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某位煉金術師的日常·第一章
上午十點,沙鳶要塞瞭望塔上唯一一名士兵終於等來了換班的人。
“你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年輕的士兵有些慍怒地對換崗的老兵說道。
“你還真的來了啊……”老兵苦笑著說,“昨天我不是說了嗎?排班表和上面的交接簽名唯一的作用就是年底寄給領主大人然後被他放進一輩子不會打開第二次的檔案盒里。你該請我喝酒,幸虧我留了個心眼過來看看,否則你這個死腦筋恐怕要站到天黑了。”
“我是不會在交接表上簽字的。”新兵不悅地說。
“沒關系,每年要上交台賬的時候,執勤班里玩21點輸了的那個會做這件事。”老兵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年輕人,你要盡快適應這里的生活。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憑著一腔熱血和王都的虛假宣傳來到了這個‘艱苦偏遠’又‘責任重大’的‘北門鎖鑰’。實際上,如果你沒有鄉愁的話,在這里當常備兵是整個王國最舒坦的職業。”
“舒坦?就這個荒涼的地方?”
聽到新兵的疑問,老兵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豎起一只手指搖了搖,解釋道:“你昨天來報道的時候沒經過鎮上吧?明天你休班之後,或者如果你等不及了,我去和百夫長打個招呼你今天就能歇班,我帶你去鎮上轉轉。”
“這種荒漠邊境小鎮有什麼好去的?”
“小鎮?”老兵的嘴角咧得更開了,“那里的繁華程度可不亞於王都哦。”
…………
……
街角的一處旅店已經有兩三天沒有對外營業了,它迎來了每年一度的被人包場的狀態。這家位於舊街區的旅店曾經是北境最豪華的館驛,現在已然丟掉了這個頭銜,成為了“小鎮”一隅一座不起眼的建築。原因是近十幾年巨賈富商紛至沓來——起先是皮膚黝黑的沙漠游民商隊,後來是把生意鋪遍全世界的各色侏儒,到後來甚至連大洋彼岸的金發白人和深居山脈之巔的矮人也帶著他們的帆船與貨車加入了行列。
在當地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們的家鄉已然成為了連接東西的商貿中心,原本半天時間就可以用足跡丈量的小鎮,甚至需要雇傭馬車才能在街區之間穿梭。沒人知道為什麼邊遠小鎮會吸引如此多商隊遠渡重洋,有人說這是國與國之間的貿易協定,有人說這里出產其他地區沒有的貴重商品,還有人說這是文化入侵的一部分。當然,這些捕風捉影的市井流言沒有一個成為定論。
一位身著侍女服飾、蒙著面紗的妙齡少女徑直走進店門,她有著黑亮柔順的長發,一對微尖的耳朵在發絲間時隱時現,茜色的雙瞳中閃爍著知性的光華。
少女白皙的肌膚顯示她並非包下這間旅店之人的同鄉,但老板沒有懷疑她的身份,放任她上樓前往那位貴客的房間。畢竟,像住在這里的人那般富可敵國的商賈,滿世界搜羅侍女也是情理之中。只不過,旅店老板對沒有被面紗遮住的上半部分面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而且不止一次。
少女推開了二樓最大的那間客房,里面坐著一個皮膚黝黑的西方人。
“好久不見,先生。”少女進門寒暄道,“您的生意比去年更興隆了。”
“好久不見,使者小姐。”遠道而來的商人站了起來,滿臉堆笑,“多虧了你和那位未曾有幸得見的煉金術師大人。”
