵特博士碰面，醫療部的工作暫時由她來組織。在簡要地安排了各成員的分工後，她單獨叫出了希琪。希琪猶豫了一下，迷茫的目光和塞雷婭堅毅的眼神交匯在一起。

　　 “過來一下，威廉姆斯小姐～”塞雷婭沉穩地說著。“不要太緊張——只是凱爾希醫生的安排，為你准備的全新的醫療儀器。”

　　 “唔……好……”希琪支支吾吾，小步跟隨著塞雷婭主任來到醫療部的另一個房間。在這里，從工程部趕來的可露希爾，神神秘秘地坐在桌邊，而桌上擺放著一個用防水布遮蓋的東西。看到希琪進來，可露希爾眨了眨眼，隨手揭開了桌上的防水布——防水布下方是一把機械手杖，頂端有一個球形容器，實際上是一個醫療儀器。據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工程部干員透露，這個儀器靈感，主要來源於整合運動的干部梅菲斯特的手杖。為了避諱整合運動的名聲，可露希爾便安排將手杖進行了調整，而手杖旁邊的三個小巧玲瓏的醫療無人機就是新增添的內容。

　　 “威廉姆斯小姐～這是為你准備的新醫療儀器。”可露希爾在同族面前，一改之前奸商的風格，畢恭畢敬地對著希琪介紹。“通過啟動球形容器，將內部的治療藥物釋放出來，可以為在你周邊行動的干員們提供治療。桌子上這些是治療無人機，會隨著你的儀器被開啟而釋放同樣的醫療效果，照樣可以治療范圍內的隊友——當然你一次最多只能釋放三個，因為就這三個了。”

　　 “嘿嘿……謝謝啦～”

　　 希琪迫不及待地接過自己的新裝備，試了試手感，還擺著造型看看合不合身；當她開啟醫療手杖的時候，桌子上的三架無人機也徐徐升空，圍繞在她的身邊，讓薩卡茲少女有些欣喜若狂。塞雷婭主任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看著希琪走出房間回到醫療部的大廳，她也一並跟著走了出來——不過，她還是離開了醫療部，接下來她也得趕緊前往指揮中心。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AM8:10/天氣：晴/能見度：高

　　 跨入指揮中心，她從上層的台階上面，首先看到了各干員組的代表：孫的身後跟著陳、星熊還有赤冬，她們都下意識地和隊長保持距離，而隊長端坐在會議圓桌前面；科恩是第二個來的，“彩虹小隊”的其他人還在各自工作，因此科恩只帶來了艾倫；薩奇和臨光昨晚喝得太多，竟然在羅德島的餐廳里面睡著了，好在今天早上古米來做早餐的時候發現了酩酊大醉的兩人，一人一鍋敲醒了，收拾完畢兩人就匆匆趕到了現場，還好沒有遲到。海爾梵特博士和阿米婭、凱爾希醫生站在自己的旁邊，他們是今天會議的主持方。

　　 指揮中心的氣氛很是嚴肅，起初的時候在坐沒有人先開口說什麼，只是默不作聲地等待著海爾梵特博士的提問。高級資深干員或陪著他們的代表，或坐在最前排靠近會議圓桌的位置，普通干員則坐在靠後的地方或者在門窗後面探頭探腦。他們顯然都不同程度地對這場會議感到興奮，倒不是因為這次討論的內容是奇士摩和維度矩形，更多的是對新來的高級資深干員將參與此次行動感到一種莫名的驕傲。有些普通的干員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今後該拜哪位新干員為師呢。是選擇孫，還是科恩，薩奇又怎麼樣之類的話。

　　 諸如此類的喧鬧聲，盡管充斥在桌前坐著的人們間，他們還是得全神貫注。海爾梵特博士向全體成員宣布了他昨晚和奇士摩的一番話，具體到細枝末節，在他的話結束後，阿米婭簡要地概括了一下，隨後提出了她的見解：

　　 “我感覺奇士摩這人在和我們玩文字游戲。他的話百轉千回、抹彎轉角，就像個謎語人。而且被帶來的時候，也沒見他有多少害怕的神色，他好像決心要和我們玩一場游戲。”

　　 “你們想多了——奇士摩純粹是在拖延時間。”坐在靠中間位置的孫，剛好可以和海爾梵特博士面對面。要開口，自然是先從他開始了。“他拒絕透露維度矩形的下落，你不覺得他是在為什麼人爭取時間嗎？”

　　 “何況我們還有那麼多臨時雇員，以及兩名資深干員在他的手里，現在更不能掉以輕心……”凱爾希醫生想到紅和巡林者到現在還是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奇士摩把他們倆怎麼樣了，或多或少總會擔憂。但是，身為僅次於海爾梵特博士的領導人，再怎麼緊張，凱爾希醫生也不能表現在言行舉止和神色上。

　　 “薩奇，奇士摩的目的是什麼？”科恩代表“彩虹小隊”，作為羅德島的信任者，這樣的問題自然也有她討論的份。“你也來阻止他了，沒准知道點底細。現在拿到台面上來講，知道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他帶領著一支名為賽瑞塔的異族軍團。那幫異族軍團不是卡西米爾人，也不是泰拉的任何種族，而是來自外面的神秘空間。”薩奇撐著下巴，他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該怎麼和羅德島做交代，關於老弟奇士摩到底在外面干了些什麼，只有他心知肚明。“他打算率領這支軍團向你們發起戰爭，他們會幫他奪取泰拉大陸：先從龍門開始，再逐漸到炎國、烏薩斯、卡西米爾……就這樣逐個擊破，最終大獲全勝。我猜他大概會用維度矩形作為交換。”

　　 “軍團？還來自宇宙？”

　　 這幾個關鍵詞一出口，整個指揮中心又是一片沉默。如果說剛才對奇士摩的分析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那麼現在的线索則是把海填平了。不約而同地，干員們看向薩奇，薩奇的臉上根本看不出他昨晚在奇士摩面前的憤怒，似乎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備，只是來走個過場。

　　 “我有疑問——”聽完薩奇的發言，臨光站了出來。她在卡西米爾的時候，和卡齊米日家族的交際不少，對奇士摩的底細也知道三分。“首先，奇士摩只是個普通的卡西米爾騎士，上哪兒去和外空間的勢力聯絡？其次，他要將這支軍團從宇宙帶過來，而宇宙是什麼概念，相信大家應該都知道。如果沒有特殊途徑，幾乎絕無可能。”

　　 “那他就需要傳送門了。”在思索了所有這些线索後，還是凱爾希醫生第一時間給出了答案。“這就是為什麼他會把龍門基地的那麼多雇員都帶走——他們當中有一個天體學家叫邏各斯，我之前還和他見過面，龍門基地的量子傳輸通道就是他負責設計的。如果我們的推測沒錯，邏各斯能夠幫助他，搭建一個和龍門基地一樣的傳送通道，然後，他就可以像那天一樣，將自己的軍團帶到這兒。”

　　 “奇士摩向我們束手就擒，怎麼可能呢？”孫感到好奇，如果說奇士摩真的有一支軍團，而且他還是軍團的領導者，那麼被抓住的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淡定自若了。“要知道他在這兒可沒法指揮大軍。”

　　 “我們不該把重心放在奇士摩身上。”艾倫又開口提議。“雖然他的腦子確實有點不正常——這個腦回路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看上去就像是個精神病患者。”

　　 “注意你的言辭！！！幫外人！！！”薩奇狠狠地瞪了艾倫一眼，那眼神仿佛要把艾倫一口吞下去。“奇士摩再怎麼惹是生非，他也是卡西米爾人。而且他還是我的兄弟，除了我以外，什麼時候輪到你對他評頭論足的了？！”

　　 “你的兄弟在這兩天內惹了多少事？”科恩打斷了薩奇的脾氣，心平氣和地告訴他——雖然此刻她也挺傷腦筋的。“他的危險系數之高。羅德島將我們這些高級資深干員全部召回本艦，就是為了對付你兄弟。我說你一個當老哥的，怎麼還會連自己的老弟都管不好？”

　　 “他是我父王領養的，和我沒有血緣關系——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們管。”聽到科恩這麼說，薩奇趕快改口，扔下一句給科恩，轉念一想，忽然覺得哪里不對。幾秒鍾後，他猛地反應過來，耐住性子，對著海爾梵特博士發問：“話說回來，維度矩形不是一直在卡西米爾嗎？為什麼會到羅德島？羅德島要拿它做什麼？請問羅德島的博士能給我一個說法嗎？”

　　 “我覺得我們需要注重技術問題。”艾倫不想再去扯那些不著邊際的話，他打算把事情擺到實務上面來。“比方說三水錳礦：為什麼他會需要這種高級材料？”

　　 “因為他需要穩定物質——”

　　 一陣熟悉的口氣，宣示著指揮中心來了第三位巨頭。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一角的過道：斯戈里特正在和跟他一道來的斯羅德特工說這些什麼，聽上去似乎是“有空記得來趟哥倫比亞”之類的話。斯羅德特工當然不能到處亂跑，笑著打發了斯戈里特的好意。會議圓桌上的幾人看著斯戈里特平淡無奇地走來，明明一個氣氛嚴肅的會議，愣是給他搞得尷尬無比，前前後後就好像沒有他的事那樣。海爾梵特博士看了看表，皺了皺眉頭。塞雷婭也注意到了表上的時間，對斯戈里特說道：

　　 “斯戈里特，你遲到了！”

　　 “抱歉～我下次早點。”

　　 塞雷婭只能什麼都不說，她明白這是斯戈里特的行事風格：那種他認為不重要的事情，有時候就隨隨便便對待，在她看來簡直不像個真正的學者。

　　 “它能產生反應粒子，阻止傳送門自動塌陷——就像之前在龍門基地的那樣。”斯戈里特完全不在意自己遲到了那麼一時半會兒。他從艙門過道順著台階走下來，朝著會議圓桌上坐著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又大步來到薩奇跟前，朝他挺著健碩肌肉的胳膊上拍了拍。“不打不相識啊，大塊頭，你的錘子真的很給力——腦袋也挺硬的。”

　　 說到這里，斯戈里特忍不住摸了摸腦袋上昨晚上藥的地方：腫塊已經消下去了，所幸的是不無大礙。他暗自感嘆華法琳給的特效藥作用不菲，走到會議圓桌的前方，好讓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塞雷婭搖了搖頭，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她知道斯戈里特又要展現自我了。

　　 “不僅如此，以三水錳礦作為穩定物質，還能讓傳送門按照奇士摩的心意，想開多大開多大，想開多久開多久，完全沒問題。”對自己信心十足，斯戈里特還真的得意忘形了，干脆模仿海爾梵特博士的語氣，走到操控平台上，開始指手畫腳。“升起後桅，調轉頂帆。還有——那邊那個狗頭人在玩《動物之森》——別看其他人，說的就是你！！！”

　　 斑點聞言，趕緊關閉了電腦顯示屏上的《動物之森》界面，一張狗臉賊眉鼠眼地看向會議圓桌。

　　 “博士怎麼能看到兩邊的屏幕？”

　　 “博士需要來回看，有時候看不過來就我幫忙一起。”阿米婭依靠在博士的肩膀上，希望能替他減輕些心理負擔，就像博士的小棉襖。

　　 “是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阿米婭說完，斯戈里特就接了上來。“至於其他的材料，班尼特和紅輕而易舉就能弄到手。這麼算下來，奇士摩只缺一種材料——能源。沒錯，就是能源，最好是那種高密度的，用來激活維度矩形，就是這樣。”

　　 “才多長時間沒見，你就對熱核天體物理學這麼精通了。”塞雷婭整理了一下被龍角纏住的發絲，一邊整理一邊問斯戈里特。“我是說：你一邊要打造你自己的裝備，一邊還要從事學術工作，你怎麼比羅德島的博士還有空？”

　　 “也沒多久，就昨晚。”斯戈里特打開手提箱，從里面取出兩份檔案，像挖到了寶藏那樣，急不可耐地展示給在場的所有人。“任務資料上面弄過來的想：博士給了我一份邏各斯學者的檔案，包括一份他的筆記。里面有一萃取論論文，所以我就順帶做了份筆記。做功課是個好習慣不是嗎？”

　　 “你認為奇士摩需要什麼特定的能源嗎？”塞雷婭接著發問。

　　 “他需要把維度矩形加熱到1.2億開的溫度，才能突破庫倫勢壘。”這回是艾倫回答了塞雷婭的問題。

　　 “除非，邏各斯已經想出了如何穩定量子隧穿效應的方法。”斯戈里特看到艾倫替自己解圍，剛想去感謝他，艾倫又接著替他解答了下一個問題。“如果他想出來了，那麼他就能用任何一個反應堆實現重離子束聚變。”

　　 “終於有個和我聊得投行的了。”

　　 意識到自己遇到了知音，斯戈里特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他也不管現在還在開會，快步走到艾倫面前。

　　 “是這樣嗎？”

　　 “幸會～艾倫先生。”斯戈里特緊握著艾倫的手，使勁甩動，弄得艾倫哭笑不得。“你對反電子碰撞領域內的研究真的是無與倫比啊，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人交際，那是我的榮幸——雖然此刻我更迫不及待想看你變身的樣子……”

　　 “謝謝……變身呐，還是算了吧……”

　　 這個更加哭笑不得的問題一出口，艾倫直接捂著臉，不和斯戈里特對視了，不知道是苦笑還是冷笑，只看到他的嘴角上揚。海爾梵特博士倒是突然嚴肅起來，原先待在台階上的他，現在也走到斯戈里特身後，拍打著他的肩膀。

　　 “艾倫到這里來只是幫個忙，協助我們尋找維度矩形。斯戈里特，希望你可以和他合作一下。”

　　 “要不從這把劍入手？”星熊拍了拍手，赤冬捧著昨夜繳獲的奇士摩的長劍，上面的琥珀色法器還在閃著不詳的光。“不管有沒有魔法，它的運作機制很特別，就像八岐大蛇組織的武器那樣。”

　　 這把長劍的出現，指揮中心又是一片肅靜。沒有人不對它感到好奇，沒有人不對它感到詫異。這個神秘的武器出現在“詭譎騎士”的手里，就像“雷霆騎士”的戰錘那樣，即使不是神器，也是個什麼高級法器。在場的干員里面，還有幾個在那天龍門基地事變里劫後余生的，看到這把劍時不禁打了個寒戰。

　　 “不管有沒有魔法，那種魔力十有八九來自維度矩形，而且我很好奇。”凱爾希醫生端詳著赤冬手里的長劍，怎麼都看不出底細。除了一個琥珀色的法器，就和一把普通的騎士長劍沒什麼區別。“我很好奇：奇士摩是怎麼用這個東西，把我的兩個最得力的助手變成他自己的提线木偶。”

　　 “什麼提线木偶？我沒聽懂……”

　　 薩奇聽不懂這個笑話，於是孫只好接著他的後面化解尷尬。

　　 “我知道這個梗。”

　　 商量來商量去，誰也不知道這把劍究竟是干什麼用的。最後，斯戈里特得出來一個猜測：這把武器很可能是關聯著維度矩形的，上面的法器是一個聯絡信號，可以通過它來順藤摸瓜，從而找到維度矩形。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他還是打算和艾倫合作。

　　 “我們開工吧，艾倫。”

