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關於變成魔法少女那件事》#151-154【】
第二天——
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中午,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揮灑進來。
雪奈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沒有直子的身影了。
身下的床單皺巴巴的,凌亂不堪,像是被小貓亂抓了一通。雪奈睡在墊著的薄毯上,她翻了個身將小臉往里縮了縮。被窩里沒有留下直子的體溫,只有二人昨晚一夜旖旎之後的凌亂痕跡,摸上去仿佛還能感受到那時二人的熾熱體溫。
雪奈稍微從睡醒的朦朧中清醒了些。
從廚房里隱約傳來風鈴一般的少女的輕吟,是直子在清聲哼唱,除此之外還有清脆的碗碟碰撞的聲音。
雪奈的鼻子嗅了嗅,空氣中泛著好聞的香味。
看來在她醒來之前直子就已經起了床,連早點(午餐?)都准備好了。
雖然還想再繼續睡下去,但雪奈更想要見到直子。有了這個念頭之後,她便驅趕著睡意,有些吃力地從床上爬起來。
“好累……”
雪奈小聲哀嚎著,伸了個懶腰,朦朧的眸底堆著深深的疲憊。
她鮮少會遇到這種“不願意起床”的時候,就算是小時候上學,她也不需要直子和伯父伯母來特地叫她起床,比起同年紀的小孩,她總是做得很好,這算是小時候常常充斥心底的不安感留下的後遺症。
但今天與那時不一樣,雪奈對起床有一萬個不情願。
實在太累了,除了累,還有來自於心底的某種依戀在作祟。雪奈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經歷過這種渾身脫力的感覺了,不僅渾身都酸痛得快要散架,就連腦袋也好像有些思考停滯,渾渾噩噩的清醒著的狀態,就好像是醉了酒一般,實在是難以形容的體驗。
或許,就是醉了酒。醉的是直子那引人墮落的名為戀愛的酒,現在的雪奈還處在宿醉的泥潭中。
除此之外,還有從腿間隱隱約約傳來的刺痛感,這樣陌生的感覺似乎是在一刻不停地嚷嚷著“恭喜從純潔畢業”這樣的令人在意的話。
那不單單是因為第一次的經歷帶來的隱痛,還是被迫以張開著腿的姿勢維持很長時間之後留給肌肉難以承受的酸脹感。
該說是新奇嗎?
其實因為昨晚發生的事情,也讓這樣完全脫離掌控的體驗也變得不討厭起來。
雪奈抱著軟軟的枕頭,枕頭的棉絮里似乎還殘留著直子留下來的好聞干淨的味道,她又不自覺地深深吸了兩下。
昨晚……她和直子的“女仆游戲”一直進行到深夜。
扮演著“女仆”的直子,對身位“主人”的雪奈進行了長時間的侍奉拉鋸戰,可惜的是,“主人”根本不堪一擊,被女仆制裁得一塌糊塗,幾乎是一整晚的時間,這個不中用的“主人桑”都被“女仆”壓在身下“侍(róu)奉(lìn)”。
——雖然對雪奈來說,被直子做這樣那樣的事情毫無疑問很幸福也很舒服,可這對雪奈的體力來說也是一次非常嚴格的考驗。
不是什麼缺水與否的問題,而是貨真價實的已經感覺到了身體深處在發出哀嚎,瀕臨機能崩潰的身體一次次地要求停下,可是身為被愛的人的內心又在渴求著“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呢?這樣被直子所需要和享用的機會下一次還會有嗎?所以無論如何請再加油一下”。
這樣,身體和內心完全走向了兩個相反的方向,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雪奈終於在一次難以想象的刺激感中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還沒來得及道晚安就直直睡了過去。
“睡過去”只是淑女的說法,通俗來講就是,“昏迷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對手是直子。
雪奈本就是不擅長運動的那一類人,凡是涉及到體力活動的事情雪奈都會感到苦手,她的體育成績也就堪堪中游的水准,這是她的短板。成為代理人之後這樣的情況因為秩序之力的加持而好轉了很多,但和經歷過無數次戰斗、堅持著長時間的訓練的直子比起來還不是能因此而飄飄然的程度。
雪奈的持久力不行,她沒有徹底掌握秩序之力運用的訣竅,基礎體力的消耗速度很快,這一點很快就成為了她的弱點而被直子所利用起來,作為攻破她的防线的武器。
所以,雪奈取得主動權的次數寥寥無幾,多半時候她都只能趴在下面被索取,最後,干脆也不反抗,任由直子怎麼喜歡怎麼來,這樣反倒更節約體力。
一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雪奈就臉頰發燙。
她扔下枕頭,尋來衣服,才剛剛穿上內衣,臥室門在此時被推開了。
“呀~你已經醒來了呀。”
直子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她穿著圍裙,圍裙下是單薄的睡裙,透過薄紗質的衣裙隱隱約約能看到她身上的紗布,光滑的曲线和誘人的蜜壑。
“早安,雪奈。”
“早安……”
雪奈看直了眼睛,然後忽然驚覺自己根本只穿著內衣。
一抹羞紅爬上臉頰,雪奈下意識地微微側身,光滑的香肩微微隆起,代替胸前和腿間的風景闖進直子的眼中。
雪奈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坦然地將自己的身體坦露給直子看,有些不自然地縮著身子,但她根本察覺不到自己這樣只穿著內衣半遮半掩欲拒還迎的動作落在直子的眼中有多誘人。
“那個……直子,你的傷還好嗎?”