他是少女近幾年來生意上唯一穩定的合作伙伴,也是歷任中最令少女滿意的一個。那些唯利是圖的侏儒雖然表面上不吝惜錢財,但總是不知僭越為何物地朝商品的生產工藝和生產者伸手;而乘船渡海而來的東方人迫於關稅和運輸成本習慣性地拼命壓價,少女只有在覺得自己需要鍛煉談判技巧的時候會偶爾找他們幾次;至於那些相對貧窮的矮人,十年前他們能提供及技術價碼還算誘人,但如今他們的“前沿科技”已經沒有引進的價值了。
幾經篩選,眼前的中年胖漢在少女心中的人才市場里笑到了最後。他不是開價最高的,但他是最了解少女的規矩並且最願意遵守的。
少女快速打量了一下迎接自己的商人,他比去年的時候又胖了不少,身上的衣帽也更加艷麗多彩,十個手指上至少都戴了兩枚戒指,已經到了影響手指活動的程度了。在商人的家鄉,這種體面到顯得庸俗的穿著是只有會見比自己還要尊貴之人才會穿戴的,相比之下,自己的一身女仆裝則有些輕視對方的意思,這讓少女稍稍對這位合作伙伴有些愧疚。不過,和接下來要談的生意相比,這點兒愧疚還不算什麼。
在少女打量商人時,對方也在做同樣的事,可以發現,商人初見少女時興高采烈的神情消退了一些,甚至露出了擔憂的眼神。
“使者小姐……”商人看著少女手中根本沒塞滿的小包,“該不會,這次的商品只有這些吧?”
“您不幸言中了。”少女將小包打開,從中取出四瓶裝有淺綠色溶液的玻璃瓶,“這就是全部的了。”
“這……”商人難掩失望的神色,“我沒想到,今年竟然這麼不順利……”
“很抱歉,先生。但我必須強調,這種商品極難制作,即使是我的主人也只能將成品率控制在一個較低的數字上。”少女不卑不亢地說,盡管相對於以噸計量的原材料,這四瓶算上容器也沒超過20盎司成品顯得不是那麼有說服力。
“唉……就這些,剛剛夠上回的成本和車馬費啊。”商人微微搖了搖頭。
少女沒有回應,根據她掌握的行情,對方想要回本的話,只需要其中一瓶就夠了。她沒有反駁,只是因為她並不想浪費太多時間討價還價,她必須在一小時內離開,太陽下山之前,自己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商人揮了揮手,幾個傭人從隔間出來,他們小心翼翼地捧起瓶子,用放大鏡仔細查看瓶口的密封,然後將瓶子輕輕放入塞滿了柔軟填充物的巨大金箱子里。
檢定與裝箱的全過程,商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連眨眼都沒眨,因為瓶子里的每一滴溶液,都是他下半生的榮華富貴。
這些小瓶子里裝著的是東大陸乃至整個世界最高級的媚藥,它能夠給服用者提供近乎無限的精力與體力,強化肉體與精神上的快感。和那些空有“高級”名頭的媚藥不同之處在於,它在給予人欲仙欲死的美妙體驗同時,完全沒有任何副作用,即使過量使用——雖然不可能有人如此闊綽,也不會損傷人體,更不會產生依賴性。無論自己開價有多麼夸張,都會有人用兩倍的價格求購。商人也曾試過仿制,他找遍了西方最頂級的藥劑師相助,但除了白白浪費了一瓶媚藥之外毫無收獲。時至今日,他唯一的貨(cai)源(shen)就是眼前這位侍女裝的“使者小姐”和她背後那位不曾露面的煉金術師。
“來談談今年的生意吧。”等那幾位傭人回到了隔間,少女才出聲將商人的目光勾回來,“之前請您幫我留意的事……”
“啊?哦哦!關於秘銀的事啊……”被商品勾住了魂的商人在少女的呼喚下如夢初醒,他擦了擦額角的汗,說道:“很遺憾,我托人拜訪了很多學者和魔法師,他們一致認為世界上不存在秘銀這種礦物,是虛構的東西。雖然通過懸賞獲得了不少被聲稱是秘銀的東西,但經過鑒定,不是錫就是鉛,最像的也不過是施了魔法的銀塊。調查報告在我的副手那里,現在讓他拿來嗎?”