　　 “好的，這邊走，去實驗室。”

　　 海爾梵特博士宣布散會，凱爾希醫生通知可露希爾，讓她帶著斯戈里特和艾倫一起去實驗室，順便將長劍交給了他們，出門前，還略帶深意地看了他們一眼。斑點恭恭敬敬地“目送”斯戈里特和艾倫離開指揮中心，前往實驗室。直到確定他看不見自己，便又若無其事地打開電腦上的《動物之森》玩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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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話：爭吵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實驗室/AM9:20/天氣：晴/能見度：高

　　 羅德島的實驗室，平時就連工程部都不經常踏足。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實驗室哪怕對工程部而言，都是個可望不可及的“三寶殿”，只有特別重要的實驗或者極其機密的工程項目，才會在實驗室舉行，並對外界一切非羅德島成員保密。

　　 艾倫昨天來過實驗室，稍稍適應了里面的設備，今天已經是輕車熟路。斯戈里特雖然也是頭一次來，但是在科技操作方面，他無師自通。兩人一拍即合，將奇士摩的長劍放置在監測台上面，連接上電路和頻率測定器，便開始了如火如荼的工作：艾倫負責通過運算其中宇宙射线的數據，來進行類比，從而定位維度矩形的位置；斯戈里特則是在艾倫處理完這些的同時，進行校對和優化工作。兩人分工明確，毫不拖泥帶水，盡可能將有限的時間不遺余力地利用起來。

　　 “宇宙射线的讀數，就和邏各斯對維度矩形的報告完全一致。唯獨處理數據需要幾周的時間。”

　　 “如果我們繞開他的主機，直接連接主模塊，速度就可以達到每秒六百萬億次的浮點計算。”

　　 “我就帶了把小刀。”

　　 艾倫說著，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從里面掏出自己所說的小刀。斯戈里特看得出艾倫還是謙虛的時候多一點，為了主動開導他，他向這個異族男性拋出自己的橄欖枝。

　　 “你不妨抽空來一趟安道爾大廈吧，最高的十層是開發研究的部門，還有一個專屬的創意園區，很多全泰拉知名的企業都在那兒，我保證你會喜歡那兒的。”

　　 安道爾大廈，顧名思義，就是斯戈里特在哥倫比亞發達後，以個人集團投資在龍門建立的創意科技園區。前天斯戈里特在伊比利亞接的线纜，不言而喻，就是連接安道爾大廈的。每天晚上六點，大廈頂端的“AURORA”（安道爾集團的Logo）就會准時亮起，大樓的燈火在百里之外都可以看到。最神奇的是，整棟大樓燈火通明，卻沒有消耗一度電，靠的都是純源石能來運轉的，可以說是屈指一數的節能建築物地標了。

　　 拿斯戈里特的話來說，這棟建築物有種“他的風格”。如果他有空來龍門的話，還會在安道爾大廈的頂端降落，那里有他的私人房間，他的戰甲會在人工智能系統“戴維斯”的幫助下，自動收起，讓他可以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一邊享受晚餐，一邊欣賞龍門的夜景。

　　 “謝了……不過……不過我之前在首都的時候，把一個街區都砸得七零八落了呢。”

　　 “我保證不給你壓力，不讓你緊張，也不讓你狂躁……”

　　 艾倫婉言拒絕，而斯戈里特並不打算善罷甘休。他悄悄滴接近艾倫身邊，在安撫他的同時，隨手從桌上取過一個儀器，對准艾倫就是一下——

　　 “啊嗷！！！”

　　 艾倫驚叫一聲，捂著後腰，一臉懵逼地看著斯戈里特手里的電擊器。斯戈里特撇撇嘴，將電擊器放在桌上，看著艾倫的樣子只想發笑。而這一切都被門外路過的孫看得一清二楚，不同於斯戈里特的那種性格，向來處事嚴謹的他最看不慣在需要一本正經的時候亂開玩笑，何況開玩笑的對象還是一個隨時有可能爆破的定時炸彈？他趕緊走進來，對著斯戈里特質問：

　　 “你在搞什麼？！”

　　 “誰知道呢？”斯戈里特還真的沒把自己的所作所為當一回事，他故意不理會孫，若無其事地拍拍艾倫的肩膀，靠近他說。“你還真的耐得住性子，你是怎麼做到的？有什麼訣竅嗎？是聽爵士樂，跳嘻哈舞還是——還是來瓶威士忌？？？”

　　 “你是不是把這樣的事當笑話？！”

　　 “只是有意思而已，不是嗎？”

　　 “危及所有羅德島上干員的人身安全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這很有意思嗎？！”孫恨不得給斯戈里特一拳，但是博士召集他過來，想必是為了測試他的領導力，他本人也需要控制情緒。他冷靜下來，轉過去向艾倫道歉。“無意冒犯，艾倫……”

　　 “沒事……”艾倫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埋頭繼續處理宇宙射线的數據。“我要是連這點刺激都受不住，我就不會到這里來了……”

　　 “放松點，你不會有事。”斯戈里特最後安撫了艾倫三言兩語，確保他可以無憂無慮地工作。然後，他覺得是時候該和這個固執的東國將軍理論一下了。“我說這個鬼族的老兄，你也太保守了吧？你就不可以開放一點？星熊大姐可比你爽朗多了。”

　　 “你應該專心致志去搞你自己的問題，安道爾先生。”

　　 “你覺得我沒有嗎？我在想——”斯戈里特連忙轉移話題，好讓孫別得理不饒人。“我在想一個問題：博士為什麼之前不找我們，偏偏是現在？他有什麼掩人耳目的事情嗎？也許我的猜疑有些缺乏證據，但是信息不全，我就無法回答。”

　　 “你是說博士有什麼沒有告訴我們嗎？”

　　 “他是個人類，你不要忘了。老兄，人類的心眼從來不簡單，亦正亦邪都說不定……”斯戈里特像是教育小孩子那樣，把剛才批評自己的東國將軍反過來質問了一番，轉而又對艾倫說。“他的秘密會下崽，對吧～艾倫，你也在思考這事對嗎？”

　　 “我只想完成我手頭上的工作……我沒時間關心這個……”

　　 “艾倫……”

　　 “為泰拉文明點亮一盞明燈……”艾倫拍了拍腦袋，隱隱約約覺得好像有什麼人在他耳邊低語。“關於維度矩形，奇士摩挖苦博士的那句話……”

　　 “我聽到了。”

　　 “我認為他指的是你，安道爾先生。”

　　 “即使他沒有明說只是暗藏玄機，全世界也都知道了，不是嗎？”“報紙上到處都在刊登，前兩天他還親自去伊比利亞連接那里的线路——這剛好是最後一條。”

　　 “安道爾大廈？？？就是龍門西區那棟……又大又花里胡哨的建築物？？？”

　　 斯戈里特一聽，皺起了眉頭，這話說得他很不高興。居然當著他的面，把他自己的大廈說成是“花里胡哨”的，還是他在哥倫比亞的集團斥巨資打造，換作誰都會不高興。可是轉念一想，這個腦子還停留在十幾年前的家伙肯定不懂得欣賞新技術，他又覺得釋然了。

　　 “為這棟大樓提供能的，是最純正的源石能，就和我胸口的源石核心那樣。而且還有我的風格～”

　　 “它一年都不需要外來能源了吧？”

　　 “這還只是個原型——如果我有更好的清潔能源，我還會用更好的，我要始終走在泰拉科學和技術的最前沿。他就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是的。那麼——”“那麼為什麼海爾梵特博士不把他招入維度矩形計劃？更何況，他們為什麼要染指能源業？”

　　 “我需要調查一下，等我的解密程序破解了羅德島所有的加密文件。”

　　 “不好意思，你說什麼？”

　　 “我一到艦橋，戴維斯就開始幫我收集數據了。再過幾個小時，我就可以看到羅德島上絕大多數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你還不明白羅德島為什麼不讓你成為正式的干員嗎？”

　　 “情報部門的人還懼怕天才嗎？可真的說不過去啊。”

　　 知識分子，總是最先走出洞穴，又是最先遭受群體迫害的人。情報部門從來不缺人才，可他們唯獨最忌諱那些自作主張的人才——他們的特立獨行，總會暴露出某些上級不希望他們公諸於世的東西。斯戈里特的話只說出了一半，把另一半也順便打包帶上了。孫在這方面，知道的並不比斯戈里特少，但或許斯戈里特說的沒錯，他確實太過循規蹈矩。

　　 “我認為奇士摩是為了讓我們神經緊張，他可是要發動戰爭的人。要是我們無法全神貫注，他就會乘虛而入。我們接到命令，就要無條件服從。”

　　 “為什麼要盲目服從那種連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命令？何況服從命令從來就不是我的風格，提出問題、解決問題才是。”

　　 “你就喜歡我行我素，對吧？”斯戈里特不服上級命令的態度，著實讓孫適應不了。他本人倒是毫不在乎，還指著孫身上的武士盔甲說道。“那麼我倒是要問問：在這個房間里，誰先穿得花里胡哨？就像個喜劇演員一樣？你真的不覺得有些奇怪嗎？”

　　 “趕緊找到維度矩形……”

　　 孫懶得和這樣一個“散漫的”人扯七扯八，他留下最後一句好自為之的話後，轉身出了實驗室的門。他弄不明白，海爾梵特博士為什麼會找到這樣的人來，有才無德，除了做紙上文章以外，對重要的事完全不放在眼里，入職的時候還無條件直接晉升高級資深干員了。要知道，羅德島的晉升規則可是非常嚴格的，哪怕是資深干員，想要晉升到高級資深干員，也需要至少五年的戰斗經驗，考核各項目均優秀才有資格晉升。要是斯戈里特每次工作的時候，都是這樣的態度，那他壓根就沒那個資格！！！

　　 至於斯戈里特的行事作風，則更加讓他感到厭惡：如果不是他昨晚冒冒失失和薩奇干上，羅德島現在也沒那麼多事。有勇起碼得有謀，得虧他和薩奇勢均力敵，換作比他強的對手，他這不是明擺著找打嗎？孫經歷過不計其數的戰爭，戰爭教會了他勇敢，更教會了他冷靜。越是節骨眼兒，越是不能急躁冒進。正如東國的劍道，目視前方，凝心聚力。劍不在於手，在於內心也。利刃出鞘，血濺千里，實則勝負已在出手前……

　　 但說實在的，斯戈里特的那番“陰謀論”，著實讓他有點興趣了。事不宜遲，雖說海爾梵特博士沒有這個安排，他還是很想盡快調查調查：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走廊/AM9:20/天氣：晴/能見度：高

　　 他在羅德島的走廊里面行走著，過往的干員無不投來羨慕的眼神：羅德島大多數干員都是女性，且平均身高不超過一米七五。像孫和星熊這樣人高馬大的大鬼，借助天然的種族優勢，那簡直就是鶴立雞群，自然受到不少干員的青睞。無獨有偶，瓦伊凡、薩卡茲干員的身高也普遍高一點，身高優勢的所有者不僅僅是鬼族。

　　 孫可不管這些，他敏銳地觀察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干員，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偌大的羅德島，武裝部的干員應該都在某個比較密集的地方，那里是靠近藏武器的艙室。可實際上羅德島幾乎所有的干員都有戰斗能力，即使高級資深干員，也不會二十四小時游蕩於武器艙室。既然如此，他只好找人問問了……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武裝押運艙/AM9:55/天氣：晴/能見度：高

　　 羅德島高級雇傭兵Sharp拿著自己的軍刀，巡邏於武器艙室所在地樓層，准備去更換自己的防彈背心。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跟蹤在他身後孫看在眼里。孫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在Sharp身後默不作聲地跟著。待他轉過一個拐角的時候，孫迅速出擊，快步上前跑到他的身後，提起手中的刀鞘，拍在Sharp的後頸，後者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便暈了過去。孫在他身上翻了翻，找到武裝押運艙的權限卡，又從他身上找到了該樓層的地圖。

　　 “麻煩你睡一下吧，你的東西我借用一下就還你……”

　　 孫躡手躡腳地前行於武裝押運艙附近的走廊上，偷偷摸摸地挪到了武裝押運艙的門口。他拿起護盾遮住臉部，小心翼翼地掏出權限卡，將卡對著識別系統：

　　 “生物識別已錄入，干員信息：Sharp•刀鋒，武裝部管理員，羅德島高級特戰雇傭兵。准許通過，歡迎來到武裝押運艙——”

　　 幾厘米厚的艙門應聲而開，孫毫不猶豫，徑直走了進來。

　　 “格機——格機——”

　　 這里是羅德島的武裝押運艙，也是全島上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之一——諷刺的是，因為羅德島升空，地面上絕大多數的敵人無法滲透，海爾梵特博士便解除了這里的戒備。孫沒有遇到任何守衛的阻攔，甚至連攝像頭也沒有，就輕而易舉地來到了這里。武裝押運艙里面的燈光不是很亮，依稀可以看見四周放置得井然有序的武器，環境十分安靜，孫甚至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他不清楚自己在被發現前，有多少時間，他只知道行動起來就不怕時間流逝了。於是，他翻身越過鋼鐵樓梯過道，翻到上層，挨個開始尋找起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當一個特殊的箱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有來錯地方。上面有密碼鎖，孫二話不說，直接抽出小刀，將密碼鎖撬開，箱子里面赫然出現了一套高能抗輻射武裝，而它配備的武器，顯然是為了聚能而准備的。孫拿起武器，仔細看了看，順手放到腰間的腰帶上別住，打算帶著這個去找博士理論。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實驗室/AM10:00/天氣：晴/能見度：高

　　 這時候在實驗室里，沒有了孫的光臨，斯戈里特和艾倫的配合更加緊密了。工作之余，斯戈里特望著這個異族男性，總覺得自己今天要是不和他聊些什麼，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考慮到艾倫很有可能真的發作，他最終放棄了用電機器激他一下的想法，選擇了平易近人地和艾倫打交道。艾倫無意間抬頭，用手指不熟練地調整全息屏幕上的監測頻率，便看見斯戈里特朝他走來。

　　 “他就是那個星熊警長一直念念不忘的男人嗎？早知如此，他是不是該繼續在烏薩斯待著……”斯戈里特想起孫剛才的態度，就覺得十分難受，真恨不得他留在烏薩斯別回來了。

　　 （注意：斯戈里特自己也不喜歡烏薩斯，那里曾是他噩夢開始的地方，詳情參見《斯戈里特1：義膽凡軀》。）

　　 “至少他說對了一點：奇士摩確實比我們更勝一籌。”艾倫不清楚孫和斯戈里特的關系，他只是個中立的旁觀者，勤懇的工作者，不想惹是生非。

　　 “玩火者必自焚，他這樣給自己挖坑，早晚得栽跟頭。到時候可有好戲看了……”

　　 “我想我還是看報紙比較好吧……”

　　 “或者你會和我們一起披掛上陣。”斯戈里特故意湊上去，仔細觀察著艾倫襯衫下面的肌肉线條，腦補著他發作時候的樣子。

　　 “得了吧——我可不穿盔甲。”艾倫調侃著自己，下一秒，他就陷入了記憶深處的那片暗無天日的地帶，那座囚禁他自己的牢獄。最討厭的回憶，就像是寄生的蠕蟲般往他的腦袋里鑽。“我就像神經一樣暴露在外，我就是……我就是個……我就是個噩夢……”