“沒什麼大礙,吃了早餐之後還要去醫院復查一次。”雪奈凝脂一般的肌膚很輕易地激起了艾芙尼爾上前品嘗雪奈的欲望,但又很快被艾芙尼爾不動聲色地隱藏起來,她笑道:“再說了,我的身體昨天晚上你不是親自確認過了嗎?——主、人、?”
“唔……”
雪奈讀懂了艾芙尼爾眼底的狡黠,羞赧地低下頭去。
一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雪奈就感覺到臉頰在發燙,她不太敢繼續和直子對視,移開目光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方鑽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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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羞得滿臉霞紅的雪奈,艾芙尼爾卻是滿眼笑意,干脆摘了圍裙坐上床去。
“有什麼好害羞的,你還沒醒的時候該看的我早都看光了。”
“哎?”
這個人在自己睡著之後偷看?
雪奈僵住。
艾芙尼爾輕笑一聲,緩緩地從旁側摟住雪奈,低聲在雪奈的耳旁吹氣。
“不該看的,也看了。”
雪奈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熟透了。
“不僅看了,還摸過了,也品嘗過了,是什麼形狀什麼溫度什麼味道我都一清二楚哦。”
不要再說了……
雪奈徹底明白了,直子偶爾也是會作弄人的。
“主、人、~”
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艾芙尼爾的手指在雪奈的下巴劃過,從雪奈的肩頸滑落,輕車熟路地就把雪奈剝了個干干淨淨,覆上了她身前的柔軟。
那熟悉的觸感令雪奈不自覺地微微縮了縮肩膀。
雪奈自覺地閉上眼,微微昂著脖頸向後靠在艾芙尼爾的身上,任由艾芙尼爾挑弄。
不得不承認,艾芙尼爾的手指很修長,很靈活,很有力,不愧是耍槍的人。
就是這雙手——讓雪奈無數次地淪陷其中,被輕易地摘取她的花蕊,與直子的體溫而一同帶來的那令人戰栗的觸感、撥斷理智的酥麻一直到現在都還徘徊在雪奈的身體里。
艾芙尼爾留下的觸感還未褪去,身體一直到現在都似乎還沒有緩過來,只是被直子撩撥了兩下就變得有些發燙,那令人迷戀的快.感幾乎又要被直子挑弄得蘇醒過來,雪奈仰起下巴,粉嫩的嘴唇向著身後人搖曳,如微風里招搖待采的花。
艾芙尼爾也自然而然地俯下頭。
指節施加的力道隨著呼吸加重,雪奈的雙手無法抱住身後的人,無處安放的手不自覺地覆上自己發熱的身體,任由自己一步步癱軟,淪陷在艾芙尼爾的懷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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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姐妹二人吃完早餐來到醫院,已經是臨近午間了。
比起前幾天今天的醫院並沒有那麼忙碌,前幾日負責照顧艾芙尼爾的護士小姐並不在,艾芙尼爾獨自找到醫生,很快換了藥,然後完成了復查。
“目前看來恢復得很不錯,艾芙尼爾小姐,按照這個勢頭興許只需要等待一周時間不到您就能完全康復。今天開始,用藥會稍作調整,這是用藥明細單……”
“看吧,就說沒什麼事了。”
艾芙尼爾衝著雪奈使了個顏色,吐舌偷笑,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今天的約會不准找借口推辭了喲”。
雪奈沒好氣地在艾芙尼爾的大腿上小小地掐了一下。
“就算恢復不錯也要多多注意,不能得意忘形了!”
