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因為,漂泊了數百個世界、總是飢腸轆轆的妄小姐,終於在這一天內擁有了一個官方的身份,在這一天內短暫地擁有了片刻的閒暇。
“蒙德城的冒險家”。
聽起來真是個不錯的稱呼,光嘴上喊喊就令人精神大振。
“喂喂,小妄妄,慢點吃啊……”
正是艷陽高照的早晨,本應該空蕩蕩的獵鹿人餐館前坐著二位少女,她們的色調一紅一黑,彼此之間看上去就像是無法相融的灰色風景线——畢竟,此刻的妄小姐的腦中可沒有享受蒙德美食之外的事情,包括這個一直熱情地為她解說蒙德風情的偵察騎士,當然也被堂而皇之地晾在了一邊。
若非安柏本就是如火般熱情不滅的人,向來就沒有計較這些小事的習慣,換做旁人怕是早就被這麼無禮的態度氣到了吧。
然而,察覺到妄的漫不經心後,再三呼喚妄的她卻依然沒有得到她想象中的回應,於是她只好這樣安慰自己:“畢竟是熒的朋友,同樣是旅行者的話,不懂得人情世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混熟了之後應該就沒那麼冷淡了吧。”
“這個女孩子好煩人啊……”
事實卻是,妄並沒有領安柏的情,反而心中頗有些不耐煩:“倒不如說熱情過頭了一點,難道說她對每個人都這麼喜歡說教嗎?果然即便在冒險家協會里說過了那些話,她也是依然把我當成了小孩吧?”
指望妄像正常人一樣擁有共情力是斷然不可能的,她的內心深處沒有一所光明的角落,本人也是個徹徹底底的陰暗人物,別人在自己的眼中地位如何,還得看是否有利用價值,否則她真的連搭理都不想搭理。
“你的性格也太糟糕了一點吧。”誕小聲地吐槽了一句,“就算是裝一下也比什麼都不做要好,更何況人家還自掏腰包請你吃飯……”
“這有什麼不好嗎?”她只是輕描淡寫地回應,“當然,我知道什麼叫做等價交換,所以這筆飯錢我肯定會還她的,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作為一對雙子,誕與妄是心體相連的,所以他很輕易地就能感覺得到妄心中的灰色地帶。自己作為雙子中的另一半,待遇尚且只是勉強過得去罷了,她的眼中甚至裝不下別人,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
自私、貪婪、冷血、陰狠,妄無疑是很多負面詞語的結合體,有時候就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但偏偏他又沒辦法因為這種事情和妄生氣,畢竟考慮到之前她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她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沒辦法責怪自己的,倒不如說她一直在用陰影來保護自己。
或許等到這次的旅行結束之後,這位飽經風霜的旅人才會願意放下心結吧。
片刻後,妄將最後一塊烤肉送入了口中,仔細咀嚼了一下之後緩緩吞下,隨後將刀叉輕輕一放,淡淡道:“我吃飽了。”
安柏見狀暗暗地松了口氣,微笑道:“嗯,吃飽了就好,‘獵鹿人’的手藝向來就值得信賴,以後的話你也可以自己來這兒吃飯哦。”
言罷,她儼然又想起了什麼,忙補充道:“啊對了,蒙德城里還有——”
“這些不重要,不必再說了。”妄毫不猶豫地開口打斷。
安柏尷尬地結束了剛說了一半的話語,悻悻道:“那……那好吧,既然你不感興趣的話,我就不提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現在她也看得出來,自己和這一位小小姐注定是合不來的。而且不僅僅是自己,似乎熒那邊也沒辦法和她好好相處,難不成是因為她這總是高高在上的語氣嗎……
甩了甩頭,她拋棄了腦海中的雜念,勉強擠出了一個看上去還算和善的微笑:“總之,身為蒙德城的冒險家,你每天都會收到屬於自己的委托,要記得按時完成哦。”
“既然今天是第一次執行委托,那麼就讓我來陪同吧,目的地是——”
……