　　 “我的體內有一堆源石結晶，它們生長在我的血管上面，流淌於我的血液當中，而且無時不刻要往我的心髒里面鑽——但是它們被這個聯通了。”斯戈里特滑動手指，點擊了屏幕上的數據處理器，開始計算上升頻率，順手拍了拍自己胸口的源石核心。“這個大塊的源石本來該奪我性命，而它成為了我心髒的一部分。它相當於一個能源，將我體內的源石聯通成一個脈絡，避免源石干擾我的正常生理狀態，還可以讓我可以隨時操控源石技藝。可不是盔甲那麼簡單，你懂得——這是一種專利，一種可怕的專利……”

　　 “但是你可以控制它——”

　　 “我知道該怎麼控制它。”

　　 “可我不能……”

　　 艾倫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扭過頭去不和斯戈里特對視。他獨自來到實驗室一側的座位上坐下來，低著頭，似乎竭力要忘掉什麼，但就是難以擺脫那個潛在的陰影。

　　 “你的故事我都知道，艾倫。”斯戈里特靠著艾倫坐下，邀請他和自己坐在一塊兒。“你受到這麼強的攻擊，本該死了才對的……”

　　 “所以你說是它……”艾倫抬起頭，眼睛里閃過一絲光芒。斯戈里特似乎看到這一絲光芒當中，還閃過一抹別樣的色彩，或許就是另一個“他”了。過了片刻，艾倫緩緩開口。“是它救了我的命嗎？那可太好了……但是——它又為什麼要來救我？”

　　 “也許有一天你會找到答案的。”斯戈里特將左手搭在艾倫的肩膀上，讓艾倫稍稍挺起了身。“答案或許就是你大難不死的意義，是你活下來的意義，是它救你一命的意義。從來沒有人會想著就這麼讓自己的生命毫無意義地結束，因為如果連這個世界的美好都沒有發現，連自己對世界的價值都沒有創造，那麼死亡只不過代表他們曾經來過這里。所以，當我被源石刺穿心髒，被植入這個核心的時候，我懷疑過為什麼我本該死去，卻又重獲新生。哪怕最終難逃感染，哪怕不得不像這樣活著，這或許就是命運希望我的存在能擁有別樣的意義吧。艾倫，你活下來的意義，終將會得到答案的。”

　　 “那個答案你未必喜歡。”

　　 “但你一定會喜歡的。”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AM10:15/天氣：晴/能見度：高

　　 “邏各斯學者被劫走後，我們也安置了海爾格•多佛爾。”斯羅德特工查閱了電腦上關於薩奇的妹妹海爾格的信息，向薩奇報了個平安。“昨晚萊塔尼亞的沃倫姆德有人找她去做天文顧問，酬金不菲，地域偏遠，搭乘私人飛機，她不會有事的。”

　　 薩奇留在指揮中心，和斯羅德特工在攀談著。就在剛不久，斯羅德特工幫了薩奇大忙：他通知羅德島在萊塔尼亞的臨時干員地靈和鈴蘭，將他同樣離開卡西米爾的妹妹海爾格轉移到了萊塔尼亞，現在“芒鋒騎士”海爾格的身份也暫時對外保密了。薩奇並沒有對羅德島抱有太大期望，如果不是看在臨光的份上，還有他老弟惹的麻煩，他壓根就不想來這個自己也不適應的地方。現在，再怎麼牢騷，他還是要把奇士摩帶回去的，抱著這個想法，他暫時嘗試和羅德島交涉。斯羅德特工主動幫忙，讓他感覺好多了。

　　 “那就辛苦你了，斯羅德特工。”薩奇在感謝之余，新的擔憂又接踵而至。“奇士摩帶走邏各斯學者絕非偶然，等他事成之後，還不知道會把他怎麼樣。邏各斯可是個好人……”

　　 “他經常向我提起你，說你改變了他的人生，也改變了這里的一切。”

　　 “還是保持原樣比較好。”薩奇搖了搖頭。比起如今物欲橫流的世界，他更希望卡西米爾和原來那樣，保持最初的騎士精神和信仰，讓騎士的光輝永遠照亮前方的道路。然而，伴隨著嘩啦啦的鈔票和流量，騎士的信念便成了過去式，成了歷史課本上的名詞。這當然讓他感到相當失望，如今騎士們在資本家的加持下窮奢極欲，張揚跋扈的樣子更是令他深惡痛絕。“在卡西米爾，騎士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卻像鉗獸那樣胡作非為。”

　　 斯羅德特工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薩奇來到窗前，望著外面風起雲涌的天空。薩奇好像在注視著什麼，又好像在守望著什麼，如果不是因為在羅德島艦體內部，風會吹開他的長發，還有他下巴上象征男性雄風的絡腮胡。斯羅德特工不由得感嘆，眼前這個卡西米爾的騎士，是把“男人”兩字刻在自己的骨子里，甚至他本人就是對男性風度最好的詮釋。男人，如果不是像他那樣，還會像誰呢？

　　 “我第一次離開卡西米爾的時候，奇士摩就看不過去了。人們因此遭受劫難，而現在歷史重演……”薩奇開始回憶幾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和奇士摩的恩怨就此結下了。“我那時年少無知，我渴望戰爭……”

　　 “戰爭還沒開始呢。”

　　 薩奇抬頭，看到海爾梵特博士從台階上走下來。

　　 “你能從奇士摩口中問出維度矩形的下落嗎？”

　　 “不知道，奇士摩的內心深不可測。”薩奇皺著眉，可見他內心在做著掙扎，做著和老弟相愛相殺的斗爭。“他不僅要權力，他還要報復我，任何痛苦和威脅都不能迫使他放棄自己的野心。”

　　 “很多人都這麼認為，直到他們嘗到真正的痛苦。

　　 海爾梵特博士說完，靠在扶手上，戴著面罩的臉剛好面對薩奇的臉。

　　 “你要讓我做什麼？”

　　 “是我問你：你願意我讓你做什麼？”

　　 “我老弟現在可是階下囚。”

　　 “但是——”海爾梵特博士想起奇士摩那幾乎要把人逼瘋的態度，想來想去總覺得哪里不對。“為什麼我覺得他是唯一願意待在這艘船上的人……”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禁閉室/AM10:30/天氣：晴/能見度：高

　　 在禁閉室待了將近半天多，奇士摩果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投石問路地對著幾個巡邏的機器說了幾句話，冰冷的機器也只是按部就班地運作，壓根不會回答他。他時而盤腿坐在鐵板上，時而踱著步子來回徘徊，時而無聊地看著頭頂上亮起的燈，時而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就這麼一個人在孤獨當中度過了將近半天多，也沒有感到什麼不適。或許海爾梵特博士低估了“詭譎騎士”的忍耐力，這個對普通人而言一秒都不想多待的“黑牢”，在他面前形同虛設。

　　 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是獨自一人，很快就會有人來了。他睜開眼，通過玻璃面的反光，隱約看見身後的安全區出現了一個女性的身影。

　　 “能夠偷偷接近我的人可真不多……”

　　 “可你猜到我會來……”

　　 從進入禁閉室開始，科恩就做好了面對這個史無前例的陰謀家的准備。她已經不是首次和敵人玩心理戰術，盡管以前在自己的世界和FBI，她也從來沒有在心理戰上輸給誰。

　　 “還沒那麼早呢……”奇士摩搖搖擺擺地轉過身，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我以為博士在用盡所有的折磨後，才會派你過來，假意友好來安慰我，讓我和你們合作，對嗎？”

　　 “我很想知道你對班尼特做了什麼……”科恩直入主題，回避奇士摩繞彎子的話語。

　　 “我開拓了他的心智。”

　　 科恩搬來一把凳子坐下，和奇士摩面對面；奇士摩也鎮定自若地坐在禁閉室的鐵板上，和科恩面對面。在這個沒有人進入就沒有回應的狹小空間里面，上演著一出心理上的斗智斗勇：一個是來自平行宇宙，出了名的王牌特工；一個是來自卡西米爾，臭名昭著“詭譎騎士”。二人的每一句話，都想方設法掏出對方的心，將它放到冰冷的燈光下，抽絲剝繭般剖開來看看里面有些什麼東西。猶如一盤棋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開口的瞬間，便不能悔棋。

　　 “如果你贏了，你成了王，他的心智會怎麼樣？”科恩走出了第一步棋。

　　 “你對他有好感嗎？”這是奇士摩的出棋。

　　 “小孩子才說好感，我欠他人情……”

　　 “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科恩理了理頭發，摘下頭上的帽子，就像面對巡林者那樣，敞開心扉地坦誠相待。盡管她很清楚，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操縱巡林者的凶手。“約莫一年半以前——那個時候，我和我的小隊還在我們自己的平行宇宙。為了追捕一個瘋狂的科學家才來到這里，還是被他的機器傳輸過來的。當時，我們來到了這里的沙漠地帶，在那里經歷了和當地人的衝突。幸虧羅德島的行動小隊趕來幫我們解圍，其中班尼特更加善解人意，戰斗的時候還主動要求斷後，為我們爭取時間。

　　 我最難忘的是：事後我們來到了羅德島，當時博士得知我們的身份和他一樣，我們都是人類，便考慮要不要將我們留在羅德島，還說這個世界當中，其他的種族對待純種人類可能沒那麼友善。班尼特主動請纓，要把我們留下，並向我當時的向導塞西爾•羅德斯上校答應會擔保我們的身份。他是個游俠，因此建議博士也為我打造一套游俠的便裝，以菲林族為模板，這樣一來別的種族就無法發現我的人類身份。如今，我在很多地方都是以這身裝扮行動，也沒有產生什麼衝突——至少，沒人知道我的真實面目。

　　 班尼特確實幫了我不少忙，很難想象作為這個世界的種族，他會接納我們這些穿越過來的人。如今，我們這種穿越者的身份在這個世界受到普遍的質疑，如果沒有他，我不敢想象我們現在是什麼樣子的……”

　　 “要是我保證放他一條生路，你會怎麼報答我？”奇士摩拋出了籌碼，料想著自己可以拿巡林者的生命來要挾她。可沒想到得到的卻是科恩一句。“我可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但這很有趣不是嗎？”看到科恩敬酒不吃吃罰酒，奇士摩認定自己勝券在握，便進一步質問她。“全世界都危在旦夕，整個泰拉人心惶惶，你卻在為一個人討價還價。”

　　 “權力的興起於顛覆司空見慣，我可不在意這個。”

　　 “那你現在算什麼？”

　　 “也沒那麼復雜，事情很簡單：我欠了債，我得償還。”

　　 科恩說完，嘆了口氣。說到在長泉鎮，還有“彩虹小隊”的所見所聞，以及他們認識到的那麼多狹路相逢的朋友：羅德島行動小隊、巡林者、斯戈里特、羅德斯上校，算過來實在太多了。到目前為止，自己作為“次元人”還不能算是泰拉大陸上有頭有臉的人，還在所有朋友的庇護之下，才能帶領自己的小隊在這里靠著執行任務，甚至是一些不足掛齒的小買賣生存下來。要說還人情，這麼多人情，她還沒想好該從哪里開始。而巡林者答應和他們並肩作戰，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至少，有這個老先生的擔保，他們的行動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科恩完全有理由繼續保持沉著冷靜——如果，接下來奇士摩不說後面的話，一針見血地戳破她不願面對的事實：

　　 “還債？你還得清嗎？這麼多的債，你真的還得清嗎？米亞羅醫生、長泉鎮的事變、還有那麼多試驗品的生命……班尼特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科恩……你以為你靠著你自己的力量，去救那麼多微不足道的生命，你能做到什麼嗎？多麼多愁善感的廉價人性！！！

　　 你就像是可憐的孩子，緊握著手中的硬幣，奈何擠不出一线希望；你欺騙，你殺戮，你為你不知道身份的人服務；你自恃清高，自認為遵守了自己的原則。你認為你是正義的，認為你做了對的事情，實際上你只是在掩飾你的猥瑣——它們已然成為你的一部分。

　　 我會留著班尼特，我會讓他殺了你。他很清楚你的恐懼，他會親手殺了你，把你一點一點折騰死。之後我再喚醒他，給他時間讓他看看他自己的傑作。等他痛苦哀嚎的時候，我再要了他的命——這就是我的還價，你這個沒用的混賬……”

　　 “啪——”

　　 科恩猛地回過了神，奇士摩一巴掌拍在玻璃上，那陰鷙的顏色當中多了一絲不知名的憤怒，隔著幾厘米厚的玻璃盯著她。科恩從這個卡西米爾騎士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一片混沌，黑洞般的混沌。如同地獄的深淵，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黑暗中傳來魔鬼的獰笑聲。她面色慘淡，吞咽著氣息，轉過身，奇士摩魔鬼般的面孔暫時消失在了她的視线當中，即使她知道奇士摩還在盯著她。她低下了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讓自己從無盡的心理折磨當中緩過氣來，很是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你這個怪物……”

　　 “呵呵……怪物？！怪物是你帶來的……科恩……”

　　 奇士摩的這番話，好似他的利劍，轉瞬間讓科恩的腦海里一片空白。科恩捂著腦袋，竭力回想著最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還有奇士摩口中的“怪物”指的到底是誰。幾秒種後，她空白的腦海中“轟——”地一聲，猶如當頭棒喝、醍醐灌頂，慢慢浮現出一個異族男性的形象。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

　　 “艾倫……”

　　 清醒過來的科恩仿佛遭受了重擊一般，扶著牆壁，強忍住體內的翻江倒海。她怎麼也想不到，奇士摩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對她的恐懼了如指掌。但是現在無論如何，奇士摩的目的已經暴露無遺了，現在再要是不采取措施的話，恐怕接下來的事情不會那麼容易了。博士和眾人還在實驗室里面，周邊的會客廳、指揮中心里面還有其他的干員。現在，只有自己能行動了……她趕緊掏出通訊器，迅速撥通了海爾梵特博士的電話：

　　 “通知羅德島的所有干員，立刻待在原地不要亂動！！！還有——看住艾倫——不要讓他離開實驗室！！！”

　　 科恩小步快跑回到禁閉室的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奇士摩，臉上的慘淡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堅定不移的神態。奇士摩這才發現小丑竟是他自己：自己機關算盡太聰明，沒想到對方就是將計就計，為了套出他的目的而故意跳入他的機關。現在，科恩得到了情報，自然不會忘記向奇士摩說聲“謝謝”：

　　 “謝謝你的合作……怪物……”

　　 科恩乘坐著電梯回到走廊，快步穿過，往實驗室跑去，生怕自己慢了一刻鍾。蒂娜剛好從路口經過，准備去訓練室里面找星熊和赤冬，猛地撞上急匆匆的科恩。

　　 “這是怎麼了？長官？”

　　 “趕緊去通知這個樓層的干員，讓他們嚴陣以待——這是命令！！！”科恩僅僅是瞄了蒂娜一眼，丟下吩咐就趕緊朝著實驗室跑去。“奇士摩想讓艾倫變身——不能正中他下懷！！！我稍後就到，讓薩奇也過去……”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實驗室/AM10:45/天氣：晴/能見度：高

　　 “斯戈里特，你這邊怎麼樣了？”