“的確如此,艾芙尼爾小姐您的身體狀況還是要多多注意一些為好,避免預料之外的情況發生。”
醫生深以為然地點頭符合,繼續說道:
“總之,您現在的身體狀態沒有什麼問題,具體的復查報告我們會在隨後發送到您的手機里,請注意查看。”
醫生在電腦上操作了幾下。
既然身體沒有什麼問題,艾芙尼爾就沒有什麼別的擔憂了,她想了想,忽然問道:“說起來,今天醫院看起來似乎安靜了許多呢,那些士兵已經出院離開了嗎?”
“你問那些士兵啊……說是出院離開倒也沒錯,但他們的治療還沒有結束,只是換了一個地方而已。”
“咿?他們現在情況怎麼樣?”
艾芙尼爾之所以會關心那些士兵,有一部分原因就在於:那些士兵都是在對抗侵蝕體和天使的戰斗中負傷的,大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蝕感染,而其中被天使的光束所波及的那一部分人身上都出現了非常值得重視的異化現象。
他們都與艾芙尼爾一樣立刻被送上了手術台進行了組織切除手術,以此來阻止身體內侵蝕能量的擴散,可以說,如果當時他們沒有被及時送往這里,那麼他們最終的下場幾乎是注定的——一旦侵蝕能量從傷口擴散開,那麼感染率的上升就成為了定數,他們會在無限的痛苦中很快化為“殘渣”,最後襲向自己昔日的隊友和這座城市的其他人類。
醫生也看出了艾芙尼爾眼底的擔憂和顧慮,輕嘆了一聲,說道:“這里終究不是專門的隔離點,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在傷勢穩定之後轉移了,留下的人也漸漸地送往了其他的醫院接受後續治療,他們是保衛城市的戰士,一定會得到最好的安排的,艾芙尼爾小姐不必太擔心了。”
“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艾芙尼爾點點頭,又問道:“那,西琦友紀她也出院了嗎?剛才經過她的病房的時候,我看到病房似乎空出來了。”
“西琦小姐啊……她是今天早上出院的。”
“她還好吧?”
“她……恢復情況還不錯,不過她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醫院的。”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難以言說的事情,醫生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說一直躺在病床上讓她看起來不像個醫生,今天早上才剛換了藥就離開了……”
“還……蠻有她的風格的……”
艾芙尼爾苦笑一聲。
看來得打電話去和這個隨性的友人聊聊天了。
本想著今天來醫院的時候比較匆忙所以沒有准備什麼探望的禮物來,結果被探望的人就離開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巧。
沒多久,護士送了幾盒藥過來,醫生將藥交給艾芙尼爾,說道:“在養傷的期間同時要注意不要喝酒、食用過辣和其他帶有刺激性的食物……”
醫生交代了一些藥物服用和傷勢修養期間的注意事項之後艾芙尼爾便帶著雪奈離開了。
艾芙尼爾並沒有直接離開醫院,而是帶著雪奈來到了特別看護區,和其他區域比起來,這里的病房就顯得尤其安靜了,還有值守的士兵在。
這里是專門應對特殊案例和需要隔離病例的,只對代理人開放的病房區域。
椎名凜和楓鈴詩音的病房就在這里。
探望楓鈴詩音和椎名凜,是艾芙尼爾每一次來到醫院都會做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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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內的空氣是沉重的,特別病房是專為應對代理人的特殊情況而設立的專門區域,在這里行走時,充斥著藥物味道的空氣會令人心情壓抑,而在此處巡邏和值守的士兵們的身影無不提醒著來人——這里是與日常徹底隔絕開的地方。
楓鈴詩音和椎名凜的病房就設置在這片區域內,作為被安置在這里的二人,她們所面臨的狀況都是尤其特別的病例。
沉睡著的楓鈴詩音暫且不論,因為侵蝕率的升高而被送到這里看護的椎名凜是罕見的侵蝕率超過了60%之後仍舊沒有失去人身變為殘渣的特殊個例,在長達三周時間的修養之後,椎名凜的侵蝕率終於漸漸降低了不少。
31.7%——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程度的侵蝕率水平已經是足以被列為“編號者”的需要謹慎對待的危險狀態了,但對於溝通著秩序之力的代理人們來說,則是相對安全的范圍。