“不必了,附在清單里一並給我吧。”少女並無表現出半點失望,仿佛這個結果在她的預料之內,“請問今年的原料,您能為我們提供多少?”
“比去年多一倍。”商人笑道。
雖然今年的交易不盡如人意,但商人已經想到了這一點了,他搜羅了所有能找到的貨車,壓榨了其中九成的運力來為對方提供原材料,想必明年那位煉金術師不會讓自己失望了。
一想到明年說不定將有堆滿自己桌子的誘人小瓶子,商人無法掩飾喜悅地笑出了聲。
…………
……
兩條街之外的另一間建築里,商人夢寐以求的場景正在上演。
床邊的桌子上,東倒西歪地散落著十幾個空瓶子,瓶底剩余的那些淺綠色溶液與西方商人保險箱中的至寶是同一種東西。
房間正當中那張很有情調的粉色大床上,一位面露微笑的粉發少女緩緩扶起了懷中眼神迷離的年輕娼妓,以拇指挑開瓶塞,將一瓶價值大概抵得上這名頭牌以全盛時期的門市價工作十年的媚藥喂進娼妓的嘴里。
如果被那位遠道而來的西方巨賈看見這些千金難換的頂級媚藥被當做補充水分的飲料被粉發少女肆意揮霍的話,他恐怕會搬出自己幼年時只在貧民窟里聽到的惡毒詛咒,不過如果他知道粉發少女就是使者小姐口中的“煉金術師大人”,他一定會獻上十二萬分的感謝和贊美。
因為連日的不間斷“接待”而耗盡了體力和精力的娼妓在喝完媚藥的幾分鍾內就又變得面色紅潤、呼吸急促,而下體的變化更加明顯。她的視线開始聚焦,近處便是包下了自己長達一星期的客人的面容——那是一張不輸給身為頭牌的自己的美顏,修剪成姬發式的整齊劉海在她的眉眼邊輕搖,長及大腿的粉色秀發即使被細密的汗水浸濕,仍不改它們的光澤與順滑。獨具風格的長睫毛之下,那雙淡金色的眼瞳仿佛永遠都不會疲憊,魅惑的眼线再次點燃自己想要與她恒久纏綿的欲火。
“還好嗎?”粉發少女輕聲問道,溫暖的氣息拂過娼妓的耳邊。
不知是不是媚藥發作的原因,娼妓覺得被眼前之人擁入懷中,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安心與沉淪之感。
“我們,繼續?”
粉發少女溫柔地笑著,說出了不能被拒絕的提議。
…………
……
斜挎著菜籃子的使者小姐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娼館,在接待大廳里,她看見了一個半推半就被中年大叔拉到前台的年輕人。
那個中年大叔自己認識,是要塞的駐軍,他帶來的那個年輕人應該就是今年的新兵了吧。使者小姐多看了幾眼新兵的臉,將他的外貌細節記入了自己的腦內備忘錄中。
使者小姐所侍奉的主人並不擅長也不願意與人過多交際,但她的興趣又不允許她完全離群索居,如何在此基礎上滿足自己的主人就是使者小姐的工作了。
上至煉金的原料買入、市場和政局的必要調查,下至今天晚上要做什麼菜,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比與主人相遇之前還要忙。坐在等候室的長椅上,沉浸在這難得的閒暇中的使者小姐不由得回想起了往事。
那時,作為主人的新玩具,使者小姐剛一痊愈就切身體會到什麼叫“愛不釋手”。在此之前,使者小姐自認為體力還算不錯,然而她的主人三個月完全沒有間斷的床上生活刷新了她的認知。現在回想起來,那無疑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什麼都不用去思考,什麼都不用去憂慮,只需要投身於主人的懷中,聽從主人的每一個命令,接受主人熱烈、瘋狂、甚至有些扭曲和恐怖,但甜美無比的愛欲。
“女仆小姐又來了啊,在等主人嗎?”