　　 海爾梵特博士在幾個鍾頭後光臨了實驗室，一進門，就看到斯戈里特在角落里，翹著二郎腿等他。他不由得感到驚訝：難道說，斯戈里特和艾倫已經搞定了嗎？維度矩形已經找到了？不會這麼快吧？那簡直比他恢復理智的速度要快多了，想不到自己的理智回復，還趕不上斯戈里特他們的搜索進度。不料，斯戈里特並不是為了這個目的接見博士，反倒戲謔地對著博士隨便來了一句：

　　 “怎麼樣了？我還想問問你怎麼樣了呢！！！”

　　 “維度矩形找到了嗎？”博士有點沒反應過來，他不知道斯戈里特為什麼突然耍起了脾氣，還是針對他的。艾倫倒是心平氣和，穩重地向博士做匯報。

　　 “是啊——模型已經鎖定，正在搜索掃描信號。一有結果，就會把范圍縮小到一英里內，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找到它了，你也可以拿回維度矩形。稍安勿躁～”

　　 “還有——聚環是什麼？”斯戈里特問道。

　　 博士聽著艾倫的匯報，無意間瞟見全息屏幕上顯示出來的一個模型——似乎是一把聚能武器。剛剛還平靜的心情猛地一怔：難道說，斯戈里特對他發脾氣，是因為發現了這個東西……

　　 “聚環就是羅德島打算用維度矩形打造的武器。”還沒等博士從不知所措當中回過神來，孫從身後響起的聲音就將他拽了回來。“抱歉，比起電腦搜索我更喜歡直接現場勘察。”

　　 說罷，他將手里的武器放在桌上，發出“啪——”的聲響——那把武器就是“聚環”。霎時間里，海爾梵特博士啞口無言，望著孫質疑的神色，再看看斯戈里特的表情，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顫抖著，哆嗦著，腦海中的理智在這冰火兩重天之下一點一滴地蒸發著。想到自己昨晚和孫還有那麼一番交集，或許可以幫自己解圍，他連忙向孫解釋。

　　 “孫，聽著，我們尋找一切有關於維度矩形的信息，但這不代表……”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博士？”斯戈里特起身，指著全息屏幕上的武器全息投影模型。“告訴我們這個是什麼？”

　　 “我看錯你了嗎？羅德島的博士……”孫這才相信斯戈里特的話，反過來質問博士。

　　 “你們真的是一點沒變……”

　　 本來兩面夾擊，博士就已經尷尬得無地自容，好巧不巧第三個也來了——薩奇跟著科恩來到實驗室，嘴里罵罵咧咧的，似乎是知道了海爾梵特博士他們在做什麼。

　　 “這事你才知道。”科恩提醒薩奇注意言辭，轉頭朝向艾倫。“艾倫，你要不要趕緊離開實驗室？”

　　 “呵呵～我本來在玻利瓦爾，離這里遠著呢。”

　　 “奇士摩在操控你。”

　　 “那你一直以來又在做什麼？”

　　 “你肯定不是因為被我的魅力折服才來的吧？”

　　 “是啊，我也不會因為你突然就神經質了就離開。所以——海爾梵特博士，無意冒犯，但您能不能回答我一下：”艾倫連連倒退，遠離海爾梵特博士和科恩，走回自己的工作台前，調轉屏幕，指著上面的武器全息投影說道。“請問，羅德島為什麼需要用維度矩形，去開發大規模的殺傷性武器？？？”

　　 “因為這個人——”

　　 實驗室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如同掉入冰河的生物瞬間被凍結那樣，將所有的尷尬、不滿和疑惑定格在這個時空當中。薩奇呆怔怔地看著海爾梵特博士手指的方向：那根戴著手套的手指，分明就是指著他的鼻子。換作是別人，薩奇可能會不屑一顧，如果是有侮辱意思在里面，他可能會掰斷那人的手指。但此刻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被稱為“棋手”的羅德島博士，加上臨光也還在羅德島，薩奇就不得不耐住性子。

　　 “去年，有一個從外空間來的戰爭機器，降臨在卡西米爾邊境的滴水村，引發了一場惡戰，還摧毀了不少建築。”海爾梵特博士放下了手，還是忍不住撇過眼睛去瞄薩奇一眼。“我們不僅知道了泰拉之外還有文明的存在，而且我們很清楚我們現在的實力還遠不及他們。”

　　 “我們卡西米爾沒有和外界勾結——這點我需要聲明。”薩奇很清楚，這不是他的問題。當時的“收割者”機器人是奇士摩派出來，為了借口除掉他的，根本不是什麼“外來物種入侵”。滴水村的事件過去後，他在格拉尼和可蘿爾的推薦下，前往其他的移動城邦，並曾在龍門居住過一段時間。此外，他打心底里不想和卡西米爾外的勢力大動干戈，也不想立刻就回到卡西米爾。如今奇士摩出逃，維度矩形失蹤，亞丁森也在找他，他不想因為自己解釋不清而和羅德島發生衝突。

　　 “可你們自從擁有維度矩形開始，就一直是國際的高度關注對象。”科恩拿著自己一年半的時間里的所見所聞，向薩奇發出嚴正聲明。

　　 “而且你們這麼做，帶來的也不是唯一的威脅。”博士慢條斯理地來回移動於幾個人之間，嘴里一邊不停地描述。“本來，這個世界上千奇百怪的物種就已經讓我們夠頭疼的了，維度矩形還會把那些外空間的也一並帶過來。而我們——如何駕馭它們？”

　　 “就像你控制不了矩形那樣？”孫補充了一句。

　　 “就是因為你們拿走維度矩形，濫用它的能量，打造所謂的高能武器，才會招來奇士摩和他的那群勢力。”忍無可忍的薩奇終於不想再抹彎轉角了，也顧不上臨光還在羅德島任職，也顧不上自己還是個騎士團長，直接破口大罵。“這就是羅德島？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你們這是公然對外界宣戰，你們在告訴外界你們要准備高級戰爭！！！”

　　 “高級戰爭？我們這是以備不時之需，這是一種震懾。”海爾梵特博士沒有被薩奇的憤怒恐嚇到，反而義正言辭。

　　 “就像那些天災級別的源石技藝嗎？”斯戈里特在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又開口了。“還真的是呢……震懾，確實可以短暫地休戰，但這不是長遠之計……”

　　 “不要忘了你的家族史，安道爾先生……”

　　 “我敢說，如果安道爾家族還在用他們的源石技藝一統北方，他肯定也脫不了干系……”孫開口了，而他說的話，或許是斯戈里特不希望聽到的。“戰爭，從來都是雙向的——”

　　 （以下內容是博士和其他五人的爭吵：）

　　 “等等——矛頭怎麼都指向我了？怎麼回事？？？”

　　 “你總是焦點不是嗎？？？”

　　 “我以為你們羅德島比我們卡西米爾要文明……”

　　 “怎麼？羅德島干涉到你的卡西米爾了嗎？？？”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你怎麼這麼幼稚……還有，羅德島會監測所有潛在的威脅……”

　　 “這麼說孫將軍也是威脅了嗎？？？”

　　 “這麼看我們豈不是都是威脅！！！”

　　 “什麼？你也在加急許可上面嗎……”

　　 “你發脾氣和《動物之森》哪個在前面？？？”

　　 “斯戈里特——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說一句俏皮的話——”

　　 “你這是恐嚇——你這是在威脅我……”

　　 “放尊重點！！！”

　　 “我沒有尊重你嗎？？？”

　　 ……

　　 實驗室里，腥風血雨，六個人吵得昏天黑地，不可開交。每個人都死死地揪著對方不放，然後就被對面報以更加激烈的言辭。如果語言像子彈那樣，那麼現場的每個人都被對面打成了篩子，還在不停地朝著對面開火，恨不得將對方淹沒在口舌之爭的狂轟濫炸當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放置在桌上的奇士摩長劍上，琥珀色的法器亮了起來，閃爍著的頻率越來越高，就像一顆心髒那樣……

　　 顯然，它在傳遞信號：我在這里……

　　 此刻，在羅德島艦外的空中，一架運輸機在悄無聲息地接近。飛行員緊盯著屏幕上發出的信號，鎖定法器所在的位置。此刻，艦橋上的小車Lacent-2正在巡邏著，忽然注意到接近的運輸機，迅速向它發出信號：

　　 “66B號運輸機，請說出確認口令。系統里有你的資料，但是沒有航行的記錄。請上報貨物，完畢……”

　　 “武器彈藥，完畢。”

　　 回答者是紅，而在她的身後，巡林者帶領著滿運輸機的敵方武裝人員，時刻准備著登陸羅德島的甲板。武裝人員各就各位，紛紛披上制服拿起武器；巡林者則打開他放置武器的裝備箱，把他最心愛的復合弓拿出來，往關節處上了點油潤滑一下，背上箭袋走到運輸機後方，隨即向紅打了個手勢。

　　 紅心神領會，來到運輸機後方的艙門處，將扳杆拉開。隨著艙門打開，狂風襲來，巡林者站在艙門口，迎住撲面而來的強風，仔細看清下面的位置：剛好，就在羅德島左側後方的引擎附近，巨大的渦輪旋轉掀起陣陣氣流，讓那里的溫度略高一點。運輸機慢慢沿著引擎移動，像是游蕩於巨鯨身旁的鯊魚，隨時准備進攻。巡林者沒有猶豫，他迅速掏出一支爆破銳箭，搭在弓弦上，拉滿了弓弦，三點一线目視前方；然後——他松開手指，銳箭離弦而出，劃破高空的氣流，朝著巨大的引擎飛去，繞過旋轉的葉片，准確無誤地釘在了背陰處。

　　 此刻的羅德島，還沒有人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沒有人意識到危險正在悄無聲息地降臨……

　　 “你們口口聲聲稱和平，卻制造混亂。”薩奇揮舞著雙臂，做出很夸張的姿勢，告訴其他人這不是開玩笑。

　　 “這又是他的作風，不是嗎？你說我們這樣像個團隊嗎？我們在一起只會造成更大的混亂！！！我們就是個深水炸彈，一觸即爆——”艾倫看到情況依舊無所好轉，不由得擔心接下來大家的情況。換句話說，他更擔心自己的情況。

　　 “你最好不要插嘴。”海爾梵特博士慌亂中，朝著艾倫丟了一句。

　　 “他應該好好宣泄一下，不是嗎？”

　　 斯戈里特有些許不理解：或許艾倫發泄的時候確定很可怕，但要是不發泄，一直壓抑著的壓力只會讓他的心理負擔越來越嚴重，越來越不堪重負，最後變成更大的隱患。孫聽到斯戈里特的話，肚子里不滿的情緒如同火焰般爆裂開來。他當即一巴掌拍打在斯戈里特的肩膀上，弄得斯戈里特一驚。

　　 “就你懂！少在這里說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閒話！！！”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讓我閉嘴？！”

　　 斯戈里特也生氣了，用力推了孫一下。孫站在斯戈里特面前，胸膛里的火蹭蹭蹭地上漲。他克制住要揍人的衝動，完全不講情面地對斯戈里特說：

　　 “是嗎？我說得直白點：你就是個穿著一身盔甲的人，一個只會想著怎麼減少自己損失的人，一個害怕挨打龜縮在軀殼里的薩卡茲。”孫毫不客氣，赤裸裸地揭開斯戈里特最不想聽到的評價。“有本事你把盔甲脫了，讓大家看看你到底是誰？！”

　　 “哥倫比亞教授、學者、慈善家、還有文理綜的學士，以及——我情人的忠實伴侶。這就是我，我不穿盔甲的時候就這樣。”

　　 “我過去認識很多人，他們這些方面都比不上你，但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孫把臉湊上去，赤色的瞳孔和斯戈里特藍色的瞳孔間如同有冰火兩重天。“我從海爾梵特博士那兒看過你的資料，干員檔案里面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最缺乏奉獻精神，你是個自私狹隘的利己主義者。你永遠無法突破自我犧牲的那層覺悟。你不會在圍牆下伸出援手，墊著你的隊友爬上去——”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牆炸開。”

　　 斯戈里特信誓旦旦地回答，他覺得眼前這個鬼族的大兄弟不僅固執，而且保守。總是想著按照那些所謂的“常識”循規蹈矩，從來不會想想看有什麼更好的方法，或者有什麼更靈活的思路。他不知道，孫同樣也是對他嗤之以鼻。

　　 “呵……總有人耍小聰明，不是嗎？”孫頂最瞧不起這樣自作聰明的人，而且在他看來，斯戈里特不僅自作聰明，還自以為是。其理論和所作所為大相徑庭，完全沒有一個正經人應該有的樣子。“拿我師父的話來說：有的人，從來不願付出哪怕一點，卻又自恃清高。你不是什麼威脅，這很好，但我勸你也別當什麼英雄了。就你這德性，你根本不夠格！！！”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還輪到你去管了？！”如果換作是希琪這麼說，斯戈里特或許還會考慮欣然接受。但自己面前的這個鬼族大兄弟，完完全全就是將自己批判得體無全膚。他也針鋒相對，用同樣的方式還擊。“我自己夠不夠格，那是我說了算！！！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你所謂的英雄是什麼？告訴你大鬼頭：你的那些超凡的能力，除了你的種族加持，不過就是一滴血液。”

　　 “行——穿上你的戰甲，和我打一架，來啊？！”

　　 孫和斯戈里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薩奇就在一旁站著，看著一個鬼族一個薩卡茲唇槍舌戰的場面，禁不住情緒也笑了起來——只不過這是諷刺的笑。

　　 “呵呵……你們羅德島就這水准？我*卡西米爾髒話*！！！又渺小，又散漫，這還像什麼話……”

　　 “所以我們這樣也能算團隊嗎……”

　　 科恩還在擔心得不得了，手心時而握拳時而松開，害怕艾倫隨時都會因為情緒不穩定而發作。怎知在這樣的場合下，艾倫比她還要冷靜，周圍的吵鬧似乎不存在。

　　 “科恩，你負責互送艾倫，回他的房間……”

　　 “怎麼搞的？？？”剛聽到“房間”一詞出口，艾倫愣了片刻，忽然明白了“房間”指的是什麼，上前反問博士。“你把我的房間轉移給別人了。”

　　 “那個囚室只是以防……”

　　 “以防你們不得不殺了我的時候對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海爾梵特博士，很抱歉你殺不了我——連我自己都試過了……”艾倫情緒激動，竭盡全力控制自己不發作，甚至還來到桌前，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頸部和肩膀的交界處青筋暴起。如果不是博士現在還願意和他好好交流，如果不是科恩站在角落里給他使眼色，他會立刻爆發。“有段時期，我絕望至極，痛不欲生，於是我打算吞刀自盡——可那個家伙把刀片吐了出來。所以我活了下來，我放棄抵抗了，因為我很清楚我殺不掉他。

　　 我只想好好活著，好好適應這個該死的世界——我本來不屬於這里，但我竭盡全力去幫助這里的人。直到你們把我拉進這場鬧劇，還危及這里所有人的安全。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我盡可能不發作——這是我的原則。

　　 科恩，你想知道我是怎麼保持冷靜的嗎？告訴你們，我……”

　　 “艾倫——”

　　 海爾梵特博士的手指已經搭在了腰間的手槍上面，艾倫猛地回頭，咬牙切齒地瞪著博士。明明已經危在旦夕，博士卻一點都沒有慌亂，接著告訴艾倫：

　　 “放下雙手劍……”