病房內,椎名凜安靜地坐在窗邊,手中抱著她最喜歡的玩偶娃娃。
她的目光越過厚重的玻璃向外眺望。
從這里的窗戶往外望,半個西京市盡收眼底,街道上行人與車流喧嚷,但與之隔絕的此處卻像是脫離了這個世界一般的安靜。
因為病房里所安置的患者的特殊性,這里所有的病房都設置著纖化玻璃,一旦代理人變化為殘渣,那麼這里立刻就會被嚴格封鎖起來,並派遣其他代理人對殘渣進行放逐。
這里所值守的士兵們的存在,並不單單是為了防范外來的危險,更多的是作為一道保險而設置的。
“對不起,前輩,我是不會退出的……”
椎名凜安靜地說道,她的目光仍舊望著窗外,艾芙尼爾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她的回答仍舊絲毫沒有讓艾芙尼爾感覺到意外。
“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果然還是……我無論如何都需要這一份力量,來保護我重要的人。”
她的語氣中透著堅定而義無反顧的決心。
“你和紗織很像呢……”
兩天前,艾芙尼爾按照與卯月紗織的約定,獨自找到椎名凜,“退役或是繼續作為代理人而戰斗下去?”——那時,艾芙尼爾第二次向她提問。
那時候椎名凜也和現在這樣,毫不猶豫地做出了一樣的回答——“無論如何都不會退出”。
早在一周之前卯月紗織在體育會場找到艾芙尼爾尋求幫助時,艾芙尼爾就詢問過椎名凜,也得到了一樣的回答,但今天和兩天前的回答比那一次更為堅定。
如果說那時候的椎名凜是因為尚未冷卻的熱血而做出的選擇,那麼現在則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決意。
艾芙尼爾沉默片刻,她並沒有立刻對椎名凜的回答做出什麼回應,而是緩緩說起:“組織已經決定剝奪紗織的代理人權限和身份了,等到這邊對紗織的調查完全結束之後,她會被收回信標,然後作為普通人繼續生活下去。”
提到卯月紗織,椎名凜抱著玩偶娃娃的手微微緊繃。
“關於你的組隊方面的安排也會有所變動,你回任之後,或許會獨自行動一段時間,等待新增人手到達之後的安排……”
雪奈站在艾芙尼爾的身後,默默地看著眼前二人的對話。
這里沒有她能說些什麼的余地,對於她來說,艾芙尼爾和椎名凜所說的事情太過於沉重。她能理解,但卻做不了什麼。
她大致知道眼前的黑發少女與名為卯月紗織的少女之間的故事,那兩個人的故事還沒有落幕,卻已經走向了盡頭,雪奈害怕自己和直子之間也會迎來這樣的一天。
所以她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
“雖然有些話不應該由我來說,但……卯月紗織希望你能退出,你能得到安全、幸福的生活是她戰斗至今的唯一理由,如果你的決定會讓紗織唯一的心願落空,你還會毫無迷茫地向前嗎?”
“我不知道……”
椎名凜的聲音低了下去,她緊緊地抱著懷里的玩偶,臉頰輕輕地埋下去。
“她是她,我是我,如果說紗織為了我能勇敢地邁步,那麼換做我來說也是一樣的……如果是為了紗織,無論前方等待著我的是什麼樣的結局,我也一定會去。”
對於卯月紗織和椎名凜,艾芙尼爾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那不單單是她對於後輩的喜愛,更多的是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的恍然。
只是,艾芙尼爾和她們所行走的道路不同,最終得到的結局也不一樣。
亦或者說,如果艾芙尼爾沒有得到這一份力量,那麼直到今天為止的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你和紗織果然很像……”
艾芙尼爾嘆息道。
“不一樣哦。”
椎名凜忽然輕聲笑了笑,轉過身來。
“前輩不用擔心,我不會離開組織的。我所期望的,是一個被祝福的結局,就像天上的流星一般的……絢爛的落幕。”
“不要隨隨便便就說出‘落幕’這種話,為了紗織,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艾芙尼爾看著少女的手中抱著的玩偶娃娃。
她一再地詢問,確認椎名凜的真實想法其實也是有著她的顧慮——正如椎名凜所說的那樣,如果椎名凜因為紗織的事情而背叛了組織那事情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況且,紗織卸任之後,椎名凜失去了一直在身邊支持她的支柱之後又會如何?這也是艾芙尼爾所擔憂的事情。
但現在看起來,椎名凜早已經做好了心中的覺悟。
“前輩……”
椎名凜沉默了許久,再次問道:“我還能見到她嗎?”