“啊……是的。”櫃台員的搭話將使者小姐的思緒拉回現實,“請問,主人預約的服務時間是不是快結束了?”
“嗯,如果不加鍾的話,還有半刻……啊不對,你的主人的話,一般是‘加天’才對呢。”櫃台員調侃道。
使者小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主人的隨性她在了解不過了,如果主人臨時起意想多和娼妓小姐姐們纏綿幾天,不光意味著使者小姐可能要浪費一人份的食材,而且要費心費神安撫留守家中從長發的縫隙中怨念滿滿地窺視這個世界的死病嬌。說實話,使者小姐有些應付不來。
“女仆小姐真是漂亮呀,你來我們這兒的話一定能當上頭牌的哦~”櫃台員半開玩笑地挖角,“反正你家主人也經常來,一舉兩得。”
“好意心領了。”使者小姐禮節性地笑了笑,然後瞬間收住笑容,以示她對這個“邀請”的不滿。
叮鈴——
門鈴聲響起,提醒使者小姐她的主人終於從尋歡所出來了。
“呼……神清氣爽~”穿戴整齊的粉發少女絲緹拉滿面紅光進入等候室,一點兒也看不出有疲憊的神色,“啊,你來啦,等很久了嗎?”
使者小姐起身行禮:“我也是剛剛來,主人。”
“別這麼拘謹,菲兒。”絲緹拉邪魅一笑,一把攬住自家女仆的腰肢,以熱烈而不顯粗暴的動作將她摟入自己懷中,“我不是說過嘛,行禮要這樣。”
說著,絲緹拉就吻上了菲兒的雙唇,唇際還殘留的些許媚藥悄無聲息地滲入女仆的舌尖,劑量大概是起效後剛好能讓菲兒堅持到回家後才無法忍耐的程度。
櫻唇分離之後,菲兒非但沒有埋怨之意,反而如同醉意微醺般面露羞澀,身體也不由得向主人的懷中緊貼了幾分。這不是媚藥的效果,與主人接吻這件事本身就能勾起她無上的幸福。
“櫃員小姐,結賬嘍~”
絲緹拉移動到櫃台辦,始終沒有撒開臂彎中的女仆。
“嗯,您的賬單在這里。”
女仆看了一眼賬單上的“總計”項,打開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里面大部分是金燦燦的最高幣值金幣,那是她剛剛談成的交易中當場提現的部分。還有少量銀幣與銅幣,則是她剛剛買菜時破開的零錢。
“不用那麼精打細算~”絲緹拉從錢袋里直接取出一枚金幣,放在櫃台上,“不用找了,多余的那些是我對櫃台小姐你美貌的贊賞~”
還在湊數目的菲兒露出了苦笑,她把已經拿在手上的零錢放了回去,扎緊袋口。
在因巨大的驚喜而語無倫次的櫃台小姐道謝聲中,二人攜手攬腕走出了娼館。
轉過一個街角,鬧市區便被她們甩在了身後。絲緹拉將忍不住並攏雙腿的菲兒抱起,剛才還端莊大方的菲兒,雙腿之間早已因媚藥起效而變成了一片水鄉澤國。
“啊……主人……我……”
菲兒的臉頰一片緋紅,就連呼出的紊亂氣息,都夾雜著火熱的情欲。
那是絲緹拉已經習以為常的美艷媚態,盡管經過了如此漫長的歲月,她仍然會為此而心動不已。
“今天辛苦你了。”
“這是……我應該……”
“別說話。”絲緹拉輕聲安撫欲火焚身的菲兒,“謝謝,回去之後……”
後半句話沒有說完,不過菲兒已經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幸福未來。她已然淫欲難耐,但自由的雙手並未伸向自己的股間,而是用力抱緊了主人的脖子。
“我愛您,主人……”菲兒在絲緹拉耳際吐露沒有半點雜質的真情。
絲緹拉微笑著,迎著夕陽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