　　 艾倫低下頭，才發現奇士摩的長劍不知不覺間已經被自己拿起來了，趕快將它放回原位。就在此刻，監測系統發出“滴滴——”的聲音，上面的波動頻率也穩定下來，搜索范圍急劇縮小，識別匹配度達到了“95%”。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被屏幕上的信息所吸引，暫時停止了爭吵。

　　 “找到了——”

　　 “抱歉伙計們，你們沒機會看我亮絕活了。”

　　 艾倫回到屏幕前，立刻調用所有的搜索引擎，展開這一范圍的搜索。

　　 “找到維度矩形了嗎？”科恩趕到艾倫身邊，盯著屏幕上浮動的數據。“我們得趕快趕過去——”

　　 “維度矩形屬於卡西米爾，你們不能這樣——”薩奇打算一個人前往，去拿回維度矩形，他不希望其他人摻合。斯戈里特也轉身打算離開，他要回到房間里面去穿戰衣，然後趕在薩奇之前拿到維度矩形。孫看到他又要獨自行動了，用力將他拽回來。

　　 “你不能一個人去。”

　　 “這你都要攔著我？！”

　　 “把甲穿上再去——”

　　 “你是要逼我動手嗎？！”

　　 “我再說一遍——把！甲！穿！上！”

　　 唉……他們倆又鬧起來了。

　　 “哦……天呐……”科恩不想再看吵架的場面，她專注地觀察定位情況。似乎沒有察覺到，窗外的某個地方，一支箭上的小紅燈在高頻率閃爍著……

　　 巡林者按下了引爆裝置——

　　 “轟轟轟轟轟轟轟————！！！”

　　 強大的熱流伴隨著強光灌滿整個走廊，充斥著艙室，緊隨其後的是巨大的爆破濃煙和火花。羅德島左側後方的引擎發出劇烈的爆破，破碎的鋼鐵巨片燃燒著掉落下去，其他的碎片四散飛濺，濃煙滾滾，火光衝天。引擎本就是羅德島艦體的重要部位，遭到致命打擊後，傳來的巨響和震蕩幾乎波及了全艦。

　　 “發生什麼事了？”

　　 醫療部在羅德島艦體內部靠中間的地方，爆破聲在這里雖然不是很響，但震波卻讓這里搖搖晃晃。

　　 “檢測到危險訊息：羅德島甲板感知到未知人員著陸，身份不明，緊急戒備！緊急戒備！”

　　 “有人登陸艦體了……”大老遠聽到爆炸聲，凱爾希醫生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所有醫療部的干員，留在原地待命，隨時准備提供醫療支援！！！”

　　 她抽身准備前往指揮中心，將剩下的事情安排給了塞雷婭。

　　 “塞雷婭，你去通知行動組，准備隨時御敵！！！”

　　 [newpage]

　　 第十二話：羅德島之亂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實驗室/AM11:00/天氣：晴/能見度：高

　　 這一切太突如其來，所有人都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孫和斯戈里特因為靠在門口附近，爆炸的時候只是被衝擊波震倒在地，並無大礙；薩奇從原本是玻璃窗戶的位置掉了下去，所幸的是被底下的天橋接住了；博士四下看去，才發現科恩和艾倫不見了——他們就沒這麼幸運了，因為站的位置最靠中間，強烈的震蕩將他們一並甩了出去，一路向下墜落，在撞擊了幾層管道後，最終落在了艦體底部的氣壓艙內。

　　 孫和斯戈里特最先反應過來：羅德島遭到襲擊了。雖然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敵人，但是他們肯定是有備而來。那場爆炸，就是為了讓羅德島內部陷入混亂而制造的，沒准現在敵軍已經潛入島內了。不過現在更為重要的，或許並不是潛在的敵人，而是岌岌可危的羅德島——這里可是萬米高空，羅德島隨時有墜毀的可能。兩人面面相覷，孫最先開口了：

　　 “快去把甲穿上——”

　　 “聽你的——”

　　 事到如今，羅德島已經陷入危機，引擎被破壞加上敵方的入侵，以及高空飛行無路可退，已經將這艘艨艟巨艦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籠，現在唯有扭轉乾坤方可絕處逢生。幾分鍾前還吵的兩人，在同一時間一拍即合，立即掉頭往各自的方向去。

　　 博士掏出終端平板，檢查著羅德島內部的情況：爆炸是從左側的引擎發出來的，現在引擎已經被破碎的巨大金屬片堵塞，無法轉動，痛苦地冒著濃煙和烈火。在爆炸的引擎附近，還有訓練室被波及，和一處電梯失靈。他這才想起來訓練室里面似乎還有人：星熊早上的時候，邀請赤冬一起去訓練了，就等孫會議結束後回來，現在她們估計十有八九被困在那里。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醫療部/AM11:15/天氣：晴/能見度：高

　　 “全員就位！！！全員就位——”

　　 指揮中心亂成了一鍋粥，工程部干員和駕駛員們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可露希爾在慌亂的人員中穿行著，看著凱爾希醫生從醫療部回來，火急火燎地跑到指揮中心的操縱區域。

　　 “凱爾希！！！”

　　 “艦體外部發生爆炸，動力系統受損……”雪稚看著屏幕上出現標紅的區域，小眼睛里溢出絕望和恐懼，嬌小的身子不住地打著抖。“三號引擎停機！我們遭到了襲擊……”

　　 “三號引擎失火了……”可露希爾也看出來了。她當即掏出通訊器，撥通了海爾梵特博士那邊。博士正焦頭爛額，看到終端平板上出現了可露希爾的電話，他立刻劃開接聽。在電話的另一端，可露希爾告訴他，指揮中心已經亂套了，大家都束手無策，他必須趕快過來。

　　 “能修好嗎？”

　　 “渦輪發動機還算完好，但是……”可露希爾沒有多想，告訴博士。“但是我們現在在飛行狀態下，無法從外部進入故障的引擎維修。”

　　 “這怎麼行？再要是有一個引擎失靈我們就要墜毀了……”雪稚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她還只有十幾歲，還不想就這麼結束了一生啊。她從可露希爾手里奪過通訊器，對著另一端大喊。“博士，快派人去修理引擎！！！”

　　 “好……別慌，大家不會有事的……”

　　 海爾梵特博士掛斷電話，從口袋里掏出一支應急理智藥劑，擰開蓋頭就灌入喉嚨。等到頭腦清醒的時候，他不假思索地又一次撥通了另一個電話——這個電話是打給斯戈里特的。

　　 “斯戈里特——能聽見嗎？快去故障的引擎——”

　　 “收到——博士！！！”

　　 “斯羅德特工——去啟動禁閉室防御性封鎖——再去軍械庫——”博士打完斯羅德特工的電話，接著試著聯系科恩。“科恩——科恩——”

　　 與此同時，在羅德島的甲板上，巡林者他們駕駛的戰機降落在了艦橋區甲板。隨著後艙門開啟，熱流撲面而來，而且高空中的氧氣稀薄，所有的武裝人員們都主動退了幾步。巡林者第一個走出來，帶著紅，其他人跟在後面，來到了甲板上的通風口處。

　　 巡林者打了個手勢，兩三個武裝人員帶著軍用鉗來到通風口，三下五除二剪斷鋼條，將通風井蓋拆下來。剛打開通風口，艦體內部的氣流就一個勁兒地朝外衝，巡林者率先跳入，紅緊隨其後，其他武裝人員也紛紛放出鈎索溜下去。

　　 “別讓引擎啟動——去引擎的位置，攔住要去支援的人。”巡林者引陣安排，猶如一個專業的小隊長。“紅，你去禁閉室，關閉那里所有的攝像頭。其余人，跟上我……”

　　 “大鬼頭，你去第四層，到缺口的位置。”斯戈里特趕快吩咐了孫一句，頭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房間。“我們三號引擎處見。”

　　 他火速趕到自己的房間，掏出權限卡刷開房門，想都不多想，衝入室內，打開陳列艙，啟動了戰衣的穿戴程序。直到戰衣的頭盔蓋上，燈光亮起，斯戈里特知道自己已經做好准備了，准備立刻趕往故障的引擎處。左腳剛跨出門，忽然想起來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做——希琪現在還在醫療部！！！她會不會遭遇不測？？？

　　 但是，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還有羅德島的安危。他咽了口氣，默默地從抽屜里掏出手機，迅速撥打了希琪的電話：

　　 “希琪，你在哪兒？”

　　 “我在醫療部，怎麼啦？”從希琪的話語中看來，她暫時沒有遇到什麼麻煩，而她倒挺擔心斯戈里特的。“我們現在在原地待命，你這邊還好嗎？”

　　 “我還好——希琪，待在原地別動。我這邊還有重要的事情，海爾梵特博士要我去引擎……”聽希琪說沒事，斯戈里特算是暫時緩解了一下緊張的心情。在自己行動前，最後叮囑她一聲。“好好照顧好自己，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他就順著亮起紅燈的走廊，一路往三號引擎的方向去了。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訓練室/AM11:30/天氣：晴/能見度：高

　　 赤冬連忙轉過頭去看顯示屏：赫然發現現在的羅德島已經開始向下墜落，海拔已經降到了20000米，還在不斷地下降，含氧量已經到了19%，電量儲備也只有17%了——原來剛剛巡林者的爆破銳箭，在擊毀羅德島左側的引擎時，也破壞了隔牆的發電站。一個發電站的受損，加上因為羅德島遭受襲擊啟用緊急狀態而大量消耗其他兩個發電站的電量，讓整個羅德島的電力急劇下降。

　　 “羅德島遭遇敵襲了……”星熊望著周遭亮起的紅燈，拿出自己平時在龍門近衛局的沉著冷靜，穩定同伴的情緒。“咱們幾個幸運地在牆角的三角地帶幸存了下來，不過，等到氧氣和電力里面哪個先消耗殆盡了，咱們也就沒命了……”

　　 不知過了多久，顯示屏上光芒一閃，含氧量掉到了18%。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赤冬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知道隊長那邊怎麼樣了，希望他沒事……熊姐……”她苦笑著望著星熊，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絲解脫的神情。“反正，都要完了……現在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

　　 “熊姐個屁！說什麼傻話？！”星熊一邊罵著，一邊起身來到三角區坍塌下來的天花板處，用力將後肩頂上去雙手使勁撐住，咬緊牙關，使足全身的勁拼命向上頂起。“我們不能坐以待斃！赤冬！呀啊啊啊啊啊—————”

　　 “怎麼辦？”在另一個角落里面，泡普卡頹然癱坐在地，抱著頭說道：“電梯也沒了……”

　　 就在剛剛，杜賓教官帶著A6預備行動小隊的成員們穿過羅德島中間的走廊，來到電梯口，准備前往甲板御敵。可是到達電梯處的時候，牆體突然坍塌，險些將幾人掩埋；多虧玫蘭莎找到了羅德島的應急壓力艙，小隊及時進入壓力艙，從里面將艙門反鎖才活了下來。但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只是緩兵之計：羅德島還在下墜，和整個小隊的命運一樣岌岌可危。

　　 “博士很快就會派人來找到我們……”杜賓教官竭力穩定行動小隊隊員的情緒，看著艙門外面震蕩的景象，也在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忽然，眼前的碎塊被高能源石射线切開，坍塌的碎塊後方，斯戈里特的身影漸漸出現——他剛好路過，這僅僅是舉手之勞。

　　 “大家趕快離開——往東面的安全通道撤離！！！”斯戈里特打開壓力艙門，對行動小隊發出指示。“迅速撤離——去指揮中心……”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氣壓艙/AM11:50/天氣：晴/能見度：高

　　 這個時候，氣壓艙內部……

　　 “呃……額……”

　　 眼前的視线慢慢清晰，腦海里的意識漸漸浮起。科恩睜開了眼睛，望著周圍昏暗的房間，錯綜復雜的管道和氣壓機，她回想起剛剛在爆炸波及實驗室的時候，自己被震飛出去了，然後從很高的地方掉了下來，接著就陰差陽錯掉到這個黑燈瞎火的地方來了。她試著挪動身子，腿上忽然傳來一陣疼痛——原來小腿被一根鋼管壓住了。她沮喪地癱坐在地，又無意間聽到旁邊傳來喘息聲，至於是誰在喘息，她心里大概也有數了。循著喘息聲看去，就見到艾倫仰面朝天躺在不遠處，脖子上正汨汨地流著血，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著，看上去呼吸困難。

　　 “艾倫！！！你受傷了嗎……”

　　 “呃啊啊啊……痛……痛死我了……啊啊啊啊……”

　　 科恩忍住腿部的劇烈疼痛，艱難地挪到艾倫身邊。艾倫的情況不容樂觀：鋼條刺穿了他的後頸，鋒利的破碎邊緣割爛了他左邊的喉嚨。他在吐出最後一句話後就不能說話了，但是蒼白的皮膚，亂顫的身體以及驚恐萬狀的眼神無一不訴說著他的痛苦。

　　 “艾倫……別緊張……不要亂動……”

　　 雖然竭力勸阻艾倫不要緊張，但是科恩已經冷汗直流。盡管不是專業醫療干員，她也能看出艾倫的情況如果得不到及時的醫治，就會大量失血，到時候……

　　 傷口的鮮血昭示著異族男性逐漸流失的神志。科恩不敢再胡思亂想，她用力一扯，將腿腳硬生生地從鋼管底下拽出來，一瘸一拐地跑到艾倫跟前。她將艾倫放平，用手按壓著傷口邊緣試著止血。艾倫一開始的反應還有些激烈，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等待著自己的命運。他的問題遠不止於此：由於受傷和流血，組織開始發炎，壓迫著維持生命的器官。艾倫的舌頭開始腫脹，最終變得如同臘腸一般，阻礙了他的呼吸。而因為呼吸困難而試圖用力喘氣的艾倫，又會將更多的血液和分泌物帶入自己已經被嚴重堵塞的呼吸道。

　　 科恩強忍著惡心，試著將艾倫的舌頭撥向一邊，並用手指輕輕探入他的口腔里面，想要幫他清理血塊、碎骨和組織碎片。沒想到，她這一舉動反而引起了艾倫的惡心嘔吐。嘔吐物涌入原本就已經一片狼藉的喉嚨，窒息程度反而雪上加霜。這時只有氣管切開手術才能挽救異族男性，奈何科恩不是醫療干員，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醫療部又太遠了。

　　 更可怕的，是在他的體內，另一個“他”被疼痛喚醒了……

　　 科恩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艾倫在眼前慢慢情況惡化。忽然，艾倫的身子猛地抽動了幾下，眼睛瞪大了，里面的碧綠色瞳孔像是沸水一樣翻滾著——在他的身體里面，那個狂暴的自己正在怒吼著，掙扎著要釋放出來。也許是不甘心這樣的結果，艾倫的眼角劃過一行眼淚，流入他臉上的血汙中。他握了一下科恩的手，隨即將她推向一邊。科恩明白了他的意思：艾倫讓她快跑，他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此刻，在“黑牢”里面，奇士摩聽到氣壓艙內傳來的爆破聲，一陣緊繃著的臉又一次掛上了詭異的微笑。

　　 “啊嗷嗷嗷嗷嗷嗷——————！！！！！！”