“當然能,總部不會過於不近人情的。”
“那就好……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她?”
“等你康復出院吧,到時候我會替你安排的。”
“謝謝前輩……”
……
離開椎名凜的病房,艾芙尼爾又去探望了楓鈴詩音。
椎名凜的情況已經日趨穩定,如果順利的話最近幾天就會離開隔離病房回到崗位。
但楓鈴詩音還是沒有任何轉醒的征兆。
“下次我再來看你,一定要早點好起來……”
艾芙尼爾注視著病床上沉睡著的少女,捧著少女的雙手輕輕放開。
她抿了抿唇,轉身拉起了雪奈的手。
“我們走吧……”
雪奈回頭望了一眼病床上那安靜沉睡的少女,輕輕地在心底祈禱,然後跟著艾芙尼爾離開了。
病房的門輕輕合上,二人離開了。
而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她殘留著艾芙尼爾手心溫度的手指,此時微微地顫動了一瞬,沒有任何人發現,又歸於了沉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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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從醫院離開,雪奈深深地換了口氣,好像這樣就能將胸腔里沉積的陰郁全部吐出來一樣。
她實在是不喜歡那樣壓抑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直子,雪奈一個人是決計不會來到醫院這種地方的。
從小時候開始她就很討厭醫院,在醫院的時候腦海里偶爾會出現一閃而過的畫面——雪白的牆壁、針管、晃眼的燈,之類的像是被拋在空中的相片一樣,給雪奈帶去某種藏在潛意識里令人討厭的既視感,可一旦雪奈想要細細去回憶時卻又像是一頭扎進了迷霧里,任何東西都想不起來,像是剛從一個徹夜的夢境里醒了過來。
雪奈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什麼,她也不太記得自己很小時候的事情,但本能的討厭卻是一直深深扎根在心底的。
看出了雪奈心情不適,艾芙尼爾衝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醫院里的氣氛很不好受吧?”
“有一點……”
雪奈癟著嘴,並沒有否認。
當然,醫院本就是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有迫切的需要又有誰願意來到這里呢?這里的患者大多都懷著忐忑和郁悶的心情,這樣的心情會在空氣中擴散,讓人難以呼吸。
特別監護區更是如此。
照顧艾芙尼爾的那幾天,雪奈對此深有體會,接受了來自西线災害侵蝕中受傷的士兵們,那里沉郁的藥水的味道總是夾雜著難以呼吸的血腥的味道。
而且,見到楓鈴詩音和椎名凜,讓雪奈自然而然地會去擔憂自己和直子的未來。
真的有未來可言嗎?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並沒有錯,可是等待著她們的結局卻不甚美好。
雪奈的信標“Fifina”是從至今昏迷不醒的楓鈴詩音的手中繼承而來的,同樣是“Fifina”的持有者,楓鈴詩音的現狀就像是在告訴雪奈——“這就是你的結局”一般。
不安的心情在叫囂著,令雪奈無法從那沉郁的空氣中脫身,直到艾芙尼爾溫暖的觸感揉進她的呼吸里。
“不要想不好的事情,”艾芙尼爾和雪奈向著計程車停車處走去,“今天的時間還很多,好好享受難得的周末吧。”
艾芙尼爾輕輕拉住雪奈的手。
雪奈也自然而然地回握,手指緊緊相扣,從艾芙尼爾手心里傳遞過去的體溫令雪奈感到安心。
“椎名小姐真是一個堅強的人……”
她看向艾芙尼爾,輕聲問道:
“直子,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選擇?”
“大概也會和她一樣吧……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會怎麼做,但我能理解她的決定。每一個代理人都有著自己戰斗的理由,對於凜和紗織來說,便是她們彼此。”
“戰斗的理由……一定會有這種東西嗎?”
“嗯,明確而且堅定不移的信念是與代理人相伴而生的。”
雪奈轉過身,抬頭向著醫院望去。
明明從病房里往外看視野那麼開闊,看什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從外面向里看卻變成了一面黯淡的玻璃。
“那,直子一定也有吧?戰斗的理由。”
“有啊。”
“我能知道嗎?”