在蒙德城的正東方向偏北的位置,有一處高聳的懸崖,此處遍地都能聞到塞西莉亞花的香氣,夜晚抬頭仰望時便能看到漫天的繁星,景色怡人、壞境舒適,故有了“摘星崖”的美稱。
然而,今天的摘星崖卻並沒有往常那般平靜,不僅不像以往那樣總會出現掛在懸崖上談情說愛的情侶,就連小動物都少得出奇。似乎是有人暗中引導了一切,那人想必並不希望自己的事情被無關人士打擾,所以才刻意制造出這個看起來絕對安全的環境吧。
此刻的崖頂,隱約能看到一個纖弱的人影夾在一團雲氣中,頭頂的艷陽似乎被未知的力量所干擾,照射在崖頂上的光輝稀疏可憐,只能勉強照射出這人大概的模樣。
這位看起來年輕極了,身高並不高,身形卻異常勻稱和諧,有著一頭金發結著麻花似的長辮垂在身後,清秀的面龐簡直雌雄莫辨,但差不過能感覺得到是一位少年。身上穿著著輕便的異邦風格的服飾,采用了黑色的主色調搭配著金色,純白的領飾和披風莫名顯得高貴,怎麼看也絕對不可能是一位小人物。
眉頭微皺,他正對著蔚藍的天空沉思,少年的臉上堆積著的憂愁、暗藏著凝重,總是這樣一副思緒萬千的樣子,卻又是那樣的深不可測,根本看不穿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王子殿下。”
一聲詭異的聲音帶著恭敬在身後響起,少年轉身,凌人的眼神如尖刀般投下,逼得那位來者不得不俯首躬身,以示尊重。
那是一位水系深淵法師,藍白的長袍和烏鴉似的面具透露了他的身份。
“王子殿下,您吩咐的東西已經准備好了。”深淵法師低聲道,“屬下相信,它們一定是最完美的戰爭機器,希望殿下早日前去查驗。”
“嗯,辦得不錯。”
少年點了點頭,道:“之後我自然會動身前往,現在我還想聽一些別的情報——蒙德城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別的東西倒也不重要,您的那位血親最近也沒什麼特別的舉動,西風騎士團也一如既往,但是……”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了:“蒙德城內似乎來了一個有意思的新人物。”
“哦?”少年好奇問道,“什麼新人物?”
“看起來只是一位少女,而且年輕得就像是西風騎士團的‘火花騎士’,然而卻遠比她要來得強大。”深淵法師沉聲說道,“不久前,我的同僚們曾目睹她獨身消滅一整個愚人眾先遣小隊的壯舉,並且那一切只發生在一瞬之間。就連風神恐怕也沒辦法做得像她那樣迅速而干脆,因此她至少應該有著匹敵七神的實力。”
“蒙德內居然突然有了這樣的強者……”
少年沉吟了片刻,問道:“那麼,她的神之眼是什麼屬性的呢?”
毫無疑問,提前了解了對方的神之眼後,自己就有可能做出相應的應對措施了。他自己也熟知元素反應,知道每個元素的弱點是什麼,所以只要能夠知道的話……
“……王子大人,恕屬下無能,屬下實在看不出她神之眼的屬性,就連她會用什麼元素力也捉摸不清。”
出乎少年預料的是,深淵法師竟給了他一個他意想不到的答案。
一下子,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也變得急促了起來,儼然是因此感到了不安:“怎會這樣?不應該如此吧,沒有神之眼的普通人不可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並且七神都有歸屬,並且動向明確,蒙德城內並沒有第二位神明的存在,除非——”
他突然愣住了,腦海中一下子蹦出了一個不得了的詞匯——
“天理”。
曾經一度令他感到頭疼和無奈,曾經一度是噩夢的代名詞。少年——就是空,他剛從天理的禁錮中脫身不久,在看到了那個悲慘、恐怖到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時,他就已經決心與天理進行對抗了。
本以為在終局來臨之前,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度與天理相遇了,但是現在……
“難道說,那位小姑娘其實是天理的代言人?”