　　 只聽得一陣驚天動地的怒吼，震耳欲聾的巨響幾乎要撕裂科恩的鼓膜：身高百尺的巨人破影而出，一拳重重地捶打在牆壁上，直把羅德島艦體數米厚的鋼鐵保護層捶得凹陷下去。科恩一個愣神，像被定住了一樣呆怔怔地站在原地——很快，巨人一聲裹夾著狂風的咆哮衝擊著她，她才猛地回過神來，轉身頭也不回地逃跑。巨人早已失去了神志，掙扎著從地面上起身，一路橫衝直撞，死死地追著科恩不放。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PM12:00/天氣：晴/能見度：高

　　 “調轉艦體——180度！向南航行——把羅德島停靠在海面上！！！”海爾梵特博士一邊注射理智藥劑，一邊指揮駕駛員，試圖將羅德島降落下來停在海面上。

　　 “我們在盲目飛行！！！引擎出故障後，導航系統也重置了。”

　　 雪稚手忙腳亂，明明自己想要努力控制，手腳壓根不聽使喚。可露希爾急了，推開雪稚，自己坐上來駕駛。海爾梵特博士在一個顛簸當中險些倒在地上，他扶著操控平台，對可露希爾喊道：

　　 “那就朝著太陽的方向去——往太陽的右邊開，到海面上迫降！！！再要是有一個引擎失靈我們就要墜毀了——”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引擎外層/PM12:05/天氣：晴/能見度：高

　　 推開通往外層的門，孫到達了引擎外圍。高空中的強風，讓他有些站不住腳。環顧四周，盡是破損的鋼鐵支架，堆積在一起的碎裂引擎組織、渦輪，還有些漏電的地方。被燒紅的鋼鐵散發出高溫，冒煙的地方格外熏人，下面就是涌動的雲層。凡是正常人，估計都會退避三舍，孫站在這兒，恐高算不上，但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穩定。

　　 “斯戈里特——你在嗎？！”

　　 “來了！！！”

　　 過了一會兒，斯戈里特飛來了。孫看著斯戈里特飛起來的樣子，總覺得自己的話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怎麼說，自己這身板，打起架來從來不賴，但是奈何自己不會飛啊。不過現在他是隊長，斯戈里特再神通廣大也得聽他的。他立即下達指示：

　　 “去看看這是什麼情況——”

　　 斯戈里特朝著破損的渦輪飛去，仔細檢查了一下，將情況匯報給了孫：“超導冷卻系統失效，葉片過熱……給我點時間，讓我先修好這個，我才能進入轉輪，清理掉里面點殘骸……”

　　 說完，斯戈里特就飛向過熱的地方，切開斷裂處鑽進去。“你去引擎的控制面板那里，告訴我哪些繼電器過載了。”

　　 孫當機立斷，將武器和護盾別在身上，徒手攀爬鋼鐵支架前往上方。鋼鐵支架下面，呼嘯著的狂風席卷殘雲而過，孫眉頭深鎖，眼睛只往上面看。到達頂端的缺口時，他用胳膊搭在邊緣，腿部發力將自己彈射上去。上來後，他扶著牆，手邊摸索著找到引擎控制面板，順手按下保險栓一拉——一排排整齊的電路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看到什麼了？”

　　 “電力設備——”

　　 “嗯哼～沒毛病，繼續……”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壓力艙/PM12:10/天氣：晴/能見度：高

　　 羅德島所有的艙門也在同一時刻全部鎖定，只有持有相印的權限卡，才能在艦中移動。突然的變故，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整個羅德島艦體，被分割成了無數個小房間，而在其中，穿梭著一個恐怖的存在。

　　 科恩大氣也不敢出，她躡手躡腳地穿梭在管道之間，摸索著離開壓力艙——就在剛不久，她跑上鋼鐵樓梯，剛剛爬上來，巨人就從身後拽掉了樓梯，她急急忙忙拔槍打破了氣罐，暫時吸引力巨人的注意力才脫險。黑暗中，那個恐怖的存在游蕩著，虎視眈眈。如同沉睡的積怨者，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招來殺身之禍。科恩貓著腰，低著頭，匍匐從管道下方經過，耳邊忽遠忽近地傳來巨人的腳步聲，時而離她很近，時而又走遠了。科恩深呼吸，調整自己移動的幅度，料想如果艾倫看不到自己一會兒慢慢冷靜下來就好了……

　　 “艾倫……”

　　 科恩忍不住低估了一句，無意間抬頭往上看——

　　 “啊嗷嗷嗷嗷嗷嗷嗷————————”

　　 科恩差點尖叫出來，巨人的血盆大口大張著，仿佛馬上就要將她一口吞下去。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她依舊可以感受到巨人龐大的壓迫感，還有它的巨口中呼出的腥臭撲鼻的氣息。她從腰間拔出手槍，“碰——”地一發子彈擊穿了上方的熱氣管道，洶涌的蒸汽迷糊了巨人的雙眼，她轉身趕緊開溜，一路穿過電力閘門間。沒跑幾步，她就聽到後方傳來撞擊鋼鐵發出的聲音——回過神來的巨人在後面窮追不舍，一路勢如破竹，鋼管和鐵皮在它的衝擊下如同紙糊的般，接二連三地破防，無人能擋。

　　 “啊呀——”

　　 奔跑著的科恩忽然感覺腰部傳來被重擊的感覺，然後自己就飛了出去，眼前的眼花繚亂伴隨著腰間的巨痛，最後隨著身體撞擊在牆壁上，落回地面而告一段落。她趴在牆根，無助地支撐起身子，像是一只受傷的胡狼，掙扎著，扶著牆壁努力站起來。而在她的對面，巨人擊飛她後，也一頭撞在牆上，但是並沒有什麼影響，晃了晃腦袋，便朝科恩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沉重的腳步聲無情地踐踏在科恩的心頭，她感覺到艾倫已經完全失控了，也許接下來自己就要葬身巨人之腹了。她閉上眼，冷汗嗖嗖地掉下來，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前所未有的絕望，像是水鬼，從她深潭般的心里鑽出來……

　　 如果……如果不帶艾倫來羅德島，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呢……

　　 “哐當——轟隆——轟！！！！！”

　　 有什麼東西衝擊了她的面部：不是巨人夾雜著口水的喘息，而是沙塵和氣流。她睜開眼，只見巨人不見了：原來薩奇剛准備去禁閉室看住奇士摩，忽然聽到樓下傳來的怒吼，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趕緊火速趕來，一眼就看到變身後的艾倫朝著科恩走去，立刻撲上去，頂著巨人衝向牆壁。隨著牆壁被擊穿的巨響，薩奇和巨人雙雙跌倒在牆壁另一端的停機場里邊。停機場的工作人員們一看他們倆衝進來，慌不擇路地四散逃竄。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停機場/PM12:20/天氣：晴/能見度：高

　　 薩奇翻了個身，巨人就猛地撲過來，他連忙出拳，居然打了巨人個措手不及。當薩奇回旋轉身的時候，巨人看准薩奇的位置，一拳頭狠狠地砸下去。薩奇看到拳頭來了，趕快雙手接住，瞬間就覺得手臂被震得生疼，幾乎要被這一拳捶到地板里去。

　　 “艾倫！！！我們不是敵人——快清醒過來——啊啊啊啊……”

　　 艾倫當然不會聽見薩奇的呼喚，反而因為噪音而變得更加怒不可遏，他的拳頭用力向下壓。如果是普通人，估計已經在這一拳下面化作肉醬了。而薩奇即使骨骼驚奇，身強力壯，面對巨人這樣噸位級別的打擊，還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情急之下，他穩住身子慢慢蹲下來，而後一個衝擊，將巨人的拳頭一下頂開。巨人大吃了一驚，還沒揮拳，薩奇便一拳頭用力擊中了巨人的眉心。巨人沒感到什麼疼痛，面對薩奇的主動進攻，他重拳出擊，一下子將薩奇擊飛，穿過水泥墩子落在了停機場的另一邊。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引擎外層/PM12:25/天氣：晴/能見度：高

　　 “咔噠——咔——啪啦——”

　　 斯戈里特三下五除二，釋放源石法術擊碎了破裂的隔層和碎開來的渦輪，踏著腳下的鋼鐵支架，來到了巨大的引擎外圍。在他的下方，一個如中型同龍卷風那麼大的巨型渦輪，每片葉片都有哥倫比亞金門大橋的橋柱那麼長，中間的位置更是如同一個超級大的彈頭。看到這樣的畫面，斯戈里特不由得回想起來數年前，自己在薩爾茨堡壘推動的那個巨大轉輪，如今，這樣似曾相識的場面，又一次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繼電器正常，那麼現在該做什麼？”

　　 “我會把這里的破碎組織清理掉，然後擊落這些殘骸。”斯戈里特盯著下方的葉片，正要出手，忽然轉念一想。“但是，目前暫時沒有動力，引擎還是無法重新啟動。”

　　 “那還有什麼辦法嗎？”

　　 “只能這樣了……”斯戈里特盤旋了一陣子，發現葉片中間有一個縫隙，剛好夠他飛進去。如果可以像薩爾茨堡壘那樣，推動這個轉輪讓它活動起來，或許可以通過關系為孫爭取時間，讓他開啟引擎的備用啟動裝置。“我會飛進去，推著這個轉輪旋轉，讓它動起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要是轉速上升了你還沒出來，渦輪就會把你鉸成碎片，你就沒命了！！！”

　　 “這樣的事情我之前也干過，那時候我的裝備還沒這麼靈活呢。”斯戈里特撐著下巴，細細回想在薩爾茨堡壘的那一幕幕，回憶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利用能量推動轉輪的。“定子控制器能翻轉磁極，直至磁懸浮解除，就可以——”

　　 “說人話！我聽不懂！”

　　 “看到紅色的控制杆了嗎？它能讓轉輪減速，我就有時間飛出來了。”斯戈里特下達了指示，隨後飛下去准備進入。“待在那里，等我指令。”

　　 孫轉身一看，在自己的對面，破裂的艦體上，還真的有一根紅色的保險杆。但是中間有一段懸空的距離，孫深吸一口氣，飛身躍起，抓住頭頂的鋼架，一個高難度的單杠回旋動作，將身體拋出，在空中翻了個跟斗，穩穩地落在對面的保險杆附近。他把手放在保險杆上，等待著斯戈里特的指令，就拉下保險杆。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停機場/PM12:30/天氣：晴/能見度：高

　　 停機場里面，薩奇和巨人的戰斗還在繼續著。薩奇發現，自己的體型和力量，相對於巨人而言還是差距太大了。巨人畢竟是巨人，無論是力量上還是體型上而言，相對於普通人哪怕是騎士，都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果然，即使再怎麼強壯的螞蟻，也不是大象的對手啊……

　　 這不，薩奇又被擊飛了，如同擊飛一只土坡鼠，巨人擊飛他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在地上連著打了幾個滾，薩奇躺在那兒，望著天花板喘著氣——原來剛才，在他被擊飛前，他也給了巨人一記痛擊，暫時控制住了對方。忽然，好像有一道電流貫穿他的腦髓，他直起身子，伸出手，嘴里念叨著：

　　 “錘來——”

　　 現實往往很殘酷，薩奇一聲，戰錘就是沒來。他這才想起來什麼：戰錘昨晚被他放在間隔著幾層樓的會客廳了，現在沒准還在那兒呢。

　　 “錘來！！！”

　　 薩奇又是一聲“錘來”，戰錘還是遲遲沒有出現。巨人從倒在地上的貨物箱當中爬起來，狂叫著奔向薩奇。冷汗順著薩奇的額頭滴落，眼前巨大的身軀越來越近。他開始有些後悔了：自己平日里一覺得閒的沒事干，就把錘子隨意放置，反正只要一聲“錘來”，百步之外就能收回戰錘。羅德島的艦體內部也不知道有什麼隔層，自己放在會客廳里的戰錘到現在還沒來。再要是不來，自己今天可要在巨人的拳頭下身首異處了……

　　 “鐺————”

　　 說時遲那時快：戰錘剛一到手，薩奇照准巨人的下巴，使足全身的力氣，猛地錘擊過去。只聽得捶打的悶響聲回蕩在停機場里邊，巨人發出無助的吼聲，重重地向後方飛去，落在一架戰機上，把這十幾米長的鋼鐵巨物硬生生地壓成一堆廢鐵。薩奇也被錘擊的反作用力擊倒，脫力地癱倒在地，戰錘落在旁邊。

　　 巨人躺在戰機的殘骸中，搖頭晃腦，試著清醒過來，但卻徒勞無功。薩奇翻身站起，就看見巨人拆下戰機的機翼，狠命朝他扔過來。他大驚，慌忙滑鏟躲過，戰機的機翼擦著他的鼻尖劃過，將後方運輸車的車頂蓋生生削去。他不敢怠慢，收回戰錘，在手中掄了幾圈，然後騰躍而起，在空中一個漂亮的轉體，反手將戰錘朝著巨人的面門砸過來。

　　 巨人腦袋一偏，手一抬，要抓住戰錘。戰錘撞在他的手中，卻沒有被巨大的手掌攔下來，而是在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之下將他的手定在地上，怎麼拽都拽不下來。巨人暴跳如雷，拼命拖拽被定住的手臂，薩奇看准機會衝上去，踏著地面上的拖車和集裝箱，縱身一躍，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巨人的後頸，隨即收回戰錘，死死地箍住巨人的脖子。巨人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橫衝直撞，拼命地甩動著巨大的腦袋，試圖將薩奇甩下來。

　　 沉重的戰錘，暴怒的重拳，如同大衛與哥利亞，以弱勝強，勢不兩立。停機場中掀起一陣陣血雨腥風，暴力的氣息久久不能平息。拳拳到肉，錘錘定音，怒吼和咆哮，一次又一次衝擊著羅德島。即使隔著一層樓的房間里面，干員們也聽得一清二楚。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PM12:40/天氣：晴/能見度：高

　　 “撤離下層停機場甲板上所有的人員，阿米婭、陳，你去帶著島內人事部的干員們撤離到會客廳。”

　　 凱爾希醫生臨危不亂，井井有條地安排干員們的行動。陳暉潔警官趕緊調動周圍的部署，和阿米婭一起安排非戰斗人員前往會客廳避險。凱爾希醫生跑到會議圓桌旁邊，掩護博士撤退到控制平台。忽然，“叮鈴——”一聲，一個啞鈴形狀的東西滾落了進來，是一個金屬物體，上面還有一盞小紅燈。

　　 “小心手雷——Mon3ter！！！”

　　 凱爾希醫生驚叫一聲，朝博士撲過去，兩人雙雙跌落在台階下面。

　　 “吼哦哦哦———！！！”

　　 Mon3ter張牙舞爪地從凱爾希背部分離的綠色結晶中鑽出，看到地上的手雷，便撲上去一口吞下，然後迅速擺成蜷縮的姿勢。就聽見“碰——”的悶響聲，手雷在Mon3ter肚子里炸開，將怪獸結晶化的身軀炸得粉碎，化作千萬黑綠色的碎片。周圍的干員都被爆炸驚了一下，狙擊干員們眼疾手快，普羅旺斯、白金和藍毒第一時間拿起弩箭，瞄准手雷扔進來的地方。敵人乘著爆炸的當兒衝進來，立刻遭到了狙擊干員的進攻，stormeye和蒂娜也占據了高地，一槍一箭地定點攻擊闖入的敵人。博士也一邊拔出手槍，時不時對准門口開幾槍。