“當然,”艾芙尼爾咯咯地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不過說出來你可不要笑,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成為代理人的契機就是大學時的那一次意外,如果不是那樣種種的巧合同時湊在了一起,“Ephnel”最終一定會落在雪奈的手中,而自己大概會作為“柳瀨直人”這個普通人而一直生活在雪奈與其他代理人的蔭蔽之下。
她,永遠也不可能站在雪奈的身前保護她。
“你騙人。”
雪奈鼓起了臉,艾芙尼爾一臉無辜。
“我哪里騙人了……”
“要真只是為了活著,直子你只需要逃跑就好了,如果只是你自己的話你一定能從那里安全離開,可是你回頭去救了其他人吧?”
“唔……”
話是這麼說……
“我只是不喜歡因為失敗而丟人現眼而已……”
對艾芙尼爾的說辭雪奈不置可否,輕哼一聲,又問道:“那,我呢?”
像是不甘地在尋求主人的注意而竄到腿上來的小貓一般,雪奈緊緊地貼著艾芙尼爾的手臂,不遺余力地注視著艾芙尼爾的眼睛。
她輕輕開口:“直子所保護的人,所戰斗的理由,里面有我的位置嗎?”
“有啊。”
艾芙尼爾和雪奈站在計程車停車處的站牌前。
“你,還有我的父母,你們都是我最珍視的人,如果說我有一直行走至今的理由的話,那麼必定是你。”
“真的嗎?”
雪奈的眸子里泛著光,迎著中午明媚的陽光熠熠生輝。
艾芙尼爾艾芙尼爾輕輕拉起雪奈的手,順勢湊過去,就著站牌的遮擋,俯下頭去。
發絲在二人的視线中垂下,遮住路人投來的目光。
“當然是真的,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嘛。”
……
同一時間——
雙葉繪梨衣默默地握著手機,烏黑的發劃過肩膀垂下,她如昨日那般守在能將整個醫院都收入眼底的此處,手中的手機正在通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我是覺得啊……你這樣找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代理人與我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艾芙尼爾會救下你只是因為她的職責如此而已,為了那一句話,你何必呢?你都找了她多久了,結果呢?再說了,就算你找到她又如何?她說不定早就不認識你了。”
電話里滔滔不絕地規勸著,但落在雙葉繪梨衣的耳朵里絲毫動搖不了她的決心。
“只要堅持下去,總會有結果的。”
雙葉繪梨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電話對面的少女堵得啞口無言。
雙葉繪梨衣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無論如何都會堅持到底,少女對雙葉繪梨衣的性格心知肚明,所以也知道雙葉繪梨衣根本沒有將她的苦口規勸聽進心里去,只能啞著嘴悶著生氣。
沉默稍許,電話那頭的少女煩躁地輕哼了一聲。
“啊啊啊——算了!反正我說再多姐姐也不會聽,反正你眼里根本就沒有我!不過就是這麼回事,總而言之我明白了!”
電話對面的少女越說越氣,“笨蛋姐姐!你就抱著你的艾芙尼爾溺死吧!今天晚上也別回來!也別指望我來給你送傘了!哼!!”
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雙葉繪梨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頓了頓,還是在打開聊天軟件找到妹妹,她這才看到妹妹給她發了很多條信息,問候她的情況,叫她按時吃飯,告訴她晚上有雨,給她支招,但她一條都沒回。
眼眸微動,雙葉繪梨衣在聊天框輸入了道歉和安撫的話,發出。
而就在這時遠處閃過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雙葉繪梨衣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目光的盡頭,兩名少女挽著手從人行道的對面經過,在出租車等候站牌前站定。
雙葉繪梨衣手中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下了,她直直地望著那兩人中打扮稍微成熟一些的漂亮少女,嘴唇微微動了動。
那不是“柳瀨直人”又是誰?
她找了整整一年時間的少女,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那個只有自己才知道真實身份的特別的人。
前幾日艾芙尼爾受傷去了醫院,她從那相片角落拍攝到的窗戶外的景觀以及網絡上留言的推測找到了聯合醫院。她每天都來,就是為了碰碰運氣,希望能見上“柳瀨直人”一面,本來只是平淡地“等待、離開”的日常,卻沒想到真的見到了。
來不及多想,她快步地順著人流向著少女的方向跑去,可才邁開腳步,她便看到了令她錯愕的一幕——“柳瀨直人”輕輕地垂下視线,和她身邊的女孩越靠越近,然後,嘴唇碰到了一起。
雙葉繪梨衣錯愕地望著那曖昧的二人的身影,微微抬起的手僵在了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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