　　 Mon3ter的身體碎片艱難地聚攏，變回綠色結晶的樣子，回到主人的脊柱里面了。感覺到Mon3ter回來了，凱爾希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只是可憐了Mon3ter：吞了一發手雷後的爆炸弄得它元氣大傷，估計接下來有段時期要好好修養不能再召喚了。

　　 “有敵人入侵了！！！敵人身著羅德島雇員的裝備。”“全員注意！！！”

　　 “薩奇和艾倫在四樓的加工站——現在已經打到研發部了，距離工程部近在咫尺。”阿米婭躲避著敵方的火力，來到博士身邊，拿過終端平板給他看。“還有二樓和三樓的攝像頭，似乎是被敵人破壞了。”

　　 “這樣下去，羅德島會被他們倆拆了的……”

　　 “那就分散他的注意力——”

　　 “霜華——趕緊開戰機去。前往Y區域，目標艾倫，攻擊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博士叫住在高點射擊的蒂娜，讓她立刻去吸引艾倫。“注意距離——”

　　 “收到——”

　　 蒂娜收到消息，邊前往停機坪了。海爾梵特博士借著掩體，挪動身子轉移陣地，慢慢挪到門口。這時，兩個突擊武裝人員持槍進入，剛好路過博士身邊，博士眼疾手快，順手一巴掌，打掉前面那人手里的槍；又握住他的手臂，用力擰到背後，朝著那人的肚子上就是兩腳，輕松解決。另一個人想跑，又被博士拽住衣領，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隨後被博士拔出來的匕首刺入了太陽穴。看著門口暫時沒有敵人涌入，博士找到了自己的掩體——操控平台，躲在後面時刻准備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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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話：敗北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Y區域外圍/PM13:00/天氣：晴/能見度：高

　　 蒂娜駕駛著戰機，沿著羅德島外圍飛行著。在外面，她看清楚了引擎那邊的情況：冒著滾滾濃煙的引擎搖搖欲墜岌岌可危，在引擎之間，她看到了孫嚴陣以待，還有斯戈里特忙著切開破碎組織。很難想象，他們一邊在修理，另一邊的薩奇和艾倫卻在同步“拆船”。她不想看下去，免得自己過度緊張，駕駛戰機朝著Y區域飛去。

　　 在Y區域外圍，她看到了薩奇和艾倫：此刻，薩奇因為長時間的戰斗已經開始力不從心，巨人漸漸占據上風，抓住薩奇就扔出去。科恩打開通訊器，向海爾梵特博士發出信號：

　　 “發現目標！！！”

　　 “開火！！！”

　　 “噠噠噠噠噠噠噠———————”

　　 戰機的重機槍咆哮著，猛烈的火力撕開Y區域防護的玻璃，向暴雨般灑在巨人的身上、頭上，巨人連忙用手去阻擋，薩奇則是翻滾到掩體柱子後面避開火力掃射。

　　 “啊嗷嗷嗷嗷嗷—————啊嗷嗷嗷嗷嗷—————”

　　 巨人頂著撲面而來的、暴風驟雨般的戰機火力，朝著窗外戰機里的蒂娜發出一陣陣狂暴的咆哮。蒂娜咽了咽口水，操縱著手柄，讓戰機往後飛——緊接著，她便看到了足夠讓她做一輩子噩夢的畫面：已經徹底失去控制的巨人挺著龐大的身軀，一躍而起，飛出窗外，直挺挺地撲向戰機的玻璃護罩。蒂娜拼命搖動手柄，恨不得將它扳斷，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巨人數千磅重的巨軀壓在戰機上，弄得戰機直打旋，蒂娜坐在駕駛座上，驚恐萬狀地看著巨人像孩子拆玩具那樣，把戰機的機翼、發動機、外燃料箱一個接一個地拆下來，用拳頭捶打著防護罩，裂痕掛在玻璃面上是那麼的顯眼，刺激著她的眼球。她拉開彈射杆，准備彈射逃離，誰知一頭碎玻璃就落了下來——下一秒，巨人將她從座位上揪出來，在空中使勁搖晃。

　　 “不要——住手啊啊啊———”

　　 蒂娜睜大了眼，看著巨人將自己身上的跳傘包拽著，張開大口就把她往嘴里送。她胡亂往自己的身上搜羅，搜了好一會兒，才從腰帶的位置找到一個信號彈，拉開拉環隨手扔到巨人的嘴里。隨著炫目的火花在巨人深不見底的喉嚨中綻放，巨人咳嗽著，松開了拽住蒂娜的手。脫身的蒂娜迅速打開降落傘，逃離了戰機，而巨人還站在那兒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轟——嗷嗷嗷嗷————”

　　 戰機的爆炸聲和巨人絕望地吼聲響徹雲霄，巨大的軀體像流星一樣墜入萬里垂雲，消失在茫茫白霧中……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PM13:30/天氣：晴/能見度：高

　　 “滋滋滋——咔噠——”

　　 斯戈里特不費吹灰之力就用法術能量射线切開了堆疊在葉片上的破損組織，跳起來用力踩下去，將被切開的組織從葉片上面分離。隨後，他順利地進入了渦輪內部的巨型葉片中間。

　　 這樣的畫面，雖說已經有過一次了，但再次遇到的時候，斯戈里特內心還是難免緊張的情緒。這可不像薩爾茨堡壘那樣，眼下可是羅德島的巨艦引擎，操控的難度系數完全大於堡壘的防護罩；轉輪的結構很大，需要消耗他不少能量，還需要孫在高速旋轉的時候拉下保險杆才能完成；最關鍵的在於，當時能量耗竭掉下來的時候，還有卡西莫夫那些伙伴們接住他，而這次，一旦能量耗竭還是沒有成功，要麼就是被轉輪攪碎，要麼就是高空墜落，從這萬米高空掉下去，到時候可沒人來救自己。

　　 “呼……果然凡事永遠是開頭難……”

　　 斯戈里特不想繼續耽擱，他雙手扶在巨大的葉片上面，肩膀頂住，用上半身發力，將源石核心的能量全部聚集在雙臂和背上的飛行裝置上，竭盡全力推動葉片艱難地轉動。在渦輪外側，孫守在保險杆的地方，看著葉片緩緩地轉動了，他知道斯戈里特已經在推動引擎了，現在只要斯戈里特一發號施令，拉下保險杆就大功告成了。

　　 可事情往往沒那麼容易——

　　 “碰碰——彭——當啷——”

　　 幾發子彈擊打在保險杆旁邊，有一顆甚至擦著孫的頭盔飛過去。孫回頭一看：後方出現了數個敵方武裝人員，持槍射擊；而躲在最高處角落里面的，正是獵狼人紅。她埋伏在那里，只要孫一探頭，她就扔出飛刀將目標擊落。

　　 孫趕快躲閃到一邊，望著可望不可及的敵人，怒目圓瞪……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PM13:40/天氣：晴/能見度：高

　　 在指揮中心，海爾梵特博士和凱爾希醫生奮力抵抗。他們以操控台和電腦桌為掩體，拔出手槍對准門口過來的敵人射擊。

　　 “你通不過這扇門的，你究竟……”

　　 “碰——！！！”

　　 頭上的走廊發出爆炸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聲爆破，剛好在博士後方：巡林者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上方的過道，搭弓射箭，一支支爆破銳箭脫手而出，奔向指揮中心的角落，爆炸激起煙火撲面。

　　 “咔噠——”

　　 又是一支箭襲來，卻不是爆破銳箭，而是一支阻斷箭：這是巡林者在執行破壞敵方通訊和電力的任務時會使用的箭。他只攜帶一支這樣的阻斷箭，因為只需要這一支，往發電站的總閘上一射，箭頭就會自動打開電阻切斷线路，就可以讓一個龍門街區那麼大的范圍內徹底伸手不見五指。現在，巡林者這發銳箭，不偏不倚，剛好擊中總操控台的電閘，隨即打開電阻叉扎入底下的電路。

　　 “滋滋滋———”

　　 駕駛座位上的電腦接二連三地熄火，操控平台上面雖然還有蓄電池的電量，但是也可以看到整個羅德島陷入了危機：其余三個完好的引擎相繼停轉，無力地打著旋。

　　 “一號引擎停機了。”

　　 失去動力的羅德島向下墜落，指揮中心里面翻天覆地，搖搖晃晃。凱爾希醫生抱著柱子才穩住，其他的人紛紛朝著傾斜面滑去，費了好大勁兒才站穩。海爾梵特博士就沒那麼幸運了：他一頭撞倒正前方的玻璃面上，險些將他的理智榨出來。情急之下，他拿出通訊器，電量已經所剩無幾，不過——不過打個電話應該不成問題。

　　 “我們失控了——我們正在下墜。博士，一號引擎完全停轉——”

　　 “是班尼特，他破壞了我們的系統……”海爾梵特博士向電話另一端的科恩報告情況。“他現在去禁閉室了……”

　　 “我是科恩，我是ASH。”科恩匆匆回答博士。“我收到了，我這就去——”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醫療部/PM13:50/天氣：晴/能見度：高

　　 與此同時，羅德島內部很多地方也相繼斷電。在醫療部附近的走廊上，塞雷婭她們正奮力攔住敵人的侵襲，挺著盾牌，釋放出強烈的能量流將敵人擊退。突如其來的斷電，讓所有人都感到不知所措。盡管敵方單位已經愈來愈少，但是劇烈的顛簸卻讓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塞雷婭意識到了可怕的一點：或許還有別的引擎失控了，現在這里已經在震蕩了。如果不控制局面，後果或將不堪設想。

　　 “鈣質化———！！！”

　　 塞雷婭大施法術，將全身上下的鈣質源石化作凝滯領域，穩穩地罩住了搖晃的醫療部區域。現在，以塞雷婭自身為中心的位置，好比一片溫暖的港灣，站在里面就不會感到顛簸了。此刻，敵人紛紛知難而退，唯恐避之不及。慢慢地，塞雷婭周身的區域基本肅清，但搖搖欲墜的羅德島，還是讓她的支撐法術有些力不從心。

　　 “塞雷婭主任——”

　　 不知是擔心塞雷婭會法術耗盡，還是擔心斯戈里特的安危，希琪再也坐不住了，不顧勸阻的她拿起醫療手杖，急匆匆地出門，剛好撞見塞雷婭在竭力支撐。希琪很清楚，塞雷婭雖然在這方面法力無邊，但身體的承受能力還是有極限的，哪怕是瓦伊凡的銅皮鐵骨，遇到最後一根稻草也會不攻自破。她嘗試著啟動醫療手杖的頂部，將小球容器旋轉起來，三架醫療無人機也應聲而來，任勞任怨地圍在了塞雷婭周身，開始源源不斷地為塞雷婭輸送生命的源泉。

　　 “威廉姆斯小姐——你在做什麼？！”

　　 “塞雷婭主任……堅持住……”

　　 不顧塞雷婭的怒喝，希琪用手杖支撐著來到塞雷婭的身邊，從後面摟著她。血魔的體溫很冷，冷到可以讓人打寒顫，斯戈里特和希琪接觸的時候，可沒少感受過這種冰冷的溫度。但是，此刻的塞雷婭卻絲毫感受不到冰冷，相反，仿佛有一股暖流，從頭到腳，流遍了她的全身上下。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組織希琪，只是一邊施法，一邊默默地感受希琪和自己依偎在一起。時間，在這個鈣質化的空間內靜止了，所剩下的，只有內心的溫度。

　　 “我們要堅持下去……直到斯戈里特他們成功……”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中控區域走廊/PM14:00/天氣：晴/能見度：高

　　 巡林者行走在中控區域走廊上，這里因為羅德島的斷電而黑燈瞎火，只有幾盞備用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現在的他毫無顧慮：科恩還是晚了一步，奇士摩已經被他放出來了，也多虧了紅熄滅攝像頭，全過程有條不紊。再過十分鍾的樣子，他就可以到達甲板，在那里和奇士摩匯合，然後一起逃之夭夭，而羅德島艦體就要墜毀了。他顯然是被勝利的喜悅衝昏了頭腦，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緊隨其後的身影。如果他回頭看看，肯定會大吃一驚——

　　 “班尼特——”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在打招呼，誰知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巡林者猛地回頭，科恩撲地就是一拳。昏暗的光线之下，巡林者躲閃不急，被科恩一拳擊中鼻子（巡林者的腦袋比較長），當即一個踉蹌；被襲擊的他舉起復合弓就打，科恩順勢閃身，貓下腰從身邊的護欄下面鑽過去，巡林者撲了個空。科恩翻過身，從後方鑽出來，伸手去勒巡林者的脖子；巡林者迅速轉身，蜥蜴尾巴甩過來，科恩連忙跳起，飛起一腳又是一記痛擊，踏在對方的胸口上一個後空翻，穩穩地降落下來，擺出了戰斗的姿勢。

　　 巡林者氣急敗壞地衝上來，科恩也不甘示弱，拳腳相加，來來往往，不分上下。薩爾貢的游俠和FBI的特工之間堪平分秋色，卻又各具千秋。這邊的蜥蜴，衝拳架弓勢不可擋，那邊的悍女，鐵棍鋼腿如影似電。好幾回，兩人打到一起，招架在一塊兒，又立刻分開，旋即回擊，不遺余力奪取對方還手的機會。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禁閉室/PM14:10/天氣：晴/能見度：高

　　 薩奇從滿地碎玻璃當中站起來，艾倫已經掉下去了。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去控制住老弟奇士摩，他晃了晃腦袋，從地上撿起戰錘，迅速前往禁閉室。

　　 當他趕到禁閉室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奇士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禁閉區的玻璃門，眼看就要走出來。他連忙撲上去要攔住奇士摩——接著，他就從奇士摩的身體里穿了過去，重重地撲倒在地板上。他回頭一看，奇士摩已經來到了外面的安全區域，啟動按鈕將禁閉區的玻璃門重新關上了。薩奇奮力一錘，砸在玻璃上，而後，他就聽到什麼東西松開來的聲音。感到自己被弄臣耍了一般，他衝著外面的奇士摩大吼：

　　 “奇士摩！！！放我出來——我警告你——你會受到制裁——”

　　 “聽說，咱們這樣的高級騎士，生命力都挺頑強的。”“那就讓我們試試看吧……”奇士摩看著顯示屏上出現的信息：再過三分鍾禁閉房間就要被投擲下去了。他打算好好欣賞老哥出糗的狼狽模樣，依靠在牆上，雙腿別在一起。正要好好嘲笑老哥一番，身後傳來的話語打斷了他的遐想：

　　 “我倒是想先試試看你——”

　　 斯羅德特工及時趕到，手里拿著一把很像榴彈炮一樣的武器。乍一看和榴彈炮沒什麼區別，但仔細觀察，它的炮管更粗更長，重量也大了不少；炮管里面涌動著橙色的能量，隨著斯羅德特工的步伐而泛起火光，幾乎就要滿溢出來。斯羅德特工瞄准了奇士摩，手指搭在扳機上，向眼前這個騎士發出最後的通碟。

　　 “自從你把收割者帶來後，我們工程部就研發出了這個——高能原型機，配備等離子武器。我都不知道有多厲害，現在正好試試……啊——！！！”

　　 斯羅德特工丟了手里的高能原型機，眼神充滿錯愕地望著自己的胸膛，看到眼前刺穿身體的鋒利劍刃——眼前奇士摩的分身消失了，真正的奇士摩卻出現在他身後，拿到了自己的長劍，隨後一劍貫穿了斯羅德特工的心髒。

　　 薩奇這才發現，他們都中計了：奇士摩早就被巡林者放出來了，為了坑害他，故意用分身設計了這樣一個圈套，然後守株待兔，一網打盡。現在刺殺斯羅德特工的，才是真正的奇士摩。在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向盡頭的那一瞬間，斯羅德特工呆滯地看了一眼被關在禁閉室里面的薩奇。

　　 “雷霆老兄……對不起……我真的很仰慕您……來世見了……”

　　 然後，他的身體從劍刃上滑落，癱軟在地，鮮血慢慢溢出，沾染了奇士摩的雙手。薩奇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不久前還和自己談笑風生的羅德島伙伴在自己眼前死去。

　　 “不……”

　　 薩奇渾身無力，也癱坐在地上，握著戰錘的手再也沒有力氣。奇士摩則慢條斯理地走到他的面前，還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滴血長劍，嘴角再次浮現出他經典的詭譎之容。

　　 “如果你還活著，請不要恨我，我親愛的老哥……”

　　 說完，奇士摩打開了投擲閥門。禁閉室瞬間消失在他的視线里——禁閉室帶著薩奇高速落下，在滑出軌道刺耳的聲響後，脫離羅德島，也墜入了無邊的雲層……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中控區域走廊/PM14:20/天氣：晴/能見度：高

　　 “喝啊啊——”

　　 科恩和巡林者的戰斗已經到達了白熱化的地步。巡林者想速戰速決，便調整狀態，准備給科恩致命一擊。怎知科恩比他更快，虛晃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擊，手掌直奔巡林者的側臉。巡林者用復合弓架住科恩的手臂，兩人對峙著，各不相讓，汗水浸濕了彼此的衣衫。

　　 巡林者畢竟上了年紀，動作不是那麼利索，便伸手來拽科恩的頭發；不料這麼一拽，突破了科恩的底线，她張開嘴，用力咬在巡林者的手腕上。巡林者吃痛，慘叫一聲，丟了復合弓，徒手來擒拿科恩。科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襠里一腳，又使勁一拽，一腳踹過去。巡林者的腦袋撞在護欄上，發出響亮的“當啷——”聲，便倒在地上，伸出舌頭像獵狗那樣喘著氣。科恩暫時收手了，看著倒在地上的巡林者，只見他緩緩抬起頭，嘴里艱難地喃喃著：

　　 “科……恩……”

　　 “呀啊——咚——”

　　 巡林者徹底倒下了，腦袋里一片空白，不久便失去了知覺。在重重地補了一拳後，科恩癱坐在過道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汗水順著額頭滑落，聚集在眉心，再從眉心滴到特戰制服上。她必須承認，巡林者還是老當益壯，戰斗力絲毫沒有隨著年齡而受到影響，和自己交手起來也是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至少，自己現在是勝利了，巡林者過一會兒醒過來就好了……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禁閉室/PM14:40/天氣：晴/能見度：高

　　 裝著薩奇的囚室落下去了，只剩下氣流從下方吹上來。奇士摩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里盤算著接下來的計劃：如果沒錯的話，邏各斯和奧克芬應該已經准備好了，就等他過來打開通道，帶領賽瑞塔軍團了。至於巡林者和紅，反正自己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他們也沒什麼利用價值了，就把他們交給羅德島吧——至於這兩人的死活，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懷著這樣的鬼胎，他轉身准備離開，忽然聽見腳邊傳來斯羅德特工的聲音：

　　 “你輸定了……”斯羅德特工不知哪來的勁，也許只是求生的本能。他從地上坐了起來，虛弱地靠在牆角，手里還握著高能原型機。“因為……你的本性……”

　　 “是嗎？”奇士摩想著為什麼自己剛才下手不重一點，為什麼不補上一劍，為什麼他還有一口氣——不過，斯羅德特工的生命已經是日薄西山了，就讓他在痛苦和絕望中死去吧。“你們的干員已經分崩離析，你們的艦船也將要墜毀。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你沒有……信念……”斯羅德特工毫不留情地把這句話扔在奇士摩的臉上，即使他知道自己終究難逃一死。

　　 “我覺得我——啊啊啊———”

　　 奇士摩話音未落，斯羅德特工用最後的力量，扣動了扳機——巨大的能量流奔涌向前，頂著奇士摩的肚子，將他推著撞穿了一面牆，頂到另一個房間里面。待發射完畢後，高能原型機的銃口還在散發著滾滾熱氣，而奇士摩捂著肚子，痛苦地躺在地上呻吟著，花了好大勁才用長劍支撐著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瞪著斯羅德特工。

　　 “死去吧……賤民……”

　　 他惡狠狠地丟下一句，一瘸一拐地動身前往甲板，將要搭乘戰機離開。斯羅德特工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威力……還不小啊……呵呵……”

　　 他慘淡地苦笑著，生命的光如同風中殘燭般在他的眼中消逝，慢慢化為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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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話：煙消雲散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引擎外層/PM15:00/天氣：晴/能見度：高

　　 “斯戈里特，羅德島要掉下去了……”

　　 面對孫的回避，敵人更加得寸進尺，干脆衝上來和孫肉搏。孫在狹窄的空間里，拿著護盾抵擋敵人的進攻，踢飛敵人的煙霧彈，還將一個試圖從一側夾擊的敵人扔了下去。敵人倒退幾步，接著又衝上來，左右開弓。三拳難敵四手，孫很快就落了下風，搖搖晃晃站不穩身子。紅看准時機，一把飛刀瞄准孫的太陽穴扔過去，孫腦袋一偏，竟然失去重心，往後面掉落下去。慌亂中他連忙抓住一條外露的繩纜，才沒有飛出去，就在半空中搖晃著。紅扔出飛刀，要將孫打下去，孫只好抽出小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彈開飛刀，漸漸處於不利地位。

　　 而斯戈里特那邊的進展，已經到了最後收尾的階段……

　　 “呀啊啊啊啊啊—————！！！！！”

　　 斯戈里特幾乎要把肺葉撕破，用盡最後一股力量，伴隨著怒吼狠命推動眼前比他大數十倍的轉輪葉片。轉輪的葉片發出刺耳的轟鳴聲，剮蹭著引擎內壁，在動能的驅使之下一圈圈地旋轉著。

　　 如果此刻從上往下看，就會發現巨大的引擎上，螺旋槳中間多了一抹亮光，像一個高速運轉的燈環，環繞點綴著冉冉升起的引擎：斯戈里特已經達到了最高速度，戰衣已經處於過載運轉的狀態。背上的飛行裝置散發出炙手可熱的溫度，隔著戰衣的保護層都可以感受到皮膚像被熱水燙著；胸口的源石核心燃燒著強大的內能，防護五髒六腑都要被燒起來，疼痛難忍。盡管每秒鍾都在承受地獄般的折磨，斯戈里特還是咬緊牙關，狠狠地瞪著前方，一刻不停地頂著這個巨大的轉輪突破重重障礙，飛速旋轉起來。

　　 “孫——去操控扳杆！！！快點——”

　　 “等我一下——我這邊出了點——出了點事——”

　　 孫拉住手里的繩纜，試著往回爬。還有幾個未被制服的敵人躍躍欲試，撲上來要將孫扔下去。孫看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近，心跳提到了嗓子眼。在這危急關頭，走廊上傳來風馳電掣的腳步聲，敵人愣了片刻，接著就紛紛倒在了武士刀和名為“磐若”的大盾下。星熊和赤冬還是順利脫險，只是星熊在推開碎塊的過程中被擦傷了手臂。看到隊長遇險，星熊大喊著：

　　 “老孫！我來了———！！！”

　　 星熊剛要前進，猛地看到埋伏在上方的紅，便用“磐若”頂著頭，一步步挪過去。紅一躍而下，赤冬上前拔刀迎擊，而星熊則抵達孫的身邊，一把將他拉上來。

　　 斯戈里特的能量，終於還是沒能撐住。身體上巨大的壓力，讓他下意識地松開手，立刻就被身後拍來的葉片擊中，又被吸到中間的轉軸上面，左臂重重地撞上了葉片的邊緣，“嗖——”地一聲被卷入渦輪，在里面像台球一樣被鋼鐵巨物推來搡去。打擊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傳來，斯戈里特的眼前天旋地轉，有勁使不上，想飛飛不起。

　　 “呃啊……啊啊啊——快點啊———！！！”

　　 斯戈里特慘叫著，無助地掙扎著要脫身，可才剛動一下，就被葉片擊飛，撞倒其他的葉片上後又被擊飛。孫聞言，不敢怠慢，立即壓下了保險杆。轉輪的頻率慢慢降下來，開始平穩地轉動。斯戈里特從葉片的縫隙里面脫身，調整了一下戰衣的系統，便像流星一樣，飛身來到孫旁邊，衝著和赤冬糾纏的紅撞過去。赤冬知趣地讓開，紅看到對手讓開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被斯戈里特撞在牆上，又被後者一發電擊麻痹，身子癱軟下來了。

　　 “呼——額……好難受……我不行了……”

　　 斯戈里特坐在牆邊，摘下頭盔。孫來到他跟前，他抬起頭，孫正好和他對視。薩卡茲和大鬼的兩個高手，互幫互助，在這個時刻，不約而同地向對方肅然起敬。先前的矛盾、糾紛、衝突，仿佛都隨著引擎升起的氣流化作雲淡風輕。

　　 羅德島的顛簸，漸漸平息了。可露希爾拔走了巡林者射的阻斷箭，電力開始重新在羅德島內部恢復，像是失血多時的人，重新得到了鮮活的熱血。其他三個引擎陸續啟動，羅德島又開始升起來了，發電站的電力恢復，帶來的是供氧系統的重生。整個羅德島，又回到了事發前一幕生機。

　　 奇士摩還是逃跑了。坐在運輸機上，他回頭望著羅德島。久久沒有開口……

　　 “斯羅德——斯羅德！！！”

　　 海爾梵特博士在禁閉室里找到了斯羅德特工，這個時候，斯羅德特工已經無法再次回答他了，無論他怎麼呼喚。博士呆怔怔地站在斯羅德特工身邊，他再也不會醒來，羅德島失去了一名高級特工，而龍門鯉氏事務所失去了一位皇家級別警探。至於陳暉潔警官，她失去了曾對她有過好感的人，雖然他的種族不過是下等的斐迪亞……

　　 他俯下身來，希望能夠在斯羅德特工身上找到什麼遺物來證明他還想說的話。他發現，斯羅德特工的手放在心口，手心沾滿了血跡，順著指縫留下，可那手心里面似乎還握著什麼東西。博士小心翼翼地撥開他的手指，發現里面是一支錄音筆，結痂的血將它和斯羅德特工的手沾在一起。出於好奇，博士取下錄音筆，打開上面的開關——

　　 “要想讓干員們成為一個團隊，就要給他們點動……”

　　 最後的一句話沒有說完，顯然斯羅德特工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還是壯志未酬。博士扶著斯羅德特工已經冰冷的遺體，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斯羅德特工死了……我們派出醫療部支援，可是還是慢了一步……”

　　 這是海爾梵特博士今天最後一個通個話……

　　 5月3日/羅德島-明日方舟號-指揮中心/PM15:30/天氣：雨/能見度：中

　　 海上的天氣總是變幻無常，烏雲密布的天，傾瀉而下的雨，如同天空的淚。在此刻的干員們看來，就像心中的淚，越下越大。陰沉的天氣給羅德島帶來戰後的不詳氣氛，博士坐在會議圓桌前，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腦海中的理智一點點流逝，如同雨打窗櫺。在博士的兩邊，阿米婭和凱爾希醫生也端坐著，到目前為止默不作聲。

　　 在窗外雨水的遮掩下，孫、斯戈里特和科恩，坐在一起，若有所言。沒有人聽見他們說了什麼，只是在角落里坐著的塞雷婭和希琪，看著三人的疲憊不堪，她們的不詳也愈發濃烈了起來。希琪擔憂的目光，從斯戈里特身上轉移到了博士身上——她本來擔心這一番周折後是，斯戈里特身心俱疲。但是相比這個……她開始擔心這場會議的結果。

　　 “給～這是斯羅德特工生前一直想給你們看的。”凱爾希醫生坐在博士身邊，沉默了許久的她，從Sharp手邊接過一個透明的塑料包，將它遞過來交給在座的三位高級資深干員的。三人仔細看著：塑料包里面裝著的，是一份份疊得整整齊齊的高級資深干員簡歷，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合成玉投入之下，才換來的干員簡歷：一筆合成玉，和一位干員。

　　 “孫，他還來不及向你要簽名，就這麼撒手人寰了……”海爾梵特博士打開塑料包，將里面的簡歷拿出來。

　　 雨水不停地灑下，衝刷在羅德島的甲板上，衝刷在三號引擎失火後的灰燼上，衝刷在每個人的心頭。雨水，可以衝走航行中的灰塵，可以衝走鮮血浸染的痕跡，卻無法衝走對已逝之人的眷顧。如同天公澆地，狂風夾雜著它們撞擊在玻璃上。

　　 孫撿起桌上沾染著斯羅德特工血跡的高級資深干員簡歷——這份是他的，底下那份是斯戈里特的，再往後面，還有希琪、科恩、薩奇、艾倫……而後，還有更多高級資深干員的簡歷。

　　 “羅德島暫時停擺，信息也中斷了，維度矩形下落不明，薩奇和艾倫也不知去向。”博士說完，從座位上起身，顫顫巍巍地走到了操控平台。“我們已經山窮水盡了，我還失去了我們在龍門近衛局那邊最得力的助手。

　　 我們的打算是什麼？我到現在還表述不清，大概除了發展我們的羅德島制藥，就是通過招募干員來保證羅德島不會遭遇外勢力的侵襲而分崩離析——然而，我們還是那麼不堪一擊。奇士摩只是一個人，便把整個羅德島玩弄於股掌之中。我就像是個敗者，每次出棋的時候，總是信誓旦旦地認為大局已定，怎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也許本來就是我的錯……是的——我們確實打算用維度矩形打造武器，但我們並沒有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這盤棋上，因為這盤棋，注定沒有贏家。”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降落在了操控平台上——海爾梵特博士，將自己壓抑了好久的真實情感，還有內心難以繼續隱藏的羞愧和負罪感，完完全全吐露在了眾人面前，回響在整個指揮中心的房間里面。又是死寂般的沉默，沒有人開口，因為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回答；沒有人有多余的動作，因為沒有人知道該做什麼。每個人都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海爾梵特博士，等待著這位羅德島最高指揮者的話。可是，他們遲遲沒有等到下一句話……

　　 “因為——我們還有個更大膽的計劃，這事兒……”

　　 海爾梵特博士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後，才說出了下一句話。掐指一算，大概已經過去了快有一個多鍾頭。這句話，不過短短二十個字，然而在這樣的環境下，它又是那樣的擲地有聲：

　　 “這件事兒，斯戈里特知道。我們稱之為——干員的聯盟。”

　　 To be continued…[new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